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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煓梓 - 警告小逃妻【單】 [打印本頁]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05 PM     標題: 煓梓 - 警告小逃妻【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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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新婚之夜,言品夏滿懷憤怒,只因──
他的小妻子竟包袱款款連夜離家出走,給了他意外的驚喜!
對於爺爺一手促成的好事,他還沒說話,她已先發難,
但婚姻非兒戲,這並不是一樁男不歡、女不愛的婚事,
至少,他是真心的。偏偏多年來,她一直不懂他……
他的新娘申小愛,美得像洋娃娃,卻迷糊天真愛闖禍,
他為她瞻前顧後十二年,青梅竹馬的聯繫可不是說斷就能斷。
大男人表情冷冰冰,不代表內心無情無愛、火熱不起來,
言少奶奶膽敢出走三年還提離婚,簡直是在挑釁男人尊嚴!
看來等某人良心發現是奢望,大男人出招追妻才是王道~~

【出版日期】2010/08/19
【出版社名稱】狗屋
【系名及編號】花蝶系列1379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12 PM

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2-5-13 02:24 PM 編輯

第一章

  矗立在陽明山區的別墅,傳來一連串的笑聲。

  白色的蕾絲緊挨著落地窗飛舞,偌大的中庭被六面房間包圍,中庭的中央是純白色的噴水池,潺潺的流水經過第一道天使雕像的吐水口,流入第二層聖杯狀的集水台,再如瀑布般進到最底層的大水池一再循環。

  淅……

  規律的流水聲聽起來非常悅耳。

  六面房間的後面是獨立的運動中心。運動中心裏面擺放著現在市面上最夯的健身設備,裏頭還有室內游泳池和三溫暖。如果不喜歡在室內做運動,也可以在外面的網球場打球或是去露天溜冰場溜冰,任君選擇。

  毫無疑問,這是一棟豪宅,即使在別墅群聚的陽明山區,它宛如西方城堡的外觀也極為突出。

  「哈哈哈……」

  笑聲持續從某個房間傳出,申小愛身穿粉紅色短紗裙小禮服,躲在起居室外頭偷聽房間裏的動靜,雖然聽不清楚房裏男人的對話,但她猜想十之八九是在取笑她。

  她緊咬下唇,越想心越慌。

  申小愛和言品夏這樁婚姻,不是出自她的本意,是因為言品夏爺爺的關係,不得已才和他結婚。她因為從小父母雙亡,沒有其他親戚肯收留她,言品夏的爺爺看她可憐,才將她收留在言家,當成孫女一般疼愛。

  話說言家財大勢大,在國內商界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唯一的遺憾是人丁不旺,連續四代都是單傳,言爺爺唯一的獨子,又在十幾年前因為一場墜機意外和媳婦雙雙去世,留下剛好處於叛逆期的孫子。跟他的兒子、媳婦同機的,還有申小愛的雙親,他們也在同一時間命喪黃泉。

  申氏夫婦過世的時候,申小愛才十歲,言品夏已經十四歲,正是難以管教的年齡。他的個性原本就高傲冷漠,討厭麻煩,偏偏言爺爺又塞了申小愛一個這麼大的麻煩給他,不消說,他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壓根兒不可能對她好。

  「哈哈哈……」

  起居室裏的男人越笑越誇張,申小愛的嘴唇也越咬越緊,差點給咬出血來。

  「啊,好痛!」她被嘴唇傳來的疼痛嚇了一跳,趕緊鬆開牙齒,就怕真的咬出血來。

  她用手摸嘴唇,沒瞧見血鬆了一口氣,她最怕見血了,一見血就會昏倒,言品夏常常因此罵她沒用,沒有一件事情做得好。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申小愛把耳朵貼在厚重的門板上,試圖聽清楚房間裏面的對話。房間裏面的男人她每一個都認識,全都是言品夏的狐群狗黨,說話一個比一個缺德,態度一個比一個驕傲,家裏一個比一個有錢,個性一個比一個惹人討厭。

  「你們真是……」

  她偷聽了老半天,只聽見她親愛的夫婿模糊的聲音,他毫無疑問是這票富家子弟中態度最傲慢,說話最不留口德,動不動就要損人的討厭鬼。

  喂,童養媳!

  他總是喜歡這樣叫她,雖然這是事實,言爺爺打從一開始就打算讓他們兩個人結婚。她雖然對這個安排有意見,但因為言爺爺很疼她,她沒辦法拒絕他的好意,只好盡可能拖延和言品夏的婚禮。她原本高中畢業就應該和言品夏結婚,在她的苦苦哀求下,硬是拖到大學畢業,原本以為能再繼續拖下去,怎知言爺爺突然倒下,彌留前交代他若不幸過世,兩人一定要在百日內完婚。

  盡管這個要求讓言品夏和申小愛都覺得為難,但他們還是硬著頭皮答應爺爺,並且期待著奇跡,只是奇跡並沒有降臨,言爺爺在三天之後撒手人寰,他們忍住悲傷辦完了葬禮,緊接著籌措婚禮,婚喪喜慶在短短三個月內完成,對小倆口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品夏,現在你一定……」

  之所以說折磨,是因為言品夏很討厭她。對他來說,她是一個不得不背的包袱,如果能夠選擇,他絕對不會多看她一眼,遑論跟她結婚。

  「新郎倌……」

  事實是,他們已經結婚了,就在幾個鐘頭前!

  申小愛一想到往後的人生要和言品夏綁在一起,就緊張到難以呼吸。他太冷漠、太會欺負人。如果她真的嫁給他,一定會被他欺負死,一輩子無法翻身。

  腦中浮現出言品夏拿著皮鞭抽打她的畫面,申小愛的雞皮疙瘩不禁掉滿地,差點放聲尖叫。

  她連忙用雙手捂住嘴,免得叫出聲被言品夏發現,到時免不了又是一陣冷嘲熱諷,丟臉丟到太平洋去。

  他最可怕的還不是那張嘴,還有他的眼神,簡直可以殺死人。

  申小愛無論如何都不能適應成為言品夏妻子的想法,直覺地想逃。她知道他們已經結婚,但還沒有洞房之前一切都不算數,況且他也不見得想和她上床。

  沒錯,要逃趁現在!

  申小愛決定逃婚,這是她從小到大,唯一自己下的決定。今天以前她的人生一直交由別人掌握,但言爺爺已經去世,她再也不虧欠言家什麼,也不會有所留戀。

  下定決心以後,申小愛把耳朵抽離門板,因為用力過猛,差點還被自己的腳絆倒。

  「哎喲!」

  她從小迷糊到大,讓人不禁為她操心,況且她才剛發表了獨立宣言,也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能做到。

  為了把握逃走時間,她彎腰脫下高跟鞋,將它們拿在手上,赤腳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奔跑。

  ※   ※   ※

  「品夏,恭喜你結婚了,也給我們說說當新郎倌的感想。」

  起居室內,言品夏的一票好友,人手一杯高級香檳,一邊品酒,一邊拷問言品夏,非要從他嘴裏聽到答案。

  言品夏撇撇嘴,拿起香檳一飲而盡,懶得評論他的新娘。

  「看起來你不怎麼滿意你的小妻子,真糟糕。」和他說話同數狠字輩的好友Jerry,瞧見他的反應哈哈大笑,一點都不給申小愛留面子。

  言品夏聳聳肩,對好友的調侃不表示任何意見。

  沒有男人會主動攬麻煩上身,但若說他討厭申小愛,倒也沒那麼嚴重。她雖然做事迷迷糊糊,經常搞不清楚狀況,但至少比外頭那些處心積慮巴望他求富貴的女人好多了。她單純的個性令人放心,雖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卻也不至於無法忍受,尤其他們勉強算是青梅竹馬,對彼此的喜惡非常了解,比起必須從頭適應起的夫婦佔了更多優勢,反正婚姻就是那麼回事,他本來就不抱任何期望。

  「不過,申小愛的個性雖然大有問題,但無法否認她是個美人胚子,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是洋娃娃,嚇了一大跳。」Jerry嘴巴雖毒,卻也不免羨慕言品夏能娶到申小愛如此漂亮的女孩。

  申小愛的五官精緻,有著大大的眼睛、小巧挺直的鼻子和櫻桃小嘴,以及一張瓜子臉。她的臉小到一個巴掌就可以完全覆蓋住,正是所謂的巴掌臉,皮膚又白嫩得像可以掐出水來,頭髮既烏黑又濃密,美極了。

  「她確實長得很漂亮。」另一個朋友附和。

  是啊!如果她不是早已名花有主,追求她的人應該可以從前廳排到門口,但言老爺太早就宣佈她死會,還派出女保鑣貼身盯梢,讓別的男人就算是想追求她也找不到管道,否則結果也不會如此。

  「只可惜不夠聰明。」

  這是言品夏內心最深的痛,他喜歡聰明的女人,偏偏申小愛光有臉蛋,腦筋沒那麼靈光,如果她能同時擁有美貌和頭腦,那就太好了。

  面對好友你一句、我一句的讚美和批評,言品夏只是挑眉不予置評。

  另一方面,成為討論焦點的申小愛,卻是用力打開衣櫃,將她二十一寸的行李箱拖出來攤平在地上,然後快速從衣櫃中拿出衣服,隨便丟進行李箱。

  她不曉得離家出走該帶什麼衣服,總之看得順眼的統統塞進去。鞋子就省了,等她得到自由以後再去鞋店買,當務之急是先逃開再說。

  把行李箱全塞滿了,申小愛用力按下行李箱的按鈕——「喀」一聲搞定行李。

  她接下來衝到桌邊,打開抽屜將裏面的護照、身分證,以及存摺和印章統統丟進皮包裏,於是隨身行李又搞定。

  直到提起皮箱的那一刻,她終於才有一種解放的感覺。

  再見了,言大少爺,你再也不能叫我童養媳!

  申小愛在心中朝著起居室的方向做鬼臉,提著沉重的行李,一跛一跛的走進黑暗之中,終至看不見她的身影。

  「喂,我說你們,也該滾了吧!」重重放下酒杯,言品夏決定趕人,以免好友不識相再鬧下去。

  「等不及要進洞房了嗎,新郎倌?」Jerry對著言品夏擠眉弄眼,惹來一記白眼。

  「現在的心情如何?」另一位好友David過來搭言品夏的肩,低聲問候他,算是這堆損友之中,最有良心的一個。

  「很糟。」言品夏據實以答。

  David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品夏一直把申小愛當成妹妹,如果不是為了遵守對言老爺的承諾,也不會跟她結婚。想想看,一直像親人的兩個人,突然間成為夫婦,還要被迫傳宗接代,難怪品夏的心情好不起來。

  「好了,各位男士。」David起身充當清道夫,把這些煩人的蒼蠅一次清出去。「我們也鬧夠了,真的該走了。」

  「但是我們還沒有鬧洞房——」

  「快走,小心品夏翻臉。」David一邊推人一邊警告好友玩笑別開得太過火,這場婚禮的男女主角都不是心甘情願,這時候還胡鬧就太不上道。

  好不容易,損友們終於滾蛋,喧嘩過後是令人窒息的安靜,在偌大的起居室彌漫流轉。

  言品夏仰躺在沙發上,無意識地盯著天花板許久,深深歎氣。

  該來的逃不掉,他終究得面對小愛,無論他多不情願。

  說實在話,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該拿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她?如果跟她說,他們的責任就是為言家留下後代,她一定會嚇死,畢竟她自己就像個小孩,心智根本尚未成熟。

  他坐直身子起身,走向新人房,打算扮演壞人,讓申小愛明白今天晚上的重要性。畢竟他們已經結婚,再怎麼不願意都必須面對事實,他相信只要跟她好好解釋,她一定能懂……

  言品夏以為自己能夠說服申小愛,直到打開新人房,才發現他要說服的對象根本就不在房間,不曉得跑到哪裏去。

  他二話不說關上門,往走廊的另一頭走去。他猜想申小愛一定躲在自己的房間,而他一點也不意外,她時常做些無厘頭的事,這不過是其中一件。

  「小愛!」他用力推開她房間的門,以為會看見她巴住床頭死也不願意下床,沒想到她並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間任何一個角落。

  ……該死,在這緊要關頭,她竟然跟他玩起捉迷藏遊戲,等他找到她,一定讓她吃不完兜著走,看他怎麼罰她!

  言品夏決定就算翻遍家裏每一寸角落,也要將申小愛找出來,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他轉過身就要往外走,眼角無意中瞄到法式矮桌的抽屜沒有關好,眯起眼睛朝桌子走過去。

  申小愛的房間他太熟了,連她的貼身衣物放在哪一層抽屜他都知道,她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盡管這並非他本人的意願,但很不幸,在爺爺的強力脅迫下,他不得不肩負起老媽子的角色,監督她的一舉一動。

  他拉開抽屜,發現申小愛放在抽屜裏頭的護照、身分證和存摺、印章全都不見,如果他沒記錯,戶頭裏面還有一些錢,大約二十萬。

  難道她——

  言品夏匆匆合上抽屜,轉而檢查衣櫥,佔了一整面牆壁的衣櫥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每一件至少都從好幾千塊起跳,就算最簡單的T恤,一件也要三、四千塊,他非常明白每一件衣服的價錢,因為她衣櫃裏面所有的衣服,幾乎都是他幫她挑的。

  他注意到原本擺在衣櫥內的行李箱不見了,一些比較簡便的服裝也不翼而飛。最底層的十幾雙鞋子,除了她常穿的運動鞋,倒是一雙都不少,他為了婚禮買給她的香奈兒粉紅色高跟鞋,還被隨便塞在衣櫥的角落,那一雙鞋可是價值五萬多塊!

  看見這情形,言品夏用力關上衣櫥,心裏已經有底。

  他的小妻子,竟然在他們的新婚之夜逃跑了,他到底是該笑,還是該哭?

  ※   ※   ※

  三年後——

  呼!呼!

  站在「言氏集團」總部的大門口,申小愛拚命做深呼吸,叫自己不要緊張,她一定辦得到。

  一二三,好,進去!

  她用力推開沉重的玻璃門,直直走向接待櫃台,大聲說明來意。

  同一時間,位於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言品夏正在和設計部經理討論最新的建案。

  「這個地方的設計我不滿意,拿回去重新設計!」言品夏將厚厚一本設計圖,丟回給設計部經理。

  「對不起,總裁,我會請建築師重新繪製一份新的設計圖,再呈上來。」設計部經理用雙手抱住厚重的設計圖,頻頻陪不是。

  「要多久?」言品夏的眉頭皺緊,最討厭事情出錯。

  「大概一個禮拜。」設計部經理約略估算了一下時間,做出以上推論。

  「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我只給你三天,由你去說服建築師,讓他三天後把新的設計圖交出來。」言品夏懶得跟設計部經理討價還價,他知道他還得面對建築師,但這是他的問題,他最好自己設法解決。

  「三天?」設計部經理果然露出為難的表情。「但是總裁——」

  「告訴張大建築師,如果他在三天內無法修正他自己犯下的錯誤,那麼他可以滾蛋了,我不介意再重新物色新的建築師。」依言氏集團的名氣和財力,他相信必定會有很多建築師搶破頭為他效勞,不愁找不到人頂替。

  「我明白了,總裁,我會請他三天內一定趕出來。」設計部經理小心翼翼地答道,就怕處理不好自己也跟著倒黴。

  「很好。」有些人就是需要施壓。「希望三天後你交上來的作品,能讓我滿意。」

  「是,總裁,我一定會盡力。」設計部經理的額頭開始冒汗,感覺壓力全來了,言品夏的做事方法和言老爺子完全不同,得要有夠強的心臟才能在他底下做事。

  「另外,你下樓以後,幫我轉告開發部經理,要他把蕾絲堡的環評報告帶上來給我過目。」言品夏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坐上黑色皮椅,順便拿起財務部剛呈上來的報表翻閱。

  「是,總裁。」設計部經理畢恭畢敬,心想他終於可以解脫,換另一個替死鬼上來受苦。

  「好了,你下去吧!」言品夏嘲諷地看著設計部經理,比誰都明白他心裏巴不得趕快離開他的辦公室,在他們這些高級主管的眼中,自己與魔鬼無異。

  「那麼,我下去了。」設計部經理捧著設計圖飛也似地逃離總裁辦公室,言品夏看著設計部經理狼狽的身影,不禁揚起嘴角。

  看來他決定提早接手集團是對的,他的美式作風,一定帶給這些老臣不少樂趣。

  言品夏一邊翻閱財務報表,一邊等待下一個受害者,不過他開發部經理沒等到,倒是走進一個令他意外的人。

  「總裁,抱歉打擾您,但是外面有一個年輕女孩堅持要見您。」搶在開發部經理之前進門的是他的男特助,他正帶著一臉歉意,通知言品夏這不幸的消息。

  「又是哪一個環保團體的代表嗎?」言品夏見怪不怪,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一下,畢竟言氏集團本來就以土地開發為主,很容易跟環保團體杠上,沒什麼大不了。

  「不是。」特助遲疑了一下。「那個女孩自稱是您的太太。」

  「我太太?」言品夏停止翻報表,皺眉。

  「她是這麼說。」特助點頭。「但我想她應該是來鬧事的,要不要我請保全把她趕出去?」

  「我現在可沒有心情理會一個拿別人太太開玩笑的瘋子,你讓保全把她趕出去好了。」言品夏冷聲答道,繼續翻閱報表。

  「是,總裁。」特助對言品夏彎腰敬禮,轉身就要出去趕人。

  「等一下!」言品夏叫住特助,口氣有些許存疑。「那個……自稱是我太太的女孩,有沒有說她叫什麼名字?」

  「呃,她說、她說你都叫她童養媳……」特助回答得有些尷尬,因為言品夏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取這麼一個俏皮外號的人。

  「……」

  言品夏突如其來的沉默,讓特助不安。都怪他誤信他已經結婚的謠言,才抱著懷疑的態度讓那個女孩留下,如今看來是大錯特錯,希望自己別因此而遭殃才好。

  言品夏身體先是僵住,而後背靠在椅背突然笑出聲。

  「總裁……」特助被言品夏揚起的嘴角嚇著,他幾乎從來不笑,是個非常嚴肅的人。

  言品夏搖搖手,要特助別大驚小怪。他逃家多年的小妻子,竟然主動回來找他,還在大庭廣眾之下亂報外號,的確是她才會做的事情。

  「讓她進來。」他乾乾了兩聲,要特助放行。

  「是,總裁。」特助跟他敬了一個禮之後,隨即退出他的辦公室並帶上門,申小愛已經在外面等得很不耐煩。

  「你可以進去了。」即使言品夏已經表明接見申小愛,特助仍然對她的身分存疑,口氣也不太友善。

  「啊?」申小愛反而呆住,沒想到言品夏會這麼乾脆。

  「總裁讓你進去,你不是自稱是他太太嗎?」特助打量她一身輕便的運動服,怎麼都無法將她和言氏集團總裁夫人聯想到一起。

  「什麼自稱?我本來就是!」可惡,那是什麼眼神?擺明了狗眼看人低。

  申小愛氣憤地走向言品夏的辦公室,前進兩步忽然倒退嚕,對著特助驕傲的補充。

  「不過,就快不是了。」話畢,她抬頭挺胸地打開總裁辦公室的門,把特助拋在身後。

  啊?就快不是,她到底在說什麼?

  特助一頭霧水地看向總裁辦公室,只見申小愛嬌小的身影迅速沒入桃花心木門中,下一秒鐘門已經完全關上,將一切隔絕在門外,只留下言品夏和申小愛兩人獨處。

  言品夏坐在皮椅,兩手手肘撐在辦公桌上,十指交握,手背撐住下巴,沒等申小愛完全轉身便開口。

  「聽說我的太太要找我?」他略帶沙啞的聲音,明顯比以前還要低沉。

  申小愛已經足足三年沒有聽過言品夏的聲音,乍聞之下有些不習慣,但她還是很勇敢的轉身。

  「對,我來找你——」她本來也想學言品夏來個殺敵措手不及,然而當她看見言品夏時腦筋卻變得一片空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變了。

  這是閃進申小愛腦海的第一個念頭。

  他的五官依然俊美突出,頭髮依然濃密,額頭的美人尖依然明顯,消瘦的輪廓依然完美有如雜志上的男模,他的外表看起來和以前一樣沒變,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他似乎變得更加成熟。

  相較於他的沉著冷靜,申小愛的反應就顯得有些誇張可笑。言品夏打量她呆滯的表情,心想她似乎沒什麼歷練,枉費他給她三年的時間,看樣子也是白給的,根本毫無長進。

  他眉毛抬得高高的,等待申小愛的答案,申小愛終於回神。

  「呃,好久不見。」當她再度開口形勢完全不一樣,不但毫無氣勢,甚至帶有些許不安,未戰先敗。

  「我們的確是好久不見,大概有三年了吧!」他好整以暇的口氣,彷彿她才離開三個小時,而不是漫長的一千零九十五天,氣壞了申小愛。

  「今天剛好滿三年。」她沒好氣地回嘴,恨死他的態度,他似乎比以前更加傲慢。

  「還真的是。」言品夏翻了一下行事曆,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也是她逃家的日子。

  「怎麼,在外面流浪三年,終於想回家了嗎?」他鬆開手,背靠在椅背輕鬆打量申小愛,她的五官仍是那麼精緻,肌膚依然好到可以掐得出水,最重要的是她的個性完全沒變,這點最教他滿意。

  「回家?」申小愛愣住。

  「不然你幹嘛找我?」言品夏的語氣滿是嘲諷。「你該不會是特地回來找我一起慶祝結婚紀念日,如果是的話我會很感動,但我恐怕得問一下我的特助,才知道我有沒有空。」

  他說話一貫機車,申小愛咬牙切齒之餘,不免慶幸自己當初選擇離開他是對的,他就是這麼討人厭。

  「我是來告訴你,我要跟你離婚!」她鼓起勇氣開口,決定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免得自己氣死。

  言品夏原本在翻閱行事曆的手,聽見她的話倏然停止動作,像電影定格了一樣,許久無法跳到下一個畫面。

  「你說什麼?」等下一個畫面出現,卻只看見他突然轉沉的臉色和口氣,在在顯示他的不悅。

  「我說,我要跟你離婚。」盡管害怕,申小愛仍然大聲說出她的想法。

  「……你要跟我離婚?」他慢慢坐直身體,目光如炬地凝視申小愛。

  「嗯。」她用力吞下口水,感覺言品夏還是跟以前一樣可怕——不,是更可怕,他好像越來越無情了。

  「理由呢?」他的語氣轉淡,好像不再那麼生氣,但實際的情緒只有他自己知道,單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理由?」申小愛愣了一下,反問言品夏。

  「離婚總該有理由吧,你的理由是什麼?」言品夏平穩的語氣,很容易給人一種不在乎的錯覺,申小愛果然傻傻上當。

  「因為我找到真愛了,所以我要跟你離婚。」她愉快地回答。

  再簡單不過的答案,聽在言品夏耳裏卻像個笑話。

  「你找到真愛了?」他忍不住眨眼,以為自己聽到天方夜譚,她的行蹤他充分掌握,包括她的工作、她的交友情形,每隔三天都會有專人為他做報告,而根據他所得到的報告,可沒有提到過她的真愛!

  「我不能對不起阿宏,他是一個好人,對我非常好。」申小愛拚命點頭。「所以,我們離婚吧!這麼一來,你也可以放心去找自己喜歡的人,對大家都有好處——」

  「這不是重點。」言品夏打斷她的話,根本不把她的訴求當回事。「重點是你口中的阿宏,應該是和你同一層樓的室友,什麼時候變成你的真愛?」

  他都調查過了,她目前所居住的公寓,由她和其他兩位房客共同分租一個樓層。其中一間最大的套房,就由她租走。另外兩個較小的房間,分別租給一個叫陳明宏的研究生和一個名叫梁萱若的年輕女孩,他們三人共同分享廚房和客廳,以及一套公共衛浴設備,房租一個月大約在兩萬五千元之譜,因為她的房間最大,要負擔大約一萬元左右的房租,再加上瓦斯、水電和其他拉裏拉雜的費用,負擔不算太輕。

  「阿宏是我的室友,但他同時也是我的真愛——你怎麼知道阿宏是我的室友?」她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對勁,這三年來他們完全沒有聯絡,他竟然知道阿宏?

  「你以為我會讓我的妻子在外頭到處亂跑,卻沒有絲毫防範?」他冷笑,目光嘲諷。「我當然是把你這三年來的行蹤都調查清楚了,你想騙我,恐怕沒有這麼容易。」

  「你調查我?」她猛眨眼,怎麼都無法相信他竟然這麼變態。

  「一舉一動。」他挑眉。「我連你室友的身分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個叫阿宏的家夥,應該還是個研究生。」

  「沒錯,他學環境工程。」申小愛抬高下巴,用實際行動力挺男友。

  「又是一個只會空談理想的笨蛋。」言品夏的口氣滿是不屑。「兩個天真的傻瓜作著同樣的夢,難怪會合得來。」

  「我和阿宏才不是天真的傻瓜,為什麼你總是喜歡瞧不起人?」他侮辱她沒關係,但不要連阿宏都牽拖進去,他是無辜的。

  「那就別淨做一些讓人瞧不起的事!」他被她明顯袒護的語氣激怒,態度開始轉硬。

  「我要求和你離婚,有這麼可笑嗎?」她不懂,他們當初都不是心甘情願套上結婚戒指,現在她只是想把戒指拔下來有什麼不對?反正他也沒有損失。

  「在我眼裏,是的,非常可笑!」他冷冷回道。「除非爺爺從墳墓裏爬出來,親口說我們可以離婚,否則你這一輩子注定要跟我綁在一起!」

  「你不講理!」她氣得跳腳,不知道他那是什麼心態,明明不喜歡她還不願意放手,最可惡的是,還拿逝去的爺爺當擋箭牌。

  「我不講理是一天、兩天的事嗎?」他一點都不在意她的指責。「在你眼裏,我什麼時候講過道理了?」

  「所以我才要跟你離婚!」他的態度簡直令人不敢恭維。「我沒有辦法和你一起生活!」

  「現在才說這種話不覺得太晚了嗎?我們已經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十二年!」他不客氣地提醒申小愛,他們不只青梅竹馬還兩小無猜,因為他們兩人比鄰而居長達十二年,其中有兩年兩個人房間門還是互通的,比一般夫婦還親密。

  「就是因為一起生活了十二年,我才能確定我們有多不適合!」他根本打從心底瞧不起她,把她當成大麻煩。

  「是嗎?我倒不覺得有那麼不適合。」他打量她因爭執而發紅的小臉,口氣稍稍緩和。「至少這三年來,我的生活方式沒有任何改變。」

  「我知道你的生活方式沒有改變,你才不會為任何人改變。」他一向就非常自我,唯一能教他乖乖聽話的人只有言爺爺,他老人家同時也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最大公約數,因為言爺爺,雙方都在忍耐。

  「倒是你已經變了,居然還敢為了別的男人主動找我談判。」想到她現身的理由,言品夏就忍不住怒氣,推開皮椅離開位子走向她,嚇了申小愛一跳。

  她瞪大眼睛,像隻驚弓之鳥拚命往後退,一直到腳踢到沙發,差點跌倒才勉強停下來。

  「你、你想幹什麼?」她手緊緊抓住沙發的椅背,緊張到十根手指都掐進沙發椅背去。

  言品夏垂眼打量她慌張的表情和動作,胸口突然湧進一股暖意,嘴角跟著揚起。

  「不,看起來好像也沒有改變那麼多。」還是一樣容易受到驚嚇,動不動就像小老鼠一樣到處亂竄。

  他答非所問的說話方式,真會把人逼瘋,至少她就招架不住。

  申小愛不安地到處亂瞄,就是不看言品夏的眼睛。當他專心凝視一個人的時候,時間彷彿停止,空間彷彿凝結,眼神強烈得可怕。

  他很少專注凝視一個人,但他現在就強烈地注視著她,這讓她直覺地想逃。

  「好了!」她決定先逃走再說。「我只是盡告知的義務,我會把離婚協議書簽好寄給你,掰掰!」

  她撂完話就想落跑,但事情哪有這麼容易?她才剛轉身,就被言品夏抓回來。

  「別急著說再見。」他對自投羅網的獵物從不客氣,她既然敢來,就別想跑。

  「啊?」她呆呆的看著他,不曉得他想做什麼,他的眼神看起來不太對勁。

  「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你和我一起去吃晚餐慶祝吧!」他的眼睛綻放出逮到獵物的精光,申小愛瞪大眼睛,絲毫不知道自己被捕。

  「慶、慶祝?」有沒有搞錯,她是來宣讀離婚宣言的,還慶祝個什麼鬼?

  「你不是想離婚嗎?」他淡淡地問。

  申小愛傻傻的點頭。

  「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如果你表現出色,也許我會點頭同意。」他用她最想要的東西釣她,申小愛雖然單純,但也不至於笨到相信他的話。

  可是……

  「你真的會考慮嗎?」她不確定的看著言品夏,他一向就喜歡捉弄她,她怕這又是一個陷阱。

  「或許。」他不給她肯定的答案,申小愛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點點頭。

  就算會被捉弄,她也只能豁出去,拚了!為了她和阿宏的美好未來,她一定要想辦法撐過這一夜。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14 PM

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2-5-13 02:25 PM 編輯

第二章

  黑色的轎車在柏油路上呼嘯而過,鑲著鋼圈的巨大車輪保證行進中車輛的穩定。

  咻~~

  BMW760Li擁有445匹馬力、六千CC的排氣量,即使高速行駛依然舒適沉穩。偌大的空間,無論是前座或是後座都讓乘客有足夠的空間伸展四肢,牛皮製的皮椅,處處流露出隆重貴氣,某方面又相當低調,充分顯示出車主的品味。

  坐在言品夏身邊,看著他自在地操縱方向盤,申小愛的眼珠子忍不住到處亂轉,怎麼看怎麼不安。

  「怎麼了?」言品夏發現到她不安分的舉動,分心瞄了她一眼,從她上車開始,她就像毛毛蟲一樣亂動。

  「沒什麼。」她打量木紋方向盤和沉重的灰色皮革,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換車了?」這輛車她沒見過……

  「都已經三年了。」他聳肩回道。

  經他這麼一提醒,申小愛才想起來他每隔三年固定換車,在她離家的前半年,他才剛換了一輛相同廠牌的跑車,只不過比起這一輛要小很多,只有三千CC。

  「你不喜歡這輛車嗎?」他隨口問。

  「不是不喜歡,只是不習慣,這不像你會開的車。」他一向就喜歡酷炫的跑車,喜歡急速狂飆的快感,但他現在開的這輛車好坐是好坐,卻像是老頭子開的車子,一點都不像他的風格。

  「三年的時光可以改變很多事,可能我也變了吧!」言品夏淡淡回道,申小愛聽了以後更加不安。

  她不希望他改變,因為她熟悉的是以前那個把她當成笨蛋、恨不得趕快擺脫她的言品夏,他現在突然在她面前坦白心事,誠實說出他的想法,她無法適應。

  申小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改變話題。

  「我們要去哪家餐廳?」台北市內各大餐廳他們幾乎都吃遍了,以前言爺爺為了讓他們培養感情,老是強迫他帶她出去吃飯,說是給他們獨處的機會,還為了他們包下餐廳,請樂隊演奏搞浪漫,可每次他們都是臭著一張臉回家,根本達不到言爺爺想要的效果。

  「去菲爾西餐廳好了。」他點名晚餐的地點,讓申小愛非常驚訝。菲爾西餐廳的老板跟言爺爺是舊識,最積極撮合他們,她記得他過去最討厭這家餐廳,每次一到門口臉就拉下來,壓根兒不想進去。

  申小愛不安地挪動身體,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我們現在就要過去嗎?」她看看時間,不過才下午四點,現在吃飯似乎嫌早了點,頂多只能喝下午茶。

  「不,時間還早,先回家換衣服。」他轉動方向盤變換跑道,往陽明山的方向駛去。

  「回、回家?」申小愛瞪大眼睛,看著言品夏的側臉,幾乎結巴。

  「你大部分的衣服都放在家裏,特別是禮服。」他轉頭瞄了她一眼,不曉得她在大驚小怪些什麼,這是很自然的事。

  基於言家在社會上的身分地位,言爺爺堅持他們兩人凡是出席正式場合,言品夏一定要穿西裝打領帶,申小愛一定得穿禮服,就算只是上餐廳用餐,也不能隨便穿。這是言爺爺的堅持,也是言家的臉面,無論是言品夏或是她都要遵守。

  「話是沒錯。」申小愛一臉為難。「但是爺爺已經不在了,我們也沒有必要再遵守這項規定了吧……」

  「不行!」言品夏斥喝。「這是爺爺留下來的規矩,一定要遵守!」

  言品夏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申小愛一跳,她以為他應該是最痛恨這些規矩的人,事實顯然不是如此。

  只是,言爺爺也規定他要對她好啊!他就沒有遵守,還一天到晚欺負她,怎麼言爺爺一過世,他就變得這麼迂腐?好奇怪。

  申小愛再次偷瞄言品夏的側臉,發現他的臉部線條好像越來越剛毅了,這麼一來,她要擺脫他的機會也越來越渺茫,這可怎麼辦才好……

  陳明宏憨厚的臉不期然閃入申小愛的腦海,加深她的決心。

  不行!

  想起真愛,申小愛悄悄握緊雙拳,為自己打氣。

  你一定要跟言品夏離婚,申小愛,別忘了阿宏還在等你的好消息,加油!

  申小愛激勵自己,只要撐過今天晚上,明天她就可以和言品夏說再見,和阿宏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不知道有多痛快。

  豪華房車就在申小愛不切實際的幻想中,到達言家的別墅。

  言品夏將車子隨意停放在前面院子的草坪上,過去那兒總是停滿車,現在只有稀疏的三、四輛,有的看起來很久沒有駕駛,感覺分外寂寞。

  申小愛推開車門下車,映入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象,她在言家生活了十二年之久,對於言家的一草一木都懷有濃厚感情,她尤其懷念言爺爺慈祥的笑容。

  小愛啊!快過來爺爺這邊,爺爺有禮物要送給你。

  言爺爺慈愛的呼喚猶在耳際,申小愛幾乎能看見言爺爺站在門口對她招手,她也隨時準備飛奔過去……

  「很懷念吧?」言品夏看她的眼睛濕濡,立刻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八成是想念爺爺。

  「什麼?」申小愛茫然地看著言品夏,沒聽清楚他的話。

  「這裏的一切,都很令你懷念吧!」他再重複一次。

  申小愛差點要同意他的話,而後想想不對,緊急轉彎。

  「不,我一點都不懷念!」她倔強的回嘴。「我只想盡快和你離婚,早一點擺脫你!」

  她的嘴巴雖然這麼說,但表情卻不是這麼回事。言品夏一看就知道她在說謊,她天生就沒有說謊的本事,一說起謊來小臉一定扭成一團。

  「是嗎?」他也不生氣,難得一起慶祝結婚紀念日,他要維持好心情。

  「當然是。」她用力點頭,強調她真的已經改變,變得更堅強、更無情。

  言品夏揚起一邊嘴角,等著見識她有多無情,他敢打賭還沒能等到今晚結束,她就會原形畢露。

  「你先去換衣服。」他還有事情要處理。

  「你呢?」她好奇地看著他,他的嘴角綻放出一股神秘的微笑,似乎在秘密策劃著什麼事。

  「你想幫我換衣服嗎?」他挑眉,立刻把她嚇跑。

  「不,我先回房間換衣服了!」申小愛飛也似地衝回她的房間,因為衝得太快腳拐了一下,以至於背影不太好看。

  言品夏見狀忍不住笑出聲,心情突然間變得很好,他環看空蕩蕩的客廳,三年來頭一次感受到朝氣。

  他實在不該放任她在外頭鬼混,早該把她抓回來,不過現在覺悟還不算太晚。

  言品夏心中有著和申小愛截然不同的打算,只見他拿出手機,打了幾通電話,飛快地交代一些事情,十分鐘內搞定所有的事,然後回房間梳洗。

  他很快便洗完澡,換上新西裝,今天晚上他不打領帶,只係系領巾,英式的穿著帶著些許輕鬆卻又充分顯示出品味。

  穿著完畢,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還算滿意。他接著走到桌子,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紅色絲絨長盒,打開盒子看著裏頭的東西沉思了半晌,而後毅然決然合上,將它緊緊握在手中,轉身走出房間。

  另一頭的房間內,申小愛剛換上一套白色繡花小禮服,伸長手拚命拉拉鏈。

  呼,搞定!真難穿。

  申小愛喘呼呼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變胖了?三年前這件禮服好像沒有這麼小件。

  鏡中的人兒,像尊搪瓷娃娃一樣美麗——精緻的五官、吹彈可破的肌膚和有如海藻似濃密的長鬈髮。她考慮將頭髮綰起來,看起來會比較成熟,怎麼說她也二十五歲了,沒有半點女人味令人沮喪,她總不能當一輩子的洋娃娃。

  申小愛對著鏡子搔首弄姿,一會兒用手將及背的長髮撩起,一會兒學模特兒擺出嫵媚的表情,生動的表演全進了言品夏的眼底。

  他雙手抱胸,倚在房間的門框打量她爆笑但可愛的動作,覺得她真是天才。

  她怎麼會以為隨便擺出幾個誘人的姿勢,就可以瞬間變成名模?她如果想從女孩變成女人,他多的是方法,而且包準有效。

  言品夏搖頭輕笑的模樣,全反映在鏡子中,申小愛裝成熟裝了半天,才發現房間有人,臉都紅了起來。

  「你在那邊多久了?」她恨不得挖個洞鑽到地下,實在太丟臉了,剛剛她的舉動他一定全都看到。

  「夠久了。」他鬆開手,直起身走向申小愛,嘴角的笑意證實她的揣測——他什麼都看到。

  「你為什麼不敲門?」可惡,他這個壞習慣什麼時候才會改進?完全不尊重她的隱私。

  「你還不是經常不敲門就闖進我的房間,我只是以牙還牙而已。」他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事實上,她未經許可闖入他房間的次數,比他多出好幾倍,他都沒有跟她計較了,她有什麼好抗議的?

  「我——算了。」自知理虧,申小愛決定不跟他爭辯,反正也爭不過他。

  「你的脖子很空,好像少一樣東西。」他用下巴點了一下她的玉頸,申小愛低頭看看自己頸部以下的雪白肌膚,的確是挺空的。

  「我去找項鏈來配……」

  「不用了。」他阻止她翻抽屜。「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

  言品夏從背後拿出紅色絲絨長盒,打開盒蓋取出鑽石項鏈,申小愛小嘴微張的看著鏡中的言品夏溫柔地幫她戴上項鏈,一臉難以置信。

  「你、你是什麼時候準備好的……」她話說得結結巴巴,戴在她頸子上的項鏈彷彿是特別為她訂做的,長度剛好而且非常貼她的肌膚,鑽石的成色又美,最重要的是,鑽石非常大顆。

  言品夏但笑不語,只是心滿意足地看著重達五克拉的單顆美鑽,在她的鎖骨下方閃爍耀眼光澤。

  他們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會,申小愛的心臟因為他的深情凝視,重重跳了一下,差點喘不過氣。

  他幹嘛沒事亂放電啊?一定又在捉弄她。

  申小愛僵硬地把視線轉開,言品夏暗暗微笑,看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意志不堅,前途大有可為。

  「可以走了嗎?」他朝她伸出手,這是西方紳士的標準動作,他從小練習到大,動作自然優雅。

  「嗯。」她將手交給他,她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放進胳臂,可他卻緊緊握住她的手,彷彿他們是熱戀中的情侶似的,大大嚇了她一跳。

  她不確定這是否又是他另一個惡劣的玩笑,不過她知道她笑不出來,一切都太詭異了。

  ※   ※   ※

  在言品夏的攙扶下,申小愛坐上他的另一輛銀色跑車,若問她的意見,申小愛會投跑車一票,至少比較像他的風格。

  銀色跑車如子彈劃過山區的道路,申小愛看他熟悉地操縱著方向盤,突然想起有一陣子他吵著要當賽車選手,在言爺爺的壓迫之下不得不放棄。

  她突然同情起言品夏,他雖然衣食無慮要什麼有什麼,卻不自由。相較之下,她雖然也受言爺爺管束,卻比他自由多了。她說想要當舞蹈家,言爺爺立刻送她去學芭蕾。她說想學畫畫,言爺爺馬上請知名畫家到府教學,最後雖然沒有一樣學超過三個月,但言爺爺完全沒有罵她,還告訴她無論她想做什麼,他都支持她。仔細想想,言爺爺真的非常寵她,比寵自己的親孫子還寵,寵到她自己有時候都覺得不好意思……

  「怎麼了?」注意到她猶豫的眼神,他問她。

  申小愛搖搖頭,好想問他言爺爺對她這麼好,他會不會嫉妒?後來想想自己這個問題很可笑,她想他也不會回答。

  「不知道今天餐廳會不會客滿?」她隨便找話題,怎麼聊都是吃。

  「也許會,也許不會。」他的回答模棱兩可,申小愛覺得他的個性似乎比三年前更加難以捉摸,也更令她不安。

  而除了個性以外,他今晚的穿著打扮也充滿了壓迫感。以前她就覺得他系領巾要比打領帶好看上一千倍,可惜他幾乎都是打領帶,系領巾的機會不多,他今天系的這條銀灰底黑色幾何圖案,襯得他有如王子一般出色……

  申小愛突然覺得臉頰燥熱,她相信一定是因為車內空氣不足的關係,才導致她胡思亂想。

  跑車持續向市區奔去,申小愛巴不得能趕快到達餐廳,想藉由人潮分散注意力,避免自己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身上。

  時間來到晚上七點二十五分,他們終於到達餐廳。

  申小愛不等言品夏就逕自推門下車,迫不及待呼吸新鮮空氣。言品夏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底,覺得她的表現相當有趣,完全不像是一個想要分手的女人會有的舉動。

  「我們進去吧!」他照例把手伸向她,申小愛有一瞬間想逃,不想跟他進餐廳。

  但她終究還是把手放進他的手掌裏面,告訴自己,只要度過今晚,一切就海闊天空,她就能和阿宏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言先生、言太太,結婚紀念日快樂!」

  他們剛到達門口,服務生就列隊歡迎,雙手獻上鮮花大聲祝福,大大嚇了申小愛一跳。

  這是什麼情況……

  「言太太,這是言先生送給你的,請你收下。」餐廳經理把一束大到不像話的紅玫瑰交到申小愛手裏,申小愛不知所措的看著言品夏,只見他點點頭要她收下。

  「呃,謝謝。」她接過玫瑰,沉重的花束讓她細瘦的雙臂有些不堪負荷,言品夏見狀趕緊點頭要一旁的服務生把花拿走,免得累壞他可愛的嬌妻。

  「喜歡嗎?」他問申小愛,申小愛遲疑了一會兒,點頭。

  「喜歡。」她懷疑地看著他,搞不懂他葫蘆裏面賣什麼藥,過去他也經常送花給她,但都是言爺爺硬要他送的,他自己才不會主動送花。

  「喜歡就好。」他溫柔的眼神、寵溺的語氣,完全是一副深愛妻子的大丈夫表現。

  申小愛迷惑之餘,雞皮疙瘩不免掉滿地,總覺得他還會再使出什麼花招來對付她。

  「一切都遵照您的吩咐,這邊請。」餐廳經理來到言品夏的身側,微微低頭示意,言品夏隨口說了聲謝謝,再次握住申小愛的手,正式帶她踏進餐廳。

  申小愛原本以為會看見滿滿的人潮,沒想到裏頭沒有半個客人,只有一堆服務生在可以容納二十張餐桌的餐廳裏走來走去。

  「歡迎光臨!」

  「結婚紀念日快樂!」

  每一位服務生臉上都掛著笑容,人手一枝紅色玫瑰送給申小愛,申小愛收玫瑰收到手軟,心中的疑惑加深,如果這是他對付她的方式,她不得不說還真溫馨,她已經被深深感動。

  這還不夠浪漫,言品夏不但包下餐廳,甚至還請來樂團為他們演奏。

  申小愛的腦筋簡直快打結了,他今天所安排的一切,都是過去他最厭惡的,可他竟然為了她一一呈現,到底有何居心?

  「言少爺,還是老樣子嗎?」餐廳經理從小看著他們長大,還是改不了口,習慣稱言品夏少爺。

  「還是老樣子。」言品夏點頭,餐廳經理立刻擊掌,另一位服務生馬上把準備好的點菜單送進廚房。

  言品夏並且為申小愛拉開椅子,請她先就座,自己再入座,風度翩翩宛如王子。

  他們才剛坐妥,站在一旁的服務生立刻為他們兩個人倒酒,所有細節一氣呵成,彷彿申小愛從來沒有離開過,實際上她已經整整三年未曾踏進過這家餐廳。

  申小愛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滋潤一下喉嚨,免得自己太過緊張。

  言品夏優雅的拿起紅酒淺嚐了一口,發現酒的年份相當不錯,很順口。

  「咳咳!」申小愛明明沒有喝酒還會被嗆到,言品夏透過杯緣打量她發紅的小臉,悄悄揚起嘴角,到目前為止,還算滿意她的表現。

  「你——幹嘛這麼做?」她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有些坐立難安,表情不甚自然。

  「我做了什麼?」他假裝不懂她的意思,逼得她只好進一步說明。

  「安排這一切。」她轉頭看看樂團,果然還是那一批老樂手,一個都沒換。

  「我以為你喜歡這個樂團。」他放下酒杯,不曉得她在不安什麼,過去他們經常像這樣一起用餐,那時候她可沒這麼緊張。

  「我是喜歡。」她承認。「但是我記得你很討厭爺爺這個安排,說太刻意……」

  「人是會變的,小愛。」他打岔。「以前我無法體會爺爺的用心,現在我發覺我錯了,就這麼簡單。」

  言品夏的回答讓申小愛啞口無言,他居然肯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且還是當著她的面認錯,簡直不可思議。

  「更何況,今天是我們兩個人的結婚紀念日,本來就應該做些浪漫的事。」他說得理所當然,申小愛如果再同他爭辯就說不過去。

  「嗯。」她不確定的笑了笑,總覺得哪裏不對,自己好像上當……

  這個時候,言品夏朝樂團揮了一下手,〈Moon River〉的樂聲跟著響起,申小愛的眼睛隨之一亮,愛死了這首歌。

  「用餐之前,先跳支舞吧!」言品夏推開椅子,走到她身邊伸手邀舞,申小愛再次愣住,不敢相信他竟然主動邀她跳舞。

  「你不必——」她本來想拒絕,告訴他言爺爺已經不在了,他不必勉強自己與她共舞。可是言品夏已經早一步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將她帶進舞池。

  〈Moon River〉是電影「第凡內早餐」的主題曲,也是言爺爺生前最喜歡的歌曲,申小愛受言爺爺影響,也非常喜歡這首歌,但言品夏不喜歡,總嘲笑她這是老古董歌曲。

  悠揚的小提琴聲拉出屬於那個年代的浪漫,他們在舞池裏隨著琴聲輕輕搖晃身體,申小愛一直武裝著的心,似乎也在這一刻卸下防備。

  輕輕摟住她的肩膀,言品夏可以感覺到申小愛的身體逐漸放鬆,這是他想要的效果,他僅用一首歌就輕鬆達到。

  他慢慢收攏雙手,讓她的臉貼著他的胸口,感受他的體溫、他的心跳。申小愛的身體立刻又變得僵硬,言品夏卻不以為意,這也是他想要收到的效果,這代表她對他有感覺,很好。

  申小愛慌亂的推開他,總覺得自己背叛了阿宏,她和他連手都沒牽過,現在卻窩在另一個男人懷中與他共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罪惡。

  言品夏懶得提醒她,他可不是普通男人,而是她的丈夫,不過她似乎不知不覺,這也不能怪她,過去是他太縱容她,不過從現在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她最好有心理準備。

  「我、我肚子餓了。」她手指向正在推車的服務生,裝出一副打算搶劫餐車的饞樣,言品夏微笑,隨便她找藉口,反正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愛裝就去裝。

  「那我們坐下來用餐吧!」他們坐回原位,餐點已經擺在桌上,申小愛發現他仍然記得她的喜好,幫她點了她最愛的明蝦,讓她好感動。

  言品夏拿起刀叉,優雅的用餐,申小愛雖然已經三年沒吃過明蝦大餐,卻也沒忘記怎麼剝蝦殼。

  「把你的刀叉給我,我來幫你剝。」言品夏仍然像過去一樣,習慣性地幫她做好所有事,申小愛搖頭。

  「我可以自己剝……」她還沒有說完,下一秒鐘她手上的刀叉已經換到言品夏手上,只見他乾淨俐落的把蝦殼剝下,再把刀叉還給她。

  「剝好了,吃吧!」他依然霸道,卻是溫柔的霸道,而且過程沒有半句怨言,完全是自動自發。

  申小愛拿起刀叉默默叉起一塊蝦肉放進嘴裏,感覺今天晚上的明蝦特別好吃。

  「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帶你到外海釣魚,你掉進海裏的事?」他邊說邊在她的酒杯裏倒香檳,也為自己倒了一杯。

  「記得。」她拿起香檳喝了一口,點頭。「那個時候你嚇死了,我也被罵死了,爺爺為了這件事大發雷霆,你還因此被禁足了一個月。」

  「沒錯。」他微笑。「當時我恨死你了,叫你學游泳你不肯學,硬要跟我出海釣魚,出事了才來怪我。」

  「對不起嘛!」她道歉。「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怕水,但是又很好奇大海長什麼樣子,才堅持要跟你去。」

  「你就是這麼麻煩。」從小就是跟屁蟲兼愛哭鬼,偏偏爺爺又非常寵她,他根本甩不掉她。

  申小愛頑皮地吐舌,承認自己是個大麻煩,所以他才會這麼討厭她。

  然而這只是申小愛個人的想法,言品夏其實一點都不討厭她,只是她不知道,一味的誤會言品夏,從某方面來說,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他們接下來又聊了許多小時候的趣事,這些往事伴隨著小提琴悠揚的樂聲,引領他們回到從前。申小愛話匣子一打開就說個沒完,言品夏聆聽的同時,不停往她的酒杯倒酒。申小愛很自然地拿起酒杯,將金黃色的液體一口一口往肚子裏送,絲毫沒有發覺她已經喝下了幾乎一整瓶香檳。

  一般來說,言品夏不會允許她這麼毫無節製地喝酒,但今天不同,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對她另有計劃。

  因為言品夏選的香檳太好喝了,申小愛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喝下高濃度的酒,等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喝得太多,卻已經天旋地轉,說話語無倫次。

  奇怪,頭好暈,她是不是喝醉了?

  申小愛感覺到天花板和地板全部攪成一團,小提琴的琴聲變得尖銳難聽,原本悅耳的樂曲突然變得好刺耳。

  「小愛,你身體不舒服嗎?」言品夏注意到她的兩頰發紅,眼神不是那麼靈活,一副快支撐不住的模樣。

  「我——確實感覺不太舒服。」她用手捂住嘴巴,免得自己吐出來。「我想回家……」

  「我馬上帶你回家。」言品夏拿起餐巾抹了一下嘴,輕輕丟在桌上,拉開椅子走過去將申小愛從椅子扶起來。

  「好。」她像隻小鳥似地倚在言品夏的胸膛,任由他將她帶到門口,泊車小弟已經把車子開過來等他們。

  「你喝酒了,不能開車。」她自己醉得一塌糊塗,倒沒忘記提醒他酒後不開車,言品夏不禁微笑。

  「你放心,我不會自己開車。」他向她保證,絕不會拿他們的生命開玩笑,申小愛這才露出安心笑容。

  「我好像喝醉了。」她幾乎是把整個人都交給他,言品夏光用左手就足以支撐她的重量,她輕得跟小鳥一樣。

  「沒錯,你喝醉了。」他打開車後門讓她坐進去,自己再跟著進去坐在她身邊,跟臨時充當司機的泊車小弟交代了一下路怎麼走,車子隨後發動往言家的別墅開去。

  「你最討厭女孩子喝醉酒。」她記得有一次她喝醉,他氣到差點殺人,她因此再也不敢喝酒。

  「今天晚上例外。」他摸她的頭,保證不會罵她,事實上他那天發怒的對象也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真的嗎?」聽他這麼說,她放心了,笑容也變得更加燦爛。

  「真的。」他用指背輕撫她的粉頰,他之所以討厭她喝酒,是因為她只要一喝酒,雙頰就會綻放出自然的紅暈,美得令人心悸,他不想被外人看見。

  「那我就放心了。」她好怕他討厭她,從她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她就試圖討好他,但好像都沒有收到任何效果……

  沉重的睡意,讓她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住地合上,和周公短暫相會。

  言品夏就這麼摟著申小愛,等到們回到別墅,他的手臂都麻了,卻依然堅持抱她進屋。

  泊車小弟送他們回別墅以後,又原車開回市區,等明天再將車開到言品夏的公司還給他。

  ※   ※   ※

  言品夏將申小愛直接抱回自己的臥室,將她放在床上,這個舉動吵醒了申小愛,她揉揉眼睛,看見是言品夏,安心的笑了。

  「我們回家了嗎?」她迷迷糊糊地問。

  「回家了。」他點點頭,笑容跟陽光一樣溫暖,她的心也跟著變得暖洋洋的。

  「你今天好溫柔哦!」她大膽伸手摸他的臉,懷疑自己在作夢。「如果你一直都是這麼溫柔,我就不會逃走了。」

  她一會兒吵著回家,一會兒又說逃走,言品夏懷疑她根本是記憶錯亂,現實和過去都分不清楚。

  他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親吻,申小愛格格笑,確定自己在作夢,他才不可能這麼溫柔……

  申小愛因為不勝酒力,頹然睡去,言品夏看著她緊閉的雙眼,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一陣強烈的愛意,自他的身體深處湧上胸口,幾乎使他無法呼吸,他垂眼打量她可愛的睡臉,回想自己從什麼時候發覺她如此重要,應該就是從她逃家的那一個晚上開始吧!

  言品夏永遠記得,三年前當他發現申小愛離開他時,自己有多驚慌失措。他花了一整個晚上,開車在陽明山區徘徊,言品夏原本以為他能夠輕而易舉的找到申小愛,畢竟打從她成為言家的一份子開始,她就沒有離開過他。

  好幾次她和他吵架負氣離家,也是走不到一百公尺,就因為種種因素乖乖回家。三年前的新婚之夜,言品夏以為申小愛只是如法泡製,不會真的走遠,然而當他到天亮還找不到她的時候,他才願意承認她是玩真的,她真的離開他,而且下定決心不再回來。

  接受這個事實之後,他開始覺得憤怒,發誓絕不會找她回來。他不明白她有什麼資格離家出走?這樁婚姻真正的受害者是他,他都沒吭半聲了,她憑什麼抗議?說出去都成了笑話!也因為如此,他故意不去找她,也沒報警。反正她都不要這樁婚姻、不要他了,他還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做什麼?這種新娘不要也罷,擺脫她還樂得輕鬆。

  然而憤怒過去,如海水般湧上來的卻是無盡的寂寞,幾乎把他吞沒。每次下班回家,他仍會習慣性地察看她的房間,喊她一聲「童養媳——」,回應他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再也看不見她緊張的將衣服抱在胸口,轉身問他怎麼可以擅闖淑女的房間?他再也不能毫不在乎的調侃她,沒看見淑女,只看見小鬼,之後她一定氣得朝他撲過來,用盡全身力氣趕人。

  我討厭你,你給我出去!

  這些過往的記憶,像鬼魅一樣在他眼前飄來蕩去,甚至在半夜的時候擾亂他的清夢,讓他不得不醒來,度過難熬的一夜。

  由於這類情況是發生得如此頻繁,讓言品夏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愛上申小愛而不自知。為了確認自己只是因為一時不習慣或是有其他原因,他找上徵信社調查申小愛的下落。

  一個星期後,徵信社把所有有關她的資料送到他的手裏,他迫不及待地打開資料袋,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無法壓抑興奮。

  徵信社調查得非常仔細,離家後她先去和大學女同學住一陣子,最近才開始找房子。

  他考慮馬上將她拎回家,但基於某種說不出來的原因,他沒有這麼做,但他還是忍不住到了她打工的餐廳,隔著一段距離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他看見她不停打翻水杯、不停跟客人道歉,有一瞬間想衝進餐廳,抓住她的手告訴她不需要如此委屈自己,她是言家少奶奶,本來就不該端盤子,更毋須對任何人道歉。

  但他最後終究忍住衝動,一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二來她確實需要曆練,他總不能保護她一輩子,況且她也不屑讓他保護。

  但也由於他親眼目睹了她笨拙的努力,他才能確定自己是愛她的,只是過去他並不知道。思念總在分手後,過去他們靠得太近,近到模糊了彼此的視線,也模糊了親情與愛情的界線。

  他愛她,他們一起共同生活了十二年,他卻在她離開之後,才知道自己有多愛她。

  但她呢?

  言品夏無法得知申小愛的心意,因為她連溝通的機會都不給他。她對他的不信任讓他感到憤怒,所以明知她住在哪裏、在哪裏工作也不願現身,只讓徵信社每隔三天做一次簡報,充分掌握她的行蹤……

  「唔。」申小愛痛苦的呢喃,打斷他的回憶。

  言品夏回神低頭看她的表情,雖然她已經醉到不醒人事,仍下意識地抗拒將她束得喘不過氣來的小禮服,手忙腳亂地想把它脫掉。

  他立刻抓住她的雙手,省得她亂抓弄傷了自己。

  怎麼辦?看起來目前只有他能幫她解決這個惱人的問題。

  言品夏稍稍猶豫了一下子,隨即動起手幫她脫衣服。有何不可呢?她是他老婆,如果三年前她沒有逃婚,他早就和她上床。

  話雖如此,言品夏在為她除去禮服時,雙手仍是忍不住微微發抖,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禮服脫下來。

  未料,申小愛禮服之下,什麼都沒有穿,言品夏看得眼珠子快掉下來,趕快拉高棉被把她赤裸的身子覆上。

  「呼呼!」他調整心跳和呼吸,感覺這一輩子從沒這麼緊張過。他用手指撥了一下掉落在額前的頭發,越想越荒謬。

  他幹嘛緊張啊?笨蛋!她本來就是他的老婆,老公看老婆的裸體是天經地義的事,況且她還穿著一件小褲,沒有完全脫光。

  情況變得如此曖昧,申小愛卻全然不知,仍舊安心睡她的大頭覺,悠閑得讓言品夏好羨慕。

  他注視她的小臉,俯身吻了她的臉頰,起身就要到另一個房間去睡——等等,萬一她夜半驚醒,找不到人作伴,那該怎麼辦?

  言品夏終究還是放不下申小愛,回頭躺在她身邊,伸出手臂將她擁緊,默默保護她。

  「唔!」感覺到他堅實的胸膛,她發出一聲嚶嚀,習慣性地往他懷裏鑽。

  言品夏見狀輕輕一笑,被申小愛無意識的動作逗弄得十分開心。

  安心地睡在我的懷裏吧,我的小逃妻。

  輕輕吻她的額頭,言品夏也入睡了。

  拉遠鏡頭看,申小愛靠在言品夏的胸口呼呼大睡,言品夏左手圈住她的腰,平穩地呼吸,兩人彷彿回到最初。

  那最初的最初,小女孩剛來到少年的家,哭著要爸媽,少年自己也失去父母,但還是勇敢的摟著她、保護她,叫她不要害怕。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14 PM

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2-5-13 02:26 PM 編輯

第三章

  太陽透過落地窗照進言品夏的房間,曬熱了他的床,連帶把床上的人叫醒。

  申小愛的臉被曬痛了,她慢慢睜開眼睛,不記得自己的房間有這麼大片的窗戶,她的小套房只有小小一扇窗,雨下得太大還會滲進來。

  她伸直手臂打呵欠,意外打到人,她下意識的道歉,道著道著才發現不對——咦,她竟然只穿著一條小褲,她記得昨天她還穿著禮服,她的禮服……

  言品夏平穩的呼吸聲給了她最好的答案,她的禮服,很顯然就是他幫她脫掉的!

  「啊——」申小愛忍不住尖叫,把言品夏一並叫醒。

  他單手支起身體,腦筋還不是很清楚,就看見申小愛裹著被單跳下床,像袋鼠一樣跳來跳去。

  「幹嘛一大早叫得大小聲,吵死人了。」他坐起身,棉被跟著滑落,堅實的胸膛於是赤裸裸的呈現在申小愛的眼前,申小愛一看見他的裸胸,免不了又是驚聲尖叫,手指著他驚慌的問。

  「你、你昨晚對我做了什麼?」她簡直快瘋了。「為什麼我沒有穿衣服,你也沒有穿衣服?」

  言品夏聞言低頭看了自己赤裸的上半身一眼,不記得他什麼時候脫掉衣服的,應該是大半夜覺得熱很自然就起身脫掉了,沒什麼大不了。

  「你認為我對你做了什麼?」他一邊打哈欠一邊反問申小愛,滿不在乎的模樣真會急壞人。

  「就是不知道,才要問你!」她轉移視線,盡量不看他的六塊肌,這三年來他好像變得更強壯、更有男人味。

  「你覺得我們昨晚做了什麼事?」他故意用沙啞的語氣說話,表情曖昧到任何人都會誤會,申小愛不由得瞪大眼睛,猛吞口水。

  他的意思是……

  她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昨天晚上他包下餐廳,又請來樂隊演奏她最愛的歌曲,對她展現無比的耐心和溫柔。他並且跟她聊起往事,她因為聊得太盡興拚命喝酒,最後喝醉吵著要回家,他真的送她回家,最後她在他懷裏倒下……

  申小愛的記憶停留在她坐上車,之後發生什麼事她完全不記得。

  「難道我跟你上床了?!」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又放聲尖叫,差點沒震破言品夏的耳膜。

  言品夏打量申小愛,心想三年不見,她還是一樣愛胡思亂想,動不動就大驚小怪,一點長進也沒有。

  「就算上床了也不稀奇,我們是夫妻。」他懶懶回道,和申小愛急切的口氣呈強烈對比。

  「誰跟你是夫妻?你不要亂講!」她迫不及待劃清界線,惹毛了言品夏。

  「要我把結婚證書拿出來給你看嗎?」他生氣的掀開棉被下床,申小愛連忙用一手遮住眼睛,從手指的細縫看到他下半身穿著整齊,才敢放開手。

  呼!幸好,她還以為他沒有穿褲子……

  意識到自己又胡思亂想,申小愛責罵自己是回來跟他離婚的,結果卻在他的床上過夜,真是有夠瞎的。

  言品夏打量她癡呆的臉,突然想起好久以前,他曾經騙她男女只要牽手就會懷孕,她也是露出同樣的表情,不禁「噗」一聲笑出來。

  他真的好懷念那段日子,她回來真好。

  言品夏忍不住低頭親吻了一下申小愛的臉頰,申小愛先是眨眨眼,而後跳開。

  他、他是什麼意思?

  她一臉防備地看著言品夏,臉紅心跳之餘不免懷疑他另有企圖,以前一定要言爺爺施壓,他才會勉強吻她的臉頰,現在他竟然主動親她,真的很可疑。

  「我要去上班了,你呢?」言品夏倒是心情很好,說起話來也特別輕快。

  「我、我要回家!」申小愛適時回神。

  「這裏就是你的家。」言品夏挑眉,更正她的說法。

  「才怪!」她反駁。「我現在跟阿宏住在一起,我們共同擁有的小窩,才是我的家。」

  申小愛之所以這麼說,有一半是事實,有一半是礙於面子不得不撒謊。她確實是和陳明宏共同分享房子,但充其量只是室友,並未住在同一個房間,她知道言品夏派人調查她,但她還是不想認輸,賭他只知道大概情形,不知道他們的生活細節。

  她的謊言果真收到效果,言品夏第一時間沉下臉色,不悅地注視申小愛。

  ……本來以為這三年來她沒有改變,事實證明她還是有些不同,不但學會撒謊還變得厚臉皮,和陳明宏明明只是室友關係,還天花亂墜扯了一堆有的沒的,簡直是欠揍。

  有一瞬間,言品夏考慮揭穿她的謊言,但想想旋即作罷,就讓她保留一點面子。

  「我昨晚喝了一整夜的酒,突然覺得沒有力氣,你來幫我穿衣服好了。」他決定換個方式處罰她,申小愛果然愣住。

  「啊,我?」幫他穿衣服?

  「你不是想早點回去和阿宏共築愛巢嗎?」他特別在愛巢兩個字加重音,口氣酸得很。「我相信這點小小犧牲,你還做得到。」

  申小愛聽出他不高興,煩惱地咬住下唇,不知所措。她還是如以往一樣怕他,但這不是她裹足不前的原因。跟他共同生活十二年,申小愛比誰都清楚,言品夏多有魅力,他只要有心,連英國女王都會被他迷倒,她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動作快一點,我快要遲到了。」他不悅地揚高聲調,申小愛反射性地上前去幫他。

  「來了!」她往前跨大步,身上的棉被差點溜下來。

  「啊——」她緊急抓住棉被轉身,臉紅尖叫。「你先把臉轉過去,我要穿衣服!」

  模樣非常可愛。

  「好啊!」他揚起一邊嘴角,慢慢地轉身背對著她。

  申小愛一邊得注意他突然轉身偷襲,一邊彎腰四處找衣服,忙得很。

  「好了嗎?」言品夏乾咳了兩聲,突然想起小時候他們兩人玩捉迷藏遊戲,她一下子就被他找到。

  「還沒有。」可惡,她的衣服跑哪裏去了……啊,找到了,在那裏!

  申小愛很高興地拾起雪白色的小禮服,才發現它有多不切實際,哪有人白天穿禮服的,而且它又非常難穿。

  「穿好衣服了嗎?」言品夏也知道這一點,畢竟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她脫下禮服,想再穿回去,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呃,你、你能不能去我的房間,幫我拿一些比較簡便的衣服?大白天穿禮服太誇張了。」她不安地看著言品夏的寬背,他真的比三年前還要壯碩,身材更為結實突出。

  言品夏聳聳肩,直接走向衣櫥,打開衣櫥從裏面取出白色襯衫和領帶,順道抓了一件T恤,關上衣櫥走向申小愛。

  「不必這麼麻煩,暫時穿上這個。」他將T恤丟給申小愛,申小愛手忙腳亂的接住寬大的T恤,嘴裏喃喃抱怨他連一個小忙都不肯幫,真是個小器鬼。

  這回言品夏不必她催,便主動轉身讓她著衣。申小愛迅速解開棉被,套上言品夏的T恤,雖然不滿意,但總比棉被好多了。

  「我穿好了。」她拉了拉身上的T恤,他的T恤好大,已經可以拿來當睡衣,不過下擺還是勉強只能到她的大腿,可能不太合適。

  言品夏轉過身,一眼就看見她在拉T恤,胸口突然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她穿他的T恤真好看,非常能夠滿足他的佔有欲,他發誓未來的日子,她會天天這麼穿。

  「該我了。」他將襯衫和領帶交給申小愛,申小愛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走過去接下他手中的襯衫,為他套上。

  這對身材嬌小的申小愛來說,算是一項大工程。因為言品夏的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她卻只有一百五十六公分高,勉強只及他的肩膀。幸好在幫他穿襯衫的過程中,他並沒有為難她,申小愛很快就幫他穿好襯衫,只等著扣上扣子,便大功告成。

  她再次做深呼吸,這又是另一個大工程,想要不碰到他的身體扣好扣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申小愛小心翼翼,試圖完成這項不可能的任務。但她顫抖的手指注定要失敗,在言品夏專注的凝視下,她幾乎無法冷靜地扣好任何一顆扣子,況且是整件襯衫。

  討厭,他幹嘛這樣看著她啊?好像他有多愛她似的,簡直是變態。

  申小愛一邊和扣子奮戰,一邊臉紅,言品夏的視線也越趨灼熱,幾乎把她燒出一個洞。

  她盡可能不碰到他的身體,但他總是有意無意主動用胸膛摩擦她的手指,害她的手指頻頻發麻。

  「……都扣好了。」好不容易,她才把襯衫所有扣子扣上,小臉也紅到極點。

  她轉過身讓他把襯衫紮進西裝褲,感覺連呼吸都快停止,一心祈禱言品夏趕快出門,否則她會氣血逆流而亡。

  「還有領帶,別忘了幫我打領帶。」言品夏可沒有這麼輕易放過她,非要她「全套服務」不可。

  這算是例行公事,在言爺爺還沒過世前,他們每天早上幾乎都要上演同樣情節,言爺爺堅持申小愛得幫言品夏打領帶,因為這是老婆必須為老公做的事,她既然已經內定是他的妻子,當然就得從小練習起,是以申小愛再笨拙,領帶卻打得很好,完全是長年練習的結果。

  申小愛轉身接過言品夏遞過來的領帶,踮高腳尖套上他的脖子,因為太久沒做這動作差點跌倒。

  「小心。」他索性伸手扶住她的腰,幫助她平衡。

  申小愛喃喃說謝謝,要求言品夏放開她,他卻說什麼都不肯放,眼神專注得可怕。

  申小愛只好硬著頭皮幫言品夏打領帶,他的臉壓得很低,她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一直吹拂在她手上,甚至是她的臉,既癢且痛,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親密感。

  她的心跳忍不住加快,呼吸也亂了,為了早點從這奇異的感覺中解脫,她用最快的速度幫他打好領帶,逃離他的身邊。

  「領帶也打好了,你可以去上班了。」她故意離他三步遠,保持距離的意圖很明顯。

  言品夏打量她紅透的小臉,並未因她這舉動感到不悅,相反地,他很欣喜,這代表他的碰觸對她有一定影響,否則她不會這麼不安。

  「不送我到門口嗎?」他拿起公事包和車鑰匙,彷彿舍不得離開她似的離情依依。

  申小愛僵硬地點點頭,心想他好奇怪。以前每當她照著言爺爺的要求送他出門,他不是不耐煩的說再見就是給她一頓排頭,極度厭惡言爺爺搞出來的夫婦把戲,現在他倒主動要她送他出門,天真的要下紅雨了。

  「那麼,小心開車。」她送言品夏出門,像個盡責的妻子一樣叮嚀他,言品夏對她笑了笑,上車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   ※   ※

  呼,總算結束了。

  送走言品夏後,申小愛背靠在門板大大鬆一口氣,越想越覺得言品夏的表現很奇怪,他明明就討厭她,卻故意裝出一副依戀的樣子。

  他一定是故意整她,對,一定是這樣!他的自尊不允許她先提離婚,她應該等他主動開口,問題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啊,煩死了!好像怎麼做都不對……糟了,阿宏還在等她的消息,她竟然把他給忘了!

  猛然想起尚在出租公寓等她的男友,申小愛趕緊衝回房間,打開衣櫥隨手抓了一件洋裝更換。

  她一整夜都沒有回去,阿宏一定很著急,說不定現在正狂打她的手機……她的手機,對了,她的手機呢?

  申小愛慌亂的找手機,才想起手機放在公寓沒帶出來,不禁又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不會因為手機出包。

  ……不對不對,她有這種心態已經先對不起阿宏,她得趕快回去安撫他才行。

  她一路上都在煩惱該找什麼藉口,向男友解釋徹夜未歸,不過她的煩惱好像是多餘的,因為剛上完大夜班的陳明宏,並沒有察覺她徹夜未歸,反而關心她吃過早餐沒有?

  「吃過了。」她心虛回道。「我沒睡飽,要回房間補眠,你也趕快上床睡覺!」

  說完,她逃命似地逃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後背靠著門板氣喘籲籲。

  「呼呼!」真累。

  申小愛拍拍胸口,慶幸陳明宏沒追問她昨晚的去處,否則她一定答不出來……

  驀地,言品夏俊朗的臉孔浮現在她眼前,他且用深情灼熱的目光,一直看著她、一直看著她、只看著她——不對不對,她怎麼可以想他,一定要把言品夏打一個大叉。

  不過,他們到底上床了沒有?

  申小愛又有新的煩惱。

  她雖然赤裸著上身,但底褲還在,而且言品夏下半身的穿著也很整齊,雖然裸露著胸膛,但問題不大,他們兩人應該沒有發生關係……

  申小愛拚命說服自己沒關係,一切都只是誤會,然而言品夏堅實的胸膛,這時卻像被施了魔咒似地不斷在她眼前勾引她,引發她的心跳加速。

  申小愛搖搖頭,承認問題很大,她竟然又想起他。

  啊!她快瘋了,事情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她明明是為了和阿宏相守,才鼓起勇氣去找言品夏,結果現在她腦子裏裝的都是言品夏,阿宏的臉反而越來越模糊。

  申小愛越想越覺得自己對不起陳明宏,然而和她對門而居的陳明宏卻一個勁兒的呼呼大睡,一點也沒有察覺她的神情有異。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15 PM

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2-5-13 02:27 PM 編輯

第四章  

  申小愛躺在床上,休息之餘同時懺悔,責罵自己意志不堅。

  別忘了阿宏……別忘了阿宏……阿宏才是你的真愛。

  她拚命催眠自己,如此在心裏覆誦了數十次,陳明宏的臉才逐漸變得清晰,她內心的罪惡感也才稍稍去除……

  叩叩!

  不料,這個時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申小愛以為陳明宏要來質問她,很俗辣地拉起棉被蓋住頭,以為假裝聽不見就能混過去。

  「小愛!」叩叩!

  敲門的人是另一名室友梁萱若,不是陳明宏。

  申小愛大大鬆了一口氣,下床開門。

  「原來你在啊!」梁萱若幾乎是被申小愛拖進房間。「我剛剛敲了半天的門,你怎麼都沒反應——」

  「萱若姊!」申小愛不待梁萱若說完話,一把就抱住她的肩膀哭訴。

  「乖,沒事。」梁萱若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還是先安慰申小愛。

  「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去找言品夏攤牌嗎?」小愛真是很會撒嬌,偏偏她又長得跟洋娃娃一樣可愛漂亮,讓人想不疼她都難。

  「我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申小愛抓住梁萱若的手,口氣非常急切。

  「不順利嗎?」梁萱若一臉關心地看著申小愛,她拚命點頭。

  「一點都不順利!」申小愛劈哩啪啦一口氣把昨天的事講完,說完以後喘呼呼。

  「……所以說,言品夏不但沒有答應和你離婚,你們還共度了美好的一晚?」梁萱若聽完了申小愛的話以後做出結論,只見申小愛露出為難的表情,支吾否認。

  「呃,昨天晚上也沒有多美好啦!」經梁萱若這麼一說,申小愛更加覺得自己對不起陳明宏,良心更不安。

  「為你包下一整間餐廳,還請來樂團演奏你最喜愛的歌曲,這還不夠浪漫嗎?」梁萱若可不認為事情有她說的那麼輕描淡寫。

  申小愛聞言愣了一下,聽萱若姊這麼說,言品夏好像真的很有心。

  「是很浪漫沒有錯……」仔細想想真的很浪漫。「但這不是重點……」

  「什麼才是重點?」梁萱若反問申小愛,申小愛一時為之語塞。

  「重點是!」是什麼?「重點是……」

  申小愛想不出答案,梁萱若也不認為她想得出來,她根本還在迷惘。

  「你要不要再仔細考慮一下?」梁萱若建議。「在我看來,你和言品夏的感情很深,而且言品夏對你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壞,你是不是誤會他了?」

  「我才沒有誤會他!」一想起言品夏過去的所作所為,申小愛就憤憤不平。「他本來就以捉弄我為樂!昨天晚上的事,一定也是他的詭計,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麼目的!」

  「我倒認為言品夏只是純粹想和你一起慶祝結婚紀念日,這對一般夫妻來說,很正常啊!」梁萱若說出自己的看法,被申小愛連續打叉。

  「才不是這樣!」他一定有其他目的。「奇怪,萱若姊,你怎麼沒有站在我這邊?」她以為她一定會幫她說話,結果淨說言品夏的好話,一點都不公平。

  「這只是我的看法,當然還是要以你的感覺為主。」梁萱若安撫申小愛。「我並不認識言品夏,但我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各方面都比阿宏強上許多。」

  由於申小愛把梁萱若當姊姊看待,什麼事情都告訴她,許多她沒敢讓陳明宏知道的事情她也一清二楚,因此梁萱若更能做出正確判斷。

  「可是萱若姊,你不是也很喜歡阿宏嗎?」申小愛不明白梁萱若為什麼不幫陳明宏說話,他們可是室友。

  「我當然喜歡阿宏。」梁萱若回道。「他是個可愛的大男孩,卻不是一個可靠的男人,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沒有能力照顧你。」

  「我可以照顧我自己。」這不成問題。「不靠言品夏,我也一個人獨自生活了三年,證明我還是可以獨立自主。」

  「我知道你很堅強。」梁萱若溫柔地笑笑。「但站在姊姊的立場,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生活得無憂無慮,比誰都幸福。」

  這是梁萱若的肺腑之言,從她第一眼看見申小愛,就喜歡上她,真心把她當成妹妹一般疼愛。而身為獨生女,又很早就失去雙親的申小愛,更是把梁萱若當成親姊姊一樣崇拜。梁萱若雖然只大她一歲,可無論行為舉止、思想方面都比她成熟好多,梁萱若老是說她漂亮,像個洋娃娃惹人疼,然而就申小愛的觀點,梁萱若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梁萱若的美與她截然不同,她像是從古典畫裏走出來的人物。高纖細,皮膚白皙,長得非常清秀,氣質清靈飄渺、不食人間煙火,還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申小愛時常覺得梁萱若不像是現實中的人,可她又異常沉穩成熟,彷彿看盡人世滄桑,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撩起她的情緒。

  真不可思議。

  萱若姊才幾歲啊?頂多就是二十五、六歲,為什麼會有如此超齡的表現?她完全不能體會。

  「咦,我好像沒有看你戴過這條項鏈?」梁萱若注意到申小愛脖子上的鑽石項鏈,單顆美鑽在燈光下散發出耀眼光澤。

  「啊?」申小愛低頭看自己的胸口。「這是言品夏昨天晚上幫我戴上的,我忘了拔下來。」她順手解開項鏈的扣環,取下項鏈,打開床頭櫃的抽屜隨手塞進去,不是很在乎。

  「他怎麼會有這條項鏈?」雖然申小愛不把項鏈當一回事,但梁萱若卻可以察覺到其中隱藏的心意。這麼貴重的項鏈不可能臨時購買,一定是很久以前就準備好,只是礙於某種原因,一直沒有送出去。

  「我怎麼知道?」申小愛抱怨。「他那個人一向就神秘兮兮,做的事情很難理解,我才不想花腦筋去思考原因。」

  申小愛是單細胞生物,想多了會發瘋,梁萱若暗自微笑,從言品夏的種種舉動判斷他並沒有放棄申小愛,她想和他離婚,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我差點忘了,你不是要我幫你削水果嗎?」聊了半天,梁萱若總算想起為什麼找申小愛。

  「對,麻煩你了。」申小愛把一大袋水果交給梁萱若,裏頭不是蘋果就是芒果,全是一些需要去皮的水果。

  梁萱若拿出水果刀,飛快地去皮切塊,俐落的動作讓申小愛大開眼界,自歎弗如。

  「萱若姊,你真的好厲害。」功夫超讚。「這麼多水果一下子就處理好了,不像我笨手笨腳,連一顆蘋果都削不好。」

  「那是因為你過去太好命,什麼事都有人幫你做,你根本不必動手,缺乏練習的機會,自然做不好。」梁萱若笑著把切好的水果放進紙盤,還體貼地幫申小愛放進小冰箱,讓她只要一打開冰箱就有得吃。

  申小愛頑皮地吐舌,承認梁萱若說得有理。以前在言家,水果都由傭人負責處理,她只管張嘴吃。萬一臨時找不到傭人,也是由言品夏削給她吃,因為他嫌她笨手笨腳,也怕她會被刀子割到,不準她動手。

  仔細想想,她真的很好命,一直被寵愛著。

  「萱若姊的命不好嗎?」就算她過去的命再好,現在她仍需要到便利商店打工養活自己,可萱若姊完全不必出門工作,日子就過得很好,所以她很納悶。

  梁萱若的身體因為申小愛無心的問話而變得僵直,她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抬起臉對申小愛笑了笑。

  「我先回去房間,你醉了一整晚需要補眠,有什麼事再叫我。」梁萱若的笑容一貫溫柔甜美,申小愛好怕自己說錯什麼話惹她不開心,但她的表情看起來並沒有異樣。

  「嗯,謝謝萱若姊。」申小愛跟梁萱若揮揮手,梁萱若出去輕輕把門帶上,房間立刻又恢複安靜。

  一旦剩下她一個人,申小愛又開始胡思亂想,怎麼想都是同一個人。

  言品夏昨晚的所作所為,令她迷惑,他明明就很討厭她,而且他並不是因為她到言家以後才討厭她,而是一開始就看不起她……

  那年,她八歲,跟著父母去參加朋友兒子的生日party,她穿著一身粉紅色洋裝,像個小公主似地被父母牽著走。從她踏進父母的朋友家開始,讚美聲就沒斷過,大家都稱讚她像洋娃娃一樣可愛,長大以後一定會是個大美人。

  申小愛從懂事開始就聽慣這類讚美,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喜歡她,直到父母帶她認識朋友的兒子,她才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是我兒子。」

  這是申小愛第一次參加大人的宴會,雖然宴會的主角只有十二歲大。

  「你好,我叫申小愛。」她很有禮貌的跟party的主角打招呼,言品夏低頭看著矮不隆咚的申小愛,想不透她幹嘛跟著來?無聊死了。

  「我叫言品夏,你好。」他不耐煩的伸出手,青春的臉龐寫滿了叛逆,原來他已經到了叛逆期,誰都拿他沒有辦法。

  「你好。」申小愛看不出來言品夏不耐煩,只覺得他的手好大,她本來想緊緊握住,但被他不客氣的甩開。

  申小愛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她仰望言品夏,發現他長得好高也好帥,幾乎第一時間就喜歡上他,可他好像沒有同樣感覺,眼神流露著厭惡。

  「義奎,你女兒長得好像洋娃娃,真漂亮。」不過言品夏的父親倒是對她很親切,一直讚美她。

  申小愛立刻露出笑容,大家都稱讚她可愛,只有言品夏不屑一顧。

  「謝謝你,今承。」申小愛的父親笑著回道。「你兒子才是長得一表人才,才十二歲看起來就像個小大人。聽說學業成績非常優秀,各方面表現都很突出,真羨慕你有一個這麼優秀的兒子。」

  「你過獎了,義奎。」言今承一臉驕傲。「品夏的表現雖然出色,但他自己並不滿意,一心想要更上一層樓。」

  「都已是全校第一了,他還不滿意?」申義奎聞言非常驚訝。

  「品夏希望能到國外念書,但我父親堅持不讓他去。」真是傷腦筋。

  「言董事長只有這麼一個孫子,當然會舍不得讓他出國。」

  「誇張的是我父親要品夏今年暑假就到公司實習。」

  「品夏才十二歲,未免也太早了吧!」

  「就是啊……」

  言今承和申義奎本來就很有話聊,關係到雙方子女更是話匣子一開就聊個沒完,申小愛也不甘寂寞,一雙大眼睛拚命圍著言品夏打轉,覺得他好像天神一樣高大。

  「你好厲害哦,全校第一。」她最羨慕頭腦好的人,更崇拜言品夏了。

  「你考第幾名?」他居高臨下的斜睨她,對她的印象不是很好。

  「二十九名。」她天真的回道。

  「你們班上有幾個人?」

  「三十個。」

  「也就是說,你是班上倒數第二名,也滿厲害的嘛!」言品夏不客氣的嘲笑申小愛。她再遲鈍也知道他在笑她,對他的好感瞬間消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試著往後退離開言品夏,這時他卻突然伸出手扯住她的長鬈髮,惡聲惡氣的說:「我最討厭搪瓷娃娃,每次看見搪瓷娃娃,都會產生一股摔碎它的衝動。」

  申小愛聽了很害怕,連忙躲到她父親的身後,不停地發抖。

  「怎麼了,小愛?」申義奎蹲下來安撫女兒。「你的眼睛為什麼紅紅的,是不是跑進沙子了?」

  申小愛本來想跟她父親告狀,這時卻收到言品夏投射過來的凌厲目光,警告她別亂說話。

  申小愛再一次嚇到,搖頭說沒有,心想言品夏好可怕,他才不是什麼親切的大哥哥,只是一個愛欺負人的壞蛋。

  ……對,他就是這麼可怕的人,不要因為他稍稍對她好一點,就被他騙了!

  從過往的記憶中返回現實,申小愛要自己的腦袋清楚一點,千萬別被言品夏迷惑,要記得她喜歡的人是阿宏,阿宏才是她要托付終身的對象……

  她幾乎要拿木魚出來念經,加強自己的決心,念著念著不期然瞄到床上的鬧鐘,連忙從床上跳起來。

  十點鐘要接班,現在已經十點五十分,她完了!小麗一定會罵死她。

  匆匆忙忙換上T恤和牛仔褲,再套上便利商店的製服,無論是舊愛或是新歡,申小愛都沒有空管,一心趕著上班。

  ※   ※   ※

  言品夏低頭翻閱開發部經理送上來有關蕾絲堡的環評報告,發現各項數據都做得很漂亮,不但合乎標準甚至超越標準,有做假的嫌疑。

  他丟下筆,望著厚厚一疊報告若有所思。蕾絲堡是集團明年度重要的推案,如果成功,將帶給集團巨大利潤,其中的關係人,相對能夠得到不少好處,但假使環評過不了關,這些好處也會隨之消失,所以很容易產生弊端。

  言品夏背靠向椅背,仰視天花板,思考該怎麼解決這弊端。他想著想著,申小愛紅著臉幫他打領帶的畫面,不期然躍進他的腦海,言品夏的嘴角跟著揚起,心中無限滿足。

  特助這時拿著業務部的報告走進辦公室,看見言品夏嘴角的笑,不禁嚇了一跳,因為他為言品夏工作近三年以來,第一次看見他笑得這麼開心,一般來說他是個嚴肅的人,雖然還不至於到達不苟言笑的地步,但絕對鮮少看見他的笑容。

  「你怎麼了?快把報告送上來。」言品夏發現特助愣在一邊,揚眉提醒。

  「啊?是。」特助緊急回神,把業務部做好的報告放在言品夏的桌上,他隨便翻了幾頁,沒有打算細看的意思。

  「總裁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特助忍不住問言品夏。

  「是不錯。」他大方承認。

  特助更驚訝了,言品夏一向深藏不露,但他今天整個人看起來好放鬆,和過去截然不同。

  「Jason。」

  「是,總裁。」特助將注意力放回到工作上,安靜等候指示。

  「你打電話到Jerry的公司,幫我調一些保全人員過來。記住,交代他們全都換上便服。」言品夏下的指令很奇怪,特助百思不解。

  「請問……」

  「我要到一個地方去。」言品夏打開抽屜,拿出徵信社送來的檔案,特助仍是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

  「您要去什麼地方?」特助問。

  「便利商店。」他翻開申小愛的檔案,她精緻的臉龐躍然映入眼簾,她正瞪大眼睛看向另一方,絲毫沒有察覺前方有人偷拍。

  「便利商店?」

  「還不快去準備!」言品夏不耐煩地命令特助,特助趕緊轉身回自己的座位辦事,省得挨白眼。

  特助走後,言品夏仔細閱讀檔案,雖然他已經閱讀過千百次,仍然不放過任何細節。

  他抽出申小愛本周的排班表,找到今天的上班時間,差點吹口哨。

  原來她早上十點鐘就得上班,依照她凡事慢吞吞的個性,她鐵定遲到。

  言品夏不愧和申小愛共同生活過十二年,對她的個性了若指掌。盡管她已經盡最大努力,等她趕到便利商店時,手表的指針卻已經指向十一點半,她足足遲到了一個半鐘頭。

  「對不起,小麗,我遲到了!」她一進到便利商店,就先跟同事道歉,想當然耳同事的臉色不會太好。

  「已經十一點半了,你會不會遲到得太過分?」小麗眼看著就要發飆,申小愛連忙掏出錢包。

  「我把這一個半小時的薪水算給你,拜托你不要生氣。」申小愛掏出兩百塊給同事,小麗冷哼一聲收下錢,其實她算是賺到了,老板給她們的時薪一小時才八十塊。

  「我還要喝可樂。」小麗氣還沒消,申小愛連忙到冰箱拿出一罐可樂給小麗陪罪。

  小麗不客氣地把可樂喝掉,喝完以後空罐子便亂丟在地上,打開櫃台下方的櫥櫃,拿出包包就要下班。

  「下次別再遲到!」雖然多賺了幾十塊,小麗還是超不爽的,連連嗆聲。

  「是,我下次不會再遲到。」申小愛跟小麗保證,小麗沒聽申小愛說完隨即走出便利商店,申小愛白忙一場。

  都是言品夏害的,要不是他出餿主意,說什麼要慶祝結婚紀念日,她今天也不會遲到。

  申小愛把一切過錯都推到言品夏身上,腦中卻忍不住浮現言品夏摟著她的腰,深情凝視她的畫面。

  瘋了瘋了,她一定是瘋了。

  她搖頭將腦中的影像搖掉。

  他只是故意捉弄她,她幹嘛當真?只會讓他更加看不起自己。

  盡管申小愛拚命做心理建設,她仍是忍不住臉紅心跳,彷彿言品夏就在眼前。

  她打開櫃台下方的櫥櫃,將包包塞進去,關好櫥櫃後開始整理櫃台,才整理到一半,商店的自動門這時自動開啟,表示有客人上門。

  「歡迎光臨——」申小愛的笑容在看見言品夏的時候凝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說人人到,她才在想他有多可惡,他就領著特助大搖大擺來了。

  言品夏一進門就像警察一樣察看店裏的各個角落,看完了以後走向申小愛,調侃她。

  「我猜得沒錯,這是家族式便利商店,你果然只能在這種地方工作。」氣壞申小愛。

  「對啦對啦,我就是笨可以了吧!」昨晚他的溫柔果然只是南柯一夢,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她是笨蛋才會以為他有所改變。

  言品夏微笑沒答話,朝門口揚了揚下巴,跟在他身邊的特助立刻走出便利商店,命令保全圍住商店不讓人靠近,誇張的行徑,害申小愛差點嚇掉下巴。

  「你是黑手黨老大嗎?」她驚呼。「你這麼做,客人會不敢進來買東西!」沒事帶了一堆保全,又個個身穿黑衣,活像在演「教父」。

  「我就是不想受到干擾,才跟Jerry調這麼多保全過來。」他承認他的行徑太over,下次收斂就是。

  「你錢多,愛怎麼燒錢都可以。」她沒意見。「但是不要為難我這個可憐的打工族,我還得靠這微薄的薪水養活自己!」

  「沒人要求你這麼辛苦。」言品夏皺眉。「你可以回家給老公養。」他很樂意養她。

  申小愛聞言張大嘴巴,心想他果然是全世界最霸道的人,從來只管自己,無論她說什麼,在他耳裏都是廢話,完全不在乎她的訴求。

  「誰要你養?」她氣得朝他做鬼臉,以示抗議。「要養也輪不到你,我還有阿宏可以養我。」

  她故意抬出陳明宏刺激言品夏,可是好像沒有什麼效果。

  「你確定他養得起你嗎?」他嘲諷反問。「他連自己的生活費都籌不出來,哪來多餘的力氣管你。」

  言品夏一出口就切入重點,陳明宏太窮了,根本養不起她。

  「你、你怎麼知道阿宏的經濟狀況?」他又調查他們,壞人!

  「你口中的真愛,在我看來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毛頭,連你的一根手指都保護不了!」他不客氣的批評陳明宏,申小愛竟無法反駁。

  「我不需要人保護。」為什麼所有人都看不起她,認定她一定要有人保護不可?

  「我可以照顧自己——」說時遲,那時快,申小愛才剛發表完她的獨立宣言,她的腳馬上非常不配合地踩到同事小麗丟在地上的可樂空罐,眼看著就要跌跤。

  言品夏二話不說伸出手圈住她的腰,免得她跌了個狗吃屎,難看。

  「你確定你可以嗎?」他看著她輕笑,申小愛的小臉立刻脹紅。

  可惡,她每次在他面前總是表現得特別笨拙,他根本是她的天敵。

  「放手啦!」這兩天他老是對她摟摟抱抱,一點都不考慮她的心臟是否承受得了,加倍可惡。

  「我不放手你打算拿我怎麼辦,咬我嗎?」言品夏耍賴,申小愛還真的不曉得能拿他怎麼辦,分開這三年她沒有太多機會遇到相同狀況,有些疏於練習。

  「我、我真的會咬你哦!」問題她以前就只會虛張聲勢,現在仍是一樣,唯一的進步是嗓門大了點兒,語氣一樣薄弱。

  「你咬啊!」他還巴不得。

  申小愛不記得他這麼會耍賴,以前他雖然愛捉弄她,但大都是強迫命令,沒有現在這麼皮。

  她想破頭不知該怎麼脫身,言品夏打量她可愛的小臉,想不透自己怎麼有辦法忍受放任她在外流浪三年不管。

  「你不咬我,我可要咬你了哦!」他收攏手臂,將她的身體拉近,申小愛睜大眼睛,心想他不至於在光天化日下調戲良家婦女,這不是他的風格。

  只是不好意思,他改變作風了,為了贏回她,他不介意做一個下流的人。

  言品夏低下頭,嘴唇離申小愛越來越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和刺人的鼻息。

  推開他,快推開他!申小愛,你不能對不起阿宏。

  申小愛的雙手抵住言品夏的胸膛意欲阻擋,可卻沒有任何力量,看起來反而像是巴著他撒嬌……

  「你們這麼多人把我的店圍起來是什麼意思?你們是誰?你們這些人站在這裏會嚇壞我的客人,快走!」

  兩人眼看著就要接吻,這個時候門外傳出中年男子的咆哮聲,破壞他們的好事。

  「是我老板!」申小愛推開言品夏,氣喘籲籲。她的老板真是她的救星,如果他沒適時出現,情況一定會變得不可收拾。

  言品夏拉下臉相當不悅,他冷眼看著便利商店的自動門開啟,便利商店的老板氣衝衝地走進商店,劈頭就找申小愛算帳。

  「小愛,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便利商店老板開口就是罵人。「外面站了這麼多黑衣人,你怎麼沒有報警?」

  便利商店老板一時怒火攻心,居然沒看見言品夏,搞得他更火大。

  「呃,我……」申小愛偷偷瞄言品夏一眼,有口難言。

  「那些人都是我帶來的。」言品夏懶洋洋的開口,來個英雄救美。

  便利商店老板這才發現店裏還有另一個人。

  他轉向言品夏,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震懾住,心想這個男人絕對不是簡單人物,一定是哪家公司的大老板或是高階主管,光從他的穿著品味就可瞧出端倪。

  「歡迎光臨。」便利商店老板的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諂媚又惡心。「請問您光臨敝小店,想買些什麼?」

  說便利商店老板眼拙,對於錢的味道,倒是有很敏銳的嗅覺,一下子就看出言品夏是有錢人。

  言品夏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他並不討厭便利商店老板這種勢利的人,就某一方面來說,很好利用。

  他轉向申小愛,她竟對他做鬼臉,言品夏當場決定教訓她,讓她認清誰才是老大。

  「你們有外送嗎?」他的目光沒離開過申小愛,便利商店老板是明眼人,馬上就聽懂他的意思。

  「如果買的量夠大,小店可以外送。」便利商店老板開始撥算盤,心想可以小賺一筆,幾千塊應該沒有問題。

  言品夏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名片,丟給便利商店老板,隨口道。

  「把你店裏所有零食和飲料,統統送到我公司,我會請會計部付現金給你。」言品夏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讓便利商店老板瞠目結舌。他本來只指望賣個幾千塊,沒想到言品夏居然是買掉一整間店。

  不會吧,真的這麼大方?他到底什麼來頭……

  便利商店老板低頭看手上的名片,看見名片寫著「言氏集團」四個大字,差點沒嚇掉手上的名片,原來眼前這位氣勢驚人的俊朗男子,就是言氏集團的總裁,他有眼不識泰山!

  「請問,您所有的零食和飲料都要嗎?」便利商店老板猛吞口水,他的店本來就只賣零食和飲料,其他的東西比如雜志和一般生活用品,基於成本考量很少進貨。

  言品夏皺眉,以為他說得夠清楚,便利商店老板連忙陪笑臉說他知道,等他整理好貨品,會馬上幫他送去。

  「需不需要我派小愛幫您送去?」便利商店老板並且很無情地出賣自己的員工,推申小愛上戰場。

  「這要看她個人的意願,我不勉強。」他用嘲弄的目光看著申小愛,完全就是借刀殺人,申小愛當然不依。

  「我才不要——」

  「我會請小愛把東西送到貴公司親手交給您,謝謝您的惠顧。」便利商店老板搶先一步說話,就怕申小愛得罪大客戶。

  「麻煩你了。」言品夏揚起一邊的嘴角,宣告他的勝利,然後大搖大擺走出便利商店。

  「老板,你不是要報警嗎?」申小愛指著言品夏高大的背影嚷嚷,被便利商店老板狠瞪回去。

  「報個頭!」他瘋了嗎,幹嘛報警?他跪下來感謝言品夏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跟他作對?

  申小愛撇撇嘴,抱怨便利商店老板意志不堅,人家找麻煩都找到店門口來,他還不抵抗,太沒志氣了。

  「不過……你和言氏集團的總裁,是什麼關係?」便利商店老板把手中的名片反覆翻好幾次,每翻一次,都能感受到從中散發出來的貴氣,這可不是一般小老百姓攀得起的豪門。

  「我是他老婆啦!」她沒好氣地回道,便利商店老板聞言哈哈大笑。

  「如果你是他老婆,那我就是他舅舅,說謊也不打草稿!」便利商店老板根本不把申小愛的話當一回事,反而還嘲笑她,氣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言品夏到底來做什麼啦?整她也不是這種整法,真的好變態。

  她同時罵自己幹嘛去找言品夏攤牌,簡直是自找麻煩——不,簡直是自投羅網!嗚……她好後悔。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16 PM

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2-5-13 02:28 PM 編輯

第五章

  當申小夏把貨送到言氏集團的時候,櫃台接待小姐一臉驚訝,因為就在前幾天她才自稱是言品夏的太太,今天就變成便利商店的店員,教人霧裏看花,越看越花。

  「言品夏在嗎?」申小愛也不想千變萬化,能夠的話她還情願和言品夏保持距離,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存心刁難她。

  「有幾位美國客戶突然來訪,總裁正在和他們開會。」雖然是霧煞煞,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櫃台接待小姐還是對申小愛很客氣。

  「哦!」不必和言品夏打照面,申小愛照理說應該會鬆口氣,可她的心裏竟有一股失落感。

  「這是送貨單,請你派人點收。」申小愛一臉失望的把紅色單子交給櫃台接待小姐。「還有,我要現金。」她最後再加注,就怕拿不到花花綠綠的鈔票,挨老板罵。

  「是,我現在馬上跟會計部確認。」櫃台接待小姐打電話給會計部,證明確實有這筆交易,言品夏已經事先交代。

  「我會請保全人員幫忙點貨,請你稍等一下,會計部經理馬上把錢送下來。」櫃台接待小姐放下話筒,笑臉燦爛如花。

  「麻煩你了。」申小愛點點頭,在櫃台大約待了五分鐘,會計部經理就送錢下來,對她又是哈腰鞠躬,又是招呼連連,客氣得不得了。

  申小愛拿到錢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拿回去交給便利商店老板,老板拿到錢以後笑呵呵,跟她說她可以回去了,整間店幾乎都被搬空,還得再等廠商補貨,今天就放她一天假,算是謝謝她為店裏做了一大筆業績。

  平白賺了一天假,申小愛一時沒地方去,只得回家補眠。

  她回到公寓,都已經將鑰匙插進房間門把的鑰匙孔,不期然瞥到陳明宏的門,想了一會兒改變心意,又把鑰匙拔出來。

  叩叩!

  「阿宏,你在嗎?」她敲陳明宏的門,陳明宏還在睡。

  「阿宏!」叩叩!

  陳明宏本來抱著棉被悶頭大睡,被她這麼一吵,覺也睡不成了,只好下床開門。

  「有什麼事,小愛?我很困耶!」他邊說邊打哈欠,明顯沒睡飽。

  「你還沒吃午餐吧?我請你吃飯。」她這幾天和言品夏糾纏不清,深深覺得對不起陳明宏,想要彌補他,順便平撫內心的愧疚感。

  「你要請我吃飯?」陳明宏聞言喜出望外。「好啊好啊,我昨天剛交了房租,身上剛好沒錢,你肯請我吃飯就太好了!」陳明宏沒在客氣,有人請吃飯一定去,誰教他那麼窮,志氣一點都沒關係,肚皮比較重要。

  申小愛點點頭,笑得有些勉強。雖然她早知道陳明宏一定會點頭,但完全不關心她的日子過不過得下去,還是令她有些失望,他至少可以問候一聲。

  「不過,你不必上班嗎?」陳明宏還是很關心她,只是與荷包無關。「我記得你今天輪到上中班,現在應該是上班時間。」

  「呃,剛剛突然來了一個大客戶,把店裏所有東西都買光了,因為還要等廠商補貨,暫時沒辦法營業,老板乾脆放我一天假,叫我回來休息。」她支支吾吾的解釋,陳明宏不疑有他,只覺得她真好運。

  「我換好衣服馬上出來,你等我一下。」陳明宏說完隨即關上門,申小愛莫名其妙吃了一頓閉門羹,只得苦笑。

  我當然喜歡阿宏,他是個可愛的大男孩,卻不是一個可靠的男人,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沒有能力照顧你。

  申小愛突然想起梁萱若早上說的話,開始覺得不無道理,阿宏光照顧自己就已經分身乏術了,哪來的心思理她?

  她越想越不安,總覺得她和陳明宏的阻礙越來越多,糟的是她自己也不是很想清除這些阻礙……

  「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走吧!」陳明宏換好衣服後,興衝衝的打開門,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相當粗心大意。

  「我們吃什麼?」陳明宏興奮地問。

  龍蝦大餐!

  申小愛差點脫口而出,後來及時委屈的改口:「排骨面。」

  陳明宏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最愛吃排骨面,也只吃得起排骨面,每當他領到工資,第一件事就是去吃排骨面慰勞自己。

  他將安全帽交給申小愛,要她戴上。申小愛雖然已經習慣搭乘他的機車,但是說老實話,她真的很不習慣坐機車,還是言品夏那輛BMW760Li比較舒適……啊,糟糕,她竟然在比較言品夏和阿宏誰比較好,怎麼看都是言品夏佔盡優勢。

  她搖搖頭,努力把腦中的想法搖掉,他們的起跑點本來就不同,不能這麼比較。

  申小愛和陳明宏一起走樓梯下樓,他們承租的公寓非常老舊,但地段不錯,所以租金並不便宜。

  他們在一排機車中找到阿宏的機車,他的車很好認,因為特別老舊,申小愛每回乘坐他的機車,都要心驚肉跳,擔心會出車禍。

  陳明宏費力移開旁邊的機車,把他的機車牽出來,雖然是車齡十五年以上的老車,他仍然舍不得丟,總是一修再修,打算騎到它不能騎為止。

  申小愛戴上安全帽,跨坐上機車後座。

  「可以走了嗎?」他回過頭問申小愛,怕她沒有扶緊摔車。

  「可以了。」申小愛雙手緊抓住機車後面突出的杆子答道。

  阿宏立刻催油門加速,直奔面店。

  一路上申小愛都很緊張,坦白說如果可以選擇,她還寧願搭公車,她實在不喜歡乘坐機車。

  如果問陳明宏,他才覺得她很奇怪,都已經是男女朋友了,可她打死不肯抱他的腰,情願倚靠後頭的把手,問她原因都推說不習慣。

  陳明宏喜歡光顧的面店,恰巧離言氏集團很近。說也奇怪,過去兩年來,她到這附近吃過無數次面,卻怎麼也碰不到言品夏,大概是和他的生活習慣有關係,他習慣吃高級料理,路邊的小面店根本不可能列入他的用餐名單。

  申小愛突然懷念起過去那段和言品夏一起吃香喝辣的荒唐歲月,他就算是買壽司給她當宵夜,也只買最高級的,間接把她的胃口養刁。

  啊,不行,她不能再想了。

  申小愛命令自己要向現實看齊,都怪言品夏,沒事帶她去吃什麼大餐,害她突然間變得挑剔起來,真是個魔鬼。

  他們到達面店,繞了一陣子才找到停車位,等申小愛跳下機車,屁股都快裂成兩半。

  「老板,來一碗排骨湯面。」陳明宏一走進店裏就迫不及待點餐。「小愛,你呢?」他順便問申小愛,態度隨便,也不夠體貼。

  「我也來一碗排骨湯面好了。」她勉強微笑,不是很喜歡吃排骨面,太油膩,她的腸胃受不了。

  陳明宏又補點了一碗排骨湯面,由於不是晚餐時間,店裏沒什麼客人,面很快就送來。

  他們一起吃面,陳明宏一邊吃面一邊問申小愛。

  「對了,昨天你去找你老公談判,結果怎麼樣?」

  陳明宏總算想起她去找言品夏的事,申小愛吞吞吐吐的回道。

  「那個……」

  「不順利嗎?」陳明宏又問。

  「還要再努力。」申小愛點點頭,好怕他再追問。

  「那就再努力。」陳明宏鼓勵她。「我想你老公應該也有他的壓力,總是要對長輩交代,他也不能一下子答應。」

  由於申小愛隱瞞部分事實,所以陳明宏並不知道申小愛是言家的媳婦。她只跟他說她因為長輩的關係,不得已跟言品夏結婚,因為和對方沒有感情,新婚之夜逃跑,一直在外流浪到現在,言品夏也從來沒有找過她,所以她認為言品夏並不在乎她,才會提議回去找他要求離婚。

  陳明宏原本就是個單純的年輕人,雖然有些不懂事,卻生性誠實,也不會懷疑別人。所以申小愛怎麼說,他就怎麼聽,一點也沒有想到她口中「無緣的丈夫」竟然是言氏集團的總裁,還以為言品夏和他一樣,只是一個普通的小人物。

  「呼!阿宏,謝謝你。」申小愛就喜歡陳明宏的單純善良,雖然有時略嫌小器也不夠體貼,但不會像言品夏一樣咄咄逼人,是最適合她的男人。

  「你請我吃面,應該是我謝你才對。」陳明宏不只善良還很遲鈍,和申小愛有得比。

  無論如何,申小愛總算蒙混過關,他們匆匆把面吃完,因為陳明宏還趕著去圖書館找資料,必須先送申小愛回公寓,因此沒等申小愛坐好就發動油門,害她差點掉下車。

  她很努力維持平衡,阿宏也很努力地催油門,才騎出大馬路——悲劇發生了,陳明宏因為失控撞上一輛汽車,申小愛本來就很勉強坐著,經過這麼強烈的撞擊,跟著車子摔落在地上。

  「哎喲!」她的膝蓋傳來劇烈的疼痛,顯然是磨破皮,但她沒有空管,因為被陳明宏撞到的車的車主,正下車朝他們走近,表情極為可怕。

  「喂,小子,你是怎麼騎車的?」

  對方總共有三個人,每一個看起來都不好惹。

  「你沒長眼睛嗎?這麼大一條馬路,你不好好騎,是想找死嗎?」

  「你撞到我們的車,要怎麼賠?」

  三個大男人惡形惡狀,陳明宏是老實人,沒見識過這種場面,一下子嚇呆了。

  然後在一旁沒人管的申小愛也很無助,她也想幫忙,卻又不知道能夠幫上什麼忙,慌張的程度,不下陳明宏……

  ※   ※   ※

  「咦,那不是小愛嗎?」言品夏的好友David,剛好開車行經這個路段,親眼目睹整起車禍發生,面露驚訝之色。

  他已經有三年沒見過申小愛,但她的外表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是漂亮得有如一個洋娃娃,表情依然生動可愛。

  David知道言品夏這三年來一直在追蹤申小愛,也充分掌握她的訊息,他是不了解言品夏為什麼能夠忍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啦!不過他知道自己最好馬上通知他前來處理,因為那個不小心撞到別人的笨蛋,顯然不曉得如何應付眼前的狀況,他怕申小愛會無端被牽連進去。

  於是David打手機給言品夏,言品夏接到電話,馬上中止會議,匆匆忙忙說了一聲「I am sorry」,丟下美國客戶便往外衝,特助只好接手收拾殘局。

  他在十分鐘內便趕到車禍現場,離譜的是陳明宏還傻乎乎的愣在原地,任由三名男子惡聲惡氣威脅他。

  言品夏第一時間走向申小愛,心疼她從頭到尾被晾在一旁沒人理,雖然David在電話中不斷向他保證這只是一場小車禍,他仍然怒不可遏。

  「言品夏……」申小愛瞪大眼睛看著言品夏朝她走來,不敢相信言品夏居然會出現。

  他鐵青一張臉,蹲下身檢查她的傷勢,看見她的手臂多了幾處瘀青,膝蓋也磨破了,氣得想殺人。

  「你的膝蓋受傷,還流血了。」他打量面積不大的傷口,冷聲說道。

  「真的嗎?」她下意識低頭看她的膝蓋,言品夏馬上用手掌覆住她的眼睛,不許她輕舉妄動。

  「不要看,你會暈倒。」她從小就怕血,一點點血都會讓她頭昏,他不想冒險。

  申小愛很聽話的不敢亂動,也不敢睜開眼。

  言品夏確定她的眼睛閉得夠緊,才迅速解開領帶,用領帶為她包紮傷口,完成簡單的緊急治療。

  「小愛,你可以睜開眼睛了。」他輕撫她的臉頰,她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言品夏無比溫柔的眼神,讓她有一股投入他懷裏哭的衝動,但她最終還是忍住,留給陳明宏一點面子。

  確認申小愛沒事以後,言品夏起身走向陳明宏,他正呆愣著一張臉,不知所措的任由車主勒索,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這是我的名片。」

  他決定插手管這件事,因為這關係到他的妻子。

  「我的律師五分鐘內就會趕到,你們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向我的律師反應,他會處理。」這是言品夏今天第二次丟名片,車主本來火冒三丈,一收到言品夏的名片,表情立刻變得不一樣,以為可以大撈一筆,欣喜若狂。

  言品夏下一秒鐘,立刻將臉轉向陳明宏,冷冷問他。

  「你是陳明宏吧!」聲音飽含著怒氣。

  「是、我是。」陳明宏被言品夏的氣勢和怒氣嚇著,像個小學生般回話。

  「我是小愛的丈夫,言品夏。」他伸出手,雖然生氣卻還是保持風度。

  陳明宏傻傻和言品夏握手,作夢也想不到申小愛口中的可惡老公,竟是如此出色的男人。

  「我是陳明宏……」

  「我知道你是誰。」言品夏短暫和陳明宏握了一下手,隨即放下。「只不過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怎麼保護小愛?」

  他口中的「一點小事」,很明顯就是指這次的車禍,陳明宏聞言羞紅臉,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言品夏教訓完陳明宏,隨即轉身大步走向申小愛,伸手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然後一把抄起申小愛打橫抱在胸前,走向停在不遠處的BMW760Li,將申小愛小心翼翼的放進後座,再打開駕駛座的門坐進去,發動引擎,當著所有人的面揚長而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言品夏的律師抵達現場,處理後續的賠償問題,而陳明宏從頭到尾只會發呆,一點擔當也沒有。

  ※   ※   ※

  離開事故現場,言品夏第一件事就是將申小愛送進醫院接受治療。

  他選擇的是最近一年剛複業不久的「聖和醫院」,這間台北市內著名的私人貴族醫院,曾經因故歇業一陣子。原本傳出撤院,後來因為該醫院的擁有者;亦即彌新集團的總裁兼董事長——談予恩,監於其夫人懷孕,為了給他的愛妻和肚子裏的小寶寶最好的照顧,在一年前重新開業。

  這對許多注重隱私的政商名流來說,是一項好消息,因為以隨興聞名的談予恩,最重視個人的隱私權,對醫院的門禁設有重重關卡,正符合政商名流的需求,是以聖和醫院複業以來一直都是一房難求。

  不過言品夏不必煩惱搶不到病房,因為他跟談予恩有相當程度的交情,只要報出他的大名,醫院自然會為他準備好病房。

  「尊夫人沒有什麼大礙,我已經為她包紮好傷口,也打過破傷風,之後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女醫師幫申小愛調整好病床高度,一邊跟言品夏報告申小愛的身體狀況,言品夏皺眉,總覺得醫院方面做得不夠。

  「你確定沒有腦震蕩的現象嗎?」他不放心。

  「已經做過腦部斷層掃描,一切都很正常。」女醫師憋住笑回道,沒看過只是膝蓋擦破皮還這麼緊張的。

  「那我就放心了。」言品夏聞言鬆了一口氣,女醫師看了發笑,她也不是頭一天認識言品夏,但是頭一次看見他這麼緊張,好像怕他最寶貝的東西會被打碎一樣。

  「我先去忙了,有事再叫我。」他的寶貝應該就是床上的洋娃娃,長相真是有夠精緻,她是女人都忍不住多瞄她兩眼。

  女醫師交代完,便走出病房順便為他們帶上門,房間因為女醫生的離去,有了短暫沉默。

  言品夏走到病床,側身坐上床沿,輕輕地問申小愛:「疼不疼?」

  「不疼。」申小愛勇敢的搖頭,言品夏立即皺眉。

  「騙人。」他的口氣很不高興。「都流血了還說不疼,你不要想騙我。」

  言品夏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他知道她怕疼,打針總是唉唉叫,不小心被針紮到還會大哭,是他見過最怕痛的人。

  申小愛本來不覺得疼,被他這麼一說,開始感受到膝蓋傳來那一陣又一陣抽痛,忍不住掉下眼淚。

  言品夏伸手抱住她,讓她在他的懷裏哭泣,一邊喃喃自語:「你一定嚇壞了吧?」

  「我第一次出車禍。」她緊抓著他的背嗚咽。

  這是一定的,過去她出入都有司機接送,就算是和言品夏單獨出門,他也會故意把車速放慢,維護她的安全,不可能讓她遭遇像今天這麼危險的狀況。

  「你應該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為什麼沒打?」他的手機號碼三年來從沒變過,再不然也可以打到公司,可她什麼都沒有做!

  「我太緊張,忘了嘛!」她委屈回道,言品夏還是無法諒解。

  「你以前動不動就call我,現在倒捨不得打一通電話。」他慍怒。

  面對言品夏的控訴,申小愛無言。不敢告訴他,逃家的初期,她幾乎每天都想打電話給他。但她又怕他生氣,總是拿起手機盯了半天又默默放下,久而久之,也就斷了打電話給他的念頭。

  也許從另一方面來說,她也在賭氣。她知道他神通廣大,幾乎無所不能,她雖然離家出走,但始終沒離開台北市,他要找她很容易,可他始終沒有采取行動。

  兩顆互相掛念的心,每天在人車來往的都市裏跳動,有時他凝視從不響起的手機,考慮先投降,最後還是憤憤的丟掉手機,一個人生悶氣。而她,總是把手機放在床邊,怕漏接任何一通電話,但手機螢幕浮現的,永遠是別人的號碼,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想哭。

  也許,他們都太在乎對方,以至於錯過了第一時間找回彼此的機會。

  「你怎麼知道我出車禍?」申小愛離開言品夏的懷抱,不想太依賴他,只是為時已晚,她已經走不開。

  「David剛好路過,看見你出車禍馬上打我的手機——」言品夏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於是閉上嘴巴。

  「怎麼了?」她察覺到他的臉色不對,關心追問。

  「我把美國客戶丟在會議室,得馬上趕回去向他們陪罪才行!」他只說了聲對不起就衝出來,希望Jason懂得安撫那些美國佬。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係,才害你放客戶鴿子。」申小愛知道自己闖禍了,連忙低頭道歉。

  「該道歉的人是陳明宏,他連一場小車禍都不會處理,只會發呆。」是他見過最沒用的男人。

  「你不要怪他。」申小愛為室友說話。「他也是第一次發生車禍,沒有經驗……」

  「什麼事情都一定要有經驗才能處理嗎?」她不說還好,越說言品夏越火大,懷疑她怎麼會看上陳明宏那種人。

  其實申小愛自己也挺懷疑的,大概是因為近水樓台,兩人的個性又非常單純,所以才會一拍即合。萱若姊就曾經說過,她和阿宏兩個人就像在玩扮家家酒,自己玩得認真,旁人看來卻非常可笑,兩人壓根兒不配。

  「阿宏他很辛苦,家境不是很好,得半工半讀才能繼續完成學業。」雖然如此,她還是支持陳明宏,怎麼說他都陪她度過三年寂寞的時光,是個很好的朋友。

  「這跟他能力不足一點關係也沒有,他看起來就是一個遲鈍的人。」言品夏話說得很不客氣,而他百分之百有立場這麼說,因為他本身太優秀,耀眼得有些刺眼,至少申小愛就不敢直視。

  「阿宏他——」

  「閉嘴,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言品夏警告申小愛不準再為情敵講話,她只好閉嘴,免得他發火。

  她自眼瞼下方偷偷打量他的臉,言品夏緊繃的表情、冒火的眼睛,在在顯示他的不悅,害她不得不認為他在吃醋。

  他才不可能吃醋。

  申小愛幻想不到一秒鐘,立刻打破這個想法。

  吃醋的先決條件,也得先喜歡那個人才行。言品夏根本不喜歡她,怎麼會吃阿宏的醋?他一定是基於責任感,才會這麼憤怒,因為他答應過言爺爺不會讓她受傷,她卻出車禍,他一定很自責。

  「我該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申小愛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大礙就想下床,被言品夏阻止。

  「你受到驚嚇,再留下來休息一會兒。」他壓住她掀棉被的手,不許她輕舉妄動。

  「可是我的工作……」

  「我會幫你請假。」他挑眉。「所以今天你留在家裏過夜,不準回到公寓,聽見了嗎?」

  「可是——」

  「你真的希望我發火?」他下最後通牒。

  申小愛悻悻然的搖頭,覺得他真的好霸道,什麼都要聽他的。然而她只要一想起言家舒適的大床,免不了又有所期待,終於可以不必再睡硬邦邦的廉價彈簧床,真好!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17 PM

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2-5-13 02:31 PM 編輯

第六章

  凌晨一點,夜深人靜。

  黑色BMW760Li悄悄駛進言家院子的草坪,言品夏一停好車後馬上關掉引擎,就怕吵醒房裏熟睡的人兒。

  家中非常安靜,傭人們都睡了,只留少數幾盞燈為他指路。

  言品夏並未像以往那樣直接回到房間,而是先去申小愛的房間,看她睡了沒有。

  他打開房門,過亮的燈光刺痛他的眼睛,她果然把全部的燈都打開了才敢睡覺。

  申小愛睡得很沉,濃密的鬈髮像海藻在海裏伸展,平鋪在白色的枕頭上,有如童話故事的主角,純潔而可愛。

  他腳步盡可能放輕地走到她的床邊,坐上床沿,兩眼凝望申小愛的睡臉。

  「呼!」她的呼吸異常平穩,似乎沒察覺到房間裏有人,言品夏揚起嘴角輕笑,她就是這樣,很容易睡到不醒人事,難怪他會叫她小豬,因為太會睡了。

  言品夏伸手偷捏她的臉頰,突然想起他為她取的外號多如過江之鯽,其中最引起她不滿抗議的就是童養媳。

  他看著她的睡臉,過往的回憶湧上腦海,那個時候她也是像這樣開著燈睡覺,那要追溯到好久以前,她來到言家的那一天……

  他的雙親剛過世沒多久,言品夏還沒能從驟失至親的打擊中回複,他的爺爺就帶著申小愛回來,當著他的面宣佈。

  「這是小愛,你們見過面。」言老爺慈愛地摸摸申小愛的頭,要她別怕。

  言品夏冷漠打量躲在言老爺身後的小人兒,認出她就是兩年前參加他生日party的小討厭,他記得她喜歡裝可愛,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該喜歡她,其實她除了長得漂亮之外,沒有任何優點。

  「小愛的父母和你的爸媽,都在這次的空難中喪生了。」言老爺的聲音充滿悲傷。「因為小愛的親戚之中,沒有人肯收留她,所以爺爺決定要收養小愛,從今天開始,你要好好照顧小愛,知道嗎?」

  言品夏當時十四歲,正處於叛逆期,哪聽得進爺爺的話?

  「我沒有義務照顧她。」他冷漠拒絕,遭到言老爺一頓斥喝。

  「我要你照顧,你就得照顧!」言老爺氣得發抖。「而且你太沒有同情心了,小愛和你一樣失去父母,已經是孤兒,你還當著她的面拒絕她,你不覺得你太無情了嗎?」

  「我也是孤兒!」言品夏和父母的感情很好,失去父母他比誰都痛心,他已經很茫然,現在又突然丟了一個大麻煩給他,他當然不能接受。

  「你至少還有爺爺,可是小愛沒有任何人可依靠!」言老爺沒有想到孫子竟然這麼不懂事,氣得臉都綠了。

  因為祖孫兩人的火氣都很大,嗓門也不小,申小愛嚇壞了,抓住言老爺衣角的小手一直發抖,看見祖孫對峙誰也不讓誰時,害怕得哭出聲音。

  言老爺聽見她的哭聲,馬上蹲下身安慰申小愛。

  「小愛乖,以後言爺爺就是你的爺爺,品夏就是你的哥哥,我們兩個會一起照顧你,好不好?」

  言老爺溫和的表情和語氣,都讓申小愛安心。她點點頭,雙眼畏懼地看著言品夏,沒忘記兩年前他拉她的頭髮,說很想打碎搪瓷娃娃,當時她就很想放聲大哭。

  「要照顧你自己去照顧,別想把我拖下水!」言品夏醜話說在前頭,眼神仍像兩年前一樣凶惡,申小愛簡直快嚇壞了。

  「品夏!」言老爺怒斥孫子,言品夏理都不理言老爺,逕自回房間。

  申小愛再也忍不住委屈放聲大哭,言老爺好聲好氣安撫她,說言品夏只是和她不熟,等熟了以後她會發現他是個好哥哥,申小愛不明究理的點頭,但還是一直哭。

  當天晚上,申小愛仍然止不住哭泣,躲在棉被裏面一直啜泣。

  嗚……她好想念爸爸媽媽……

  盡管申小愛已經盡量放小聲量,但她不間斷的嗚咽聲,卻有如魔音傳腦,一直往言品夏耳裏鑽,他把棉被拉過頭蓋著都睡不著,最後索性丟開棉被,下床找凶手。

  凶手就住在隔壁。

  他循線找到哭聲的源頭,才發現原來申小愛被爺爺安排住在隔壁的房間,兩個房間中間有道相通的門,其用心不言可喻。

  言品夏完全無法體會言老爺的用心,只覺得申小愛的哭聲吵得他不能睡覺,都快發瘋了。

  他氣衝衝地打開相連接的門,劈頭就罵:「你哭什麼哭?吵得我不能睡覺!」

  房裏一片漆黑,但透過庭院路燈殘留的光線,依稀可以看見申小愛縮在床的角落,用棉被蓋頭,模樣相當可憐。

  「我、我怕黑。」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說不出話。

  「怕黑你不會開燈嗎?」言品夏不耐煩的把電燈打開,申小愛見房間裏的燈亮起來,才敢拿掉棉被。

  申小愛已經哭成淚人兒,而且完全沒有停止哭泣的意思。

  「我已經幫你開燈了,你怎麼還在哭?」言品夏見狀翻白眼,快要瘋掉。

  「我也想念我的爸爸媽媽。」

  她這句話,成功軟化他的表情,言品夏離開門邊,朝她走過去,在床邊停下腳步。

  「我也想念我的父母。」他表面上好像能夠承受,其實都是裝出來的,事實上他和她一樣無法接受雙親驟逝,只不過他更可憐,不能表現出來。

  「哥哥你也想念他們嗎?」申小愛好奇地問言品夏,因為他看起來好像什麼都不怕,也不像她一直哭。

  「我不是你哥哥。」他當然想念父母,但他是言家的繼承人,怎麼可以在重要時刻表現出軟弱?說什麼也得忍住。

  「可是爺爺說你是我哥哥。」她牢記言老爺的話,不敢忘記。

  「都跟你說我不是你哥哥了,你聽不懂嗎?」他從她的頭敲下去,拒絕接受有這麼笨的妹妹。

  「那我要叫你什麼?」她摸摸被打疼的頭,眼淚又掉下來。

  「隨便。」他聳肩。「就是不要叫我哥哥。」他喜歡獨生子的感覺,不想有不認識的妹妹跑進來攪局,從另一方面來看,他是很孤僻的。

  「哦!」申小愛似懂非懂的點頭,努力想該怎麼稱呼言品夏。

  「沒事的話,我要回房間——」

  「等一下!」申小愛緊急拉住言品夏的衣角哀求他。「你可不可以等我睡著以後再回去,我會怕。」雖然燈已經亮了,但這是她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過夜,她不習慣,要有人陪。

  「那你趕快睡覺,三分鐘之內沒睡著,我就不管你了。」她驚慌的表情讓他心軟,甚至答應她的要求。

  「好。」申小愛鬆開拉著他衣角的手,乖乖鑽進棉被,開始數羊。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她沒數幾隻羊就睡著,前後用不了兩分鐘。

  言品夏搖頭輕笑,拿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將過往的記憶從腦海裏暫時消除。

  原來,他一直、一直這麼凝視她,自己卻毫無所悉。他將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因為他只要一打開她房間的門,就可以看見她可愛的睡臉,所以他從來不覺得她的睡臉有何特別之處。

  可她真的很特別,因為她是申小愛。

  她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卻全然沒有察覺到自己愛她。直到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愛看她的睡臉,這是他的權利,只屬於他的權利。

  言品夏低下頭親了一下她纖纖玉手,然後放下她的手,重新為她蓋好被子。

  這一次,他絕不放手。

  無論她想通沒有,都要強迫她留在他身邊,問題是她還傻傻為陳明宏說話,這說明他在她心中有一定分量,這點讓他不快。

  雖然他不認為申小愛和陳明宏有發展到什麼地步,但只要他在,就是一個阻礙。既然是阻礙,自然最好及早清除,他絕對不會讓陳明宏有攪局的機會。

  言品夏稍稍動了一下腦筋,便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   ※   ※

  次日,他趁著申小愛還在睡覺的時候很早就開車出門,目標不是言氏集團,而是申小愛的公寓。

  這是他第一次到申小愛租的公寓,雖然早就從報告中得知屋齡不輕,但沒想到這麼破舊,簡直是危樓。

  言品夏不明白自己怎麼有辦法忍受申小愛在這種鬼地方住三年,她根本連一分鐘都不應該多待。但是沒關係,他會馬上更正這項錯誤,首先就是解決掉陳明宏這個麻煩。

  他順著樓梯爬上三樓,邊爬邊皺眉,心想這樓梯怎麼搞的?還沒地震就先搖晃,危險透了。

  言品夏當下決定不讓申小愛再踏進這破公寓半步,就算是為了他的心臟著想,他都要強迫她這麼做。

  他人高腳長,三步並作兩步,很快就上到三樓。他稍微對了一下掛在門口的門牌,隨即按下電鈴。

  叮當!叮當!

  就連電鈴都是有氣無力,言品夏懷疑裏頭的人是否聽得到鈴聲。

  唔,果然沒反應。

  他正想再重按一次電鈴的時候,門忽地打開,一個長相清秀的女人出現在他眼前。

  「請問你是……」梁萱若困惑地看著言品夏,他高大的身軀遮去大半光線,重要的是她沒見過他,不知道他想找誰。

  「我是小愛的丈夫,言品夏,你好。」他伸出手簡單自我介紹,梁萱若恍然大悟與他握手,表情有說不出的驚訝。

  「我想找陳明宏,他在嗎?」他說出來意,梁萱若馬上讓他進公寓。

  「請你在客廳稍等一下,我去叫阿宏。」她轉過身就要去叫陳明宏,腳步卻因為言品夏的下一句話倏然停下。

  「你是梁萱若小姐吧?」

  梁萱若緩慢地轉身面向言品夏,他出色的外表和上流階層的氣質都讓她想到另一個與他身分背景相似的男人,只不過對方要更冷酷,氣勢更驚人。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過你的資料。」他答。

  她是多此一問,以言品夏的能力,他一定徹底調查過小愛身邊所有人,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她。

  「但是你不必擔心,我什麼都不會說。」言品夏跟梁萱若再三保證,他不會泄漏她的身分,她根本不在乎。

  「即使說了也沒關係,我不在意。」她淡淡的一笑,言品夏瞄了她一眼,沒答話。

  「我去叫阿宏。」梁萱若對言品夏的印象不錯,他既具備富家公子氣質,卻又不會自大得那麼令人討厭,不過這也可能因為她不是他的對手,他才對她這麼客氣。

  叩叩!

  「阿宏,有客人在客廳等你,你快點出來。」梁萱若敲阿宏的門,阿宏馬上打開房間,不耐煩地問。

  「誰找我——」

  「我找你!」

  言品夏冰冷的語氣,讓陳明宏的血液當場結冰,梁萱若默默地離開公寓,讓兩個情敵面對面說清楚。

  梁萱若猜陳明宏一定會被言品夏修理得很慘,她猜對了,言品夏不需要開口,陳明宏就已經未戰先敗。

  他仰望言品夏,他光身高就比他足足多出十公分,肩膀比他多出兩寸,腿也特別長。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然而,最教陳明宏泄氣的是言品夏的氣勢,他看起來就像另外一個世界的人,長相和氣質都高人一等,更別提他的家世。雖然小愛什麼都沒有說,但他看得出來言品夏絕非一般老百姓,一般小老百姓不可能隨時叫得動律師,況且他還開那麼好的車。

  言品夏雙手插在褲袋,兩眼垂看陳明宏,發現他和申小愛根本是矮子二人組,難怪會合得來,她在跟這小子說話的時候,至少不會像跟他說話這麼累,一直都得抬高頭,脖子一定很酸。

  這是他第一次羨慕矮個子的男人,不過這個想法僅是一閃而逝,他對自己的外表依舊很有自信。

  「本來我應該先揍你一拳的,因為你竟然讓小愛受傷。」沉默了半晌,言品夏冷冷說道。

  陳明宏一想到昨天的車禍是靠言品夏解決,頭不由得垂下,覺得自己很沒用。

  「但是另一方面,我又不得不承認,你很了不起。」言品夏冷眼打量陳明宏,怎麼看都不認為他具備讓他吃醋的條件。「你竟然能夠讓小愛鼓起勇氣找我談離婚,讓我不得不對你另眼相看。」

  他明明是在讚美陳明宏,可陳明宏怎麼聽都像在消遣他,讓他感到十分尷尬。

  「我不知道小愛都跟你說了些什麼,不過我要告訴你,我無意放棄小愛。」言品夏接著又說。「但是我會給你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讓你可以憑藉自己的實力贏得小愛。」

  這是一個很慷慨的提議,陳明宏相當驚訝言品夏會這麼大方。因為從他昨天的表現,看得出他非常在意小愛,可他卻願意和他公平競爭。

  「你說的話,是真的嗎?」以同樣身為男人的立場,陳明宏其實很崇拜言品夏,他所擁有的一切是男人的夢想,甚至連言品夏本身,都是男人追逐的目標,因他實在太優秀了。

  「我沒有必要騙你。」言品夏皺眉。「我聽說你的日子過得辛苦,得靠四處打工,才能維持基本的生活開銷。」

  「你怎麼知道……」

  「我聽小愛說的。」言品夏的眉頭抬得很高,陳明宏聞言又低下頭,尷尬不已。

  「我現在提供你一份工作,有了這份工作,你就不必四處打工,還可能累積存款,你接不接受?」言品夏出人意表的要幫陳明宏找頭路,陳明宏抬頭,驚愕不已。

  「你要給我工作?」陳明宏愣住。

  「我聽小愛說,你念環境工程?」言品夏問。

  陳明宏點頭。

  「剛好我從事土地開發,我的公司最近要在中部山區蓋一座休閑度假山莊,需要做環評。」言品夏解釋。「既然你念環境工程,這對你來說應該是最好的機會,剛好可以學以致用。」

  這無疑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以陳明宏不是太出色的學業成績來說,要跟著教授做研究拿研究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就是因為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才四處打工維持生計,沒想到言品夏竟然主動提供一個能夠讓他學以致用,又能養活自己的機會,他如何能不心動?

  「可是……」

  「這是我的名片。」言品夏見他還在猶豫,二話不說展現實力。「昨天因為太匆忙,沒能好好自我介紹,我是『言氏集團』的負責人,我絕對可以保證你的未來。」

  如果陳明宏還有疑問,當他一看見「言氏集團」四個大字,所有疑問全都消失。

  「言氏集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集團,和「樊氏集團」以及「彌新集團」並稱國內三大明星集團。這三個集團之所以引人側目,除了集團本身的規模夠龐大之外,主要是三位集團領導人就像明星一般耀眼。

  這本是財經界的八卦,但他們的名氣竟然大到連陳明宏這種普通小老百姓都有所聽聞,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申小愛的丈夫竟然是言氏集團的少東,而她就是少奶奶,他差點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自己惹上大麻煩。

  「小愛……」即使如此,他還是不能對不起申小愛,不想讓她覺得他與言品夏共謀。

  「你別擔心,小愛不是一個小心眼的女孩,如果她知道你有這個機會,一定也會為你高興。」這便是言品夏想出來解決陳明宏的方法,既可以讓他遠離申小愛,另一方面又可以利用他幫他做環評。

  蕾絲堡的環評數據太漂亮,他無法相信,但工程部和開發部經理利益基本上相同,一旦聯手,想從中找到破綻很難,唯一的方法是派一組新的人馬重新評估。陳明宏雖然處理事情的經驗不足,但人還算老實,應該不會編假數據騙他,他這麼做,可說是一箭雙雕,也算是高招。

  「請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也算是你的情敵。」陳明宏果真是老實人,言品夏隨便給他一點甜頭吃,他就感激涕零,不知如何是好。

  「凡事沒有絕對。」言品夏的表情看起來就很誠懇。「也許小愛最後會選擇你,萬一她真的作了這樣的決定,我希望你能一肩擔負起照顧小愛的責任,不要讓她受苦。」

  這才是一個男人該有的胸襟,陳明宏深深為言品夏的人品所折服,他真是個男子漢,自己應該向他學習。

  「你願意接受這份工作嗎?」言品夏光看陳明宏眼裏閃爍的崇拜光芒,就知道他上鈎了,他一定會答應。

  「我願意接受這份工作,謝謝你。」陳明宏果然點頭。

  「太好了,你馬上出發到台中與工作人員會合。」言品夏拿出蕾絲堡的工程預定地地址,交給陳明宏,陳明宏傻不隆咚的接過地址,一臉困惑。

  「現在就去?」

  「對。」

  「不是應該先到公司報到嗎……」

  「這些手續以後再補辦,現在工地那邊需要你,你馬上過去。」他最後再使出殺手鐧,不怕陳明宏不上當。

  「這是公司預付的薪水,應該夠你兩個月的花用。」言品夏非常賤地拿出一疊十萬塊的鈔票收買陳明宏,陳明宏一看到錢眼睛都花了,這可不止夠他兩個月的生活費,還要更多!

  「薪水多寡以後再討論,我希望你三十分鐘內,馬上收拾好行李搭車到台中的工地報到。」言品夏充分發揮管理長才,連何時送走情敵都要有效管理,難怪事業經營得這麼出色。

  「是,我待會兒整理好行李以後,馬上出發去台中。」陳明宏頭一次拿到這麼多錢,心情相當興奮。

  「很好,加油。」言品夏點點頭,心想陳明宏果然善良可欺,隨便晃點他幾下,就傻傻跟著跑。

  而另一個天真的傻瓜呢?

  這就比較棘手。

  不過他了解小愛,這是他的優勢,她絕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言品夏得意的揚起嘴角,幾乎吹口哨。

  他可愛的小逃妻,很快就會重回他的懷抱,不過在那之前,還得使點小手段才行。

  ※   ※   ※

  柔軟的床墊讓申小愛不由得身陷其中,幾十萬元的頂級席夢思名床,像是寬闊的大海將申小愛嬌小的身軀緊緊包圍,她伸手擁抱大海,一點都不想醒來。

  這張床真的好好睡哦,不像公寓那張廉價彈簧床,一邊睡塌了還得翻過來睡另一邊,床又好硬……咦,床?

  猛然睜開眼睛,看見不屬於公寓的豪華天花板,申小愛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回到言家。

  她伸懶腰猛打哈欠,有睡得太飽的嫌疑。

  申小愛掀開棉被下床,注意到房間的燈已經關掉,她不記得自己曾經關燈,也許是許阿姨進來關的,從她來到言家那一天起,許阿姨就非常照顧她,幾乎就像是自己的親人,常常會在她睡著後進房幫她關燈。

  直到她的腳踏上地板,膝蓋傳來一陣疼痛,她才發現傷口比想像中來得疼,難怪言品夏會堅持她必須回家休息……不對不對,這已經不是她的家了。

  申小愛搖搖頭,把腦中的想法搖掉。她既然已經決定和言品夏離婚,就不可以再有這個想法,雖然她在這個家生活了十二年,但她畢竟是外人,不可以再留戀。

  她接著又想起陳明宏,昨天言品夏對他說了那麼過分的話,他的自尊心一定受到很大打擊,得趕快回去安慰他才行。

  不是申小愛偏心,而是她知道言品夏多會打擊人的自尊,她的自尊已經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她不希望陳明宏也落得同樣下場。

  只是當她匆匆忙忙趕回公寓,卻不見陳明宏的人影。

  奇怪,她記得今天是輪到他上大夜班啊,跑到哪裏去了?

  因為手機在昨天的車禍中摔壞,申小愛沒辦法聯絡阿宏,只好去問梁萱若。

  「萱若姊!」叩叩!

  梁萱若正戴上耳機專心聽「法語實景對話」,不期然聽見背後傳來敲門聲,只得拔掉耳機前去開門。

  「小愛!」她不是在言家休養嗎,怎麼回來了?

  「我到處都找不到阿宏,萱若姊知道他去哪裏了嗎?」申小愛氣喘籲籲,一看就知道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也難為她這麼關心阿宏。

  「他到中部去了。」梁萱若答道。

  「去中部?」申小愛愣住,阿宏好端端的沒事去中部做什麼?

  「言品夏三個鐘頭前來找阿宏,兩個人不曉得談了些什麼。」梁萱若解釋。「我因為怕打擾到他們說話先到外面回避,等我回來時,阿宏已經整理好行李,說要去中部。」

  竟然有這種事,言品夏竟然趁她不在時來找阿宏談判,真是太過分了!

  「他一定是威脅阿宏要他離開我,我去找言品夏算帳!」申小愛想都不想就亂安罪名,把矛頭全指向言品夏。

  「小愛,你先冷靜下來。」梁萱若勸她。「我覺得事情好像不是你想的那樣,因為阿宏是面帶笑容很興奮的離開,不像被威脅……」

  「萱若姊,那是因為你不了解言品夏,才會這麼說。」申小愛搖搖手,一口咬定言品夏就是凶手。「他就是有本事把人騙得團團轉,被他賣掉了還高高興興幫他數鈔票。」她有無數次類似的經驗,每一次都經驗慘痛,她相信陳明宏也是上了言品夏的當,才會微笑離開。

  「好吧,你說是就是。」梁萱若和她持不同意見,但她畢竟沒和言品夏一起生活過,就算對言品夏印象不錯,也只是她個人的觀感,不宜多說什麼。

  「我現在馬上去找言品夏問個清楚!」申小愛夾緊身上的小包包,轉身走人。

  梁萱若凝視她活潑亂跳的背影笑了,小愛永遠都這麼充滿朝氣,難怪言品夏舍不得放棄她。

  另一方面,申小愛氣衝衝地殺去言品夏的公司,一樣沒逮到言品夏,原因竟是——

  「總裁回家去了。」特助解釋。「因為夫人你昨天發生車禍在家休養,總裁不放心留你一個人在家,特地趕回去照顧你。」

  特助的眼神,明顯不讚成她膝蓋受了傷還趴趴走,申小愛沒空和特助計較,因為她的心都被言品夏體貼的舉止融化了,他竟然為了她,特別趕回家。

  「我、我知道了,謝謝你。」申小愛紅著一張小臉,離開言氏集團總部,繼續她的「尋夫之旅」。

  她不明白言品夏既然這麼在乎她,為什麼還能夠忍受她離家三年?憑他的能力,隨隨便便都能找到她,可他從來不跟她聯絡,更別提關心。

  有關他的一切,都是個謎,她雖然和他一起生活十二年,卻始終不了解他。

  申小愛越想頭越痛,最後決定不想了,再想下去她會發瘋,還是找到言品夏問清楚比較實際。

  在回言家別墅之前,她先把手機拿到通訊行修理,然後再搭計程車回去。

  而就在她在回言家的路上,言品夏正狂打手機找申小愛。

  「您撥的號碼,目前沒有開機——」

  這是他第一次撥她的手機,所得到的回應竟然是未開機,無論他試了幾次結果都是一樣。

  這小妮子究竟跑哪裏去了?

  言品夏發誓等申小愛回來,一定要好好打她一頓屁股,竟然讓他如此心急——等等,這還得建立在她會回來的前提之下,如果她決定一去不複返,他該怎麼辦?

  言品夏一向非常自信,但這一次他卻感到心慌,因為她是申小愛,誰知道她會作出什麼離譜的決定?

  他拿起車鑰匙就要出去找人,這個時候申小愛剛好進門,一瞧見言品夏,立刻衝了過去,打算先聲奪人。

  「言品夏——」

  「我以為你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她才開口,就發現自己整個人被他擁進懷中,他的身體並且微微顫抖,好像真的很怕她走掉。

  申小愛頓時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從沒看過他如此激動,也不曾看過他如此真情流露,他不是命令她就是捉弄她,從來不會在她面前流露出真感情,有一度她以為他是冷血動物,要不是在言爺爺的喪禮上確實看見他流淚,她會以為他是沒有感情的。

  「我只是回家一趟。」然而沒有感情的他,體溫卻如此溫暖,好像她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重視的人般緊緊擁住她,緊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言品夏一聽見「家」這個字,馬上放開她,不悅地拉下臉。

  「我說過,這裏才是你的家,以後不許你把那間破公寓當成家!」態度霸道惡劣,申小愛根本不能接受。

  「這裏或許曾經是我的家,但是現在我已經擁有全新的生活,未來我還要和阿宏建立自己的家庭,這裏已經不再是我家!」她忘了他有多霸道,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逃婚,才要離開他。

  言品夏臉上的表情,因為她這席話吹起狂風暴雨,幾乎就要控製不了情緒。他沒料到這些話真的對他造成影響,原本他以為無論她是怎麼看待陳明宏他都能淡然處之,可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在生氣。

  「你確定他的肩膀,堅硬到足以擔負起一個家庭的責任嗎?」言品夏的反擊向來簡潔有力,申小愛三兩下就被擊垮,只能硬著頭皮反駁。

  「我相信阿宏!」她臉紅回道。

  不過申小愛的嘴巴雖然這麼說,心裏卻也不由得懷疑陳明宏的能力,就他昨天的表現,是不值得讓人信任。

  言品夏沒說什麼,但他輕蔑的眼神卻比嘴巴還要毒,她的臉也更紅。

  「我問你,你到底把阿宏弄到哪裏去?」她決定反守為攻,直接跟他要人。「萱若姊說你去找阿宏以後,他就突然打包行李去中部,你是不是威脅他不能和我在一起,否則就要對他不利?」

  「你的想像力真豐富,還真的把我當成黑手黨老大。」他諷刺回道。「我沒那麼大本事,是陳明宏自己願意去的。」

  「怎麼可能?」她才不信。

  「是真的。」言品夏挑眉。「我提供了一份優渥的待遇,請他幫我到中部工區做環評,因為你說過他的日子不是很好過,我想幫助他才給他這一份工作,沒想到你卻反過來怪我。」

  原本應該是她理直氣壯,聽他講完以後,反而像她在胡鬧。

  「呃……」

  「他是學環境工程的吧?」

  申小愛點頭。

  「這就對了。」他理所當然的說道。「他很高興能夠有學以致用的機會,我認為你也應該為他高興,畢竟我給他的薪水不少,可以確實有效的改善陳明宏的生活。」

  聽起來他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挺陳明宏,她再懷疑他就說不過去。

  「可是……」

  「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自己打電話給陳明宏確認,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言品夏並且很大方的出借手機,申小愛看著最新款的手機攤放在她眼前,猶豫了一下,當真拿起手機打電話給陳明宏確認。

  「阿宏,我是小愛。」她撥陳明宏的手機,一會兒就接通。「你現在人在哪裏?」

  陳明宏在線路那端,一聽見申小愛的聲音,就非常高興地跟她說他現在在台中車站,正在等工地的夥伴來接他,怎麼聽都不像被強迫。

  「哦!」申小愛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隨便應聲。

  陳明宏接下來還跟她說這是很好的學習機會,他很感謝言品夏願意栽培他,還付他優渥的薪水,言品夏真是他所見過最雍容大肚的男人,然後無數個小數點。

  「……」申小愛一邊聽陳明宏說話,一邊點頭,也只能以小數點代替,最後掛上電話。

  「這下你相信了吧?」言品夏拿回手機,眉毛挑得老高。

  申小愛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只好也幫忙陳明宏數鈔票,因為就言品夏支付的薪水來看,確實給得不少。

  「……就算真的是這樣好了,也不能影響我的決心,我還是決定要跟你離婚!」對,她要堅定,不能因為這幾天來發生的事而有所動搖。

  言品夏的眼睛迅速眯起,本來想發脾氣,後來想了一下,改為露出自信的笑容。

  「可以啊!」他乾脆來個將計就計,引她上鈎。

  「耶?」他意外的乾脆,反而讓申小愛呆若木雞。

  「我可以答應跟你離婚,不過你要先答應我,回家和我過一個星期的夫妻生活。」他提出條件,乍聽之下沒什麼了不起,卻在申小愛的內心炸開一個洞。

  「你說什麼,你要我回家和你過一個星期的夫妻生活?」她像九官鳥一樣重複他的話,難以想像他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一個星期換來終生自由,很值得啊!」他聳肩。「這個算盤怎麼撥都是你贏,傻瓜才不答應。」

  「話是沒錯……」算盤是這麼撥的嗎?「可是……」

  「除非你怕你會愛上我,這就另當別論。」他祭出最後一招激將法,果然立刻收到功效。

  「誰會愛上你,自大鬼!」她很孩子氣地朝言品夏做了一個鬼臉,看得他想笑。「我就算待在你身邊一千年,也不會愛上你的!」哼!

  「最好是啦!」他難得孩子氣的反嗆回去。「雖然我不認為我能活到一千歲,但是你願意陪我那麼久,我也樂見其成。」

  「誰要陪你那麼久?討厭鬼!」她氣到跳腳。「我還巴不得一個星期馬上過去,跟你say good-bye!」

  「好啊!那就拿出你的本事,千萬別愛上我,否則我會嘲笑你一輩子。」他玩上癮了,卯起來跟她對嗆。

  「絕對不會!」她發誓。「不過,你所謂的夫妻生活,該不會包括那個……那個……」

  「上床?」

  她點頭。

  「我不會要求你跟我上床。」

  她鬆口氣。

  「但除了上床以外的事,你全都得做。」

  「啊?」她愣住。「全、全都得做?」

  「是啊,你怕了?」言品夏涼涼地打量申小愛,只見她小臉通紅,陷入天人交戰。

  「我……」

  「不要就算了。」他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我又沒有真愛在等我,對我沒差。」

  本來就是,他哪會有差?有差的人是她!

  「好,我答應!」她豪氣幹雲的把自己押出去,賭了。「一個星期後,你要依照約定,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不能賴皮。」

  「一言為定!」他一口答應下來,申小愛不放心,還要跟他打勾勾、蓋手印。

  言品夏簡直快笑出來,她還相信打勾勾、蓋手印這一套,真的是很天才。

  不過他還是跟她打勾勾、蓋手印,認賭了。

  誰教她從頭到尾都是他的小妻子,就算有不好的習慣,也都是他幫忙養成的,他得負責。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18 PM

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2-5-13 02:31 PM 編輯

第七章

  回言家別墅住有個好處,那就是無論住在哪一個房間,裏面的床都很好睡,一樣都是世界知名的頂級名床。

  申小愛舔嘴微笑,正睡得香甜,就算搬回以前那間相連的房間,她一樣有辦法睡得跟只豬一樣,想要善盡人妻的責任,恐怕有點困難。

  不過她連在睡夢中都這麼快樂,是有原因的。因為她正夢到言品夏舉起她的手,拿到唇邊緩緩輕吻,好像她是公主一般珍貴。

  「唔。」她翻過身面向連接門的那一邊,夢中的她臉紅心跳,夢外的她則是滿臉笑意,一臉滿足。

  她到底都夢見些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言品夏打開相連的房門,一眼就看見申小愛心滿意足的笑容,他雙手插進褲袋走到床邊,彎腰打量她的睡臉,只看見她像小嬰兒一樣吸吮手指,當場笑了出來。

  有沒有搞錯,幼稚到這個程度,還敢大聲說自己是人妻?

  「喂,童養媳,起床了!」他伸出一隻手搖她的手臂,她不耐煩地揮開,當他是蚊子。

  「不要吵,我還要睡覺!」討厭的蚊子,在她耳邊嗡嗡叫,擾人清夢。

  「童養媳,我上班快遲到了,快起來幫我準備早餐。」他一邊笑一邊搖她,終於搖到她受不了睜開眼睛大叫。

  「就跟你說——啊!你為什麼在我的房間?」她一清醒就忙著鬼叫,言品夏挑高眉,用下巴點了點門的方向。

  「快點去準備早餐。」他高高在上的跩樣,提醒申小愛,她和言品夏約好要和他過一個星期的夫妻生活,今天是第一天。

  她爬起來跪在床上轉頭看牆上的鐘,差點沒叫出來。才六點半,他一定要這麼早出門嗎?簡直是故意虐待她嘛!

  「我知道了,我去準備早餐。」她不甘心的噘嘴,認了。「你先離開房間,我要換衣服。」

  「為什麼?」他慢條斯理的反問她。「我在你也可以換衣服啊!我們是夫妻,沒有什麼是你不能在我面前做的事,你就盡管換吧!」

  「你——可惡!」她知道他是在捉弄她,氣得拿枕頭丟他。

  「哈哈哈!」言品夏輕鬆的接住枕頭,聲音忽然轉沈。「你變大膽了,居然敢對我丟枕頭。」以前他只要眼睛一瞪,她就會嚇得跑去躲,現在她不但不躲,還會反擊,教他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我都已經離家三年,當然會變,你不也變了嗎?」他充滿誘惑的聲線,害申小愛不自覺地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我什麼地方變了?」他專注地盯著她的小臉,淡淡紅暈在她雙頰上渲開,形成天然的腮紅,就算不化妝也一樣美麗。

  變得更溫柔、更坦白、更教她迷惑。

  申小愛在心中回答他的問話,但嘴巴卻無法暢所欲言,只得支支吾吾的逃避。

  「我怎麼知道?就是變了嘛!」討厭,幹嘛問得這麼仔細,教她如何回答……

  「你不喜歡我的改變嗎?」他將手中的枕頭放回原位,右手圈住她的腰將她拉近,臉幾乎和她碰在一起。

  「也不是不喜歡……」她像夢中一樣臉紅心跳,他今天看起來格外清爽、格外有魅力。

  「那是怎樣?」他追問,而她不曉得如何回答,她自己正處於迷霧森林之中,根本走不出去。

  「放開我,我要去做早餐了!」她嚐試扳開他手臂逃脫,但哪有這麼簡單啊!她自己也承認這三年來他變了不少,其中一樣就是身體強度,現在他的身體已經壯到可以去打NBA,想擺脫他下輩子再說。

  「先給我一個早安吻,我再考慮要不要放手。」他擺明耍賴。

  「早、早安吻?」申小愛聞言小嘴張成O字形,眼睛眨呀眨,明顯失神。

  「新婚夫妻不是都這樣嗎?」幹嘛這麼驚訝。「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可是我們不是新婚夫妻。」她還是沒有辦法回神。「我們已經結婚三年了……」

  「現在才想起來嗎?」他挑眉。「是誰在新婚之夜逃跑?你不覺得你對我有所虧欠嗎?」

  連續三個問句,打得申小愛無力招架。確實是她犯錯在先,他這麼要求她,好像也滿合理……

  申小愛本來就是一個很容易被說服的人,尤其在她理虧的情況之下,她更是無法搖頭說不。

  只是主動吻他真的好難,不,應該說只要是接吻對她都很困難,因為她根本沒有吻過人,能不能只是親臉頰就算了……

  「不能只親臉頰,一定要親這裏。」言品夏知道她想用混的混過去,連忙先用手碰自己的嘴唇,要她別親錯地方。

  「哪有人自己指定親哪裏的……」她難為情地盯著他的嘴唇,第一次發現他的嘴唇這麼性感、這麼引人遐思。

  她深吸一口氣試著吻言品夏,但這是她的初吻,她沒經驗,怎樣都親不下去。就看見申小愛的嘴唇這一秒貼近言品夏,下一秒鐘又離得他遠遠的,活像是德國黑森林咕咕鐘的小鳥,一伸一縮之間非常可笑。

  言品夏等得不耐煩了,乾脆用手扣住申小愛的後腦勺,直接朝她的嘴唇吻下去。

  申小愛完全反應不過來,眼瞪大如銅鈴,嚇得不敢動。

  她的反應完全在言品夏的意料之中,也許是出自於一股莫名的自信,他一直相信申小愛並沒有和陳明宏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事實上也是如此。

  言品夏的心情因為這個發現開始興奮起來,下手毫不留情。

  這一吻雖然稱不上驚天動地,但把申小愛嚇得魂飛魄散,絕對足足有餘,她的唇從沒遭人如此徹底蹂躪過。

  她的櫻唇因為他的吸吮,慢慢轉而嫣紅,襯得她的雙頰更為粉嫩。就在她逐漸接受,以為這就是親吻的時候,他突然又發狠用舌尖橇開她的唇瓣,火舌侵入她的芳腔,撩撥她的膽怯的小舌頭。

  申小愛簡直嚇壞了,身體一直往後退,他卻更加圈緊她的腰,將她的身體拉回原位更加深入吻她。

  「嗯……」她無力地發出嚶嚀,讓言品夏更加興奮,幾乎要把她壓進床褥和她做愛,最後還是發揮了最大的意志力,硬是命令自己停下來。

  「呼呼!」他氣喘籲籲地放開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會這麼激動。

  申小愛傻傻地看著他,半天才想起應該臉紅。

  「快去做早餐。」他說。

  熱吻之後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殺風景,申小愛氣得拿起枕頭K他,叫他滾出去!

  言品夏邊笑邊轉身,和她一起生活真的很有意思,他過去怎麼沒有發覺?

  他幾乎是吹口哨離開她的房間,申小愛在他走後,七手八腳的打開衣櫥換上家居服,換好了以後衝到浴室梳洗,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跳,完全就是戀愛中女人的幸福模樣,她會不會臉紅得太明顯了?

  笨蛋小愛,你在幹嘛?別忘了你是為了和言品夏離婚,不得已才屈於他的淫威之下,千萬記住!

  給自己加油打氣之後,她重新整裝出發,發誓她一定會撐過這個星期,順利和言品夏離婚,然後再去中部找陳明宏。

  對,就是這個樣子!

  只是當她到了廚房看見言品夏以後,所有要和他離婚的念頭全部跑光光。他正坐在餐桌邊的椅子上看報紙,身上已經換上一件淡藍色襯衫,胸前的扣子有三、四顆沒扣,誘人的腹肌若隱若現。

  她差點沒當場噴鼻血,她過去也不是沒見過他打赤膊,卻不若今天的刺激來得大,她懷疑跟剛剛的吻有關,她不該跟他接吻的。

  「你早餐想吃什麼?」但是沒關係,她只要重新振作,不再和他有身體上的接觸,就能抵擋他的誘惑。

  「你會做什麼?」他反問她,不記得她曾經親手做過任何一頓飯,或許這三年中有所改進。

  「我只會烤吐司和泡咖啡,連煎蛋都不會。」答案揭曉,這三年中她沒有任何改進,只不過伺候她的人由他和傭人換成餐廳的店員,她一樣只動嘴不動手,啥都不會。

  「沒關係,就烤吐司和咖啡。」他倒也相當配合,一點都不挑嘴。

  申小愛點點頭,拿出她的花邊小圍裙穿上,可愛的模樣讓人聯想起電玩裏頭的女撲,她若穿這樣出門,肯定迷死一堆宅男。

  只可惜,他不打算與旁人分享他的小妻子,她穿圍裙的模樣,只有他能欣賞,絕不會給別的男人機會。

  申小愛並不知道言品夏正算計該怎麼把她佔為己有,只顧著拿出兩片白吐司,將吐司放進烤吐司機按下開關,一邊打開櫃子拿出果醬和餐具,忙得團團轉。

  奇怪,吐司怎麼烤這麼久,這烤吐司機會不會壞了?

  申小愛忙著檢查烤吐司機,沒注意到言品夏正悄悄接近她。

  她伸手碰觸按鈕,這個時候吐司忽然從烤吐司機中彈出來,眼看著就要打到她。

  「啊——」她也不會動手去接,只會鬼叫鬼叫,幸好言品夏從背後幫她接住吐司,還用高大的身軀當作牆壁,讓她不至於往後傾倒。

  「我接住了。」他既接住吐司也接住她的人,一樣都不會漏掉。

  「謝謝。」申小愛往後仰視言品夏,他正俯看她,兩人的臉相差不到五公分,害她克製不住臉紅。

  「你永遠都是這麼迷糊。」他微笑,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引發她內心騷動。

  「吐司。」她小聲的跟他要吐司,言品夏將吐司塞進她的手裏,趁勢親吻她的臉頰,她像觸電一樣全身麻痹,腦子都空了。

  「我看早餐也吃不成,得去上班了。」他決定放棄要申小愛做賢妻良母的主意,她天生不適合進廚房。

  申小愛暗暗鬆一口氣,大聲說。「你快去上班。」不要折磨她。

  「你不過來幫我忙嗎?」他走回餐桌邊,拿起桌上的領帶晃了幾下。

  申小愛只得走過去,幫他把襯衫的扣子扣上,接著快速幫他打上領帶,言品夏臉上始終帶著笑意,眼神也專注得可怕。

  「接下來,送我出門上班。」他又要求。

  她沒得選擇,只好送他到門口,要他開車小心。

  他像上次一樣親吻她的臉頰,說了聲:「我去上班了。」然後愉快的出門。

  言品夏走後,申小愛癱坐在玄關的地板上,心想言品夏真是太可怕了,只要他有心獻殷勤,慈禧太後都會被他騙去,況且是她這個小小的童養媳?

  申小愛沒注意到,她正用她最痛恨的外號稱呼自己,只是一心擔憂自己會難逃言品夏的魅力。

  再這麼下去,別說一個星期,一天她都撐不下去。

  她煩躁得不知道該怎辦,只好打電話向梁萱若求救。「萱若姊,你現在有空嗎,我能不能去找你談談?」

  梁萱若一口答應下來,申小愛火速飆到公寓。

  「萱若姊,該怎麼辦?我好煩惱哦!」她照例一見到梁萱若就撲上去,梁萱若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小愛真的很愛撒嬌。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慢慢說,別急。」梁萱若輕拍申小愛的背,要她冷靜下來。

  申小愛哪有辦法冷靜? 她有好多話要告訴梁萱若,請她幫忙拿主意。

  於是她把她和言品夏之間的約定一股腦兒的說出來,還順便把他反常的行為鉅細靡遺說了一遍,說完以後氣喘籲籲,好像遭受多大委屈一樣。

  「萱若姊,你說氣不氣人?」分明是在刁難她嘛!

  梁萱若凝視申小愛紅通通的小臉,沒在她臉上看見委屈,倒看見一個戀愛中的女人,而且言品夏明顯還愛著小愛,只是他既然這麼愛她,為何能夠忍受她在外流浪三年卻不來找她?其中應該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小愛。」總之,既然她來找她幫忙就是想弄清楚,她盡全力幫她就是。

  「是,萱若姊。」申小愛坐得直挺挺,一臉乖小孩樣。

  「你自己是什麼感覺?」梁萱若問申小愛。

  「啊?」

  「我的意思是,當言品夏吻你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天旋地轉,整個腦筋都空了?」令梁萱若難以相信的是言品夏竟然忍了十五年才吻她,他不是定力太強,就是後知後覺,但他看起來又像是很敏銳的人,連她都被搞混了。

  「對,就是這個樣子!」申小愛拚命點頭,覺得梁萱若好聰明,不愧是她信賴的大姊姊。

  「那……比起言品夏,阿宏吻你的時候,你又是什麼感覺?」得搞清楚。

  「阿、阿宏?」申小愛嚇一跳,好像梁萱若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梁萱若打量她的表情,恍然大悟。

  「你還沒有和阿宏接吻過?」她和言品夏沒有kiss過她能理解,但是她口口聲聲說阿宏是她的真愛,她以為他們兩人早就kiss過了。

  「再怎麼說我都已經結婚,不能做這種違背婚姻的事。」申小愛的邏輯與眾不同,表面上守舊,其實是守著身子等待言品夏回頭找她,原來她對言品夏的愛和他一樣深,只是她自己沒有發覺。

  這兩個人——不,這一對夫婦到底在玩什麼遊戲?連她都被搞糊塗了。

  梁萱若不由得笑出聲,因為真的很好笑,相愛的兩人渾然不覺,她這個旁觀者倒是一清二楚。

  「萱若姊,你怎麼突然笑起來?」申小愛不知道梁萱若已經找到問題的症結點,被她的反應嚇到。

  「因為我剛剛發現,你愛言品夏,言品夏也愛你。」梁萱若說出她的想法,申小愛又是呆若木雞。

  「我、我愛言品夏?」這是不可能的事,她愛的是阿宏……

  「重點是他也愛你。」梁萱若握住申小愛的手,表情十分認真。「我認為你們之間的感情很深,連係也非常強烈,只是過去你們兩個人都沒察覺,但我相信言品夏已經覺醒了,所以才會不斷采取行動,就為了贏回你。」

  「可是……」

  「而且我認為你也一樣哦!」梁萱若提醒申小愛。「你口口聲聲說喜歡阿宏,但我好像不曾看過你們牽手,該不會是你下意識拒絕他所有碰觸?」

梁萱若觀察得很仔細,就連申小愛自己沒有發現到的問題,她也一並提出來。仔細想想,阿宏已經暗示過好幾次她可以牽他的手,可她連坐他的機車,都避免和他有身體上的接觸,但面對言品夏她卻怎麼也拒絕不掉。

  「萱若姊,我……」申小愛不曉得怎麼說比較好,她的心情很亂,毫無頭緒。

  「小愛,你冷靜下來,自己好好考慮考慮。」梁萱若勸她。「我不怪你迷惑,畢竟這違背了你一直以來的認知。萱若姊希望你能冷靜思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不要一再錯過真正的愛情。」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落寞,但申小愛太粗心了,根本沒有察覺到梁萱若的異狀。

  「……我先回去了,萱若姊,我要一個人好好想想。」申小愛還沒能從梁萱若的話的衝擊中回複過來,眼神淨是茫然。

  「好,路上小心。」梁萱若知道她現在需要獨處,也不挽留申小愛,就讓她想透徹,對所有人都好。

  申小愛跟梁萱若簡單說了聲再見,隨即關上梁萱若的房門,一個人離開。在經過自己房間的時候,突然想起言品夏送她的項鏈,還被她隨便塞在抽屜之中,於是從包包中搜出鎖匙,把房門打開。

  她走向床頭櫃,打開抽屜拿出鑽石項鏈,才發現它很重,重得好像一個承諾。

  不要擔心,我已經跟爺爺發過誓,會一輩子照顧你,你只要把自己交給我就行了。

  她想起結婚當天他對她說的話,那個時候她唯一擔心的只有會被他欺負一輩子,根本沒有指望讓他照顧,可如今回想起來,她好像真的很依賴他。

  申小愛搖搖頭,越想思緒越混亂,所有感覺都變了,變得一切都不再確定。

  她迅速將項鏈戴上,然後關上抽屜,再一次背起包包離開公寓,她有一種預感,自己不會再回來這個她居住了近三年的小窩。

  離開公寓之後,申小愛沒有直接回言家別墅,而是到附近的公園亂逛,試圖靠自己的力量想清楚。

  她真的愛言品夏嗎?

  申小愛好煩惱。

  萱若姊說他也愛她,但這有可能嗎?萱若姊會不會想太多了,言品夏只是在負不得不負的責任,因為他答應過言爺爺要好好照顧她。

  她一直胡思亂想,僅僅只是猜測言品夏的心意,就可以想好幾個鐘頭,不但錯過午餐,眼看著連晚餐都要錯過,在此同時,言品夏正狂打她的手機。

  「您撥的電話,目前暫時沒有回應——」

  「可惡!」言品夏氣得摔手機,按內線要特助進來辦公室,特助馬上出現。

  「有什麼吩咐,總裁?」特助是老經驗,一看言品夏的臉色就知道一定又是申小愛惹麻煩,只有她才能挑起他這麼狂暴的情緒。

  「立刻去幫我買一支手機,我要馬上開通!」他吼道。

  ※   ※   ※

  「啊,已經這麼晚了,得趕快回去才行。」夕陽西下,天色逐漸變暗,申小愛總算察覺到自己在外逗留太久,急著回別墅。

  她本來想直接打電話叫計程車,才想到她的手機還寄放在通訊行,不曉得修理好沒有?

  申小愛只得先到通訊行拿手機,幸虧手機摔得不重,沒花太多修理費,而且通訊行的店員很體貼的幫她把手機充好電,她只要開機就可以立刻使用。

  「謝謝。」她對著男店員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害人家差點追出來跟她要電話。

  同一時間,一支全新的手機已經送到言品夏面前。

  「您的手機號碼已經輸入,電池也充飽了,現在馬上可以使用。」特助神通廣大,三兩下就搞定言品夏的要求,辦事效率之高,連言品夏都不得不讚美他。

  「你做得很好。」他邊說邊打申小愛的手機,打算再試一次。

  這一次,電話居然通了,讓他十分意外。

  「喂,我是小愛——」

  「你在哪裏?!」言品夏忍不住在話筒這邊大吼。

  申小愛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排頭,都快哭出來。

  「我在你公司附近。」

  「什麼?」

  「我來拿修理的手機。」她超級委屈。「而且,你為什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不要說了,留在那裏,我立刻去找你。」言品夏掛斷手機,匆匆拿起新買的手機就要離開公司。

  特助還直挺挺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不知道該不該退。

  「你可以下班了。」言品夏隨口丟下一句話,走人。

  特助抬起手腕看表——六點三十分。

  這是他頭一次在晚上八點前下班,看來他們的總裁夫人,對總裁的影響力不容小覷,他最好記住。

  公司附近就那幾家通訊行,言品夏一下子就找到申小愛。

  她的眼眶紅紅的,似乎哭過,看得他的眉頭都皺起來,誰欺負她?

  「小愛。」他熄火下車,用力關上車門,朝她直直走去。

  申小愛根本不想理他,跟他鬧脾氣。

  「你怎麼了,幹嘛故意不看我?」他不容許她忽視他,哪怕是一秒鐘都不行。

  她連朝他做鬼臉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緊緊閉上嘴巴,來個無言的抗議。

  言品夏注意到她手上還拿著手機,直接抓住她的手,拿走她的手機丟進路邊的垃圾桶。

  「你幹什麼?!」幹嘛丟掉她的手機?

  「這麼爛的手機不要也罷。」老是讓他找不到人。「我給你買了一支新手機,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會使用複雜的功能,特別吩咐Jason挑一支功能比較簡單的手機,很好操作。」

  他怕申小愛不會使用,還特地教她怎麼使用,申小愛氣得滿臉通紅,只想殺了他。

  「就是這樣,我才要離開你,你這個大傻瓜!」她氣得大叫,眼眶更紅,眼淚簌簌地掉下來。

  「小愛?」她怎麼哭了,他哪裏惹到她了嗎?

  「走開,我不要理你。」自大的家夥。「我的手機雖然不好用,但是也跟著我好幾年了,你幹嘛把它丟掉?」

  申小愛一邊擦眼淚一邊癟嘴,言品夏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去把手機找回來。

  「你幹什麼?」幹嘛翻垃圾桶?

  「找回你的手機。」可惡,他丟到哪裏去了?裏頭的東西真惡心,光線又差,根本看不到手機在哪裏。

  「不要翻了!」她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翻垃圾桶,她捨不得。「丟掉就算了,你堂堂一個集團的總裁在路邊翻垃圾桶,會被人家笑的。」

  看樣子她還是很在乎他嘛!還怕他會被恥笑,但最令他心疼的還是她的眼淚,他不該惹她哭的。

  「我們去吃冰淇淋好嗎?」他想到一個可以讓她不再傷心的方法。

  「吃冰淇淋?」申小愛聽見冰淇淋三個字,果然立即止住淚水,破涕而笑。

  「對啊,你不是最愛吃冰淇淋?」

  「嗯。」申小愛點頭,每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吃冰淇淋消氣,虧他還記得。

  「好久沒有一起吃冰淇淋了,我們走吧!」言品夏牽起她的手,朝街道的另一邊走去。

  申小愛跟在他身邊,內心有說不出的開心,這才像夫妻。

  言品夏幫她點了她最愛的口味——草莓冰淇淋,自己則點了各一球咖啡和香草,兩人你一匙、我一匙,互挖對方的冰,邊玩邊吃,非常開心。

  之後,他又帶她去吃海鮮義大利面,一樣幫她把蝦殼剝掉,又去掉蛤蜊的殼才準她吃。

  「你們看,那個男的對他女朋友好好哦!好體貼……」

  附近桌到處傳來類似的讚歎聲,言品夏見怪不怪,倒是申小愛漸漸有感覺,以前她總將他對她的好視為理所當然,從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失去他的關心會怎麼樣?這三年間她深刻體會到很多,卻倔強得不肯承認。

  他真的對她很好,多少年以來,這樣的好不曾間斷。

  「小愛,吃飯的時候不要發呆,當心噎到。」言品夏拿起餐巾幫她擦掉沾在嘴邊的醬汁,申小愛好想問言品夏,被迫時時刻刻照顧她,他會不會煩?

  但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因為她怕聽到肯定的答案,到時候哭得更大聲、更糗。

  兩人吃完飯以後,沒再安排任何活動,直接就回家。回到別墅,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梳洗,申小愛泡了一個香噴噴的澡,舒服到她都不想離開浴缸。

  她足足洗了一個小時的澡才肯走出浴室,申小愛換上一件寬鬆的家居服,就要爬上床睡覺,這時她突然想知道言品夏睡著了沒有,於是偷偷地打開相連的門,讓她失望的是他並不在裏面。

  申小愛悻悻然地關上門,有點生氣言品夏竟然拋下她去做別的事,一點也沒想過自己拋棄了人家三年,才是真正的罪人。

  悅耳的鋼琴聲,這個時候隱約從走廊另一頭的房間傳過來。申小愛順著琴聲走到琴室,開放的空間宛如一座小型表演場,言品夏就坐在白色的古董鋼琴前盡情揮灑他音樂上的才華,他正在彈李斯特的〈鐘〉,琴聲輕快悠揚,層次分明,相當具有水準。

  申小愛悄悄地站在琴室的入口,欣賞言品夏彈琴,他的鋼琴已經彈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見他的手指飛快在黑白鍵上穿梭,彈到精彩處彷彿有四只手同時在琴鍵上飛舞。

  她看呆,也聽醉了。他在各方面都是那麼出色,若不是言爺爺反對,說不定他早就當上鋼琴演奏家,在全世界巡演。

  啪啪啪!

  當最後一個音符從他指尖滑過,申小愛也忘情的鼓掌,彈得實在太好了。

  言品夏聽見掌聲,轉頭面向申小愛,輕輕地問她要不要玩四手聯彈?

  申小愛起先猶豫,在他鼓勵的眼神下走向言品夏,在他身邊坐定。

  「彈什麼曲子?」她怯怯地看著黑白琴鍵,不是很有把握,她的鋼琴本來就彈得不好,更何況她已經有三年沒彈過琴。

  「土耳其進行曲。」他說。

  「這好難。」她哇哇叫,不認為自己彈得來。

  「我彈主旋律。」言品夏微笑,一肩扛起所有責任。

  「嗯……嗯,我試試看。」申小愛不確定地點點頭,好怕自己彈不好。

  兩人先是對視培養默契,言品夏點了一下頭以後便開始彈琴,申小愛雖然努力跟上,但因為疏於練習,加上對曲子不熟悉又沒有看琴譜,彈了幾個小節便出錯。

  「對不起。」她停下手一臉抱歉地看著言品夏,他搖搖頭輕笑了幾聲,也看著她。

  他比她早一步洗完澡,頭髮已經乾了大半,但仍有殘餘的水滴從他的髮尾滴下,他動手撥掉水滴,動作自然瀟灑。

  申小愛突然覺得很迷惑,他各方面都這麼完美,被迫和她這個笨蛋送作堆,他一定很痛苦。

  「……你一定覺得我很笨,什麼事都做不好。」他難得邀她彈琴,她卻頻頻凸槌,其他的事也是,她連早餐都不會做。

  「為什麼這麼說?」他輕聲問她,覺得今晚的她特別美麗,好像洋娃娃。

  「因為這是事實。」她苦笑。「你從小就是資優生,我卻得靠你幫我熬夜念書,考試才能勉強過關,你一定覺得我很煩、很討厭,對不對?」

  這是她第一次能夠和他面對面,把心裏的疑問說出口,以前她忙著逃避和反擊,根本沒有想過問他的意見。

  這同時也是言品夏第一次有機會聆聽她的心聲,原來她一直認為他討厭她,就因為這個原因,她才要離家出走嗎?

  他突然想笑,怎麼他們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卻還看不清對方?

  「我確實曾經覺得你很煩。」他總算有機會把內心話說出來。

  「哦!」聽見他這麼說,申小愛又想哭,罵自己幹嘛多嘴。

  「但是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他認真說道。

  「啊?」申小愛呆呆地看著言品夏,一臉驚訝。

  「我本來已經準備和你一起共度餘生,但是那天晚上你卻偷偷溜走,我根本沒有機會告訴你真話。」害他拖延到今天才說,該罰。

  「可是……」他一直表現得很討厭她……

  她接下來的話很快地沒入言品夏的唇腔,度過最初的驚訝,申小愛漸漸能適應他的吻和接踵而來的挑逗。

  這回,言品夏的吻更加深入,他忘情地吮齧她的芳唇,申小愛緊緊攀住他的肩膀,言品夏越吻越激動,身體越壓越低,最後終於壓到琴鍵——

  砰!蹬蹬蹬蹬……

  他們一起合奏了氣勢磅礡的曲子,雖然沒人聽得出來那是什麼樂章,但卻異常美妙。

  申小愛丟臉到把臉埋進言品夏的胸膛,發誓不做人了,言品夏嘴角的笑意始終沒斷過。

  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提到離婚,申小愛沒想過,言品夏更不可能。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19 PM

第八章  

  次日,言品夏一大早就去公司上班。他不指望他的小妻子為他準備早餐,也不指望她送他出門,因為當他出門時,她還在床上呼呼大睡,一點也無法體會他有多辛苦。

  嚴格來說,申小愛會這麼囂張,完全是言氏祖孫兩人聯手把她寵出來的,言老爺已經是駕鶴西歸無力回天,後果當然只能交由言品夏去承擔。

  好命的申小愛,就這麼一路睡到中午,也沒有人敢去叫她起床。

  「糟糕,已經這麼晚了?來不及做早餐了!」申小愛沒忘記和言品夏的約定,她也有心履約,但她的瞌睡蟲真的很強也很多,等她打敗它們,言品夏早就去公司上班,說不定已經在吃午餐。

  她悻悻然地換衣梳洗,有點遺憾今天早上沒能送言品夏出門,他自己說過每天早上都要她送他出門,怎麼自己先開溜了?

  「少奶奶,少爺剛剛打電話回來,叫你要記得吃午餐,還交代你不能偏食。」許阿姨做好飯,請她到餐廳用餐。

  「知道了。」申小愛一個人坐在餐桌上,索然無味吃桌上的飯菜,覺得好無聊。

  她隨便挾了一些菜,隨便扒了幾口飯,就當吃過。

  「少奶奶——」

  「拜托拜托,許阿姨,別告訴言品夏。」她拜托老傭人別出賣她,老傭人搖搖頭,心想她和以前一樣會撒嬌,一點都沒變。

  不過,這屋子沉寂了三年,終於又恢複生氣,她也很高興。

  老傭人到底從小看著申小愛長大,也幫著疼她,就不同言品夏告狀了。

  午餐過後,是吃甜點、喝咖啡的時間,言品夏自己沒空吃午飯,倒不忘打電話給飯店,要他們派人把申小愛喜歡吃的甜點和咖啡送到家裏,所以這會兒她正吃著一片三百五十元的藍莓起士蛋糕,喝著一杯五百元起跳的咖啡,過的完全就是貴婦生活。

  「小姐,缺不缺人陪你喝下午茶啊?」

  就在她大喊無聊,開始覺得咖啡不好喝的時候,突然有個人冒出來自願作陪,是David。

  「歡迎歡迎,你怎麼有空來?」David算是言品夏那群狐朋狗黨中,她最喜歡的一個,比較體貼,說話也比較不損人。

  「我以為品夏會在家,沒想到竟會撲空,看見你在喝咖啡,就順便過來跟你打聲招呼了。」David拉開她右手邊的椅子,坐下來自己動手倒咖啡,熟門熟路的模樣,讓申小愛不由得懷疑過去三年他經常這麼做。

  「你為什麼認為言品夏會在家?」申小愛一臉好奇。

  「還是言品夏啊!」David搖頭。「你要這樣叫他叫到什麼時候?品夏現在可是你的老公,不要連名帶姓了吧!」

  「你管我!」她朝David做鬼臉。「他不准我叫他哥哥,我不想叫他的名字,這是我想出來的折衷方案,言品夏他也同意。」

  「好啦好啦,隨便你們。」看不懂他們玩什麼遊戲。「不過我真的以為品夏會待在家裏,結果白跑一趟。」

  「所以我才問你,為什麼會認為他在家裏?」她翻白眼。

  「因為你回來了啊!」David回答得很自然。「他那麼怕你跑掉,就算花時間守護你,也不足為奇——咦,這條項鏈他果然是為了你買的啊!」這小子,三年前就那麼認真,卻始終不肯鬆口。

  「什麼項鏈?」申小愛聽得一頭霧水。

  「你脖子上那條項鏈。」David手指向垂在她鎖骨下方的單顆美鑽。

  「這條項鏈怎麼了?」她用手摸大而閃亮的墜子,覺得它真的很重,有點不習慣。

  「你可知道當初品夏托我找這條項鏈時,花了多少心血?」David回憶道。「我家雖然是開珠寶店,但品夏開出來的條件非常嚴苛,我可是從台灣頭找到台灣尾,才幫他找到這條項鏈。」又要求切工細,還要鑽面毫無瑕疵,最重要是一定要五克拉的粉紅鑽!粉紅鑽耶!簡直是要累死他老人家。

  「當初?」這不是最近才買的嗎?怎麼……

  「品夏三年前就買下這條項鏈了,我猜是要拿來送你的結婚禮物。」David說。「但是當我問起他要送給哪一位幸運的女性時,他又不肯講,我也沒追問,你知道品夏就是那種個性,誰也奈何不了他。」

  的確,言品夏就是那種不想說,用槍抵住他腦袋他也不會說的個性,旁人常常會因此急瘋。

  「沒想到言品夏他……」申小愛因為David突如其來的告密亂了手腳,臉頰開始發燙。

  David見狀笑了出來,她的事品夏都跟他說了,說什麼為了追求真愛,所以要跟品夏離婚,結果她的真愛被品夏用計調到深山林內,她則是好端端的坐在豪宅裏面喝下午茶,還一臉幸福。

  「我本來以為品夏是為了責任不得不娶你,現在看起來不是那麼回事。」他完全看走眼。

  「David!」幹嘛說得這麼白?好傷她自尊哦!

  「品夏他很愛你,愛你之深,恐怕連他自己都被嚇著,所以他才會忍住不去找你,嗯,一定是這樣。」David並且扮演福爾摩斯,自己辦起案來。

  「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的吧!」申小愛超沒自信。「說不定是有其他原因,他才不想找我回來……」

  「不,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David堅持。「說老實話,以前有一度我很想追求你,整天圍繞在你身邊,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申小愛點頭。「那時候我念高二,你已經是大二的學生。」

  「對,我和品夏一樣大你四歲。」David回道。「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品夏又對你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剛好我家境也不錯,就大膽跟品夏提出想跟你交往的要求。」

  「結果呢,他答應了嗎?」一定點頭……

  「他只是瞪著我,冷冷的說:誰也別想碰我的洋娃娃!」語氣狠著呢!

  「這是什麼意思?」申小愛不懂。

  「我當時也不懂。」和她一樣呆。「不過後來我終於懂得他的意思,就是那次我誘拐你喝酒,結果你喝醉被罵成豬頭那次。」

  「嗯嗯,當時我好慘呢!」言品夏幾乎快殺了她。

  「我更慘。」他哈哈笑。「品夏狠狠揍我一頓,威脅我下次若是再做出同樣的事,就要和我絕交!我們兩個可是從幼稚園小班開始就是同學,有二十幾年的交情耶!他竟然說斷就斷。」可見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對她的感情有多深。

  「他既然這麼在乎我,為什麼不跟我聯絡?」申小愛好委屈。「以他的能力,找到我應該不難,可是他卻一次都沒有找我。」這是讓她最忿忿不平的地方,單憑這一點,她就無法原諒他,太傷她的自尊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 」一切都是謎啊!「但我知道,這三年來,你的行蹤都在品夏的掌握之中,徵信社的人每隔三天就要向他彙報你的生活情形,我都嘲笑他比經營事業還要認真。」

  「可是……」

  「小愛,品夏是個難懂的人,他的心思細膩,就算我和他已經認識二十幾年,還不見得了解他。」David勸申小愛。「他的想法,坦白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三年來他並不好受。」

  「為什麼不好受……」

  「這屋子太大了,小愛。」David搖頭。「有時候我來找品夏,都可以聽見自己腳步的回音,卻聽不見任何笑聲,難道你真的以為品夏不需要歡笑?他只是在忍耐,等待哪一天你回來用笑聲把屋子填滿,只有你才能豐富他的生命。」

  「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麼偉大。」她只是一個惹人嫌的笨蛋……

  「沒有嗎?」他可不認為。「那品夏幹嘛為了你抵擋來自異性的誘惑?你知道這三年之中,有多少女人想要爬上品夏的床,卻沒有一個女人成功。」

  她沒想到。她知道言品夏一直很有女人緣,也曾好奇他為什麼不跟別的女人交往,每當她問他這個問題,他就會勃然大怒,罵她沒腦筋。

  「我以為……他天生對女人不感興趣。」她說得小小聲,連她都很難說服自己,因為他昨天晚上才差點和她上床,如果不是他夠克製,她早就失身了。

  「你怎麼會這麼想?」好好笑。「有一段時間,品夏玩得很瘋,好像要把這一生的玩樂一次享受完,那個時候我們幾個死黨幾乎是夜夜笙歌,接連續攤,沒有玩到天亮絕不回家。」

  David說的這段往事,申小愛也有印象。當時他花名在外,還被冠上「花花公子」的外號,言爺爺氣得因此罵他敗家子,差點把他趕出家門,當時她一直在祖孫兩人之間當和事佬,就怕言品夏真的被趕出去。

  「但是我記得那段時間不長,言品夏沒多久就恢複正常。」申小愛回憶。

  「對,從此以後他就變了一個人。」David附和。「變得更嚴肅、更專注,心思只放在你一個人身上。」

  「David……」

  「在你離家的三年間,我幾乎看不見品夏臉上的笑容。」好像他的心也被她帶走。「但是現在你回來了,一切都好啦!品夏肯笑了,我又有生意做了。」

  David邊說邊從公事包裏拿出一個黑色絲絨盒,放在桌上。

  「這是品夏昨天跟我訂的耳環,說是要送給失蹤的老婆,慶祝她回來。」David俏皮說道。「但是我個人認為他是藉此說我愛你,就是不知道你是否聽得懂他的語言。」

  言品夏向David訂的,還是單顆美鑽。每一顆各重兩克拉,兩顆加起來重四克拉,和她的項鏈配成一套,無論身處什麼場合都耀眼。

  申小愛從來就不是個敏銳的人,可這次她真的感受到鑽石耳環中包含的情意,原來,他這麼重視她。

  「我如果是你的話,會親自去跟品夏道謝。」David建議。「聽說他最近很忙,中部休閑度假中心的開發案,進行得不是很順利,每天幾乎都在和各部門主管開會討論中度過。」

  David不愧是言品夏的死黨,對他的近況了若指掌,相形之下,她這個為人妻的,顯得很不盡責。

  「嗯,我等一下就去探望他。」她點頭,決定盡點責任。

  「別忘了戴上這副耳環,他會很高興的。」搞定,可以收錢了。

  申小愛聽從David的建議將耳環戴上,整個人看起來都在發亮。

  「小愛,你知道嗎?」David忍不住感慨。「如果你不屬於品夏,我一定追你。」

  「謝謝你,但是我對你不感興趣。」他那麼滑頭,她敬謝不敏啦!

  「那你對誰感興趣?」David反問她,很高興看見她的臉上爬滿紅暈。

  「要你管!」她又對他做鬼臉。「這是我的秘密。」

  是哦!好明顯的秘密,看得他好嫉妒。

  這個時候,大概沒有人會想到離婚的事吧?

  David在心裏偷笑,讚歎言品夏果然高招,一出手就把失蹤三年的老婆帶回身邊,而且申小愛顯然已經愛上他,可喜可賀。

  ※   ※   ※

  在去言氏集團探視言品夏之前,申小愛先回公寓一趟。

  她之所以回公寓,是因為梁萱若做的壽司超好吃,她想跟她學做壽司。

  梁萱若一接到申小愛的電話,馬上衝到附近的超市買做壽司的材料,等申小愛從陽明山趕來,時間上剛剛好,一秒都不會浪費。

  「我從來沒看過你下廚。」梁萱若帶著申小愛進廚房,一開頭就先消遣申小愛,和她開玩笑。

  「萱若姊,你不要取笑我嘛!」申小愛有點小害羞,俗話說為心愛的人洗手作羹湯,應該就是這種感覺。

  「不離婚了?」梁萱若一眼就看出申小愛內心的矛盾,她嘴巴嚷嚷著離婚,其實內心真正的想法根本不是那回事。她甚至懷疑阿宏只是一個藉口,但小愛的心思沒有複雜到懂得利用阿宏,只是憑直覺往前衝,結果還真的給她衝出一片江山。

  「呃,還、還沒有決定……」申小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梁萱若失笑。

  還決定什麼?她對言品夏的愛,都已經滿滿呈現在她的眼底,就連傻瓜都看得出來,她跟她老公正處於熱戀中,根本不可能離婚。

  「我們開始做壽司吧!」看見申小愛如此幸福,梁萱若也為她高興。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此刻的小愛就美得不可思議,整個人閃閃發光呢!

  「嗯。」申小愛用力點頭,和梁萱若一起幹活。

  梁萱若從申小愛笨拙的動作中就可以感覺得出來,她很少親自動手做家事。仔細想想,像她這種凡事被保護得好好的嬌嬌女,居然能夠在外獨自生活三年,簡直是奇跡!不過她若真的遇見困難,言品夏搞不好會提早現身,因為他絕對不可能冷眼旁觀置之不理,所以小愛也不算太幸運。

   真妙,這兩個人。

  梁萱若帶著祝福和羨慕的心情,將她畢生所學都教給申小愛。

  兩個鐘頭後——

  好,搞定!

  申小愛帶著她做的愛心壽司走出公寓,伸手招來計程車。雖然言品夏派了司機和車給她,但她故意不用,因為她要給他驚喜,怎麼可以搭家裏的車?如果被司機知道偷偷跟他打小報告,她不就破功了?說什麼都不可以。

  「你好,我要找你們總裁。」當她來到總裁辦公室,已經是晚上七點,上樓之前她有檢查過手機,言品夏今天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給她,可見他有多忙。

  「總裁目前正在休息,我幫夫人開門。」特助忽然變得有禮貌起來,害她好不習慣。

  「你叫Jason對不對?」她問。

  「是,我叫Jason。」特助答。

  「拜托你像前幾次那樣對我就可以了,太客氣我會覺得怪怪的。」申小愛很容易和人親近,言品夏相對卻是冷漠的人,所以他們才互補。

  「我幫你開門。」特助發自內心微笑,終於明白言品夏為什麼非她不可,她對他的重要性就如同芬多精,可以增加他的活力,讓他有足夠勇氣面對所有挑戰。

  「好,謝謝你。」她漾開一個甜美的笑容,和身上的絲質蕾絲洋裝相輝映,有如一位公主一樣美麗。

  特助在心裏幫她打一百分,她本來就該這麼穿,第一次見面時穿的廉價運動服完全不適合她,她生來就該被嬌寵的。

  美麗的小公主滿心歡喜以為會受到王子熱烈的歡迎,結果王子躺在沙發上睡覺,成了睡美男。

  申小愛有說不出的失望,同時也有說不出的心疼。他看起來好累,即使睡著,眉頭都是深鎖的,肩膀好像被什麼壓住不得放鬆。

  她悄悄的走到言品夏身邊,將手中的塑膠便當盒放在沙發桌旁的玻璃茶几上,然後蹲下來,凝視言品夏。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看他的睡臉,卸下霸氣的臉龐看來竟是如此脆弱,彷彿不堪一擊。

  她不禁想起言爺爺生前是如何嚴格的管束言品夏,別人青少年時期都在玩,他卻在拚命學習如何管理公司。雖然說她知道有不少和他同階層的企業家後代,和他一樣很早就進入家族企業學習,仍然覺得他很可憐。

  彷彿是感受到她無聲的憐惜,言品夏慢慢睜開眼睛,看見申小愛的小臉時,還以為自己看見幻影。

  「小愛?」

  她點點頭。

  「你怎麼來了?」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他從沙發上坐起來,順便把她拉上沙發並坐。

  「我帶壽司來慰勞你。」她指指桌上的便當盒。

  「你買的?」他揉揉太陽穴,藉此清醒。

  「不是。」她興奮的搖頭。「是我做的。」

  「你做的?」他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的看著申小愛,她連吐司都不太會烤了,怎麼可能會做壽司?故意騙他的吧!

  「我來之前才跟萱若姊學的。」她解釋。「萱若姊好厲害,幾乎什麼都會,她做的壽司特別好吃。」

  原來是梁萱若教她的,調查報告顯示她的手很巧,原來是真的……

  「等等!」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怎麼了?」表情幹嘛突然變得這麼緊張?

  「把手伸出來。」他命令她。

  申小愛乖乖的把手伸出來,言品夏抓住她的手來回仔細檢查了好幾遍,確定上頭沒有任何傷口之後,才鬆一口氣把她的手放下。

  「以後壽司用買的就好,不要親手做,免得受傷。」她笨手笨腳,誰知道會不會在製作過程中發生意外,還是避免得好。

  「所有壽司都是由萱若姊負責切好,我根本沒動刀。」她向他保證她很好,還是遭否定。

  「我再說一次。」他不悅地皺起眉頭。「以後除非有我陪在身邊,否則不準你再自己動手做壽司,就是這樣。」

  他一睡醒,霸道也跟著清醒,申小愛覺得他真是不講理,不過他不講理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懶得跟他計較。

  「那你至少吃一塊我做的壽司。」她急著獻寶,手才剛伸向便當盒就被言品夏攔下來,要她別忙了。

  「等一下再吃。」他累到沒有胃口。「我想再休息一會兒,八點還要繼續開會。」

  他說著說著就要再躺下休息,申小愛連忙起身。

  「我先回去了。」她謹遵言爺爺的教誨,男人打拚事業時,女人最好別打擾,於是急著走人。

  「不要走。」他圈住她的腰拉她順勢躺下,讓她哪兒也去不了。

  「言品夏……」

  「等我睡著了以後你再走,我現在需要一條棉被。」他笑著說。

  申小愛被他調侃得小臉都紅起來,她被迫躺在他身上,她已經很委屈了,還嘲笑她?

  言品夏並沒有跟她開玩笑,他現在真的很需要溫暖,辛苦工作一天之後,她的笑臉是最好的安慰,也是他的維他命。

  申小愛臉靠在言品夏的胸膛,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他們共同生活了十二年,結婚三年,現在才開始了解彼此。

  「我很重,讓我起來。」她怕她會壓得他喘不過氣,言品夏只當她在說笑話。

  「胡說!你輕得跟空氣一樣,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他隔著洋裝撫摸她的柔背,感覺申小愛好像更單薄了,因此又皺起眉頭。

  「我很聽話,沒有偏食。」她此地無銀三百兩自己招認,言品夏一聽就知道她沒有按照他的指示進食。

  「你到底要我多擔心,你才高興?」他歎氣,申小愛趴在他身上動都不敢動,就怕他又生氣。

  「你戴上項鏈了。」他注意到垂在他胸膛的鑽石,微笑。

  「還有耳環。」她撥開頭發露出耳朵,讓他看清楚。「David今天中午找到家裏來,說這是你買來送我的,為了慶祝……」接下來的話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言品夏也不接。

  「David的手腳倒是挺快的,難怪生意越做越大。」珠寶店開連鎖,還開到全亞洲,厲害。

  「嗯。」她不否認,如果不是David告訴她那些事,她大概也沒有勇氣來。

  言品夏用手觸碰了一下她的耳環,表情好滿足。

  申小愛再也壓抑不住滿滿的情緒,兩手圈住他的腰,躲進他懷裏撒嬌。

  「小愛,你怎麼了?」不會是哭了吧!

  「沒有啊!」她胡謅。「我只是突然好想搭遊艇出海。」

  「真的嗎?」他明明就感覺胸口涼涼的。

  「真的啦!」她的眼淚浸濕他的襯衫,卻異常溫暖他的心。

  「那我們明天就搭遊艇出海。」他允諾。

  「可是你工作不是很忙,真的可以帶我出海玩嗎?」忙到沒空給她打電話,聽說飯也沒吃。

  「我又不是機器,總要適時放鬆一下,沒問題的。」他態度看似隨意,但申小愛知道他是為了她,從來只為她。

  上一次出海也是因為她要求他才帶她去,結果他卻因為沒照顧好她而被罰禁足一個月。

  「謝謝你。」她緊緊抱住言品夏,他摸摸她的頭微笑,似乎從以前開始,他就無法拒絕她任何要求。

  「你趕快睡吧!」她想起來他還得開會。「等你睡著以後我馬上離開,好讓你安心工作。」

  擅自離家出走的小麻煩突然扮演起盡責的妻子,害他挺不習慣的,不過他敢打賭,她會比他還快睡著,不信等著瞧好了。

  一二三——

  言品夏才剛數數,她就已經睡著,有沒有那麼誇張。

  他失笑,好懷念她這個習慣,雖然他曾經因此罵她是豬,但她還是照睡,才不管他怎麼欺負她,因為她有一座強而有力的靠山,那就是他爺爺。

  他爺爺交給他的不只是言氏集團,還有申小愛這個甜蜜的負擔。他還記得年少的他是多麼的憤怒,根本不想和一個莫名其妙成為他家人的女孩綁在一起,更何況他還得負責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品夏,爺爺已經決定小愛就是你未來的新娘,她的人生交由你負責。」

  當時他才十四歲,他爺爺就已經判他死刑,他自己還是慘綠少年,肩上就背了個拖油瓶,有沒有搞錯?

  他當然不甘心,所以他拚命反抗,稍不順心就拿申小愛出氣。

  他一會兒笑她是童養媳,一會兒嫌她麻煩,一會兒罵她智商不足。因為每次到了期中考和期末考前夕,他就得連續陪她讀書好幾天,想盡辦法幫她過關。

  她甚至連鋼琴都彈不好。

  想到這裏,言品夏拿起申小愛的手與她十指緊扣,發誓再也不放開她。

  明明是一首哀傷的曲子,她就有辦法彈得happy happy,氣得鋼琴老師奪門而出。

  你一定覺得我很笨,什麼事都做不好。

  說實話,她真的什麼事都做不好,老是讓他擔心。

  她吃蝦子會被蝦殼噎到,他只好幫她剝除蝦殼。她走路有時候還會被自己的腳絆到,他只得幫她買最好穿的鞋,祈禱她別跌倒。她挑選衣服的眼光超爛,他只得親自帶她去買每一件衣服,還得負責教她怎麼搭配。

  她是如此笨拙,又如此可愛,教他如何放得下她?

  言品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愛意,雙手圈緊她的腰,將她的身體抬高直到與她面對面,然後吻她。

  這一吻當然是熱情如火,只可惜他懷中的小豬已經睡死,無法反應。

  他無奈地笑笑,將她的臉靠回到他胸膛,順勢調整高度,自己也跟著閉上眼睛入睡。

  八點鐘一到,特助推開門看見的就是這個畫面。

  申小愛俯躺在言品夏身上和他相擁而眠,四周安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特助見狀悄悄關上門,到會議室通知各級主管散會。

  因為,他們的總裁臉上正露出幸福的微笑,那是誰也不曾見到過的。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20 PM

第九章

  徐徐的微風吹過甲板,放眼望去四周盡是碧海藍天。

  言品夏將遊艇停在大海的中央,和申小愛一人一隻手端著香檳走上甲板,倚靠著欄杆欣賞風景。

  「哇,是大海耶!」申小愛亂興奮一把。「我終於又見到大海。」她一邊驚呼,一邊探頭看向遊艇底下的蔚藍海洋,還得分神設法壓住頭上的草帽,感覺有點危險。

  「別那麼靠近欄杆,小愛,太危險了。」言品夏拿走她手上的香檳,將她拉離欄杆,忘不了多年前那場意外。

  申小愛轉頭朝他笑一笑,又轉過身欣賞大海。

  「都已經過幾年了,你還戴著這頂帽子。」他輕輕拉了一下草帽的帽簷,申小愛連忙用手扶住帽子,叫他不要鬧了。

  「因為是你送的嘛!」她朝他做鬼臉。「難道你希望我把它丟掉?」

  當然不希望,這頂帽子有他們少年時的回憶,這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禮物,雖然當時很不甘願。

  「那個時候你戴起來比較好看,現在就……」他搖搖頭,故意氣她,她才不上當。

  「那個時候你也比較帥,現在就……」她如法泡製,言品夏聞言挑眉,很不能接受她的批評。

  「現在怎麼樣?」他的優越感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消退過,只有越來越自大,絕不會越變越謙虛。

  「呃,我突然想喝香檳。」她對他笑一笑,從他手上拿走自己那杯香檳,自顧自地喝酒,完全不看他。

  「哼!」他拿起另一杯香檳一飲而盡,過於豪邁的喝酒方式,顯示他在生氣。

  申小愛默默地把香檳喝完,本來想乘機開溜避風頭,但她才剛把空杯子放下,手就被言品夏攫住,將她帶往懷裏。

  「還想跑?」侮辱他就算了還敢當面開溜,越來越不像話。

  「對不起,我只是跟你開了一個真實的玩笑,你不要生氣!」她用手臂抵擋他的怒氣,效果不是很好。

  「真實的玩笑——可惡,你還敢消遣我。」他用力圈住她的腰,將她摟得緊緊的,緊到她幾乎不能呼吸。

  惡狼來襲,申小愛只好努力眨眼睛裝可憐,但言品夏可不買帳,臉壓低就要她道歉。

  他要求她道歉的方式說穿了也很簡單,就是接吻。

  經過這幾天來的反覆練習,申小愛已經逐漸習慣和他接吻,從最初的羞澀到最近的全力配合,已經慢慢上手,甚至在他要求舌吻時也不會驚慌。

  他們的唇舌激烈的交纏,呼吸紊亂,言品夏沒有把握再這麼繼續下去,他還能不能隨時喊停。

  申小愛小手緊緊抓住他胸前的T恤,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她雖然沒有性經驗,但也知道這樣的發展很不妙,真的很不妙。

  「小愛……」他的聲音沙啞得難以辨認,申小愛則是緊張到快休克,雙頰一直發燙。

  鈴~~鈴~~

  就在這個時候,船艙裏頭的衛星電話響了,言品夏根本不想理會,照吻他的。

  「電話。」申小愛比較殺風景,因為她還沒有準備好失身,至少沒有打算在甲板失身。

  「可惡!」言品夏用力吸了一口氣,放開申小愛回船艙接電話。他已經交代過特助除非發生天大的事否則不準打擾他們,他還打電話來,代表一定發生了他個人能力無法解決的事,他不能因為一時貪圖享樂放掉工作。

  認真的男人超帥,申小愛最愛看言品夏工作的模樣,連講手機都充滿魅力。

  甲板上突然刮起的一陣狂風,似乎也讚同她的想法,不但順著她的視線偷偷打量言品夏,還把她頭上的草帽一道吹走。

  「我的帽子!」申小愛伸手想抓回她的帽子,但沒抓到,草帽被吹落到海中,隨著波浪載浮載沈。

  她衝到欄杆邊,低頭看帽子漂浮的狀況,如果現在下去撿還來得及,再晚就會漂走。

  這是言品夏送她的第一份禮物,裏頭有他們珍貴的回憶,她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它消失!

  申小愛脫掉夾腳鞋,想都沒想就往水裏跳,搶救她的帽子。

  「……我知道了,等我回公司再處理。」言品夏和特助講了大概五分鐘的電話,這五分鐘就足以改變他的世界,可惜他在接電話之前並不知情。

  「小愛——」他本來想通知申小愛,他們必須早一點結束海洋之旅,沒想到甲板竟然空無一人。

  奇怪,她跑到哪裏去了?

  言品夏四處找不到申小愛,才想起他剛剛在講手機的時候,好像有聽見撲通一聲,難道是她——

  多年前申小愛在水裏喊救命的情景,再一次重新回到他的腦海,言品夏從背脊涼到腳跟,幾乎快站不住。

  「小愛!」他發瘋似地跑到欄杆邊往下探頭,水面彷彿還留著她落水時激起的漣漪,言品夏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甩掉鞋子縱身跳進海裏尋找申小愛。

  求求禰,老天爺,千萬別帶走小愛!她是他的寶貝,如果她死了,他也活不下去!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愛申小愛的,但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愛她。她就像空氣一樣,一直在他身邊供給他氧氣,過去三年他因為失去她,活得有如行屍走肉,只是因為他太驕傲,不肯承認沒有了她,他就不會活。

  小愛!

  言品夏潛到水裏找了又找,始終沒有發現申小愛,他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深,怕死神無情的帶走她。

  不,別帶走我的洋娃娃,誰都不可以碰她,誰都不可以!

  言品夏肺部的空氣因為潛水而耗盡,不得不浮出水面換氣,卻看見一張他以為再也看不見的小臉,原來申小愛還好端端的活著,並沒有落水。

  「言品夏!」她還很愉快地站在甲板上跟他揮手,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幹了什麼好事,他幾乎快氣瘋。

  他游到遊艇另一頭,從尾部登上遊艇,再直接爬樓梯上甲板找申小愛算帳。

  「你剛才到底跑到哪裏去,我四處找不到你——」他發現她全身都在滴水,於是停止教訓人,奇怪地看著她。

  「我剛剛跳下海去撿帽子了,你看。」她不知道他有多擔心,還炫耀。

  「你跳下海撿帽子?」他看著她手中的草帽,腦筋一片空白。

  「嗯。」她點頭。「剛才突然刮起一陣風,把你送我的帽子吹落海裏,我怕帽子會漂走,就趕快跳下去撿,游了一陣子總算追回來。」

  申小愛得意洋洋,一點也沒有發現言品夏的臉色不對,還自顧自地高興。

  「你學會游泳了?」他打量她得意的表情,心中有說不出的憤怒。

  「對,我學會游泳了。」她點頭,以為他會讚美她,事實正相反。

  「……」言品夏頭也不回地往船艙裏面走,申小愛愣了一下追上去,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

  「你在生氣嗎?」她追著他一路來到船艙底層的房間,裏頭應有盡有,最引人側目的是那張豪華大床,可以容納兩個成人在上面打滾。

  言品夏仍舊鐵青著一張臉不說話,兀自在床沿坐下,申小愛只好跟著坐到床邊。

  「言品夏!」她做錯了什麼事總要告訴她啊,不然她怎麼知道如何改進?

  「……你什麼時候學會游泳的?」他的口氣超不爽,好像她學會游泳是多大罪惡似的,令她百思不解。

  「去年夏天學會的,怎麼了?」她不懂,她學會游泳不好嗎?他幹嘛生氣……

  「誰教你的?」他的口氣越來越差。

  「啊?」

  「誰教會你游泳的?快說!」他低狺,嚇了申小愛一跳。

  「阿、阿宏。」她幾乎不敢說出陳明宏,言品夏的臉色果然就像她想像中一樣差,簡直是暴怒。

  「為什麼是他?」不可原諒!

  「因為他主動說要教我游泳……」

  「為什麼你要接受他的好意?你可以拒絕他!」他簡直氣壞了。「如果你真的想學游泳,可以回來找我,你知道我一向很樂意教你游泳!」

  「可是那時候你不在我身邊……」

  「這就是我生氣的地方!」他挫敗地大吼。「你的一切應該都是屬於我的!任何你不懂的事,都應該由我來教你,為什麼我會錯過這三年!」

  這恐怕才是最令他在意、也是最令他痛苦的事,雖然他一直充分掌握她的行蹤,卻不能像過去那樣擁有她的生活,他的世界已經習慣她留下足跡,他更習慣在她的世界裏自由進出,他們都擁有彼此的世界,雖然那個時候他們並不知道。

  「言品夏。」她不曉得他會那麼介意阿宏教她游泳,早知道就不說。

  「對不起嘛!」申小愛伸手拉他的T恤,被他一手揮開。

  「言品夏……」她再接再厲,發揮她纏人的本事,小手再次爬上他的肩膀。

  這次,他沒有揮開,而是直接轉身把她壓到床上,瘋狂的吻她。

  申小愛雖然被他的舉動嚇到,還是很乖的回應他,試圖以乖巧安撫他的心情。

  言品夏安慰是被安慰了,心情卻沒有因此而變好,反而更加惡劣。

  他懲罰她的方式就是不客氣地用舌尖挑開她的唇瓣,將舌頭伸進她的芳腔,色情的吻她。

  「唔。」在吻她的同時,他動手脫掉她身上的T恤,卷成一團丟到床下。

  申小愛知道他正處於暴怒之中,以前只要乖乖聽話、不要反抗他,過一陣子他就會消氣,這次卻不太有效。

  當他連她的蕾絲胸罩都一起脫掉丟到一旁時,她才發現,他是玩真的。

  「不要!」她伸手擋住他的胸膛,他不耐煩地拿開她的手,起身脫掉上衣。

  即使申小愛已經看過他裸胸很多次,仍會被他的粗壯結實嚇著。

  「言品夏……」她夢想過和他上床,但不是這樣,不要在他生氣的時候。

  申小愛想起來就委屈,眼淚跟著往下掉。言品夏本來已經在解褲頭,看見她流淚,心又軟下來,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還是這麼任性。」他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珠,敗給她。「你完全不體諒我的心情,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十五年?」

  「十五年?」不是三年嗎?

  「從你踏進言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一晃眼已經過了十五年。」他的語氣既溫柔,又帶有些許無奈,彷彿已經認命了一樣。

  申小愛眨眨眼,不敢相信言品夏竟然這麼說,她一直以為他很排斥命運、排斥她。

  「我、我也等了你十五年!」申小愛撲進他的懷裏,眼淚一直往下掉,就算她有心控製,也控製不住。

  「小愛……」

  「都是因為你什麼都不肯說,我們才會分開三年!」他早一點把內心話跟她說不就好了嗎?害她白白誤會。

  「小愛!」

  「你壞、你壞、你好壞!」他都不知道她夢想這一刻有多久,足足十七年!比他多兩年。因為她幾乎是一眼就喜歡上他這個優秀的大哥哥,可是他說討厭她,害她根本不敢靠近。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壞心眼,我應該早一點把內心的感覺告訴你。」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用最誠心的吻安撫她受傷的心靈,但這點安慰根本不夠,已經食髓知味的申小愛要求更多,言品夏只好拿出看家本領,直到把她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吻遍了她才滿意。

  他的吻是如此溫柔又如此狂暴,像是春日的微風又像夏日來襲的暴風雨,將她帶往情欲的領域。

  他們的唇舌深深糾纏,又似嬉戲又似報複,在彼此的口腔中、在彼此的唇齒間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隨著呼吸的急促,體溫的升高,言品夏的耳邊傳來申小愛蝕骨的嚶嚀,他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感到興奮。

  於是,他的褲子很自然的脫掉了,申小愛僅剩的短褲連同小褲也不知不覺被他除去了,他們裸著身體有如亞當與夏娃,在伊甸園裏互相凝視,訴說著愛的語言。

  很快地,他們身處於情欲樂園,用親吻和更多親密的接觸,編寫著名為愛情的偉大詩篇。

  在言品夏即將完全佔有申小愛的剎那,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要她看著他,看清楚是誰深深愛著她。

  「小愛,把你的一切全部交給我。」他的額頭冒汗,彷彿忍受著極大折磨,說話的聲音還微微顫抖。

  申小愛像他是浮木般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嬌聲承諾。

  「我一直都是你的。」從來就沒有別人。

  是的,他就是她的全世界,她也是他的全世界。他們兩人的脈搏,只為彼此而跳動!

  ※   ※   ※

  碧海,藍天,床上的兩人。

  言品夏雙手圈住申小愛的纖腰,臉上盡是滿足,他們終於成為真正的夫妻。

  申小愛窩在他的臂彎之中,懶到完全不想動,如果世界上有變種趴趴熊,她一定第一個搶著當,因為太舒服了,只是——

  「你變得好強壯。」她伸出右手好奇地摸他的腹肌,他呻吟一聲,及時抓住申小愛的手阻止她,免得她摸到不該摸的地方。

  「還不都是你害的,誰叫你要逃家?」他邊喘氣邊抱怨。「每當我晚上睡不著覺,又無處可發泄精力的時候,只好去家裏的健身房健身,三年下來成就這身體格。」壯得跟NBA球員似的。

  「你為什麼睡不著覺?」她傻不隆咚的問。

  「因為想你啊,小笨蛋。」他輕輕捏她的鼻子,搞不懂她的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麼。「我想你想到難以入眠,只好起來運動消磨時間。」

  「既然你這麼在乎我,為什麼不來找我?」這是她一直想問他的問題,如今終於有機會問出口。

  「因為我很生氣。」他自嘲。「當我發現你竟然不告而別,簡直氣壞了。我以為憑我們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你對我最起碼還有一些基本的了解,但是你不給我任何溝通的機會,一聲不響就跑了,太傷我的自尊。」

  言品夏難忘當時受的傷,申小愛則沒有想過他也會受傷,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刀槍不入的超人。

  「對不起。」她真的很抱歉。「我太自私了,我只要一想到往後我們要一起生活一輩子,就忍不住想逃。」

  「和我一起生活那麼可怕嗎?」他苦笑。「我以為我們其實擁有不少共同的回憶,日子過得也挺快樂。」

  「我們是擁有不少快樂的回憶,但那個時候你並不愛我。」她說。

  「不,你說錯了。」事實並非如此。「盡管那個時候我並不是那麼明白自己對你的感情,但是我已經決定和你共度一生。」

  「言品夏……」

  「你真的很傻耶,小愛。」傻得不可思議。「我也很傻,但你比我更傻,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明白,這條項鏈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嗎?」

  他拿起她胸前的鑽石項鏈,輕輕撫摸鑽面。看似簡單的鑽石其實蘊含著複雜的意義,它代表著承諾,代表著今生今世,代表著永恒。

  「David說你在三年前就買下這條項鏈,準備當成結婚禮物。」申小愛公然出賣David,言品夏果然臉紅。

  「沒錯。」他承認。「我三年前就跟他買下這條項鏈,準備套住你,誰知道你竟然跑了。」

  他一再提她離家出走的事,可見他真的很在意。

  「對不起嘛!」趕快撒嬌,撒嬌就沒事。「可是我那個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喜歡我。」他是真的喜歡她沒錯吧!「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不會逃。」

  申小愛沒別的本事,就是超會撒嬌。言爺爺在世的時候,被她這招收得服服貼貼,換成孫子一樣逃不過她的手掌心,一樣被迷昏。

  「最好是。」他支起她的下巴又想吻她,申小愛把頭轉向另一邊,讓他只吻到臉頰,她可不想因為別的事而錯失這個難得的溝通機會。

  「David還說當初你為了他誘拐我喝酒的事,狠狠揍了他一頓。」要出賣就出賣到底,申小愛對言品夏那群狐朋狗黨絲毫不客氣。

  「David真多嘴。」言品夏詛咒。「我是揍了他一頓,誰叫他竟然誘拐你喝酒,我沒和他絕交已經算不錯了。」

  「其實我喝得很少,只有一小杯。」她比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安撫言品夏,雖然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

  「但是已經足以讓你喝醉。」他冷冷回道,還沒有原諒她竟然背著他偷偷和好友一起喝酒。

  「我的酒量太差了,不能怪David。」她難得幫他的朋友說話。

  「哼!」言品夏至今還沒有原諒好友,只要一想起這件事,就忍不住想揍他。

  難得看見他這麼孩子氣,申小愛笑了,覺得自己好幸福。

  「David說有段時間他曾經想和我交往,結果被你打回票,你還嗆他說:誰都不准碰我的洋娃娃!有沒有這回事?」她不問就算了,問就要問到底,讓言品夏好頭痛。

  「他說得還真多。」David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長舌?什麼事都跟小愛講。

  「到底有沒有?」她瞪大眼逼問他,長髮披散在她裸露的玉體上,看起來就像一個墮落的洋娃娃,非常誘人。

  「沒——有。」他先否認後承認,聽在申小愛耳裏,是否定的答案。

  「那就是David說謊。」她失望到往旁邊移位五公分,被言品夏一把抓回來。

  「David沒有說謊,我確實這麼拒絕他了。」他撩起她一綹長鬈髮放在嘴邊親吻,感覺越來越愛她。

  「為什麼?」她好高興,同時也很好奇。「你說過你最討厭搪瓷娃娃,我以為你根本不喜歡我。」

  「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搪瓷娃娃?」他挑眉,不記得自己說過這麼惡劣的話。

  「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警告過我了。」她說得好委屈。「你說你討厭搪瓷娃娃,每次看見搪瓷娃娃,就會產生一股把它摔碎的衝動。」當時他就像現在這樣扯她的長鬈髮,只不過那時候是惡意,現在是愛撫,力道差很多。

  「我忘了有這件事。」他只記得她精緻漂亮到惹人厭,一方面又惹人愛。

  「我就知道!」她又往旁邊挪五公分,照樣被他抓回來。

  「騙你的,我記得!」他怎麼可能忘記?只是不想提。「那個時候我是故意嚇你的。」

  「為什麼要故意嚇我?」她瞪大眼睛,搞不懂他的想法。

  「不曉得。」他聳肩。「或許我下意識感覺到你很危險,怕我往後的人生,會因為這個有著一頭長鬈髮的洋娃娃而改變,所以才故意和你保持距離。」

  只是命運之神的安排,凡人無法擋,任他再怎麼嗅到危險,終究躲不過命運的狙擊,他還是愛上她了,而且愛得很深。

  「言品夏……」

  「我愛你,小愛。」一旦敞開心胸,再也不能回頭。「過去我太遲鈍,幾乎是不知不覺,差點因此失去你。」

  「我才覺得抱歉。」要說遲鈍,她也不輸人。「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心意,還跟你說我找到真愛,真的是很豬頭。」

  「你是找到真愛,那就是我。」他握住她的手壓在自己的胸口,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要對她隱瞞任何事。

  申小愛點點頭,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同樣發誓往後無論什麼事都會先和他溝通,再也不會任性逃跑。

  「言品夏……」她小手在他的胸口畫圈圈,突然好想他吻她,又說不出口。

  「言品夏是誰啊?我不認識。」他喜歡她的表情,但不喜歡她的稱呼。

  「可是過去我都是這麼叫的,你也從來沒有表示過反對意見。」她不明究理的看著言品夏,總覺得他越來越小心眼。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不好意思,他變機車了。「以前我覺得你連名帶姓叫我OK,現在我覺得不OK,就這麼簡單。」

  「那,叫你品夏哥?」她試著問。

  「我說過,不許叫我哥哥。」他才不要當她的哥哥,當了哥哥以後不能上床,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擁有她,才堅持跟她劃清界線。

  「那,品夏?」

  「大家都這麼叫。」沒什麼特別。

  「小夏?」

  「拜托,我都幾歲了?」換別的。

  「……好,我決定了,我要叫你夏。」申小愛平時做事拖拖拉拉,這次倒很快就下定決心。

  「夏?」他眨眨眼,以為她會要求喊他的英文名字,結果還挺有創意。

  「因為我要與眾不同。」她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超級會撒嬌。「大家都叫你品夏,我偏要喊你夏,因為我是特別的。」

  因為我是特別的……她說得對,在他的心中,沒人比她更特別,因為她是爺爺留給他的寶貝,他們注定今生都會在一起。

  「夏……」她抬起頭凝視他,大大的眼睛泛出水波一樣的光亮,美得不可思議。

  「我想吻你……」她想被他寵愛、被他親吻,在他懷裏彌平所有誤會。

  言品夏僅以緊到不能再緊的擁抱,和熱烈的吻回應她的要求,這是夏日裏最美麗的夢,由他們攜手共同展開追夢的旅程。

  他們再度回到欲海之中,用熱情溫暖彼此的身體,用愛情浸潤彼此的心靈。

  當他們深深結合,言品夏在她看似淺顯,其實深奧的密穴裏探索,他壓抑的欲望,也在這個時候衝到頂點,哭喊著要釋放。

  他伸出雙手捧起申小愛有如洋娃娃般精緻的臉龐,感覺連靈魂深處都在顫抖。

  「小愛,我們生baby好不好?」他的聲音激動而沙啞。「我想擁有和你一樣漂亮可愛的女兒,你給我好嗎?」

  申小愛喘氣點頭,嬌聲說他要什麼都可以,因為她好愛他。

  ※   ※   ※

  距離言品夏和申小愛打勾勾立下約定,今天剛好第七天。

  這一天申小愛又離家了,只不過她不是逃走,而是回公寓去整理行李,順便和梁萱若告別。

  梁萱若雖然覺得寂寞,但還是很為申小愛感到高興,自始至終,她就不認為申小愛離得開言品夏,她只是在等待機會回到他身邊。

  申小愛很快樂的跟梁萱若揮揮手,要她別送了,現在她有司機,如果她需要人幫忙搬行李,只要撥通電話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動手。

  梁萱若點點頭,囑咐她多保重,需要幫忙的時候仍然可以來找她。

  申小愛帶著惆悵的心情離開公寓,怎麼說她都在這裏住了兩年多,還是有感情的,雖然感情不多……

  「小愛!」

  好死不死,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又在公寓一樓遇見休假返回台北的陳明宏,雖然只是一個星期不見,感覺上卻好像一輩子,彼此都很生疏。

  「阿宏。」她有些心慌,雖然她已經決定回到言品夏身邊,但面對曾經誤以為就是真愛的室友,還是有些尷尬。

  奇怪的是阿宏也很緊張,不曉得怎麼對她開口。

  他們各自將臉撇向另一邊,用力做了一個深呼吸,毅然決然地轉向對方,大聲說——

  「我找到真愛了!」

  「我找到真愛了!」

  他們異口同聲,默契可見一斑,不愧是當了快三年的室友。

  他們都被被對方的話嚇一跳,同時笑出聲。

  「你先說。」陳明宏難得禮讓。

  「好。」申小愛大方點頭。「我決定回到言品夏身邊,我發現我不能沒有他,他也認定我是他今生的新娘。」

  可能是這一星期來惡心的話講太多了,她說得很自然,舌頭一點都不會打結。

  「恭喜你。」陳明宏一點都不意外。「為言品夏工作以後,我才明白他是個多優秀的男人,你一定會過得非常幸福。」

  「謝謝你,阿宏。」她滿懷感激的看著陳明宏。「你和萱若姊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過去三年沒有你們的照顧,我一定活不下去。」

  「你太客氣了。」陳明宏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過去三年,我根本沒有幫到你什麼忙,反而有時候還得靠你幫忙。」

  他笑笑,猜想他們之所以會以為兩個人互相喜歡,是基於一種同病相憐的心理,因為就某一方面來說,他們都是弱者,所以對強悍的人特別憧憬。

  「你呢?」申小愛好奇的問。「你說你找到真愛,是哪一位幸運的女生?」

  結果是這樣子的,他到了中部工地,遇見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都是學環境工程,其中有一位綁馬尾的女生特別強悍,說起話來得理不饒人卻又處處照顧他,陳明宏從來沒遇過這種女孩,很快就和對方陷入熱戀。

  「恭喜你,阿宏。」申小愛聽完,衷心為他祝福。「我相信你未來一定前途光明又燦爛,我會要求言品夏幫你加薪。」

  這就是擁有特權的好處,既然她身為總裁夫人,又正得人疼,當然得好好利用,為自己的朋友謀福利。

  「謝謝你,小愛。」陳明宏搖搖頭,很感謝她的好意。「但我想要靠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佳佳也不會希望我是靠特權才成功,我們說好一起努力。」

  他口中的佳佳,顯然就是改變他的女生,果然比她可靠多了。

  「阿宏,我真的很為你高興。」大家都有成長,她也是,雖然稱不上突飛猛進,但再也不會錯怪言品夏的心意。

  他們接下來又到附近的咖啡館坐下來聊天,聊著聊著天都晚了。

  「唉呀,糟糕!已經這麼晚了,我得趕快回家!」發現大事不妙,申小愛趕緊推開椅子落跑。

  陳明宏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完全可以從她輕快的腳步感受到她的快樂。

  再見,小愛,祝你幸福。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21 PM

第十章

  申小愛真的很幸福,她幾乎擁有一切,只除了老公最近經常不在家。

  唉!

  她看著窗外的白雲發呆,覺得日子好無聊,好懷念以前在便利商店打工的日子,至少客人來了還可以喊聲「歡迎光臨」,不像現在這麼無聊。

  實在無聊到斃,申小愛打開電視看新聞報導,新聞也不精彩,除了八卦以外還是八卦,要不就是一些煩死人的政治新聞,沒有一樣她感興趣。

  申小愛隨便按遙控器,綜藝節目也吸引不了她,購物台的商品雖然有趣但她看不上眼,看了只是浪費時間。

  她不斷地變換頻道,電視畫面也跟著變變變,直到電視中出現一個很美的畫面,她才放下手中的遙控器,瞬也不瞬地盯著電視。

  這是一個旅遊頻道,正播出一場婚禮。位於海邊的教堂既典雅又浪漫,海天一色,彷彿是明信片中的風景,優美得令人心動。

  但是最讓她感動的莫過於正交換誓詞的新郎和新娘。新郎身穿黑色燕尾服,新娘穿著白紗,兩人在牧師及親友的見證下,許下神聖的承諾,會尊重對方、照顧對方一輩子。

  好美。

  申小愛幾乎掉下眼淚,這才是真正的婚禮,唯美、浪漫,受到全世界祝福……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婚禮,因為趕在言爺爺百日內完婚的緣故,雖然有舉行婚禮,也宴請了賓客,但卻一點也不浪漫。為了不惹來閑話,他們的婚禮異常低調,宴請的賓客也有限,甚至沒有任何媒體報導他們的婚禮。

  雖然說這正合言品夏的意,當時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如今回頭看卻覺得遺憾,畢竟每個女人都向往浪漫的婚禮,如果能在教堂舉行,自然浪漫千倍,更能留下美好回憶。

  申小愛越想越覺得委屈,但她的委屈只維持不到幾分鐘,很快就轉成自信的笑容。她都忘了她嫁給一個神通廣大的老公,憑他的能力,一定能夠給她一場浪漫的婚禮。

  她當下決定去言氏集團的總部找言品夏,同他商量這件事,而且她好幾天沒看見他,正好可以藉口探望言品夏,光明正大打擾他工作,她想他應該不會介意 。

  打定主意,申小愛蹦蹦跳跳回房間去換衣服,吩咐司機備車,她要去公司找言品夏。

  言氏集團總裁辦公室內——

  言品夏放下筆,疲倦地揉揉眼睛,簡直快累翻了。他好像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為了中部度假休閑山莊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蕾絲堡的環評報告果然有假,雖然還沒完全獲得證實,但陳明宏帶回來的各項數據,都推翻上一份報告,這證明他的想法沒有錯,公司內部確實有一些人員和外面廠商有勾結,看來到了該開鍘的時候。

  他表面看起來無情,其實對於言老爺時期留下來的幹部們有一定程度的尊重,畢竟這些老幹部為言氏集團奉獻他們的青春,聯手開創言氏集團的黃金時代,功不可沒。

  言品夏思索著該怎麼處理這些倚老賣老的老幹部,冒然動手一定會給公司的營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得謹慎處理才行……

  「夏。」

  就在他一個頭兩個頭大,感覺所有思緒快要攪在一起的時候,申小愛的小臉忽地從門縫中竄出來,試探性的叫了他一聲。

  「小愛!」言品夏沒想到老婆大人會突然駕到,高興地咧嘴一笑,張開雙臂歡迎前來自投羅網,申小愛連忙打開門,鑽進他的辦公室。

  她小跑步投入他的懷抱,言品夏順勢將她抱到身上,讓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什麼話都不必說,先吻了再說。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噁心夫婦排行榜,他們一定榜上有名。

  他們足足熱吻了三分鐘,才依依不捨地分開,言品夏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起了生理反應,真是糟糕。

  申小愛也是氣喘籲籲,嘴唇被他吻到微腫,小臉紅成一片,在長鬈髮的襯托下顯得既性感,某方面來說又清純,嬌媚可愛得令言品夏心疼,也令他擔心。

  「你今天穿的這身衣服是從哪裏來的?」更令他憂慮的是她還擁有一副好身材,個頭雖然不高,但比例完美。70D的胸圍、二十三寸的纖腰穿起緊身T恤來會讓男人噴鼻血,此刻她身上就穿著一件藍色底、英國國旗圖案的短T,再配上長度只及大腿一半的紅色格子裙,看起來青春無敵。

  「你買給我的啊!」她低頭看自己身上的T恤,不曉得有什麼不對。

  「我買的?」他皺眉,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這種蠢事,這等於是把她公開展示,他不可能這麼大方。

  「你在四年前帶我去買的,當時好像在流行格子短裙的樣子。」她聳肩,對流行不是很關心,她只要有得穿就好,一切行頭都是他在打理,她從來不管。

  原來是他自己造的孽,豬頭。

  「以後你不要再穿這件T恤,短裙也不准穿。」她的好身材他要自己獨享,誰也不許窺視。

  「為什麼不能穿?」她還滿喜歡今天的打扮說。

  「我說不能穿,就是不能穿。」他依然霸道,不,是更霸道。對於她的一切,他只有更在乎,沒有放鬆過,想來這應該是所有熱愛妻子的老公,都會有的正常反應。

  「好嘛,不穿就不穿。」剛好申小愛對衣著也不是那麼在乎,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夏……」她小手攀上他的肩膀,語氣黏膩到可以嚇死人,言品夏立刻就知道她一定有什麼要求,否則表情不會這麼可愛。

  「什麼事?」他打算答應她所有要求,補償她獨守空閨。最近公司的事太多、也太煩了!時常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那個時候她早已上床睡覺,隔天他又很早就出門,兩人根本碰不到面,更別提做愛。

  「我們結婚好嗎?」她用手指頭在他的胸口畫圈圈,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我們已經結婚了啊!」他笑出聲,搞不懂她的小腦袋想什麼,這麼明顯的事不需要再強調,大家都知道。

  「我知道我們已經結婚。」她說。「我的意思是,我們再重新舉行一次婚禮,這一次的婚禮一定要很慎重、很浪漫,受到很多祝福。」

  「我們三年前的婚禮就是這樣啊!」言品夏不曉得她有什麼不滿,就他看來一切很好,沒有重新舉辦婚禮的必要。

  「才怪。」根本不一樣。「三年前那場婚禮好匆促,我連同學都來不及通知,而且那個時候你都繃著一張臉,好像我逼你娶我一樣。」

  「我是一定得娶你啊,我本來就沒有選擇。」爺爺把她交給他,他也早早就下定決心要守護她一輩子,根本沒有選不選的問題。

  「看吧,你就是這種態度。」她氣得半死。「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卻一臉不在乎,完全不管我的感受。」

  「小愛。」胡說什麼?

  「你不知道婚禮對女人有多重要,一場完美的婚禮足以讓我們回味一輩子,到老還拿出來炫耀。」而她最重要的人生回憶就這樣被硬生生的剝奪,叫她怎麼甘心?

  「小愛,你說得太誇張了。」言品夏試圖說服她。「完美的婚禮固然重要,完美的婚姻更重要,現在我們兩個人正處於最佳狀態,這不就好了嗎?」

  「如果你真的疼我,就答應我重新舉行婚禮,我要在教堂結婚,還要穿很美的白紗。」她心意已決,言品夏很難說服她。

  「小愛,我最近已經快忙昏頭了,回到家都三更半夜,每天只睡五個鐘頭,哪有空重新舉行婚禮?你不要任性。」言品夏試著跟申小愛講道理,她完全不聽。

  「我才沒有任性!」他說什麼她都得照做,她偶爾才提出一次要求,他就找藉口,一點都不愛她。

  「小愛!」

  「我就這麼一個願望,如果你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肯為我實現,就不要口口聲聲說你愛我。」都是騙人的。

  「任性也要有個程度,太過火就會惹人嫌。」言品夏是很疼申小愛沒錯,但他不會允許她爬到他頭上去,他冷冷的語氣正提醒她這一點。

  申小愛已經很久沒聽過他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一時間很難適應。

  「……我知道了!」她一把推開言品夏,溜下他的大腿。「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惹人嫌,好,我不煩你就是了!」

  話畢,她抬高下巴轉身離開,氣勢相當不錯。

  「你要去哪裏?」她的背影也未免太好看了吧!看得人心癢癢的。

  「要你管!」她轉身朝他做了一個大鬼臉,懶得理他。「我要去西門町勾引小男生,應該會有人上當。」她對自己的娃娃臉很有信心,很多人都說她看起來像十八歲,誰也想不到她已經是人妻。

  「什麼?」言品夏聞言嚇得都快從椅子上跳起來,險些心臟病發。

  「你穿這樣想給我去哪裏?現在馬上回家!聽見了沒有?馬上回家!」他就怕她出去招蜂引蝶,結果她還真的撂話。

  「沒、聽、見!」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決心抗暴到底。「我不但要去發展姊弟戀,還要離家出走,讓你找不到我。」哼!

  「你要是敢出去,就不要給我回來,別指望我會去找你。」言品夏不接受威脅,申小愛偏偏就要威脅他。

  「反正你從來也沒找過我,隨便你!」她又朝他做了一個特大號鬼臉,然後甩門走人。

  「小愛!」言品夏氣得把桌上的檔案全掃到地下去,發誓絕不求她回來,就連手機都不打,看她能拗到什麼時候?

  叫叫叫,就光會叫,一點都無法體會她待嫁少女的心情!

  申小愛和言品夏卯上了,也或許他的告白帶給她勇氣,讓她相信,無論他再怎麼生氣都會向她妥協,因為他愛她。

  ※   ※   ※

  離開言氏集團總部,申小愛當真沒回家,而是去找她大學時的死黨,她是一位自由作家,不但出書還經營部落格,作品以辛辣敢言著稱。

  「申小愛,你怎麼又來了?」

  說是死黨,其實對方的口氣不是太好,一來她們太熟,說話不必修飾。二來這已經是申小愛第二次離家出走,上一次她也是來借住她的小公寓,一住就是一個月,害她因此差點交不了稿。

  「曉艾,拜托你讓我住幾天,這次不會像上次那樣住這麼久,拜托拜托!」申小愛的朋友不多,跟她最好的同學名字剛好也叫曉艾,以前她們就時常鬧笑話,同學們喊一聲,兩個人同時回頭,因為不知道對方在喊誰。

  「你真的又離家出走?」雖然剛剛申小愛已經在電話中提過,但孫曉艾還是很難相信竟然有像申小愛這麼笨的人,好不容易才回到言品夏身邊,不到一個月又鬧分手。

  「嗯。」申小愛點點頭,超委屈。「誰叫他對我那麼凶,又不肯答應我重新舉行婚禮,我一氣之下,就說要離家出走——」

  「結果他叫你『喝大的麥擱等企』對吧?」孫曉艾涼涼的用台語把言品夏說過的話重複一次,申小愛拚命點頭。

  「對,他超沒良心。」是天底下最差勁的老公。

  「言品夏沒加上『永遠』兩個字真是大失誤,我敢打賭,過不了兩天,你就會自己打包行李回去求他。」反正她得人疼,沒差啦!小別勝新婚,兩個人只會更加熱情而已,說不定還會把床震壞。

  「曉艾!」怎麼糗她?

  「別撒嬌,我可不是你老公。」這招對她無效。「房子借你住是可以啦!但是你得保證,你老公不會妨礙我工作。」

  「他才不會來找我。」他已經撂話。

  「最好是。」孫曉艾嗤之以鼻。「不過我看很難,上次是因為他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才會對你不聞不問,這次連『我愛你』這麼肉麻的字眼都說出口了,我看你這只孫悟空,這次是很難逃過言品夏那個如來佛的手掌心,一定會被他逮回去。」

  「才不會,言品夏才不會來找我。」她堅持她老公是男子漢,孫曉艾也拿她沒轍。

  「好啊!」孫曉艾問她。「如果你老公真的不來找你,你要怎麼辦?」

  「啊?」申小愛愣住。「怎、怎麼辦?」

  她一臉癡呆,孫曉艾看了只有搖頭的分。

  「你千萬不要到外面宣傳我跟你是同學,還有,也不要跟人家說我們只有姓不一樣,名字的念法都相同。」孫曉艾交代她。

  「為什麼?」申小愛還是一臉癡呆。

  「因為很丟臉。」除了長得漂亮,腦子裏都是裝漿糊,偏偏和她這個大才女又是好友,想起來就想哭。

  「曉艾!」說話怎麼這麼毒。

  「別喊了,好像在喊你自己。」一整個怪。「反正你就耐心等待,我打賭言品夏不出三天就會來接你,你別忘記開手機。」

  「我已經關機,斷絕跟外界一切聯絡。」申小愛抬高下巴,顯示決心。

  「你!」孫曉艾氣得只想掐死她,永絕後患。

  「不管你了,我決定去寫稿!」這次她要寫個白癡女慘遭變種野貓叼去異次元空間凌虐致死的故事,好滿足她內心變態的欲望。

  「謝謝你,曉艾,那我去住另一個房間哦!」申小愛跟孫曉艾的背影打招呼,後者連背影都懶得理她。

  「唉!」申小愛回到三年前曾經暫住過的小房間,才剛坐上彈簧床,就開始懷念起言家的大沙發,舒適又寬敞,比這張床好坐多了。

  不過,她最懷念的還是她和言品夏在沙發上做的事,自從她回到言家,他們有一半的時間都待在那裏,看電視、喝茶、吃水果,還有——做愛做的事,每一樣都充滿笑聲。

  「……討厭,到底什麼時候才要來接我?」申小愛看著手機抱怨,手機螢幕一片烏漆抹黑,也給不了她答案。

  於是言氏夫婦之間的冷戰正式開打。

  第一天申小愛尚能保持冷靜,第二天她開始覺得不安,第三天她偷偷開機,手機卻沒有任何訊息,第四天她簡直快要哭了,言品夏真的沒有找她,對她一點都不在乎!

  「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就連孫曉艾也難以置信。「難道說言品夏真的不要你了?」

  她不說還好,說了以後申小愛「哇」一聲哭出來,孫曉艾只得安慰她。

  「沒關係,正好可以發展姊弟戀。」也沒有什麼不好。「我一直覺得言品夏配你太老了,你又生得一張娃娃臉,兩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不太相配。」

  「亂講,我們很配!」申小愛哭著抗議。「我們是全世界最相配的夫妻!」

  「好好好,你們宇宙超級無敵相配。」孫曉艾翻白眼,完全拿她沒轍。

  「嗚……」申小愛光顧著哭,沒有注意到孫曉艾手上拿著報紙,上頭印著她的名字。

  「我看啊,你比這上面的八卦女主角還誇張——」孫曉艾本來是想藉機消遣申小愛一頓,打開報紙才發現好友的名字佔了半版,幾乎快說不出話。

  「咳咳,小愛。」太誇張了,竟然用這種方式。

  「什麼事啦!」她正在難過,別煩她。

  「你被通緝了。」孫曉艾說。

  「啊?」通緝?

  「你老公刊登半版廣告警告逃妻,指定要你到一個地方報到,否則就要把你休了。」孫曉艾笑著把報紙交給申小愛,對言品夏的創意讚不絕口,打算下次她若轉性開始寫愛情小說,要把這個橋段運用在書上,一定能感動不少人。

  「什麼啊……」申小愛接過報紙仔細一看,半版廣告的背景印著一座三角透明教堂,上頭還有兩個大大的鈴鐺。

  警告逃妻申小愛,限你於八月一號下午三點鐘以前到這座教堂來,逾時不候!

  下面還有一條附注。

  P.S.不准遲到!

  然後——

  愛你的夏。

  「這是……」申小愛看見這廣告,簡直不敢相信言品夏真的為了她策劃一場教堂婚禮,感動到無以複加。

  「你有一個全世界最棒的老公。」好吧,看樣子她非得寫個愛情故事不可了。「他已經幫你實現夢想中的婚禮,就等著新娘到場,你快去吧!」

  「可是……」

  鈴~~鈴~~

  這個時候申小愛的手機適時響起,她以為是言品夏打來的,結果卻是梁萱若。

  「小愛,言品夏把婚紗送到我這裏來了,你快過來穿婚紗,沒時間了!」梁萱若做事總是高效率又不失優雅,連她都這麼著急,可見時間有多緊迫。

  「我、我馬上過去!」申小愛切斷手機,看著好友,無聲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孫曉艾搖搖頭,笑著說——

  「三年前我已經參加過你們的婚禮,那個時候我就看出言品夏真心愛你,我很高興他的愛從來沒有改變過,所以你們今天的婚禮我不參加了,但我還是祝福你們。」

  「曉艾!」申小愛緊緊抱住好友,孫曉艾摸摸她的頭,人長得美就有這個好處,哭起來都特別漂亮。

  「你快去,千萬不要遲到!」孫曉艾叮嚀好友,申小愛點點頭以最快速度離開孫曉艾的小公寓,還她清靜。

  ……還是寫被貓叼走的白癡女比較適合她,太過甜蜜的愛情故事只會讓她的雞皮疙瘩掉滿地。

  孫曉艾決定她還是回歸正途,專心當個異色作家,專寫別人不敢寫的題材。

  ※   ※   ※

  另一方面,梁萱若卻是心急如焚地在公寓等待申小愛。

  「萱若姊!」申小愛拚了命的趕到公寓,梁萱若也沒空招呼她,先幫她穿上婚紗再說。

  「萱若姊,你會跟我一起去教堂吧!」申小愛好擔心沒人陪,梁萱若一邊為她穿婚紗,一邊點頭。

  「你放心,我會一路陪伴你,直到把你的手交給言品夏為止。」她沒有親人,過去三年與她最為親近,她猜這也是言品夏之所以把婚紗送到她這裏的原因,他也希望她能夠幫小愛。

  「嗯。」申小愛點點頭,好感激梁萱若願意幫忙,若只有她一個人,她一定手忙腳亂。

  梁萱若的手腳相當俐落,很快就幫申小愛穿好婚紗和化好妝,兩人接著坐進言品夏安排好的車輛,往目的地奔去。

  一路上申小愛都很緊張,深怕會遲到,趕不上自己的婚禮。

  很不幸,今天高速公路大塞車。言品夏安排的結婚地點並不在台北市,而是桃園,光車程就要耗去一個多鐘頭的時間。

  申小愛急死了,坐在她身旁的梁萱若一直安撫她,說言品夏只是在開玩笑,就算她真的遲到,他也一定會等她,怎麼說他都為了她籌辦了一場如此浪漫的婚禮,絕對不會因為她遲到而取消。

  申小愛點頭歸點頭,還是很害怕言品夏真的取消婚禮。仔細想想,她真的太任性。他工作那麼忙,他們連親熱的時間都沒有了,哪來的時間籌備婚禮?但也由於過去那段時間他忙著公事忽略她,她才會心生不滿,堅持一定要舉辦婚禮吧!她真是一個不體貼的太太,虧言品夏還愛她,連她自己都覺得丟臉。

  「小愛,他一定會等你,你別著急。」梁萱若反倒很羨慕申小愛和言品夏,雖然他們的舉動外人看起來有些傻,卻傻得很甜蜜,傻得令人感動。

  有了梁萱若的鼓勵,申小愛也開始有信心起來,等他們到達指定地點,已經是下午四點鐘,她又遲到。

  她幾乎是用跑的跑進設在飯店中的透明教堂,裏頭無論是證婚台或是座椅皆覆上純潔的白紗,並裝飾著玫瑰,典雅又莊重,還有一股溫馨感。

  申小愛以為教堂裏頭一定坐滿前來觀禮的賓客,然而裏頭不要說賓客,就連新郎倌都不見了,透明的教堂裏面,根本沒有半個人。

  「小愛。」身為伴娘的梁萱若,也因這情景慌了手腳,不曉得該怎麼安慰申小愛。

  ……婚禮取消了,只因為她遲到,言品夏就決定不辦婚禮了!他怎麼那麼壞,她又不是故意要遲到,是因為路上塞車。

  「……言品夏,你這個大壞蛋,我只不過遲到一個鐘頭,你就把婚禮取消了!」她忍不住情緒,蹲下來大哭特哭,就和小時候玩捉迷藏,她找不到言品夏時的反應一模一樣,逼得他只好現身罵人。

  「小愛……咦?」梁萱若本來想進一步安慰申小愛,這時門口出現一道陰影,讓她停頓了一下。

  「噓。」言品夏悄悄從門口走進來,跟梁萱若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梁萱若愣了一下,微笑。

  「壞蛋!臭雞蛋!你就不能多等我一會兒嗎?」她越想越委屈。「路上塞車,我又不是故意遲到!嗚……」

  「申小愛小姐,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怎麼哭了呢?」言品夏蹲下來,順手遞了一條手帕,申小愛連眨了好幾次眼,才確定自己沒有幻聽。

  「夏?」

  「不然還有誰?」他幫她把眼淚擦乾,申小愛又眨了好幾次眼,才確定是言品夏,他沒有取消婚禮。

  「夏!」她整個人投入他的懷抱,把他撞倒在地。他抱著她笑岔氣,心想他果然娶到了一個大麻煩,往後他的人生也會一直這麼麻煩下去。

  「我以為你真的不理我了!」可惡。

  「不理你的話,還會登報找人嗎?」他捏她的鼻子逗她。「我如果真的不理你,會直接登報作廢。」

  「你敢!」她拍掉他的手,假裝凶悍。「不要忘了,你答應爺爺會照顧我一輩子。」

  「我是答應了爺爺,但是現在我很後悔。」他玩笑越開越過分,申小愛氣得拎起小拳頭捶他,被他笑著抓住。

  「我知道你希望能在教堂中結婚,但很抱歉,我們都不是教友,技術上有困難,只能為你安排一個相似度高的婚禮。」他舉起她的柔荑親吻,風度翩翩,愛情濃度更是百分百,申小愛的心都被融化了。

  「是我太任性。」她搖搖頭,承認自己不對。「你那麼忙,我還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我保證下次一定改進。」

  「你會改進才怪。」他完全不相信。「但是,算了!我已經習慣了,也樂於在你背後為你收拾殘局。」

  是啊,一向如此。她習慣迷糊度日,大小事不斷,害得他必須像老媽子成天跟在她後面收拾,久而久之成為習慣。

  「夏!」她再次投入他的懷抱,窩在他懷裏不肯起來,從今以後他的胸膛就是她專屬的地方,誰也別想侵佔。

  言品夏僅以充滿濃情的吻,向她保證他的胸膛只為她敞開,別的女人只會吃閉門羹。

  由於整個過程實在太甜蜜,旁人看不過去,紛紛站出來要求佔個位子。

  「喂,該我們出場了沒有?我們已經當很久的藏鏡人,可以現身了吧!」David負責拿戒指拿到手酸,眼睛則是看他們親熱看到流眼油,可見他們惡心了多久。

  「你們都出來吧!婚禮可以開始了。」言品夏笑著點頭。

  原來,言品夏早就安排好觀禮嘉賓,只是統統躲起來,要給申小愛一個意外驚喜。

  只是她太膽小又太愛哭,驚喜變驚嚇,險些哭過頭。

  不過,當言品夏為她套上結婚戒指時,她還是笑了,笑得很燦爛。

  她將手中的捧花丟給梁萱若,希望她能早日找到另一半。

  梁萱若明顯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著手中的純白捧花,擠出一抹幾乎看不見的苦笑。

  言品夏最後抱起申小愛,在眾人的祝福聲中走出透明教堂,身上都是彩色碎紙片和玫瑰花瓣。

  「你想去哪個國家度蜜月?」言品夏給她的驚喜一個接一個,先是教堂婚禮,現在又要帶她去度蜜月。

  「義大利。」她想也不想的回道。

  「一定要去義大利嗎?」他挑眉。「那個國家的治安不太好,扒手很多。」帥哥也很多。

  「一定要去義大利。」她點頭,打定主意看帥哥。

  「好吧,就去義大利。」從以前開始,他就無法拒絕她的要求,未來恐怕也是如此。

  申小愛高興得摟住他的脖子,偷偷在他耳邊甜言蜜語。

  她說了什麼?

  你是全世界最帥的男人,誰也無法和你相比。

  好動聽的話,難怪言品夏會笑得那麼開心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5-13 02:22 PM

尾聲

  梁萱若帶著申小愛丟給她的捧花回到公寓,等她回到公寓已經很晚,超過晚上十點。

  她拿出公寓鑰匙,才將鑰匙插入鑰匙孔轉動一下,便發現不對勁,門沒上鎖,可是她確定她和小愛出門前有把門鎖上。

  小愛早在一個月前退租,陳明宏打算搬到中部去,上個禮拜也退掉房間,她考慮換一間比較小的公寓或套房,畢竟只剩下她一個人,沒必要使用這麼大的空間。

  梁萱若猜想可能是陳明宏回來拿東西,也沒有很在意,直接開門走進公寓,才轉身關上門,背後就傳出沙沙的聲音。

  「阿宏,你回來晚了,今天小愛——」梁萱若接下來的話,在她轉身看見來人時赫然止住,再也發不出聲音。

  樊嘉士從沙發中站起來,慢慢走向梁萱若,高大的身影宛如一座山,站在她面前遮去她臉上大半光線。

  「好漂亮的捧花,是申小愛送給你的嗎?」他低沉的聲音、冷酷的表情,在在說明他確實是樊嘉士沒錯,如假包換。

  梁萱若僵直著身體,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樊嘉士笑笑,伸出手拿走她手上的捧花,湊近鼻子聞了聞,冷淡地說了聲。

  「很香,但是你不需要。」而後將捧花丟向角落的垃圾桶,梁萱若根本來不及阻止。

  「你想幹什麼?」她不明究理的看著樊嘉士,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出現。

  「帶你回家。」他的笑容讓人難以理解。「距離我們的契約結束,還有半年的時間,你也該回來履行夫妻義務了,樊太太!」
 
 
全書完



編注︰

   (一)他厭惡缺陷、厭惡不完美,彌新集團總裁談予恩的追妻情話,請看采花974《香惑貴公子》。

  (二)敬請期待樊嘉士、梁萱若高潮迭起的情愛糾葛,十月花蝶系列《愛上大丈夫》上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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