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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夢魘殿下 -【我有特殊的睡覺技巧】《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07 PM     標題: 夢魘殿下 -【我有特殊的睡覺技巧】《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28 09:32 PM 編輯

【書名】:我有特殊的睡覺技巧

【作者】:夢魘殿下

【內容簡介】:

  大家最近都在討論GET到了什麼新技能。

  有人說我能聽見凶手的心聲,有人說我走到哪哪就發生命案。

  卷卷默默給他們點了根蠟,她多了一項技能,叫做睡著了就穿到了你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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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11 PM

第一卷:天黑請閉眼

  第1章 天黑了

  熊卷卷一開始在群裡跟大家玩游戲。

  游戲叫天黑請閉眼,有人扮殺手有人扮平民,殺手正討論殺哪個平民的時候,有個新人加進來,開口就問:“殺一個人多少錢?”

  卷卷楞了一下,打字回他:“選個死法,車禍,墜樓,潑硫酸……或者自定義添加。”

  取名叫復仇者的新人興奮起來:“潑硫酸!我要那賤人生不如死!老板!一萬塊夠不夠?”

  卷卷搞不清楚這貨是玩真的,還是來玩他們的,遲疑片刻,她打字道:“誰接單?”

  群裡都是一票游戲玩家,玩起角色扮演來輕車熟路,一個叫小刀的立刻回道:“一萬太少,還不夠來回車馬費。”

  阿下:“這年頭買條狗都得一萬八千的,殺人不如去殺狗。”

  小刀:“上次任務的傷沒好,這次就不跟你們搶了。”

  復仇者猶豫了一下,打出了一個新價格:“十萬。”

  見群裡沒人回應他,他又補了一句:“可以先付押金。”

  滴滴滴的聲音,打開一看,是小刀的私聊,他問:“這貨貌似是玩真的,怎麼辦?要不要先收他一筆錢,回頭好敲詐他?”

  我靠,兄弟你混哪的?這麼黑的主意你都能想到?

  卷卷雖然愛財,不過身為一個良民,她沒法說服自己跟對方同流合污,於是給復仇者發了個私聊:“這裡是游戲群,群裡有學生有家庭主婦有上班狗,就是沒有殺手,你自己退吧。”

  復仇者變得十分激動,他不斷發來文字,都是一長串一長串的,最後干脆就不停重復一句:“我能保守秘密,絕對不會把你們供出去,幫幫我!幫我殺了伍倩!”

  卷卷楞了一下,想不到居然聽見一個熟人的名字。

  伍倩是她大學室友,兩人畢業以後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不過跟籍籍無名的卷卷相比,伍倩就有名多了,無論是她酷似某位港台明星的外貌,還是她三個月時間拿下老板,使得老板跟老板娘陷入離婚危機的豐功偉績,都足以讓公司的八婆聊上許久。

  就在她這一愣的功夫裡,復仇者又跑回了群裡,將這行字刷了很多遍。

  群裡人不說話,特別是跟卷卷同公司的那幾個人,更加噤若寒蟬。

  卷卷一陣頭疼,使用管理員的權限,把復仇者給踢出去了。

  此人一走,世界重新清靜了下來,眾人又開始玩起游戲,不過玩了一會,話題就轉到剛剛那個新人身上,還有人感嘆道:“踢得太快了,老夫剛想玩他一下呢。”

  “我都已經ps好了一份殺手執照,打算發給他看呢。”

  “靠樓上技術帝啊!求執照,下次我也拿去裝逼。”

  “同求!”

  在一片跪求技術帝的聲音中,小刀再次私聊卷卷,發了個微笑的表情,問她:“你說……群裡會不會真有人接下這活?”

  卷卷心頭一跳,回他:“不會吧,哪有這麼腦殘的人,為了十萬塊就沾手這事。”

  小刀發了個呵呵表情:“要是你爹明天就要上手術台,但診費還差十萬,你干不干?”

  這個心理陰暗的家伙就是喜歡給人出難題……

  卷卷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快十一點了,就順勢跟他道別:“明天還要上班呢,睡了。”

  她關了電腦,很快就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照常上班,卷卷一邊處理手頭的賬務,一邊想著中午吃什麼,正在牛肉蓋飯跟雞絲面之間搖擺不定時,忽然聽見身後一片雞飛狗跳,她轉過頭,見老板以百米賽跑的雄姿衝出會議室,分分鐘消失在視野盡頭,忍不住轉頭問同事:“老板他怎麼了?是不是玩股票了?”

  “你別嚇唬我。”坐她邊上的是個男同事,外號林姑娘,說話的時候總是輕蹙眉頭,帶著三分憂色……跟個林黛玉似的。他憂心忡忡道,“你說他是不是上天台了?公司明天是不是要倒閉了?這個月的工資是不是不發了?”

  卷卷覺得是他在嚇唬她啊……

  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兩人為了消除內心的恐懼,找到了公司知名的八婆。這八婆別的本事沒有,但是但有風吹草動皆瞞不過她的耳朵,簡直生不逢時,放古代她能成一流的探子,或者一流的容嬤嬤……

  吃了兩人獻上來的貢品……不,甜品,八婆一邊吧唧著嘴,一邊對他們說,“老板沒事,是他小三出事了,伍倩知道吧?她在廁所裡被人潑了硫酸。”

  “啊!”林姑娘撫了撫心口,“謝天謝地老板沒玩股票!”

  “啊!”卷卷滿臉駭然,突然爪子好癢,好想把這個噩耗發到群裡去。

  不過她還是忍到了晚上,公司電腦會記錄訊息,她不想把這件事留在公司的記錄裡。

  等回家以後,卷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電腦,把這噩耗告訴群裡的人。

  因為是飯點,群裡的人不多,但在線的人都被她的消息驚呆。

  “不是吧!”

  “群主造謠會禿頂的!”

  “我可以作證,這事真不是造謠,我就在三醫院工作,今天的確有個被人潑了硫酸的女人被送進來。”

  小刀又私聊了她,照舊是個微笑的表情:“你猜是不是群裡的人干的?”

  卷卷:“別說這種話,細思恐極,晚上廁所都沒激情上了!”

  她說到做到,凌晨三點的時候睜著眼睛睡不著,無聲的爬到隔壁合租人的房間,蹲他床頭小聲的喊:“刀爺,刀爺,起床了……陪我上廁所了……”

  床上的男人打開眼睛,慢慢轉頭看她,冷冷道:“你想我把你塞進馬桶裡衝走嗎?”

  “還不是你嚇我!”卷卷使勁把他往床下拖,“你負起責任來!”

  小刀一臉郁悶的被她拖進廁所,雙手抱胸,背對著馬桶,滿臉晦氣的說:“世界上居然會有這樣的女人……”

  “我們可是好兄弟啊麼麼噠!”卷卷解決完生理問題,推著他出了廁所。

  小刀二話不說回了自己房間,然後反鎖房門。

  卷卷搓了搓鼻子,回了自己房間之後,也反鎖了房門。

  不過她不是在跟對方耍性子,而是要做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14 PM

  第2章 請閉眼

  卷卷打開台燈,從抽屜裡抱出一堆相冊來。

  認識她的人,都說她最近染上了一個怪毛病,每天拿著個手機,見人就啪啪啪照個不停,不但拍熟人,還喜歡拍陌生人,積累下來的照片送到照相館打印出來,積了一本又一本相冊。

  不是她突然得了拍照病,而是這些相冊她自有用處。

  選中標有公司的那一本相冊,卷卷翻了翻,翻到了公司春游合影的那一張。

  老板的前妻李安娜很少在公司裡出現,更不會跟他們這群員工合照,這張春游合影是難得的一張。

  照片是抓拍,裡面是李安娜拉開車門,正要上車的瞬間。

  關掉台燈以後,她將這張照片往枕頭底下一塞,然後在上頭躺好,對自己喃喃一聲:“天黑了,請閉眼……”

  現在時間晚上三點一刻,十分鐘後,A市的一家高級別墅裡,“李安娜”慢慢睜開眼睛。

  她先是被自己身邊躺著的金發俊男嚇了一跳,連滾帶爬的從床上滾下來,床上的俊男嘟囔了一句英語,然而她聽不懂,只能胡亂的回了一句:“WC。”

  俊男又在她身後說了幾句,最後忽然換成嫻熟的中文:“廁所不在那邊。”

  “……”李安娜回道,“我腳抽筋了,隨便走兩圈。”

  金發俊男呵呵笑了一聲,笑聲非常好聽,像小提琴在夜色中奏響。

  李安娜……不,應該說是卷卷開始在別墅裡亂逛。

  自打她開始玩天黑請閉眼這個游戲之後,就意外獲得了一個特殊技能,晚上睡著之後,她就會隨機進入另一個人的身體,以另一個人的身份醒過來,就好像游戲裡的玩家在游戲開始之前,隨機分配身份一樣。

  只不過游戲裡的身份很簡單,平民,殺手,警察。

  現實裡的身份卻豐富了許多,商場精英男,廢材家裡蹲,膚白貌美的空姐,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和小孩……

  她甚至有一次成了個快要火化的老頭,當時她緊緊抓住棺材板不放,瞪大眼睛不停呵氣,楞是詐屍了半個小時才暈過去。這事鬧得很大,還上了微博頭條,後來經過調查,發現是家屬不想照顧老頭,所以偽造死亡履歷,如果能順利火化就一了百了,如果燒得醒了過來,就順手訛詐殯儀館一把。

  卷卷心有余悸,醒來之後絞盡腦汁,做了無數實驗,終於在一個月之前,找到一個安全的睡覺姿勢。

  那就是將某個人的照片壓在枕頭下面,晚上她就能變成對方。

  但也有個前提,那就是對方當時已經睡著了,否則她還是得隨即變成別人。

  為此卷卷總是睡得很晚,以保證她穿越的時候,對方已經是熟睡狀態。

  這樣的生活一開始很混亂,但習慣以後就會覺得挺帶感的,因為相對於別人,她每天都可以活兩次,每個晚上,她都能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別,不同的年齡重新活一次,體驗一小段不同的人生。

  不過今天晚上,她可不是來體驗老板娘的生活的。

  她是來尋找真相的。

  “哈,找到了。”在別墅裡轉了幾圈之後,卷卷終於找到了書房,手在牆上摸來摸去,最後摸到了電燈開關,水晶吊燈亮起來之後,照亮了書架上的書籍,還有桌子上那台銀色手提電腦。

  卷卷在書桌前坐下,打開電腦,然後登陸QQ。

  讓她松了一口氣的是,李安娜保持了大多數人的習慣,家裡的電腦都設置了自動登錄,否則的話……她就可以轉身回房睡小帥哥去了。

  QQ登陸以後,卷卷開始翻找李安娜最近的聊天記錄。

  或者說……尋找她最近出沒的群。

  這年頭,大房徒手撕小三的消息實在太多了,卷卷倒不是想站在小三那邊,純粹只是想看一眼,昨天晚上那個復仇者是不是老板娘。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甜了……

  她以為老板娘會恨小三入骨,但事實卻是……

  人家已經找好了一個律師團。

  這群優雅的劊子手已經草擬出了一堆方案,譬如惡意財產轉移調查,婚內出軌調查等等……如果這些方案全部成真,那麼老板在離婚的一瞬間就會變成窮光蛋,他名下的車子房子乃至於公司的大部分股權都會轉移到李安娜身上。

  所以凶手不可能是李安娜……

  因為她不是一言不合,殺人全家的類型。

  她是一言不合,讓人全家卷鋪蓋乞討的類型!

  卷卷在心裡默默給老板點了根蠟,然後關上電腦,准備回去睡覺。

  她這能力有個不方便的地方。

  每次變成別人之後,非得睡著了或者暈過去了,才能重新回到自己身體內。

  所以她最怕碰上的就是失眠症患者……以及方圓百裡之內不賣安眠藥。

  回到房間之後,卷卷發現房間裡的燈開著,那個金發帥哥穿著雪白浴袍,手裡一只高腳杯,裡面晃動著血紅色的酒水,靠在落地窗前,朝她回頭一笑。

  “你回來了。”他走近卷卷,五官深邃,是混血兒的面孔。

  卷卷注意到他的發根是棕色的的,看來他並不是天生金發,染發的可能性很大。

  “親愛的,你在看什麼呢?”金發混血兒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的眼睛,那是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像是長年累月照不到陽光的森林與苔蘚的顏色,帶著一股攝人心魄的威懾感,似乎要伸出綠色的藤條將人緊緊糾纏。

  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點,被這種等級的帥哥調戲……卷卷絕不抵抗!

  可看到對方脖子上的吻痕,她皺皺眉,感覺有點反胃。

  她雖然喜歡美男子,但是別人吃過的東西,她絕不下嘴。於是伸手推開他,正色道:“等下!我又想去廁所了!”

  反正廁所裡應該有浴缸,實在不行,她就在浴缸裡將就著睡一晚。

  金發混血兒後退幾步,笑盈盈的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喊道:“廁所也不在那邊。”

  卷卷嘴角抽了抽:“……我去拿點紙。”

  之後她跑回了書房,關掉燈之後,在紅木地板上躺平,對自己喃喃一聲:“天黑了,請閉眼……”

  現在時間是晚上四點,半小時之後,A市的一家小區公寓裡,卷卷慢慢睜開眼睛。

  把枕頭翻過來,之前壓在枕頭下面的照片已經變了模樣,車子還在,車門也依然打開,但是開門的人卻不見了。

  “浪費啊!”卷卷嘆了口氣,把那張照片燒了。

  一張照片只能用一次,用完之後,上頭的人物就會消失,只留下附近的裝飾建築,以及沿途風景。

  將照片的灰燼倒進簍子裡之後,卷卷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看離上班還有三小時,決定回床上補眠。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絕沒有想到。

  十八小時以後,她將從這件事的旁觀者,變成下件事的主角……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17 PM

  第3章 牆上的照片

  這一躺,轉眼就到了八點。

  卷卷哭著衝出家門,猶如脫韁野狗般往公司衝。

  然而迎接她的並不是憤怒的上司,而是警察。

  身為一個小市民,而且是心裡藏了秘密的小市民,卷卷感到有些緊張,心裡忍不住想:“國家終於發現了我這個曠世奇才了嗎!是不是要征用我?職稱算公務員還是事業單位?一個月月薪多少?”

  可惜對方一臉嚴肅的說:“熊小姐,請協助我們的調查。”

  聽這口氣……似乎不是來挖掘她這個曠世奇才的啊?

  實際上也的確不是。

  原來伍倩在醫院裡醒過來之後,向警方提交了一個重要消息--就在她被潑硫酸的前一天,有人發布了要潑他硫酸的言論。

  卷卷這才知道原來伍倩的小號也在她群裡,是一個叫小花生的,個人資料裡顯示是在校學生,平時喜歡潛水,偶爾之間也會出來玩上幾把。

  復仇者在群裡發布殺人任務的時候,她剛好在線,不過並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因為美女總是充滿爭議的,有人愛她,有人恨她,再加上她最喜歡勾搭別人的男朋友,所以喊著要潑她硫酸的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只是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種事居然會真的發生。

  伍倩立刻就把群主供了出來,接下來卷卷就被請去協助調查了。

  ……說是協助,其實就是提供了一下賬號密碼。

  警方將她群裡的人記錄下來之後,接下來就沒她什麼事了。

  反倒是公司裡的人炸開了鍋。

  那幾個沒事就在群裡吐槽伍倩的同事,現在一個個愁眉苦臉,跟死了七八次爹媽一樣。雖然伍倩的名聲不好,但是背後說她壞話,跟當著她面說她壞話是兩個概念,這萬一她跟老板吹吹枕邊風……他們就要准備纏足穿小鞋了!

  林姑娘也是背後說過壞話的人,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翹著根蘭花指,將半勺玉米羹送進嘴裡,一邊吃一邊嘆氣,“吃了這頓,也許就沒有下一頓了。”

  坐他對面的卷卷大口吃飯,大口吃肉,嘴巴上塗了一層紅油,對他翻了個白眼:“那你還不趁現在多吃點?來,碗給我,我去給你打一斤紅燒肉!”

  林姑娘本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減肥的,現在估計是破罐子破摔了,居然真的讓卷卷幫忙打了一份紅燒肉,然後抽抽噎噎的吃起來,知道的人曉得他在吃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割肉呢!

  “林姑娘,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傷心。”卷卷神秘一笑,搖頭晃腦跟個神棍似的說,“要知道,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咱們現在看起來得罪了老板的二奶,妥妥就是下一批被裁員的對像,但不到最後,誰知道事情會怎樣呢?”

  回想起老板娘那個龐大律師團,卷卷琢磨著離婚訴訟也就這幾天的事情了。

  如果老板贏了,那沒話說,大家一起纏足穿小鞋吧……

  但如果是老板娘贏了呢?那他們幾個合力罵過小三的人,就算不升職加薪,但保住現有的職位總沒問題吧?

  不過這話她沒法跟林姑娘明說。

  一來,她不想暴露自己身上的秘密。

  二來……她一看到比自己瘦的人,就會忍不住想把丫喂胖!於是趁著林姑娘悲傷過度,以至於神志不清的時候,卷卷拼命給他喂紅燒肉:“來!多吃點!仔細記住這味道!以後吃泡面的時候能用上!”

  林姑娘差點被她給喂吐了,卷卷哈哈大笑,順手摸出手機,給他拍了張照。

  哢嚓一聲,照片裡的林姑娘用一只手擋住臉。

  卷卷放下手機,對面的林姑娘一邊用餐巾紙秀氣的擦嘴,一邊不滿的對她說:“討厭啦~人家還沒補妝呢,你不要拍啦!”

  卷卷被他一句討厭啦搞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極其嚴肅的對他說:“你下次再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就買一鍋紅燒肉,給你一口一口喂下去。”

  林姑娘瞪了她一眼:“你討厭!”

  好吧,卷卷決定實踐自己的諾言。

  她回家路上把照片打印了出來,晚上洗漱之後,壓在枕頭底下。

  “哼哼,等著吧!”卷卷對照片邪笑一聲,“今天晚上我就去買一鍋子紅燒肉,味道我來嘗,肥肉你來長!”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大約十分鐘後,卷卷在一張大床上睜開眼睛,愣愣的在床上躺了很久,她忍不住喃喃道:“這不科學!”

  她還以為自己會在一個粉紅色的房間醒來,坐起身來的時候,臉上敷著的黃瓜一片一片往下面掉呢……

  然而,眼前是一間簡約時尚的房間。

  ……或者說一個棺材似的房間。

  卷卷打開燈以後,發現房間裡就兩種顏色--黑與白。

  牆壁刷得雪白雪白,一點灰塵都不沾,櫃子和床都是黑色的,乍一眼看去像兩口棺材,一個豎著一個放著。

  眼前的一切跟她記憶裡的林姑娘格格不入,除了桌子上那個鑲了好多水鑽,還掛著一只松鼠玩偶的手機--這是屋子裡唯一一件,他會拿出去示人的東西……

  卷卷情不自禁的拿起手機撥了兩下,可惜手機上鎖了,要用特殊的手勢才能打開。她又打開電腦,發現電腦也鎖了……戒心這麼強,一點也不像被她騙著吃了一堆紅燒肉的林姑娘啊!

  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圈,卷卷覺得有點悶熱,這個房間整個就像大型的棺材,密不透風,悶熱無比,她忍不住走到窗戶邊上,抬手拉住窗簾,嘩啦一聲把窗簾拉開,想要吹一吹夜風。

  她愣在原地。

  窗簾後面哪是窗戶,而是一面牆壁。

  牆壁上貼滿了一個人的照片,正面的,側面的,笑著的,發怒的,在街上挑衣服的,在飯店裡吃飯的……

  密密麻麻的照片,幾乎將整個牆壁貼滿,一眼望去,仿佛有無數個伍倩在她面前。

  不錯,伍倩--照片裡的人是伍倩。

  卷卷後退了幾步,抬頭看著眼前的滿牆照片,視線從左到右。

  因為個人需要,她也常常給人拍照,所以很快就看出來,這些照片全是偷拍的,正面照幾乎沒有,幾乎全是側面照,背面照,俯視照……

  等一下,俯視照?

  卷卷的目光迅速的從右到左,定格在一張照片上。

  這張照片實在太猥瑣了,裡面的伍倩正在如廁,卷卷怕自己長針眼,所以剛剛選擇性跳過……

  現在她伸出手,將那張照片從牆壁上取下來。

  忽略掉裡面的人,她的觀察重點是裡面的女廁,紅色的格子間,左邊的牆壁上被人用馬克筆寫了一串電話號碼,留言寫著:“你寂寞嗎?你空虛嗎?你冷嗎?打這個號碼,我來溫暖你!”

  “孽障啊……”卷卷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是公司的女廁吧?”

  本來以為林姑娘雖然娘娘腔,但至少是個正經人。

  ……可哪個正經人會趴在女廁的格子間上面,偷拍下面如廁中的女同事啊?

  卷卷一邊搖頭,一邊用照片扇了扇風,忽然停住動作,將照片翻過來。

  只見照片背面,用馬克筆寫了一個數字--2015年9月11日。

  房間依舊像個棺材,空氣依舊那麼悶熱,可是卷卷背上卻忽然冒出冷汗。

  2015年9月11日……正是伍倩在廁所被人潑硫酸的日子。

  那一天,林姑娘就在現場。

  在伍倩隔壁的格子間裡。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19 PM

  第4章 隨機事件

  “……卷卷,卷卷?熊卷卷!”

  卷卷回過神來,驚魂不定的看著眼前的林姑娘,抱緊手裡的飯盒問:“你想怎樣?”

  食堂的飯桌對面,林姑娘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一邊用小拇指沾唇膏抹在嘴上,一邊說:“問你呢,待會我要去醫院看伍倩,你去不去?”

  卷卷第一反應--你要殺人滅口啊?

  林姑娘塗完唇膏,忽然拿手掐了掐脖子,嘆息一聲:“昨天晚上,我好像夢游了……”

  卷卷的心都提起來了,連忙吃了一口肥肉壓驚,強裝鎮定道:“你就胡扯吧,夢游的人都是沒知覺的,你咋知道自己夢游了。”

  “我知道。”林姑娘繼續歪著腦袋,平光眼鏡底下閃過一道微光,語氣平平道,“我在家裡放了監視器。”

  “……你這什麼毛病啊!在自己家放監視器,監視你自己?”卷卷瞪眼道。

  林姑娘又恢復了平時的口吻,羞答答的說:“人家自己一個人住,好怕家裡進賊的!好啦好啦,陪人家去嘛!”

  他拉著卷卷的手直搖晃,搞得旁邊的同事都朝這邊笑,如果是平時,卷卷為了擺脫這個困境,說不定就答應了。

  可那面牆壁,以及牆壁上的照片在她腦海裡閃過。

  “林姑娘啊……”卷卷猶豫了一下,“我能問你件事嗎?”

  “什麼事?”林姑娘反問。

  卷卷盯了他片刻,最後搖搖頭:“算了,沒什麼……”

  犯不著把對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在這場現實版的天黑請閉眼裡,每個人都在隱藏真正的自己……也必須隱藏自己。

  她最終沒有答應對方的邀請。

  下班以後,林姑娘自己去了醫院,而卷卷則回了自己的小窩。

  神不守舍的洗完衣服以後,她抱著那堆濕衣服跑到隔壁,諂媚笑:“刀爺,我來借陽台。”

  小刀嘴角叼著根煙,正在啪嗒啪嗒地打鍵盤,聽見她的聲音,斜睨她一眼:“……外衣留下,內衣拿回去。”

  卷卷輕輕一嘆:“我怕干不了。”

  小刀嘖了一聲,別過頭去:“吹風機在我床頭櫃上。”

  卷卷一臉感動:“刀爺,你果然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以後我不喊你刀爺了,喊你豆腐……”

  小刀咳嗽了一聲,煙從他嘴角掉下來,落在鍵盤上,彈出的灰掉在鍵盤的空隙間。

  他回過頭來,棱角分明的面孔,微微蹙起的眉峰,嘴角微微一勾,帶起一個令人有些膽寒的笑容,他對她說:“你叫一聲試試,我讓你今天晚上下不了床。”

  卷卷立刻就慫了。

  小刀不笑則已,一笑就跟國際摘腎集團的罪犯似的。

  “我錯了我錯了。”她馬上就投降了,“您是爺,您是大爺。”

  小刀呵了一聲,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掉的那根煙,卷卷急忙跑過去,幫他把煙撿起來,重新遞他嘴裡,手指不小心碰了碰他的嘴唇……跟外表的冷漠不同,他的嘴唇柔軟而又溫暖。

  叼好煙,小刀繼續盯著屏幕,頭也不抬的對她說:“只許吹內衣,不許吹內褲。”

  “男子漢大丈夫,不要拘於這種小節嘛!“卷卷壓低聲音:“……如果明天褲子干不了,你能借我條穿嗎?”

  “……”小刀,“算了,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

  卷卷立刻抱著電吹風回房間,插上電源,把內衣內褲吹干。

  電吹風的熱風吹得她有點昏昏欲睡,中途打了好幾個呵欠,最後終於沒忍住,勉強把內衣褲吹個八成干之後,就爬上床睡覺。

  睡得迷迷蒙蒙之間,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

  ……哦,她忘了拿照片放在枕頭底下。

  “算了……”卷卷心想,“做人不能這麼循規蹈矩,偶爾之間也要放浪不羈一下……今天就這樣吧。”

  枕頭底下如果沒有放照片,那麼晚上她就會隨機入侵某個人的身體。

  具體是誰,具體是男是女,全憑天意。

  於是卷卷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是在冰冷的地上。

  夜風凜冽,吹得人骨頭都疼。她側躺在地上,後腦勺隱隱作痛,似乎有溫熱的液體從裡面流出來,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雙男款皮鞋,極其亮眼的紫紅色,在她眼前慢慢後退。

  鮮血在卷卷臉上流淌,她嘴裡呵著氣,努力抬起眼,借著今天晚上的月光……看著對面那台手機。

  有個男人站在對面,手裡舉著手機,擋住了他上半張臉。

  哢嚓一聲,聚光燈閃爍,卷卷閉了一下眼睛。

  之後聚光燈不斷閃爍,哢嚓哢嚓哢嚓……也不知道拍了多少張照片。

  身體越來越冷,卷卷心裡覺得十分惶恐,雖然她變成別人的時候,有過那麼幾次生命危急,但她從來沒有真正死去過,也不敢做這樣的嘗試,誰知道這種狀態下死了,她是不是也會跟著去死啊!

  視線越來越模糊,她忍不住抬起顫抖的手,朝那個男人的方向抓去,嘴裡哀求道:“救,救命……”

  回應她的,是再一次聚光燈閃。

  似乎是拍夠了照片,那男人回轉身去,一只手插在口袋裡,另一只手不斷的在手機上按來按去。

  留下卷卷在他身後,慢慢合上眼睛。

  一分鐘後,嘶的一聲,卷卷從自己的公寓小床上彈起來,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一只手抓住喉嚨,不停的往外喘氣。

  “我靠我靠我靠……”她忍不住抬手擦了把汗,另一只手在床頭摸來手機,剛想打電話報警,可突然反應過來,她跟警察說什麼啊?

  警察叔叔,剛剛有個女人死了,你問在哪?我怎麼知道!你問死的是誰?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怎麼知道的?呵呵其實我就是那個死者……

  警察叔叔會直接把她給突突了!

  想來想去,最後只能繼續倒下睡大覺。

  可這個時候卷卷哪裡還敢睡啊!要知道她一晚上只能變成同一個人,這時候再往枕頭底下塞照片都沒用,說不定睜眼她就躺太平間了,再慘點……驗屍官說不定已經左手拿刀右手拿叉,把她解刨一半了!

  卷卷只好躺平床上,睜著眼睛到天明。

  第二天,她頂著個黑眼圈去公司上班。

  因為晚上沒睡好,所以卷卷一整天都神不守舍的,眼睛盯著屏幕的時候,覺得裡面每個字都在抖動……直到林姑娘拍了下她的肩,跟她說:“今天公司電流好像不穩定啊,屏幕老是在抖。”

  靠,原來是真的在抖啊!

  “你咋不早說呢!”卷卷憤憤然轉頭道,“可憐我這雙明媚似水的眼,差點就被閃瞎了!”

  她轉身的時候,一個不注意,就把桌子上的筆給碰掉了。

  筆一路滾到桌子下面,卷卷急忙俯下身,伸手撿筆。

  在撿起筆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林姑娘的鞋子。

  一雙男款皮鞋,極其亮眼的紫紅色倒映在她的瞳孔裡。

  卷卷盯著那雙鞋,過了一會,才握著筆,慢慢直起身體。

  一抬頭,就看見林姑娘拿著手機對著她。

  手機擋住了他上半張臉,只能看見他的嘴在笑:“看。”

  卷卷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那張照片。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21 PM

  第5章 新的照片

  手機裡是一條新聞,新聞標題是--“小三門”事件後續!

  下面配了張圖,圖裡躺著一個女人,臉上馬賽克打的連她媽都認不出這是誰,所幸下面還有文字描述,卷卷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詞。

  “伍倩?”卷卷喊了一聲,伸手搶他手機。

  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動,卷卷低頭看著這條新聞。

  林姑娘等了一會就不耐煩了,伸手搶回手機:“天天看她這張破臉,你還沒看夠啊!好了好了,人家給你轉發過去了!”

  ……你這個滿屋子貼著伍倩照片的人,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

  卷卷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裡去,微信提示音響起,她打開手機看新聞,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之後,她重新將目光定格在那張照片上。

  可惜她只是一個正常人,不像某些牛人一樣,能夠“眼中有碼,心中無碼”。

  不過這點小事難不住她,中午休息的時候,卷卷打開百度,在網上搜索這條新聞,一條一條下拉之後,點開一條鏈接。

  這是一個小論壇,小論壇有小論壇的好,為了吸引視線,所有圖片都是去了碼的,比如眼前這張照片,去掉了臉上那堆詭異的馬賽克之後,伍倩的容顏就出現在卷卷面前。

  看見陌生人死,跟看見熟人死,根本是兩種感覺。

  因為被潑了硫酸的原因,所以伍倩的臉上包裹著厚厚的白紗布,只露出兩只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她依然那麼愛漂亮,臉上不能化妝,但指甲上卻塗著鮮紅鮮紅的指甲油,紅的就像她身上的血。

  卷卷努力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看了下案發的時間地點。

  下班以後,她來到案發地點。

  A市難得出現這麼大的案子,黃色警戒線已經拉起,附近有警察在走來走去,還有很多群眾在圍觀。

  卷卷混進這群圍觀群眾裡,走來走去,四面環顧,最終站在一個地方,抬頭看著對面豎起來的螃蟹招牌。

  昨天晚上,她入侵某個人身體的時候,氣息奄奄,倒在地上,眼睛裡只看到了三樣東西--聚光燈,紫紅色的皮鞋,還有對方身後不遠處的螃蟹招牌。

  現在她可以確定了。

  昨天晚上,她隨機變成的那個女人……就是伍倩。

  卷卷慢慢走向那個螃蟹招牌,螃蟹只剩下一只鉗子,顯得非常破舊,店門緊閉,門上還有玻璃上貼著招租告示,上面寫著老板的聯系方式。

  一陣風吹過,卷卷打了個冷顫。

  因為不知何時,林姑娘來到她的身後,平光眼鏡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平靜的看著玻璃,不知道是透過玻璃看著她,還是他自己。

  就在卷卷汗流浹背,想要轉身給他來個黑虎掏心的時候,林姑娘忽然笑了起來:“你吃了沒?”

  “沒!”卷卷條件反射,“你請啊?”

  “好啊!”林姑娘依舊笑眯眯的,“你想吃什麼?我請你啊!”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然而卷卷還是同他一起去烤肉店吃飯了,作為一個庸俗的凡人,她難道還能跟肉過不去嗎?再說她就不信了,這小樣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砍死她不成?

  豬肉羊肉牛肉,卷卷擼著袖子,吃得豪邁無比,一抬頭,見林姑娘手裡一片包肉用的生菜,小口小口咀嚼著,忍不住楞了下,脫口就問:“你兔子啊?”

  “人家是個堂堂男子漢。”林姑娘掃了眼桌子上的烤肉,幽幽一嘆,“可這些卡路裡實在太高了……”

  “……你嫌卡路裡高,你來什麼烤肉店?”卷卷問。

  林姑娘嘴裡叼著一片葉子,幽幽看著她:“還不是為了你……”

  卷卷手裡的筷子都嚇掉了,驚恐無比的看著他,生怕他下一句要表白。

  “看在我對你這麼好的份上……”林姑娘凝視她的雙眼,“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一小時後,卷卷扛著兩袋大米上了八樓。

  轟的一聲把大米丟地上,卷卷氣喘如牛的說:“一飯之恩還給你了!下次有這樣的好事別喊我!”

  這世上果然沒有免費的晚餐!累得半死不活不說,剛剛上樓的時候,幾個大媽看她跟看女力士一樣,還特和顏悅色的拍著林姑娘的肩,跟他說:“這姑娘人不錯,看著就很敦實,你可得抓緊了……”

  會誇人嗎?敦實這玩意是形容女人的嗎?這明明是形容熊的吧!

  卷卷憤憤然想走,但被林姑娘給拖住了。

  “別走啊。”他一只手抓住卷卷的胳膊,另一只手掏鑰匙開門,“進來喝口茶唄!”

  黑白相間的房間,還有滿牆的照片在卷卷腦海裡閃過。

  她看著林姑娘的背影,覺得這個熟悉的背影忽然間變得有點陌生。

  那一刻,她甚至心裡產生一個念頭,懷疑對方是故意裝作家裡沒米,把她引到家裡來。

  “……還是算了吧。”卷卷掙脫他的手,“晚了沒車啊!我先走了!”

  她慌慌張張的下了樓,一路上沒敢回頭,怕一回頭就看見林姑娘站她背後。

  跑出了公寓樓之後,她奢侈的打了個車回家,車窗外,道路和樹木快速後退,霓虹燈打在她的臉上,就像給她戴上了一張斑斕面具。

  短信音響起,卷卷低頭看了眼手機,是林姑娘發的短信。

  林永夜:“到家發個短信哦,麼麼噠~”

  還麼麼噠!你今年十五歲啊!

  回家之後,卷卷想了想,還是給他發了個消息:“到了!睡了!”

  然後也不管他回不回話,打開抽屜抱出那一堆相冊來,丟在床上,開始一本一本翻……經歷昨天晚上的事之後,她短時間內不敢再隨機睡覺了,本來想選個白富美或者高帥富犒勞下自己,可是手指翻動相冊的時候,腦後裡不斷閃過伍倩與林姑娘的臉……

  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抽出了林姑娘的照片。

  有些人只可遠觀,不可近玩焉……

  比如林姑娘。

  只看照片的話,一雙眼睛又大又黑,睫毛很長,笑起來的時候左邊臉頰有一個小酒窩,但依然無法淡化他眉宇間的憂愁。

  ……但靠近了就一股濃濃的香水味。

  卷卷跟他乘一個電梯的時候都不敢呼吸,一呼吸就覺得自己要窒息。

  但適應之後也就沒什麼了,久居鮑市不覺臭嘛!

  卷卷曾經以為他就這麼一個毛病,現在她看著手裡的照片,搖了搖頭。

  “現實有時候跟游戲一樣。”她喃喃道,“在最後攤牌之前,誰也不知道誰的真面目。”

  說完,她將林姑娘的照片塞在枕頭底下。

  現在時間晚上十一點,十幾分鐘後,她在林姑娘的房間醒來。

  抬腳從床上下來,她先在房間裡逡巡一圈,連床底下都打電筒找了一遍,還是沒找到監視器在哪。

  拍掉手上的灰,卷卷來到那面照片牆前。

  牆上依舊蒙著窗簾布。

  卷卷伸了一下手,中途卻縮了回來。

  如果昨天伍倩死的時候,林姑娘就在旁邊,那麼這張牆上就會貼上新的照片。

  “……證明一下你自己吧。”卷卷心想,“證明你只是個喜歡偷窺女廁所的變態,證明你只是個喜歡噴香水的死娘炮,證明你丫不是凶手……”

  她一邊想,一邊伸出手,將那面窗簾布掀下來。

  牆壁上貼著新照片。

  看著那張照片,卷卷忍不住愣在原地,渾身發冷。

  原本密密麻麻,貼滿整張牆壁的照片不見了,空蕩蕩的,雪白一片的牆壁上,只貼了一張照片,一張嶄新的照片。

  照片裡的人不是伍倩。

  而是卷卷……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27 PM

  第6章 監視

  卷卷病了。

  她估計自己是嚇病的……

  給公司打了個電話請假之後,她就開始在床上挺屍。

  挺到下午四點的時候,終於挺不下去了,起來打電話叫了一個外賣,想想怕自己一碗牛肉蓋澆飯吃不飽,又喊了一碗東北水餃和一籠饅頭……病人嘛,就是要多吃才會好!

  牛肉蓋澆飯先送到,卷卷一邊吃一邊在心裡誹謗,什麼牛肉蓋澆飯,裡面只有飯沒有牛肉啊……忽然手機響了,外賣小哥在手機裡說:“馬上到門口了,開下門。”

  通話還沒結束呢,門鈴就響了,卷卷心想這真是神速啊,起來給開了門。

  房門打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卷卷!”林姑娘搖了搖手裡的盒子,“我來看你了!”

  卷卷反手把門給關上了。

  “開門啊開門啊!”林姑娘在外面不停按門鈴,過了一會,快遞小哥也加入了敲門人群,幾個人在門外大合奏:“開門啊開門啊!”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了,小刀提著一袋水果站門口。

  他還沒進門,林姑娘就兔子一樣蹦進來,怒氣衝衝的對卷卷喊:“人家好心來看你,你干嘛把人家關門外嘛,嗚嗚嗚……”

  他說著說著,居然哭了起來。

  卷卷簡直是焦頭爛額,特別是旁邊兩快遞小哥看她的眼神,跟看始亂終棄陳世美一樣。小刀嘴裡叼著根煙,一邊換拖鞋,一邊掃了他們一眼,問道:“男朋友啊?”

  “不是啊!”卷卷覺得自己要瘋了,“我們是普通同事啊!”

  “嗚嗚……嗚嗚嗚……”林姑娘拿頭抵在她肩膀上,哭得喘不過氣來。

  “秀恩愛之前,先把快遞單給簽了好嗎?”小刀從他們身邊走過,頭也不回的說,“別讓人家在門口干等著。”

  兩個快遞小哥可憐巴巴的看了眼卷卷。

  卷卷只好簽收了快遞,然後把身上掛著的林姑娘給拖回房間。

  這一趟折騰下來,她覺得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一點,趴在床上一下子起不來,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覺得自己吐出的每口氣都像最後一口氣。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喜歡拍照嗎?”

  卷卷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發現林姑娘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電腦桌邊,半靠在旁邊的窗子上,手裡抱著一本相冊,輕輕翻了一頁。

  “咱們兩個是一類人。”他忽然轉頭對卷卷笑道,“我也很喜歡拍照。”

  ……鬼才跟你是一類人啊!卷卷心底發出無聲的吶喊。

  桌子上放著牛肉蓋澆飯,吃了一半還剩下一半,林姑娘把椅子拉到床邊,一只手端著飯碗,另一只手拿著勺子,看起來要給她喂飯。

  “別,哥還沒殘廢呢。”卷卷奪過碗,自己扒拉起飯來。

  扒拉到一半,忽然身邊燈光一閃。

  卷卷轉頭,林姑娘拿著一只手機,笑眯眯的看著她。

  “交出來!”卷卷朝他伸出手,“我不允許自己的素顏照流傳在這個世界上!”

  林姑娘交出了手機,笑著說:“只塗潤唇膏出門的人,好意思說這種話?”

  卷卷才不跟塗香水的男人爭辯這個,她接過手機,本來是想刪除自己的照片的,可接過之後,才發現裡面正在播放一個視頻。

  視頻已經過去了十幾秒,顯然是林姑娘剛剛拍完照片,就點開了這個視頻,然後等她跟他討要手機。

  視頻的聲音是開著的,之所以沒有聽見聲音,是因為裡面的人正在睡覺。

  卷卷吞了一下口水。

  視頻裡的人正是林姑娘,他忽然睜開眼睛,從床上爬了下來,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間裡,卻一副初來乍到的模樣,連燈具開關都找不到,在房間裡摸索了一整圈,最後才找到開關的位置。

  打開燈之後,他似乎松了口氣,然後開始到處翻東西,甚至連床底下都伸手摸了一圈,最後滿臉遺憾的爬起身,拍掉手上的灰,慢慢轉過臉,看著鏡頭,一步一步,朝鏡頭的方向走來。

  卷卷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她昨天找了一整晚的監控器,就安在那面照片牆上。

  當她看著照片牆時,監控已經對准了她,將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變化,都精准的捕捉在鏡頭裡。

  直到此刻,卷卷才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麼的拙劣。

  她雖然入侵了別人的身體,但是動作表情完全是自己,如果是外人看大概還不會察覺到什麼,但如果是一個熟悉她的人……

  “聽說跟一個人相處久了,會變得跟那個人越來越像。”身旁,林姑娘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一只手撐在床上,半邊身體幾乎跟她靠在一起,笑著看著她,“你看,我是不是越來越像你了?”

  “有嗎?”卷卷眼睛盯著屏幕,強裝鎮定,“等哪天你能扛兩袋大米上八樓,你再跟我說這樣的話吧。”

  視頻裡的人已經掀開了牆上的窗簾布,然後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站在原地渾身冒汗,過了一會,他將手伸向鏡頭方向,似乎想取下些什麼,但中途又放棄了,直直的看了一會牆壁之後,他重新走回床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

  “夢游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林姑娘在卷卷耳邊輕嘆,“你說對不對?”

  “……我覺得這是病,得治。”卷卷竭盡全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嘴上胡亂回道,“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下楊教授啊?電擊治療!一戳就好!”

  “還是不要了,我覺得這樣還挺有意思的。”林姑娘笑著看她,“感覺好像放出了另一個自己……還是一個跟你挺像的自己。”

  卷卷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就在她考慮殺人滅口……不,是先下手為強的時候,林姑娘站起身來,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子感冒藥放她桌上,對她說:“好了,我就不繼續打擾你這個病患了,你今天吃了藥,就早點上床睡覺吧,別再熬夜打游戲了麼麼噠!”

  說完,他朝卷卷俏皮的眨眨眼睛,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卷卷送瘟神似的,一路把他送出了門。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卷卷松了口氣,正要回去吃兩口餃子壓壓驚,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寡淡生冷的聲音:“你朋友什麼毛病?”

  “額……”卷卷回頭看著小刀,心想這人難道跟姓孫的猴子一樣,在爐子裡煉過不成,否則怎麼會這麼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林姑娘這人有病!

  小刀掃了她一眼,慢吞吞走到鞋架邊上,手指在鞋架下面一摸,摸出個紐扣丟給她。

  卷卷接過紐扣,楞了下,問道:“這啥?”

  小刀沒急著回答她,他徑自走進卷卷的房間,眼睛一凝,跟尋找獵物的鷹一樣,在房間裡一掃而過,然後從卷卷的床頭邊,電腦桌下面,以及牆上的掛鏡後面,陸陸續續翻出了七八個類似的東西,一股腦丟給卷卷。

  “你那男朋友怎麼回事?”他皺著眉頭道,“怎麼在你這放這麼多竊聽器跟監視器?”

  卷卷捧著那堆竊聽器監視器,心情跟捧炸彈一樣,哭喪著臉:“他真不是我男朋友!”

  “小姑娘,人心險惡啊。”小刀從口袋裡拿出包煙,叼了根在嘴裡,剛剛那股銳不可擋的氣勢消退下去,又變回了那個滿臉滄桑的老爺們,老氣橫秋的跟她說,“就算他現在不是你男朋友,等拍了你換衣服的視頻再寄給你,你肯不肯當他女朋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35 PM

  第7章 當你看著深淵

  卷卷被他這句話嚇得一晚上沒睡好。

  半夜兩點鐘還爬起來大掃除,看房間裡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最後雖然什麼也沒找到,但也嚇得夠嗆,晚上睡覺時隨便塞了個路人照片就打發過去了,再也不敢入侵林姑娘的身體。

  這萬一睜開眼,看見牆上貼滿她的照片怎麼辦?

  又或者更恐怖一點,照片上的她已經被他一刀一刀分屍了怎麼辦?

  卷卷自己嚇自己,又是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病情加重,又在床上躺平一天,後天才拖著虛弱的身體去上班,看見林姑娘對她擠眉弄眼就一肚子火,恨不得當場把他按在地上暴打。

  但關鍵時刻,卷卷還是懸崖勒馬了!因為她實在無法揣測一個心理變態的心思,誰知道他下一刻會哭著抽出手絹,還是哭著抽出刀啊……

  所以卷卷干脆就疏遠他,他往東,她就往西,他去中餐區,她就去西餐區,他進女廁所,她就……靠保安!

  因為女廁有人,所以沒等保安大叔出來英雄救美,一群女人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把林姑娘給趕出來了,面對這麼一群戰鬥力爆表的大媽,林姑娘跟個小媳婦似的,在門口哭哭啼啼,不停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今天沒帶眼鏡,一不小心就走錯了……”

  這個時候不得不感嘆,娘炮也有娘炮的好處。

  因為大媽們基本都知道他什麼德行,在她們心裡,這家伙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最多算個太監,所以一個個擺出娘娘臉罵了他幾句,就這麼算了。

  但事後,同事小崔逮著卷卷問:“你跟你小男朋友是不是鬧別扭了?我看他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的。”

  卷卷驚了:“誰是我男朋友啊?”

  對方理所應當的回答:“林永夜啊。”

  卷卷做了個健美先生的姿勢,跟對方秀了秀自己能扛兩袋大米的胳膊,嚴肅的說:“我今天要是不打你,你是不是就感受不到我的文武雙全了?”

  看著這條雄壯到能跑馬的胳膊,對方有點慫,急忙解釋道:“又不是只有我這麼說,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啊……”

  “都知道些什麼?”卷卷兩眼一瞪,“說來聽聽!”

  “……告訴你也行。”小崔左右環顧了一下,壓低聲音說,“但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卷卷原本以為又是些空穴來風的謠言,但聽著聽著,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

  “你還記得法務部的小楊不?”小崔問道。

  “記得啊。”卷卷說。

  法務部的小楊是跟卷卷一個學校畢業的師兄,在卷卷進公司以後,對她諸多照顧,加上人又長得高大英俊,卷卷本來還幻想著能跟對方有點浪漫發展的……可惜還沒幾天,這位師兄就對她失去了興趣,路上見面都不帶點頭的,讓她覺得很受傷!

  “林永夜找過小楊。”小崔說,“當時他們爭吵得很厲害,我剛好走那路過,聽見林永夜喊了一句什麼……不要再接近她。”

  “……”卷卷。

  “他們具體說了什麼,我不清楚,不過後來小楊的確是看見你就繞道走。”小崔說,“法務部有個暗戀他的小姑娘,也是新人,幫他打抱不平,在公司裡到處散播謠言,說你腳踏兩只船,嘴裡吃著娘炮,眼睛還看著小楊,後來你知道她什麼下場嗎?”

  “……什麼下場?”卷卷問。

  “她在賓館跟人開房的視頻被人掛到網上去了。”小崔舔了舔嘴,越說越起勁,“平時看起來挺清純一小姑娘,沒想到玩起來那麼瘋,視頻裡可是有好幾個人的。”

  這件事鬧得挺大,卷卷也略有耳聞,但她從來沒想過這件事會跟她有關系。

  “還有就是……”小崔剛要繼續往下面說,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意問:“你們在說什麼?”

  兩人一起看過去,見林姑娘穿著一件帶玫瑰花紋的襯衫,踩著紫紅色皮鞋站在對面,左臉上一個小酒窩,盈盈帶笑的看著她們。

  小崔明顯有點嚇到,急忙說:“我那還一堆工作沒做完,先走了。”

  “帶上我!我也要努力工作報效國家!”卷卷怎肯一個人留下來殿後,立刻掛她身上,跟她一起跑路,跑到一半的時候,回頭一看,林姑娘依舊站在原地,依舊盈盈帶笑的看著她。

  從這天開始,卷卷更加躲著他。

  但有這方面經驗的人都知道,當你想要刻意躲一個人的時候,反而會疑神疑鬼,變得比平時更加關注他。

  卷卷也是這樣的。

  以前她從來沒有特別關注過林姑娘,但現在時不時就要抬頭看他,聽到別人聊起他時,也會忍不住停下腳步聆聽。

  她漸漸發現,林姑娘用的水杯,桌子上放的水筆,甚至新買的褲子等等,都是跟她配套的,最多就是個顏色上的不同,她又經常跟他在一起吃飯,難怪別人把他們當成情侶。

  於是卷卷換了水杯,換了水筆,還超支薪水換了條新褲子,但是沒過兩天,林姑娘也換了同樣款式的褲子,水筆,還有杯子……在卷卷轉頭看他的時候,他舉著那個卡通圖案的藍色水杯,一邊喝水,一邊盯著她看。

  他總是在看著她。

  卷卷在食堂打飯的時候,一轉頭,就看見他排在她後面。

  卷卷走進電梯裡的時候,他要麼跟在後面進來,要麼早就在電梯裡等著她,在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卷卷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只是從平光眼鏡後面看著她。

  雖說大家在同一個屋檐下干活,抬頭不見低頭見,但同樣的事情多了總不能說是巧合,尤其是這一天,卷卷從廁所裡出來,准備去洗手的時候,一抬頭,就看見林姑娘背對著她,站在洗手池前。

  他們公司老板信風水,覺得紅紅火火可以發大財,所以連廁所都刷成紅色,以前卷卷覺得洋氣,現在真心覺得操蛋。

  因為林姑娘站在滿地紅磚上,背對她洗手的場面……真的很像殺人凶手在清洗手上的血跡。

  嘩啦嘩啦的水聲中,林姑娘慢慢轉過頭來。

  他似乎剛剛洗了把臉,臉蛋濕漉漉的,沒有戴平光眼鏡,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直直盯著卷卷,像要將她吸進去。

  卷卷看著那雙眼睛,心裡閃過尼采說過的一句話。

  當你看著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看著你。

  “卷卷。”林姑娘看著她,慢慢問道,“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避開我?”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40 PM

  第8章 最後的通話

  “……咱們有話能在廁所外面說嗎?”卷卷沉默片刻,覺得這件事還是說清楚的好,如果靠嘴說不清……那就別怪她大開殺戒了。

  林姑娘戴上眼鏡,說了聲好,然後跟她約好下班一起去烤肉店吃飯。

  吃的還是上次一樣的東西,但是卻沒了上次的心情,卷卷沒滋沒味的嚼著一片烤牛肉,淡淡道:“為什麼要在我家安監視器?”

  林姑娘原本非常緊張,絞著雙手並著腿,一副被渣男騙身騙心,還唯恐被渣男拋棄的小媳婦樣,聽了卷卷的話之後,更加臉色發白,搖搖欲墜,好像她再多說一句,他就會立刻暈過去一樣。

  卷卷可沒空憐惜他,她這兩天嘴巴上都長泡了,誰來可憐她啊?

  “我知道你家裡不容易,父母都下崗了,三個姐姐在外面打工,供出你這個名牌大學生,看在他們的份上,我才沒有去報警。”卷卷嚴肅的看著他,“不過朋友肯定是沒得做了,你以後離得我遠遠的,否則別怪我拿防狼十八棍招呼你。”

  林姑娘低著頭,沒說話。

  “今天就這樣吧。”看著滿桌子的肉,卷卷覺得浪費有點可惜,可她面對林姑娘實在是沒有胃口,於是起身離開,准備回家路上買羊肉串吃,“那七八個監視器我已經收起來了,就不還你了,以後這樣的事情少做,好自為之吧!”

  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姑娘忽然抬頭:“什麼七八個監視器?”

  卷卷被他氣笑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裝傻?”

  “一個。”林姑娘忽然說。

  “什麼?”卷卷問。

  “我只安了一個。”林姑娘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其他那些不是我放的。”

  一時間,兩人互相看著對方,誰也沒再說話,只有烤肉發出滋滋的聲音。

  “……不是你放的,那是誰放的?”卷卷干巴巴的說,“我又沒有監視自己的愛好。”

  林姑娘垂下眼,看著鐵板上的烤肉出神,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當放在桌子上的拳頭卻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他看起來很想告訴她點什麼,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算了,你就當做是我放的吧。”林姑娘握緊拳頭,低頭笑道,“也許不只七八個,而是九十個,反正監視器這東西就跟蟑螂一樣,你發現了一只,通常就意味著暗地裡還有一窩……你還是趕緊搬家吧,最好公司的工作也辭了,反正這份工作也沒什麼好的,又苦又累還月薪一千五,隨便去外面找個端盤子的活都比這強。”

  “……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太過分了。”卷卷徹底憤怒了,“犯錯的人是你,憑什麼走的人是我?一千五雖然少,但我馬上就要轉正了啊,轉正工資三千呢,我不走,要走你走!”

  林姑娘抬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喃喃道:“你說得對,我早就應該走了……”

  說完,他起身離開,離去的步伐很慢很慢,似乎在等待某個人的挽留。

  卷卷一路目送,張了張嘴,但最終什麼話都沒說。

  直到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才忽然反應過來:“靠!不是說這頓你請嗎?”

  一聽到這句話,服務員就不動聲色的圍過來,用身體擋住她所有的逃跑路線。

  卷卷只覺得風蕭蕭兮易水寒,滿臉悲壯的吃光兩人份的烤肉,然後扶牆而出,上公交的時候,有個大爺看了眼她的肚子,居然默默起身給她讓座了……

  一路享受孕婦待遇,卷卷到站下車,回家衝了個澡准備睡覺,正准備吹頭發的時候,發現手機有個未接來電,是林姑娘打來的,但不巧碰上她還在洗澡,所以沒有接到。

  卷卷想了想,給回撥了過去,可一直沒人接聽。

  她當時也沒在意,直到第二天,林姑娘的死訊傳來,警方告訴她,她是林姑娘在這世上聯系的最後一個人。

  那通電話,是林姑娘在這世上撥通的最後一個電話。

  可惜的是,直到他死去……也依然沒有撥通。

  卷卷聽了這個消息,腦子裡空白了很久,直到聽到一個詞,才回過神來。

  “畏罪自殺?”她驚訝的看著前面的警察。

  “是的。”警察告訴她,“我們在林永夜的家裡發現了一份遺書。”

  “……遺書上寫什麼?”卷卷小心翼翼的問,“我能看看嗎?”

  警察掏出手機給她看,手機裡拍了遺書的照片。

  那是一張紙,紙上筆記潦草的寫著:“爸,媽,姐,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我對不起你們……”

  “另外,我們在林永夜的家裡找到了許多伍倩的照片。”警察又說,“聽說你跟林永夜的關系很好,所以我想問問你,他平時是怎麼看伍倩的?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來往嗎?有過不同尋常的爭吵嗎?”

  “沒有。”卷卷魂不守舍,脫口而出,“伍倩是我們老板的小三啊,換了你,你敢動你頂頭上司的女人嗎?”

  警察大囧。

  問話很快就結束了,因為卷卷實在拿不出什麼有用的訊息,眼看著警察就要離開,她猶豫一下,忽然問道:“他那裡只有伍倩的照片嗎?”

  警察楞了一下,眼神有點犀利的看著她:“什麼意思?”

  卷卷心頭跳了一下,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我就是想問問……除了伍倩,他那裡還有其他女人的照片嗎?”

  警察盯了她很久,那是個很年輕的警察,看起來剛出校門不久,眼神非常干淨,像是把世上所有的陽光都萃進了眼底,閃耀著動人的溫暖和堅毅,相信著正義也相信著公理。

  “……留個電話給我吧。”他盯了卷卷好一陣子,拿出手機對她說,“回頭我幫你問問,有了消息再通知你。”

  卷卷被他盯得心裡發毛,覺得自己真是沒事找事,無可奈何的跟他交換了手機號碼,也順便知道了這位新人警官的名字——暮照白。

  接著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卷卷過了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至少她這裡是風平浪靜的。

  但林永夜的家裡卻是一片腥風血雨。

  伍倩的父母直接就上門潑紅油漆了,在他們家門口寫殺人凶手,還要求林姑娘家裡賠償五百萬。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沒用,最好就是躲起來別吭聲,讓警察過來處理外面這波人,可是林姑娘的父親是個拎不清的,這時候他不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居然還跳出來,對外面的人說,我家死的是兒子,你家死的是女兒,兩個孩子都沒結婚,不如就結個陰親吧,他們在地底下互相有個照顧,我們兩家也互相諒解一下。

  這簡直是在火上噴油啊!

  伍倩的父母就不說了,新聞記者聽說有這奇葩事,也一窩蜂過來了。

  結果事情不但沒壓下去,反而越鬧越大。

  現在卷卷只要一上網,就能在各大論壇看見一堆有關林永夜的分析貼。

  “林永夜這種人,說白了就是男兒身女兒心,心靈極其壓抑扭曲!對伍倩這種真正的女人,而且是美麗的女人,他內心肯定是又嫉妒又憎恨的,所以一邊恨不得自己變成對方,一邊又恨不得殺了對方。”

  “照我看這家伙根本就是裝的,什麼男兒身女兒心,他根本就是故意扮成娘炮的樣子,好讓女人放松警惕,然後隨意出入女廁與更衣室,估計是不小心被伍倩發現了,一時害怕所以殺人滅口了吧……哎,我就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必要時刻我會露出褲子裡穿得絲襪,告訴對方我其實是個腿毛略長的女人。”

  “警察叔叔,就是這個人……”

  “你們這群膚淺的人類,這根本不是什麼小三門事件,而是小四門事件。依我看,林永夜其實是伍倩在外面養的小白臉,因為怕金主發覺,所以特地讓他扮成娘炮的樣子,但是有幾個正常男人肯天天扮娘娘腔啊,心裡有火氣,再加上每個月的包養費上出現了爭執,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也不一定是伍倩養的小白臉哦,說不定是大老板養的……”

  “腐女滾。”

  類似的討論充斥著網絡。

  謠言來得太快太烈,卷卷簡直懷疑背後有推手,可她的懷疑又有什麼用呢?林永夜已經被人你一把我一把,你一句我一句,推進了一個叫做殺人犯的盒子裡,而他的家裡人也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他們草草舉辦了一場喪事,打算埋了林永夜之後,徹底離開這個城市。

  這一天,卷卷向公司請了假,參加了這場追悼會。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51 PM

  第9章 過去的錯誤

  追悼會那天,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但最終什麼都沒下。

  來的人很少,卷卷在靈堂上看見了林姑娘的父母,還有他三個姐姐,其中大姐已經嫁人了,那男人比她大了起碼二十歲,身高卻矮她起碼二十釐米,戴著金項鏈跟金表,一路都在嘰嘰歪歪說個不停:“跟你說了,家裡的窮親戚少來往,更何況還是個殺人犯,這要是傳出去,單位上的人會怎麼看我啊?我不管,你今天必須跟你家裡人斷絕關系,要不我就跟你斷絕關系!”

  大姐唯唯諾諾的不敢說話,只是低頭不語。

  “少說兩句吧。”林永夜的父母看起來都很老實,哪怕是責備別人的時候,都顯得有些低聲下氣,“有什麼事回頭再說,先把喪事辦了,讓人好好安息吧。”

  “喲,只許他當殺人犯,還不許人說了?”大姐夫哈哈一笑,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林家二老碰到這樣的流氓實在是沒辦法,只能嘆了口氣,敢怒不敢言。最後是卷卷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拍了他肩膀一下,滿臉嚴肅的對他說:“我有急性短暫性精神病。”

  “啥?”大姐夫震驚。

  “意思是說,我砍死你不犯法,只能算突發事件。”卷卷說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她這個病有點囂張,大姐夫不知道她拿不拿得出病歷來,如果拿得出……那正常人還是不要跟這種牛逼之人正面交鋒了,沒好處的。於是他又嘟囔了兩聲,就跑到邊上不敢開口了,看著卷卷的眼神又懼又恨,飽受敢怒不敢言之苦。

  靈堂恢復了清靜,葬禮繼續舉行。

  當棺材被人送上來時,卷卷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她不知道林永夜是怎麼死的,沒見過他死時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死的時候痛不痛苦,但至少經過入殮師的化妝,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安詳,躺在放滿白菊的棺材裡,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身旁漸漸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先是二老,然後是他的幾個姐姐,一群人捂著嘴,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就連那個大姐夫都為了應景,隨口嚎了幾聲。

  卷卷也想應應景,可她哭不出來。

  她懷裡抱著一束白菊花,面無表情的站在棺材前,覺得眼前的光景,身邊的聲音,全都如夢如幻,簡直不像是真的。

  直到林永夜的遺體被送進火化房的時候,她才渾身打了個冷顫,覺得忽然從夢裡醒來,無法忍受眼前的現實,只能奪門而逃。

  跟她一起跑出來的還有一個人——大姐。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在門外等著。

  等待的時間實在太漫長了,卷卷開始沒話找話:“你們全部都要離開嗎?”

  “不。”大姐看了她一眼,搓著手說,“就我爸媽還有兩個妹妹走,我跟我老公在這裡都有固定工作,走不了。”

  卷卷哦了一聲,然後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反而是大姐變得絮絮叨叨起來,也許是天氣冷的原因吧,她不停的搓著手,低頭喃喃:“家裡出了個殺人犯,我的日子很不好過,街坊鄰居老在我背後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我小孩在學校也受了影響,這次的考試成績很不理想……”

  卷卷一聽這種家長裡短的事情就想打瞌睡。

  她敷衍的恩了幾聲,又走了一會神,低頭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了,大姐還在沒完沒了。卷卷漸漸有點不耐煩了,隨口問了她一句:“對了,林永夜遺書裡寫他犯了個錯,你知道是什麼錯不?”

  她問得太過突然,導致大姐想都沒想就回道:“我當然知道。”

  說完,她忽然就住了口,然後轉過頭來,又恐懼又警惕的看著卷卷。

  卷卷剛剛只是隨口一問,但現在看她這幅表情,忍不住認真起來:“你真知道?”

  大姐卻變成了個鋸嘴葫蘆,無論卷卷跟她說什麼,她都一言不發,低頭搓手。

  又過了十幾分鐘,裡面的人出來了。

  林永夜的母親手裡抱著個骨灰盒子,林永夜那麼大一個人,能塞進這麼小的盒子裡?當然是不能的,因為人燒出來的骨灰能裝一大臉盆,最多給你抓一把放盒子裡,剩下的倒掉當化肥。

  所以骨灰盒裡的,只是林永夜的一部分。

  一群人陸陸續續上了公交車,公交車上沒什麼人,座位還挺多,但大姐對卷卷身旁的座位視而不見,直接坐到另一邊去了。

  卷卷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拿出手機來,時不時對著窗外拍兩下,看似在拍攝沿途照片,實際上,每次拍照的時候,都有意無意的把某個人拍進去。

  回頭她去照相館把照片洗了出來,然後將這群人的照片鋪在桌子上。

  台燈落下昏黃的光芒,照亮了照片裡的那些面孔。

  林家二老,林家三姐妹,還有大姐夫……總共六個人的照片,一個都沒落下。

  卷卷先是拿起大姐的照片,想了想,又放下了,換了大姐夫的照片,壓到枕頭底下。

  時間是晚上十二點,幾分鐘之後,卷卷在一間陌生的臥室裡醒來。

  睜眼的那一瞬間,女人的哭聲從門縫外面飄來。

  卷卷聽出那是大姐的聲音,心裡帶著疑惑,翻身朝門走去,拉開房門的那一刻,一個慘烈的場景映入她的瞳孔。

  只見客廳內一地狼藉,桌子椅子倒在地上,杯子盤子碎的到處都是,大姐蜷在角落,披頭散發,臉上身上到處是傷,抱著自己哭個不停。

  卷卷以為家裡進賊了,趕緊從地上撿起半只酒瓶子,准備一個打五個。

  可大姐看見她這個舉動,卻嚇得不清,朝他尖叫道:“你害死了小弟不夠,現在還想打死我嗎?”

  那一瞬間,卷卷心跳如鼓。

  她舔了舔嘴,沙啞道:“是我……害死了林永夜?”

  “你還敢說?”大姐尖銳一笑,笑著笑著,眼淚卻湧了出來,聲音發著抖道,“他是個名牌大學生啊,是我們家最有出息,最有前途的人……你怎麼能拉著他幫你做那種事呢?你怎麼能那麼害他呢?”

  在她斷斷續續的哭訴聲中,卷卷終於知道了林永夜的過去。

  知道了……他過去,究竟犯下了怎樣的大錯。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3:54 PM

  第10章 消失的文件夾

  林永夜其實早就死了。

  被他的家人殺死了。

  林永夜的家境並不好,父母雙雙下崗,大姐為了錢嫁了個包工頭,誰知道對方婚前婚後根本是兩張臉,不但對她非打即罵,還對她兩個妹妹動手動腳。

  兩個妹妹為了自保,紛紛輟學,跑去外地打工,但因為只有高中文憑,所以找不到什麼好工作,想要進修,又拿不出錢來,最後只能一邊做著薪水微薄的工作,一邊怨天尤人。

  一家人都過得很苦,又不懂得怎麼改變自己的命運,最後就將全部希望都壓在林永夜身上。

  林永夜自己也把自己當成了家裡唯一的希望。

  為了不讓父母失望,他放棄了自己喜歡的攝影專業,選報了財經專業,大學期間非常刻苦,一邊拿獎學金一邊打工,自己給自己繳了學費,多出來的部分就寄給兩個姐姐,讓她們報班進修。

  後來為了讓大姐夫對大姐好一點,他接受了對方的提議,答應幫他建設視頻網站。

  他沒想到的是,大姐夫要開的視頻網站,壓根就是個黃色網站。

  一開始請的是三陪女或者不入流的模特,後來為了節省資金,大姐夫想到了一個“妙計”,他直接跑酒店裡去,在裡面偷偷安放攝像頭,偷拍都市男女的約炮視頻。

  可他拍照技術不好,去酒店安攝像頭的時候又被抓了幾次,雖然沒坐牢,但被列了黑名單,現在需要一個拍照技術好,又身家清白,信得過的人來代替他。

  他最後選中了林永夜。

  但這種事即不光彩又違法,林永夜一個名牌大學的優等生,怎麼肯干?

  為了說服他,大姐夫當著他的面,拿酒瓶子打大姐的頭。

  林永夜當時就想報警。

  但是大姐抱著他的腿,哭著求他不要去,怕報了警,大姐夫就跟她離婚,她現在一把年紀又嫁過人,除了相夫教子什麼都不會,如果離了婚就會一無所有。

  林永夜還有什麼辦法,只好蹲下來,抱著姐姐哭。

  “以前沒錢請不起人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你有錢了,干嘛還要逼他幫你做這些?”大姐坐在地上,擦著眼淚說,“他現在好不容易有正式工作了,有了喜歡的人了,他想重新開始,你怎麼就不給他個機會?你為什麼要把他逼上絕路?”

  “……警察問過你這事嗎?”卷卷艱澀的問,“你為什麼不說?”

  “我怎麼說?”大姐尖叫一聲,然後抱著頭大哭起來,“他都已經是個殺人犯了,再背上這樣的臭名,我可怎麼活啊?嗚嗚……我又不像我爹媽,他們能走,我能走哪裡去啊?”

  “你要不說,他就是個殺人犯。”卷卷慢慢道,“可你要是說了,他或許就是個傳播淫穢物品的罪……”

  “……行了,你不用再試探我了。”大姐凄涼的笑道,“放心好了,我不會說的,我要是說出去,這個家就完了,反正我弟弟已經死了,這些罪就讓他一個人背吧,咱們這個家,到底還得你來養活……”

  那一刻,卷卷覺得她的腦袋已經熟透了,可以開瓢吃了……

  拳頭握了又放,卷卷終究沒有當場打爆她的頭。

  這世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打她嘛,她已經過得夠凄慘了,不打她嘛,又難消心頭之恨。

  丟下哭啼不止的大姐,卷卷回房睡覺,因為心頭怒火難消,她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睡著,牆上時鐘指向一點一刻,她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醒來,翻身坐起,右手抓過床頭放著的手機,飛快的編輯起短信。

  “關於遺書那件事,我有重要線索。”她將這條短信編輯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什麼疏漏之後,就發給了那天認識的年輕警察暮照白。

  本以為至少要天亮才能收到回復,沒想到僅僅一分鐘,對方就回了電話過來,明朗清晰的聲音從對面傳來:“這個消息你從哪得到的?”

  “我今天去參加了林永夜的追悼會,跟他大姐聊天的時候,他大姐說漏了嘴。”卷卷早就在肚子裡打好腹稿,拿出了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給他。

  “明白了,我會去查查看的。”暮照白回答得干淨利落,“還有類似的消息嗎?”

  “還要哪方面的消息啊?”卷卷活動了一下手指,這個時候她忽然感到很可惜,可惜自己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能力,否則的話,她拼著幾天不睡覺,把所有嫌疑人的照片都睡一次,那就水落石出了。

  “……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對方似乎聽出了卷卷激蕩的情緒,反過來安撫她道,“不過查案子是我們警察的事情,你只需要提供一下線索就好,千萬不要以身犯險。”

  卷卷心想你自己不也是個年輕人嗎,嘴上卻說:“知道了,警察大叔。”

  兩人又聊了一會,見卷卷拿不出更多的線索,暮照白就囑咐她早點睡,然後掛了電話。卷卷倒是很想睡,可她怎麼睡得著?線索在哪線索在哪線索在哪……

  她忽然睜開眼:“那個盒子!”

  上次林永夜來她家探病,留下了一個盒子,但出了監視器的事情之後,卷卷連包裝都沒敢打開,就丟給了小刀,讓他幫自己處理一下。

  小刀把盒子拎回去之後,一直沒說裡面是什麼,她也一直沒問,現在回想起來,林永夜死前最後一通電話給了她,最後一件禮物也給了她,她覺得這不是偶然,裡面會不會留了什麼線索?

  想到這裡,卷卷跑隔壁門口,耳朵貼門上聽了一會,聽見門裡傳來噠噠噠打鍵盤的聲音,就敲門說:“刀哥,你渴不渴,我給你送水來了。”

  小刀:“……”

  卷卷端了杯水進屋,小刀還是跟以前一樣,房間裡燈都不開,就電腦屏幕亮著,藍熒熒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臉上,讓他看起來比平時更加陰沉恐怖,似乎連血管裡流的血都是冷酷的藍色。

  他一口喝光杯子裡的水,然後盯著卷卷。

  “怎麼還不走?”過了一會,他皺起眉。

  卷卷扭捏了兩下,欲言又止。

  小刀摘下嘴裡的煙,朝她臉上噴了一口白色煙氣,淡淡道:“孤枕難眠?要我陪你玩玩?”

  “不是啦!”卷卷急忙擺手,“我是想跟你討論下林永夜的事情!”

  “哦。”小刀瞥了她一眼,忽然拉開電腦桌的抽屜,在裡面那堆零碎裡淘來淘去,最後掏出一個U盤插電腦裡,平靜的說,“沒什麼好討論的,他是什麼樣的人,全表現在裡面了。”

  點開U盤之後,裡面出現了兩個文件夾,文件夾裡滿滿都是照片。

  正面的,側面的,背面的,微笑的,苦惱的,憤怒的。

  全部都是卷卷。

  卷卷看著這一張張照片,覺得像在看另一個人。

  她長得不難看,但因為不怎麼化妝打扮,所以最多只能算清秀可愛,但在林永夜的鏡頭裡,她卻美得驚人,林永夜幾乎是捕捉了鏡頭裡的每一條光線,然後一絲不苟的將光線揉進她的頭發和眼睛裡,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閃閃發亮。

  她在他眼中是什麼樣的人。

  他是用什麼樣的目光看她的。

  在這些照片中暴露的一覽無遺。

  小刀吐了口煙,眉頭淡淡蹙起,毫不留情的評價道:“拍得再好,也不能掩蓋他是個尾隨犯的事實……你不會為了這點事就感動了吧?”

  卷卷沒說話,她眼睛盯著屏幕,一張張翻著照片。

  “要感動回自己房間感動。”小刀手指在扶手上快速敲動,有些不耐煩的說,“哥還要用電腦呢。”

  “刀哥你看,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啊。”卷卷指著照片問。

  她之前進入林永夜的身體時,近距離觀察過他家裡的照片牆,知道他有將照片按時間排序的喜好,之後又花了挺長一段時間觀察他,發現不僅僅只是照片,他的性格循規蹈矩,對手邊所有東西都喜歡排列整齊。

  “哪不對勁?”小刀捏了捏自己的脖子,發出一陣骨頭松開的聲音。

  “你看這幾個文件夾的名字,2015年七月上旬,2015年七月下旬,2015年八月上旬,2015年八月下旬,2015年九月下旬……九月上旬呢?九月上旬去哪了?”卷卷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

  “說不定人家那幾天忙著殺人,沒空理你呢。”小刀將煙叼嘴裡,左手捏著脖子,右手伸出,又大又寬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操縱著她的手和鼠標,在桌面上點了一個數據恢復工具,“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做麻煩和疑神疑……”

  鬼字還沒說完,工具就檢測到了被刪除文檔,然後開始進行修復。

  卷卷眼角余光瞥了小刀一眼,他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藍瑩瑩的光照在兩人臉上,兩人誰都沒說話,靜靜注視著屏幕,直到標記著九月上旬的文件夾重新出現。

  卷卷迫不及待的打開文件夾,以為自己終於發現了重要的線索。

  結果卻讓她大失所望,這個文件夾裡依然只有照片,還是不同人的照片,相同之處是照片裡的人都很漂亮,不是俊男就是美女。

  就在卷卷想要回房間默默舔傷口的時候,身後的小刀忽然坐直了身體,胸膛撞在她背上,差點把她的臉給拍屏幕上。

  為了看清屏幕,小刀手往她腰上一收,讓她坐自己腿上。

  卷卷這輩子除了自己爹,就從來沒坐過別的男人,頓時感覺屁股上起了一把火,差點化身火箭原地飛升。

  “別動。”小刀放在她腰上的胳膊一用力,把她固定在自己腿上,動作雖然流氓,表情卻一點也不流氓,消瘦清俊的臉上,一雙眼睛鷹一樣盯著屏幕,閃動著銳利光芒,半晌,忽然扭頭,對懷裡的卷卷微微一笑,“我本來以為他只是個單純的偷窺犯……現在看來,他搞不好真是冤枉的。”

  卷卷楞了一下:“怎麼說?”

  小刀回過頭,放大一張照片,指著裡面那個男人道:“知道他是誰嗎?”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4:23 PM

  第11章 人在囧途

  照片裡是一家賓館。

  伍倩挽著一個男人從裡面出來。

  那個男人金發璀璨,身材修長,臉上戴著一副墨鏡,嘴角揚起優雅迷人的笑容。

  卷卷覺得這人有點面熟,正在回憶他是誰的時候,耳邊響起小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的名字叫做薩丁,是一個國內有名的詐騙犯,專門針對富婆設下愛情陷阱,騙得很多人傾家蕩產。”小刀吐了口煙,“他後來進了監獄,但很快就勾搭上女獄醫,女獄醫為了跟他私奔,拋家棄子還搭上了自己,被抓以後判了個牢底坐穿,而他自己卻逃得不知所蹤。”

  說到這裡,小刀的目光轉到卷卷臉上,微微一笑:“小道消息,據說他現在已經轉戰幕後,培養了一批女騙子男騙子,由他們來詐騙新一代的富翁富婆,高風險但高回報,在你看來……伍倩會不會從事這行?”

  “……應該會吧。”卷卷想了想,回道,“她是個小三病晚期患者,飯可以不吃,但別人的男人一定要搶,現在搶了還有錢賺,她為什麼不干?”

  “如果她真干了這事。”小刀淡淡道,“那你老板就有殺人動機了。”

  卷卷心中一跳,定定看著他的臉。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老板明天不是要打離婚官司嗎?”小刀指尖夾著煙,對她吹了口煙氣,“看結果就知道了,要是他財產莫名轉移或者蒸發了,那估計就沒錯了……”

  婚前財產轉移!

  電光石火之間,卷卷回想起自己穿進老板娘身體裡的那天。

  想起了她偷偷請的那堆律師。

  想起了那群律師為她草擬的方案……其中一條就是惡意財產轉移調查!

  如果裡頭的調查內容全部屬實的話,那麼毫無疑問,老板名下的大筆資金和財產早就去了別人那裡!而那個別人搞不好就是伍倩!

  卷卷二話不說,衝回自己房間打電話,鈴聲響了很久,但對方都沒有接聽,或許是調了靜音睡覺了。卷卷沒辦法,只好給他發了條信息,將伍倩可能是詐騙犯,老板的錢已經被她騙走的事情寫在了短信裡頭。

  這一夜實在是太過折騰,第二天她又是精神不振的上班。

  大約上午十點的時候,她接到了暮照白的電話。

  “你還真是消息靈通。”暮照白的笑聲傳來,笑聲跟他這個人一樣明亮清澈。

  “哪裡哪裡,都是些小道消息,聽來的,聽來的。”卷卷小心翼翼的回道。

  怕什麼來什麼,對方下一句就問她:“這些消息你是從哪得來的?”

  卷卷總不能說自己親眼看見的吧,於是神秘兮兮的回道:“警察大叔,你相信托夢嗎?”

  暮照白:“……”

  對面傳來一陣嘈雜聲響,人聲還有警車聲混在一起。

  “我現在在你老板家。”暮照白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家只有保姆在,據保姆說,他已經出差三天了,現在沒人知道他在哪,你那有消息嗎?”

  “暫時沒有。”卷卷想了想,回道,“我等人托夢吧。”

  暮照白:“……”

  卷卷被掛了電話,再打沒人接,她懷疑自己已經被拉黑了。

  不過她剛剛說得算是半個實話。

  人力無法做到的事情,或許她能在夢中做到。

  夜裡,她將老板的照片放枕頭底下,睡下之後,再次睜眼,發現自己躺一旅館裡,從窗口往外看下去,來來往往的都是外國人,翻開手邊的皮箱子,她找到一些換洗的衣物,幾張卡,一疊美鈔,還有護照身份證,上面都不是老板自己的名字,大概是花錢辦的假貨。

  卷卷提起皮箱往外走,靠著自己蹩腳的英語,好不容易來到了飛機場,滿臉興奮的對售票人員喊:“給我一張去中國A市的票!”

  她操縱著老板的身體,准備帶他回國自首,可惜……美國到A市實在太遠了,十三小時的飛機,她路上就睡著了……

  她一睡,老板就醒了過來,將蓋在臉上的報紙拿下來,他滿臉迷茫的看看四周,喃喃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

  以至於第二天晚上,卷卷再次穿他身體裡的時候,怒不可遏,這家伙居然買了當天的機票又回來了!但沒關系!她已經有經驗了,這一次花了比昨天還少的時間就買上了飛機票,坐上飛機之後,卷卷面無表情的拿出兩根牙簽,試圖撐在眼皮上防止自己睡著,但被空姐給阻止了,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看附近人詭異的眼神,她估摸著自己被人當成了邪教分子,正試圖以牙簽進行詭異的宗教儀式……

  不靠外力,卷卷只好靠自己的毅力硬撐,好不容易撐到下飛機,見路邊有個鬼鬼祟祟疑似小偷的人,她二話不說走過去,在對方驚疑不定的眼神中,將自己的皮箱子遞過去,打著呵欠道:“二毛,你來接我了啊?來,先幫叔把箱子提賓館去。”

  對這種自己送上門來的肥羊,哪有不吃的道理,對方立刻熱情的喊了聲叔,然後抱著皮箱子跑得無影無蹤,留下卷卷站在原地,冷哼一聲,從口袋裡抽出最後一張票子,打了一輛的士,對司機說:“送我去警察局自首,我是個殺人犯。”

  司機滿臉驚恐的看著她,看樣子很想拒載,可惜卷卷已經搶先一步進了車,司機沒辦法,只好戰戰兢兢的把車往警察局開。

  路上,卷卷疲憊的閉上眼睛,心想沒錢沒卡沒護照,這下子你無路可退了吧。

  她閉上眼,老板就睜開眼,看了眼窗外的風景,渾身一個激靈,冷汗立刻冒出來,聲音打著抖問:“師傅,這是要去哪啊?”

  司機警惕的回頭看他一眼:“你不是要去警察局自首嗎?”

  “……我剛剛睡糊塗了,亂說的。”老板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麻煩送我去機場。”

  沒等回機場,他就郁悶的發現,護照身份證還有卡都不見了。他忍不住俯身,兩手插進凌亂的頭發裡,喃喃自語:“我居然會夢游……”

  另一邊,卷卷醒過來,因為連續幾天都沒休息過的原因,精神極度萎靡,看什麼都覺得在搖晃,但還是掙扎著拿起枕邊放著的手機,有氣無力的給暮照白打了個電話:“喂,剛剛林永夜給我托夢了,車牌號XXXXX,司機名字叫王大炮。”

  暮照白:“……”

  交代完遺言以後,卷卷拎著手機,趴床上挺屍。

  她不知道暮照白會不會信她的話,也不知道醒來以後,老板會不會被緝拿歸案,不過她這個人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既然插手了這件事,那麼除非老板以後不睡覺,否則睡必被她上身!直到將他送到警察局為止!

  手機啪嗒一聲,從她手裡落在地上。

  卷卷趴在床上,一條手臂垂下床沿,進入夢鄉。

  牆上的時鐘不停走動,窗外的流雲不斷變色,最終晚霞遍布大地,靜靜落在一輛警車上,漸漸拉起的車窗內,露出老板頹然的臉,他佝僂著背,看起來又害怕又迷茫,低著頭不停喃喃自語:“我他媽居然會夢游……”

  暮照白將車窗拉上之後,轉過身來,看著他的臉,笑著問:“周先生,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死者托夢嗎?”

  老板愣了愣,抬頭看著他。

  而暮照白已經轉頭看向窗外,晚霞落進他的眼睛裡,將他的雙眼染成血紅。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5:39 PM

  第12章 幕後真凶
  
  真相終於大白。

  老板在法庭上供認不韙,承認是他殺了伍倩。

  “她騙了我很多錢,這些錢現在都不知道去哪裡了。”老板垂頭喪氣道,“我幾次讓她還錢,她都不理我,我怕她拿著這筆錢跟別的男人跑了,就找人潑了她硫酸,然後跟她說可以不計較她破相,跟她一輩子好,可……可她還是不肯把錢拿回來,還說要到外國整容,然後再也不回來了……我聽了這話,也是一時氣暈了頭,等反應過來,已經失手把她打死了……”

  開庭時,卷卷沒有到場。

  正義有時候是要付出代價的……她之前為了控制老板的身體,已經連續遲到幾次,現在再也拿不出理由請假,只能每天勤勤懇懇的工作,免得被老板娘辭退。

  事情的經過她是聽暮照白說的,為了感謝卷卷提供重要線索,暮照白請她到烤肉店吃飯。

  “……他在殺了伍倩之後 ,本來想讓林永夜頂罪,事後會給他家人一百萬,但被林永夜拒絕了。”暮照白一邊給卷卷倒酸梅汁,一邊說,“他心裡惶恐,怕林永夜告發他,又或者拿這件事不斷威脅他,把他當成提款機,索性就把林永夜殺了。”

  卷卷喝了口酸梅汁,被酸得皺了皺眉:“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暮照白溫和的說:“你說。”

  “伍倩的照片到底是怎麼回事?”卷卷百思不得其解。

  “在出事之前,林永夜一直受你老板委托,幫他監視和偷拍伍倩。”暮照白回答,“你老板一開始估計是想拿這些照片威脅伍倩,但殺了人之後,靈機一動,決定拿這些照片偽造了一個畏罪自殺的現場。”

  “……可這不對啊。”卷卷更加疑惑,“林永夜不是已經跟偷拍事業說再見了嗎,怎麼又跑去接受老板的委托了?難道是為了討好老板,謀求升職加薪?”

  “為了你啊。”暮照白明亮的雙眼凝視著她。

  卷卷愕然,叉到嘴邊的肉都忘了吃。

  “你公司法務部是不是有一個叫楊越的人?經過我們的調查,他之前還追過你。”暮照白笑道,“不過那可不是什麼好人,他經常約人去賓館,然後偷偷拍下視頻拿到黃網去賣……事情很巧,林永夜之前一直在那家黃網工作。”

  卷卷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時間,公司裡的謠言。

  謠言裡說林永夜找楊越大吵一架,還讓他不許再接近自己。她知道這個消息以後,有點嫌他管太多,但現在看來……

  “我們側寫過林永夜,他這個人有點膽小怯弱,容易屈服,但只要拿他重要的人威脅他,他就什麼都肯做。”暮照白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在這件事上,他為你挺身而出,不但嚇跑了楊越,還幫你料理了一個背後說你壞話的女同事,可惜動靜太大,最終被懷恨在心的楊越和女同事告到你老板那,你老板那段時間剛好在為伍倩的事情焦頭爛額,所以他沒有辭退林永夜,而是以公布他的過去作為威脅,讓他幫自己監視和竊聽伍倩的消息。”

  故事有點長,暮照白說完之後,端著酸梅汁喝了一口。

  卷卷坐在對面,久久不語,最後嘖了一聲:“他真是個白痴。”

  暮照白皺了皺眉,放下酸梅汁,不贊同的看著她:“他為你做了這麼多,就換來你這麼一句評價?”

  “楊越那種人,我單手就能把他掐出汁來。”卷卷抬起右手,手指收攏打開,發出骨頭嘎吱嘎吱作響的聲音。

  暮照白:“……”

  “老板那裡如果推不掉,那麼虛以為蛇就好。”卷卷嘿嘿冷笑,“能在伍倩身上安監視器,為什麼不能在老板身上安,等收集了足夠的證據就去告他,或者拿這件事不斷威脅他,把他當成提款機!”

  暮照白:“……”

  “總而言之,我不需要他為我犧牲。”卷卷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認真道,“他也不該為任何人犧牲。”

  卷卷感激林永夜為她做得一切,但並不贊同他的做法。

  譬如在大姐的問題上,他其實不需要當犧牲品,只需要給大姐擬一份離婚合同,或者給她找個律師就行了。而在她的問題上,他也不需要犧牲,只要告訴她一聲楊越是個什麼樣的人就行了,是非曲直她自己會有判斷。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選擇負責。

  她如此,大姐如此,林永夜也是如此……

  “……不過我也是個白痴。”卷卷嘆了口氣,右手撐著額頭,有些頹然的說,“如果我能多給他一點信任,如果我能多給他一個機會……如果那天在烤肉店裡,我能開口挽留他一句……他或許就不會死了。”

  暮照白一言不發,溫柔又憐憫的看著她。

  猶如白玉神像居於煙霧繚繞之後,居高臨下俯視世人。

  “……老板會得到報應的,對不對?”卷卷用手掌按了按眼睛,然後移開掌心,盯著暮照白道,“死刑還是無期?”

  “……他在法庭上堅持自己患了人格分裂症。”暮照白道,“現在正在市精神病院接受司法精神鑒定。”

  A市精神病院門口,一輛警車緩緩停靠,車門打開,手上戴著鐐銬,身上穿著黃背心的老板走下車來,兩名警察左右架著他,朝鑒定中心走去。

  走廊上,小刀與他們擦肩而過,朝著會客廳的方向走去。

  打開會客廳的大門,干淨的白瓷磚地,白色牆壁,白熒光燈,就像雪地。

  一個穿著藍色病號服的少年坐在桌子對面,就像雪地裡開出的玫瑰花,纖細的身體是玫瑰的根莖,瑰麗的面龐是玫瑰的花瓣。

  他低著頭,正在折一朵紙花。

  小刀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這三個月裡,她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做同一件事。”

  少年停下手頭的動作,抬頭看著他,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每天晚上,她會把不同人的照片壓在枕頭底下。”小刀將香煙盒遞到嘴邊,叼了一根煙在嘴裡,“少則十分鐘,多則十幾個小時之後,再將照片拿出來燒掉。”

  “照片有什麼變化?”少年問道,聲音清澈美麗,就像流動的湖水。

  “照片上的風景建築都還在。”小刀撥動著手裡的打火機,但一直沒有點燃嘴裡的煙,只是叼著解饞,“但裡面的人沒了。”

  “照片裡都是什麼人?”少年問。

  “沒有規律。”小刀回答,“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她手裡有幾本相冊,裡面全是不同人的照片。”

  “這些人現在什麼情況?”少年追問道。

  “都好好的,一點事也沒有。”小刀想了想,“不對,有兩個例外。”

  少年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他身體微微前傾,盯著他道:“給我仔細說說。”

  “這兩個例外,其實是一個案子裡的人。”小刀說,“一個是被害者,叫林永夜,還一個是凶手,姓周,現在就在這家醫院裡接受精神鑒定。”

  他將整件事詳細說給少年聽,如果新聞記者在這裡,一定會給他跪,因為報紙上報道的內容他知道,報紙上沒報道的內容他也知道,包括老板試圖買通醫生造假未果,以及伍倩可能是詐騙集團的一員等等……

  聽著聽著,少年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帶著一絲小小得意,就像是發現一個秘密的天真孩童。

  “挺有意思的不是嗎?”他笑著說,“一個本來已經成功逃到國外的殺人犯,居然會自己乖乖坐飛機回來認罪,而且還不是一次,而是連續兩次飛回來,甚至還把隨身攜帶的護照和錢都送給了路人,以防自己再次逃跑……你覺得那位周先生真有這麼高的道德情操嗎?”

  “我只知道他在法庭上哭著喊著說自己人格分裂。”小刀不以為然的說。

  “哈哈,如果他真的人格分裂……”少年雙手叉在唇前,眯眼笑道:“那麼他分裂出來的這個人格,大概叫做熊卷卷。”

  一直心不在焉的小刀聽了這話,慢慢眯起眼睛,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我現在要重復我三年前說過的話。”少年眯著細長眉眼,笑著對小刀道,“小刀,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夠遠程操縱另一個人的身體?”

  小刀緊緊盯著對方。

  三年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和別人一樣,都以為少年已經瘋了。

  但今天再聽見這句話,他心裡卻不確定起來。

  因為在這三個月的監聽生活中,他在卷卷身上看見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東西,譬如那些會自動消失的照片,譬如行為反常的周老板,譬如她給暮照白打的那幾通電話,以及電話裡難以解釋的消息來源……

  “……小刀,繼續跟著她吧。”少年將一朵折好的花推給他,笑著說,“幫我證明一下,她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2 05:52 PM

第二卷 法庭上的芙麗涅

  第13章 有償服務

  小刀回到家裡,正遇上卷卷在打包行李。

  仔細一想,明天就是國慶了,小刀摘下嘴裡的煙,問道:“去哪旅游?”

  小刀既不喜歡旅游,也不喜歡跟蹤和監視一個小姑娘,特別是一個夏天喜歡光著膀子打電腦的小姑娘……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變態!

  但工作就是工作,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卷卷去哪,他就得去哪。

  “我回家啊。”卷卷隨口回道,“我媽讓我國慶回家過,我就不去外面看人海了。”

  “你老家哪的?”小刀問。

  千萬別是黃土高坡青藏高原等快遞都到不了的地方啊……

  “就本市啊。”卷卷回道。

  “那你怎麼不回家住?”小刀松了口氣,把煙重新叼上。

  “因為我家離公司有半天的地鐵車程……”卷卷眨了眨眼睛,“早上我想多睡會。”

  小刀覺得這話半真半假,想睡懶覺是真的,但更大的原因是想掩蓋自己身上的秘密,畢竟每天晚上起來燒照片的行徑也太詭異了點……

  “咱們打個商量吧。”小刀吐了口煙,“我今天不想吃外賣,你去給我炒碗蛋炒飯,我明天開車送你回家。”

  於是刀爺晚上不但吃到了香噴噴的蛋炒飯,還大搖大擺的走正門進了卷卷家,思索著要將監視器安在什麼地方……

  卷卷家是個老式公寓,三室兩廳,看布置還是幾十年前的風格,看來家裡二老都是老派人士,並不怎麼趕新潮。家裡除了父母之外,還有一位客人,但從雙親的眼神來看,這一位顯然是不速之客,並不受歡迎。

  那是個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婦女,一看見她就喊得親熱:“卷卷,你回來了啊,我剛還跟你爸說起你呢。”

  卷卷皺了皺眉,看了眼老爸。

  “咳咳。”老爸咳嗽一聲,對她說,“你陳阿姨想讓你幫個忙……”

  “對對。”不等他說完,中年婦女就接口了,“你慧慧妹妹畢業以後,一直找不到一份正經工作,我又不想讓她跟我一樣當保姆,聽說你那個公司不錯,能不能把她塞進去?”

  “我公司最近在招保潔阿姨。”卷卷說。

  陳阿姨立刻就不高興了:“你這是看不起人啊?慧慧她好歹是高職畢業,怎麼能去掃地呢?你給她找個坐辦公室的工作,要求不高,一個月給個五千塊,再有個五險一金就可以了。”

  月薪只有一千五,轉正也不過三千的卷卷看了她好久,才說:“我要是王思聰,我就給她開這份工資。”

  陳阿姨立刻就垂下頭來,唉聲嘆氣道:“世態炎涼啊,老爺子一走,你們就不把我當回事了,一個個都忘了老爺子臨終前的囑咐,忘了自己答應過的事……”

  “陳阿姨。”卷卷年輕氣盛,忍不住打斷她的話,“我謝謝你照顧我爺爺的飲食起居,不過你搞清楚一點,我們請你當保姆是花了錢的,你照顧我爺爺那不叫做善事,叫有償服務!”

  陳阿姨執拗的朝她喊道:“可你們答應過的!你們答應過老爺子,以後要關照我的!”

  “是,我們是答應過。”卷卷嘿了一聲,“但我們答應的是關照你,不是給你做牛做馬啊!現在你缺錢就問我家借,借了沒得還,不借就是狼心狗肺。親戚朋友進城辦事,不住旅店全往我家塞,讓進就搶床睡,不讓進又是狼心狗肺。現在還讓我給你女兒找工作……這世上要是有份工作,不要工作經驗,職高就能上,還月薪五千,我自己先上了,還能輪到她?”

  陳阿姨的臉漲得通紅,分不清她是羞愧還是惱羞成怒,她轉頭看向卷卷的爸爸,帶著哭腔喊:“我不跟你們說了,我現在就去老爺子墳上哭!讓他知道你們有多狼心狗肺!”

  卷卷的爸阻攔不住,回頭朝卷卷吹胡子瞪眼:“你平時在外面就是這麼跟人說話的?陳阿姨好歹照顧了你爺爺三年,你怎麼就不能對她客氣一點?”

  卷卷氣得眼一瞪,剛要跟他吵,老媽就笑呵呵出來打圓場:“他也就是嘴上說說,其實心裡爽得很呢……不信你去他書房看看,他這兩天光練四個字了。”

  “哪四個字?”卷卷楞道,“以德服人?”

  “不。”卷媽笑眯眯的說,“忍無可忍。”

  卷卷:“……”

  “咳咳咳!”卷爸劇烈咳嗽兩聲,忽然話鋒一轉,“哎呀!你帶男朋友回來了啊!”

  一直作壁上觀的小刀眼角抽搐了一下。

  爸爸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胡須一翹,笑著說:“小伙子你很有眼光,居然透過外在,看到了我女兒的內在美。”

  小刀:“……”

  卷卷:“爸爸,你這是在暗示我沒有外在美嗎?”

  爸爸:“你曾經有過?”

  於是一頓飯吃得雞飛狗跳,這父女兩個就像兩串爆竹一樣,炸得四面八方硝煙飛起,飯後,卷卷的父母催她出門,帶小刀到邊上的旅館去住。

  夜幕低垂,兩人並肩走在路上。

  卷卷出門的時候忘記穿外套,一道冷風夾著一捧雨水吹來,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過來。”小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轉頭,見小刀抬起一條胳膊,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躲到自己大衣下面,那一角大衣在風中微微揚起,仿佛黑色的羽翼。

  見卷卷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小刀側著臉看她,不耐煩的補了一句:“有償服務,明天早上我想吃蛋炒飯。”

  “行行,我給你帶。”卷卷鑽他大衣底下,忽然抬頭問道,“你一日三餐都是蛋炒飯了,不怕膽固醇升高嗎?”

  “沒事。”小刀嘴角叼著煙,漫不經心的說道,“吸煙能中和雞蛋的毒素。”

  “……你特喵哪來的歪理邪說?”卷卷嘴角抽搐。

  旅館離卷卷家裡很近,不用開車,走幾步路就到了。

  就在小刀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

  “要不辦個雙人間?”小刀回頭問道,“省得你冒雨回去。”

  也省得他開監視器監聽器……

  “夜不歸宿,我會被我爸打斷腿。”卷卷搖搖頭,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然後回他,“我媽給我送傘來了,我就在大廳等她。”

  小刀嘖了一聲,走到卷卷身後,手指繞過她的脖子,一條帶著墜子的項鏈從他指尖抖落,戴在卷卷的脖子上。

  “國慶快樂。”小刀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陌生的手指摩擦在她的頸後,慢慢將項鏈扣好。

  卷卷低下頭,摸了摸墜在自己胸口的那顆明亮珠子,小聲說:“……這也是有償服務?”

  把監視器戴人家大姑娘胸口,這事小刀做得有些心虛,他支吾半天,最後單手揉了揉頭發,惡狠狠道:“送你的,如果你肯一直戴著的話……回頭我請你吃蛋炒飯。”

  說完,不等卷卷回話,就把大衣搭在右肩上,快速朝電梯走去,用嘴型不斷重復著,破工作,破工作,破工作。

  他走後,卷卷一個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捏著那顆珠子玩來玩去,直到卷媽打著傘過來接她回家。

  卷卷回家衝了個熱水澡,穿著小熊睡衣撲床上,然後從包裡掏出一本紅色筆記本,從裡面抽出三張照片來。

  國慶三天假,所以她帶了三張照片回家。

  “選哪張好呢?”她舉著三張照片,胸口的珠子墜下來,在三張照片前搖搖曳曳,閃爍微光。

  旅館內,透過珠子,小刀將這一切收歸眼底。

  卷卷大約不知道照片裡的人是誰,但他知道。

  昨天讓卷卷給他做蛋炒飯的時候,他就順手翻看了紅色筆記本裡的三張照片,然後查清楚了這三個人的性命年齡住址。

  當卷卷最終選定其中一張照片時,小刀關上電腦,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一邊朝外面走,一邊打手機:“喂,是我……我大概一小時後到。”

  雨幕如同歌劇開始前的幕布,黑壓壓一片,從天空直垂地面。

  小刀冒雨來到停車場內,拉開路虎車門,低頭鑽進車內,車子很快發動起來,在蓬勃大雨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然後電光石火間衝了出去。

  目的地,A市著名畫家李青雲家。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3 10:02 AM

  第14章 魔性之女

  晚上九點十分,李家別墅。

  “氣死我了!”短發少女一拳砸在桌上,湯水連著盤子一起跳了起來,“爸爸居然把別墅送給那個保姆!”

  “呵呵,什麼保姆?”長發女子用餐巾優雅的擦了擦嘴,冷笑道,“我估計過幾天,我們就該改口叫她媽了。”

  “媽什麼媽,簡直是媽的!”短發女子氣衝衝的說,“所以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請保姆,不要請保姆……現在的保姆跟以前不一樣了,一個個精通老年心理學還有遺產繼承法,明著就是來搶遺產的!”

  “是哦!”長發女子幽幽嘆息,“干上三年,就能得到價值千萬的房子跟畫,我還工作什麼啊,干脆轉行當保姆算了,用不了幾年我就是新的中國女首富了!”

  短發少女氣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不行!我們才是爸爸的親生兒女,我們還沒死呢,憑什麼東西要給一個外人,我要去找爸爸說說!”

  她一邊說,一邊風風火火的往樓上衝。

  “幾十年過去了,小妹還是老樣子。”在座唯一的男子一邊搖著手裡的高腳杯,一邊對長發女子笑道,“老是被你忽悠著當出頭鳥,有壞事她先上,有好處大家分享。”

  “自己腦子傻,還能怪誰?”長發女子舀起一勺玉米湯,遞到唇邊。

  下一秒,樓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就是匆忙的腳步聲,剛剛爬上樓去的短發少女連滾帶爬的從樓梯上滾下來,哭喊道:“來,來人啊……爸爸他,爸爸他出事了!”

  餐桌上的兩人對視一眼,一同站了起來,朝樓上跑去。

  書房的大門敞開著,三人衝到書房門口,朝裡面看去。

  天花板上垂下枝型吊燈,每根枝頭上都立著一根白蠟燭。

  吊燈下面,是一張銀色輪椅,一名老人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搭著一條毛毯,頭靠在椅背上,眼睛看著牆壁上那副油畫。

  昏暗的法庭上,一名美麗少女伸展軀體,身後的藍衣辯護人掀開她身上的衣服,將她裸露的身體展現給對面的紅衣法官們看。

  他望著畫上少女,眼珠子一動不動,鼻子裡已經沒了呼吸。

  永遠靜止的他,與永遠靜止的油畫,構建成一幅詭異的,充滿美感的畫面。

  三人站在門口,誰也不敢過去。

  最後,男子發著抖說:“叫,叫警察。”

  “好……好……”兩女哆哆嗦嗦的摸出手機,慌慌張張的撥打了110。

  二十分鐘後,警車開到李家別墅門口,嗚嗚鳴叫聲響徹雨夜,將保姆房內的卷卷驚醒。

  她翻身從床上下來,赤足落在紅木地板上,用腳從床底下勾出拖鞋,然後踩著拖鞋在房間內尋找電燈開關,路過落地鏡的時候,轉頭看了眼鏡面。

  昏暗的鏡子裡,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面容模糊,黑發長垂,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真絲睡衣,料子的質地十分輕薄,就像一層薄薄霧氣環繞在她身上,而她纖細的腰肢和豐盈的肉體在霧氣背後若隱若現,充滿一股令人戰栗的魅力。

  仿佛在這魅力之前,無論什麼年齡的男人,無論什麼職業的男人,都會單膝點地,跪下臣服。

  “原來一覺醒來變成大美女,就是這種感覺啊。”卷卷在鏡子前喃喃自語。

  很多女孩子都夢想著不喝減肥茶,不整容,不拼命運動,一覺醒來忽然變成受人追捧的大美人。

  對大部分人來說,實現這夢想的方法就是——閉上眼……做夢!

  但對卷卷來說,實現夢想的方式很簡單——拿一張大美人的照片壓枕頭底下!

  她手裡有很多照片,其中不乏俊男美女,以及一些明星的街拍,但眼前的少女無疑是當中最特別的一個。照片裡的她只有側臉,大大的墨鏡幾乎遮去了半張臉,只露出豐盈的嘴唇,塗著時下最流行的大紅色,黑色的長發和白色的風衣一塊在風中揚起。

  但饒是如此,她依舊是世界的中心。

  其他美人在她面前,都淪為塑料制成的贗品,唯有她貨真價實,光芒萬丈。

  卷卷不知道男人是什麼樣的反應,但同為女性的她在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目光都被照片裡的少女牢牢鎖定,就像咬住鉤子的魚似的,無法掙脫,無法逃離。

  卷卷在鏡子面前站了一會,正想開燈欣賞下美少女的正面,咚咚咚,房門忽然被人敲響,聲音急促,仿佛越來越急的風雨。

  “來了來了!”卷卷回了一聲,走到門前,拉開房門。

  門前站著兩名警察,原本凶神惡煞,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表情忽然就變了,年輕的那個甚至連站姿都變了,從一開始的吊兒郎當變成了標准的軍姿,微紅著臉頰似乎在等待她的檢閱。年紀大一些的倒沒表現得這麼明顯,但也露出一個笑容,對她說:“沈小姐,別墅裡剛剛發生了一起命案,請你跟我們來一下。”

  ……那一刻,卷卷真的好想跟他們說,請你們稍等片刻,讓我回去睡一覺,換正主來!

  可惜這一切只是她的奢望,對方說是這麼說,卻牢牢鎖定她身體兩側,幾乎是押運犯人一樣將她押出房間,送往命案現場。

  出門的時候忘記換外套,卷卷就這麼套著一件單薄睡衣,一路走到書房內,走到半路的時候,她已經開始覺得冷,等到進門的時候,她雙手抱著胳膊,低聲說了一句:“哎……好冷啊。”

  房間裡幾乎所有男人都做了同樣一個動作——脫下外套。

  “咳咳!”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咳嗽兩聲,提醒大家注意一下場合,注意一下形像。

  卷卷循聲望去,啊了一聲,臉上流露出人在異鄉,忽逢故人的喜悅笑容。

  暮照白一身警服,顯得清爽又干練,目光就像神廟裡的火焰,明亮而溫暖。

  在場這麼多男人裡,他是唯一一個不受卷卷此刻容貌影響的人,但饒是如此,在卷卷朝他微笑的時候,他也依舊楞了一下。

  “……請到那裡坐一下。”他很快回過神來,對她溫和有禮的說,“配合我們做一份口供,謝謝。”

  卷卷點點頭,走到沙發邊坐下。

  她還是覺得冷,雙手抱著胳膊,用渴望的眼神看向火爐,想要過去烤火,可是視線轉到旁邊的死人身上,又不敢過去了。

  沙發上還坐了兩個女人,一個長發一個短發,雙雙擠在沙發的另一頭,在做筆錄的時候,毫不掩飾對她的惡意,一邊斜視她,一邊說:“我爸出事的時候,我們三個都在樓下吃飯,只有她一個人不在場。而且飯都是她做的,我爸那份還是她特制的……我建議你們查一下,看看飯菜有沒有問題。”

  卷卷沉默不語,閉目假寐,打算盡快入睡,以便從這件麻煩事裡脫身。

  但她不說話,卻有人替她說話。

  “……話也不能這麼說。”三兄妹裡的哥哥站在卷卷身後,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纖細白皙的脖子,以及繞過脖子,從右肩流瀉而下的黑色秀發,眼珠子一動不動,只有嘴唇在動,“比起我們,綠瓷應該更希望爸活著,要是爸現在還活著,估計已經喊律師來,擬合同把房子和畫都送她了。”

  親生老爹想將財產都送給保姆……兩姐妹原想讓這件事隨著李青雲一起進棺材的,但沒想到自家哥哥居然會當場說出來,立刻用眼神質問他:你到底是站哪邊的?

  卷卷也緩緩回頭,看著身後那個男人。

  對方立刻喜形於色,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像只叼著球的小狗,等著她的稱贊,等著她的獎勵。

  他的目光,以及他們的目光,都在告訴卷卷一件事。

  她現在這具身體,擁有一種魔性的魅力,能讓任何男人對她卑躬屈膝。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3 10:08 AM

  第15章 最後的晚餐

  法醫初步檢測出老人的死因。

  死亡時間大約是九點左右,死因是心髒病突發。

  “這應該是一起意外事故。”法醫這句話,是看著卷卷說的,“並不是謀殺案。”

  他灼熱的目光讓卷卷有點坐立不安,也令身旁兩名女子感到憤怒。

  “現在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太早了?”短發女人不滿的開口道,“這些飯菜你們檢驗過了嗎?你們能打包票說裡面沒毒嗎?”

  老人身旁放著一張小桌,上面擺放著四道菜,以及一小碗粥,每樣菜都動過一點,粥也喝了小半碗,雖然已經沒了熱氣,但仍然精致的令人食指大動,由此可見做菜人的手藝之高。

  法醫看了短發女子一眼,對她說:“死者沒有中毒跡像。”

  短發女子咬了咬嘴唇,看起來十分失望。

  卷卷冷眼旁觀,一言不發,身後的李家長子卻趁機大獻殷勤:“我就知道綠瓷是不會殺害爸爸的,對了,綠瓷你還冷不冷,這件衣服借你穿。”

  他脫下外套,往卷卷身上蓋去。

  因為太冷,所以卷卷沒有拒絕他,拉過外套,將自己裹好。

  李家長子驚喜的看著她,自家老爹的屍體就在對面,他卻看也不看一眼,目光凝在卷卷身上,連一刻也不舍得移開。

  房間裡的其他男人看著他,目光就像一把把燃燒的柴火,朝他身上丟去。

  唯有暮照白單手摸著下巴,目光始終盯著桌上那堆殘羹冷炙。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他忽然轉過頭,眼睛筆直的看向卷卷。

  “你問……”卷卷心想,你問了我也不一定答得出來。

  “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嗎?”暮照白問。

  卷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剛剛旁聽了兩個女人說話,大致了解了現在的情況,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大畫家李青雲身邊的小保姆——沈綠瓷,負責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也不知道是因為照顧得特別好,還是背地裡使了什麼手段,所以李青雲打算房子不給自己兒子女兒,而是以贈送的方式給她。

  ……但因為自家也出過類似的人物,所以卷卷對沈綠瓷天生反感,她本來打算堅定的站在李家兒女一邊,可惜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無論她怎麼示好,怎麼表現自己是無害的,李家姐妹都一副看生死仇敵的眼神看著她!

  “是晚飯,還是夜宵?”對面,暮照白看了眼桌子上的菜,“這些是死者平時吃的菜式,還是你今天特別准備的菜式?”

  不等卷卷開口,她背後的李家長子就已經囔囔起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他站在沙發背後,雙手撐在卷卷腦袋兩側,一副維護者的姿態,死死盯著暮照白道,“法醫剛剛不是說了嗎,我爸是心髒病突發死的,不是中毒死的,你怎麼還懷疑綠瓷?”

  與他不同,長發女子和短發女子對視一眼,短發女子搶先開口:“是晚飯,今天我爸叫我們過來討論遺產分配的事情,因為產生了一些爭執,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等吃飯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左右了。”

  長發女子則干脆摸出了手機:“我們幾個平時不常來,不過我爸有幾個學生經常會過來,每次來都會留下來吃飯,我現在就打電話問他們。”

  她們很快就從幾個學生那裡得到了確切答復。

  短發女子的神色從極度雀躍變成極度失望。

  因為根據學生的答復,今天晚上的菜並不是什麼特別菜式,沈綠瓷平時就做這些,老人平時也吃這些。

  但是暮照白聽了這個答案,卻面色一沉。

  “沈小姐。”他望向卷卷,目光沒有了平日的溫柔,而是一種近乎拷問的審視,“你想殺了李青雲嗎?”

  驚訝在卷卷臉上一閃而過,她望著暮照白,眼睛裡沒有躲閃也沒有害怕,僅僅只有一種孩童般單純的好奇:“你為什麼這麼說?”

  她的容貌配合著她這幅表情,散發出一種可怕的魅力。

  那一瞬間,在場所有男人都覺得暮照白面目可憎,李家長子甚至想要衝過來捂住他的嘴,以免他將接下來的話說出來,以免他傷害到她。

  但暮照白不為所動,甩開李家長子之後,他仍舊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因為天天吃這樣的東西,是會死的。”他盯著卷卷,一字一句的說。

  房間裡的人悚然一驚,只有卷卷依然是那副天真無辜的模樣。

  這次帶隊的隊長走過來,對暮照白道:“你是不是看出了點什麼?”

  “糖醋裡脊,東坡肉,櫻桃肉,烤雞,還有蟹黃粥。”暮照白引他看向桌子上的飯菜,“全部都是高熱量高脂肪的東西,年輕人的話倒還好,但一個患有心髒病的老人,怎麼能天天吃這樣的東西?”

  輪椅上的老人不但有心髒病,而且身體發福的嚴重,下巴和肚子上都堆著一層厚厚的肉,像幾層的芝士漢堡……還是豪華套餐版的。

  聽了暮照白的話,再看這樣的他,眾人再看卷卷的時候,目光就變得微妙起來。

  面對如此嚴重的指控,卷卷依舊是之前那副天真無辜的樣子,就像一個小女孩,坐在火爐邊上聽大人講故事。

  這幅表情,這張面孔,讓在場所有人都心中戰栗,覺得她又可愛又可怕。

  愛的是她舉世無雙的美麗面孔,怕的是即便是殺人罪,也無法污損她的美貌,無法讓她露出天真單純之外的表情。

  如果李青雲真是被她蓄意謀殺的話。

  那麼……她無疑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殺人魔。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暮照白一步一步,來到卷卷面前,就像手提天平審判善惡的神祇,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眾人原以為會在這少女臉上看到恐懼,躲閃,後悔,怨恨……

  但人又不是卷卷殺的,飯也不是卷卷做的,她怎麼可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眾人等到最後,等來的是一個爛漫無比,仿佛桃花盛開般的笑容。

  “你真厲害。”卷卷發自內心的贊嘆道,甚至伸出兩只纖細潔白的小手,輕輕拍起來,“簡直是真人版名偵探柯南。”

  暮照白:“……”

  緩慢的,清脆的掌聲在書房內響起,她就像一個台下觀眾,目光中的由衷喝彩,將暮照白定在舞台上,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苦笑。

  “不,不,這不可能啊!”反倒是卷卷身後的李家長子,不停晃動著兩條胳膊,竭斯底裡的喊道,“綠瓷為什麼要殺了我爸?沒有理由啊!我爸活著才會送她一堆財產,我爸死了她可什麼都得不到啊!她沒有動機!也沒有下毒……對!飯菜裡沒有毒,只是熱量高一點,你不能拿這點指控她!”

  “你夠了沒有?”他的兩個妹妹覺得他簡直是喪心病狂了,跳起來指責他,“這還不算毒藥?這叫慢性毒藥!爸就是她害死的,她就是殺人凶手!”

  話音剛落,房門忽然被人猛然掀開。

  外套隨意搭在右邊肩膀上,渾身濕透的小刀站在門口,雨水沿著他的頭發,以及肌理分明的手臂往下掉,他微微昂起頭,單手將濕漉漉的頭發梳向腦後,俊朗的臉上,又冷又凶的目光往屋內一掃,最後落在卷卷身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3 10:12 AM

  第16章 無辜者

  “你是什麼人?”暮照白望向小刀,“無關人士請離開。”

  “我可不是什麼無關人士。”小刀掏出香煙盒遞到唇邊,從裡面叼出一根煙來,眉頭蹙成一個川字,一副高利貸上門討債的樣子,“我是李青雲請來的律師。”

  眾人看著他,眼睛裡明白的寫著:你他媽是在逗我呢!

  “怎麼,不相信啊?”小刀把煙點上,然後兩只手從上衣口袋摸到褲子口袋,最後摸出一本濕漉漉,皺巴巴的小冊子丟過去,“我的律師證。”

  眾人看著那本慘不忍睹的小冊子,眼睛裡明白的寫著:你他媽這是假證吧!

  暮照白接過了律師證,低頭看了眼裡面的頭像,又抬頭看了看小刀。

  “李青雲半年前委托我幫他處理了一份贈送合同,受贈人是沈綠瓷。”小刀一邊說話,一邊來到卷卷身邊,居高臨下的俯視她,淡淡道,“既然他現在已經死了,那麼按照法律程序……沈小姐,你願意接受李先生的饋贈嗎?”

  卷卷緩緩抬頭看向他。

  那令人戰栗,令人窒息,令人著魔的美麗面孔,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內。

  然而他看她的眼神卻一點不變,就仿佛她只是一塊路邊的石頭,一棵石頭縫裡竄出來的小草,一滴草尖垂落的露珠,隨處可見,不值一提。

  ……刀哥,如此定力,不去當和尚有點可惜啊!

  “她沒有資格繼承我爸的遺產!”短發女子尖叫道,她又厭惡又恐懼的看著卷卷,生怕繼警察,以及自家大哥之後,連律師也被她給迷惑過去,急忙說,“她是殺害我爸的凶手!對,就是桌上那些吃的,我爸有三高,還有心髒病,她卻每天給我爸吃這樣的東西,這都是慢性毒藥!是她殺了我爸爸!”

  “慢性毒藥?”小刀重復了一聲,斜眼朝桌上一瞥,然後大步流星的走過去。

  糖醋裡脊,東坡肉,櫻桃肉,烤雞,還有蟹黃粥。

  李青雲的最後一餐依舊擺放在桌上,雖然色香俱全,精致美麗,但在眾人眼中,卻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殺意。

  小刀的目光在幾道菜上一掃而過,忽然伸手拿起一塊櫻桃肉。

  “你想干什麼!”

  “這可是證物!孽畜你快放下!”

  “住手……不!住口!”

  警察阻止不及,小刀已經把那塊櫻桃肉丟進了嘴裡,咀嚼兩下之後,渾不在意的吞了下去。

  在眾人的怒視之下,他微微低下頭,用大拇指抹掉唇角的殘汁,輕描淡寫的問道:“慢性毒藥的說法是誰提出來的?”

  眾人沒回他,但當中有好幾個人,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向暮照白。

  “朋友。”小刀笑著看向暮照白,“你知道什麼叫做素齋嗎?”

  “素齋?”暮照白微微一愣,然後忽然回頭,盯著桌上那堆食物,沒過多久,忽然也跟小刀一樣,伸手拿起一塊櫻桃肉放進嘴裡。

  細細咀嚼著那塊櫻桃肉,暮照白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櫻桃肉是素櫻桃,主料是紅薯。”小刀姿態懶散的站在他身旁,每個盤子裡的菜都嘗了一小口,然後悠哉悠哉的說道,“其他也一樣,看著是肉,其實都是素。這糖醋裡脊是豆腐和番茄做的,東坡肉是冬瓜和香菇做的,雞是豆腐皮做的……呵呵,這些東西怎麼殺人?幫人長命百歲然後老死嗎?”

  眾人目瞪口呆。

  李家兩姐妹則垂死掙扎,長發女子說:“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你說是就是啊?”

  “為了證明沈小姐的清白,這些東西當然要拿去化驗,看裡面是不是有毒。”小刀隨口回道,“如果不是……麻煩你把今天說過的話,拿到法庭上再說一遍,我好告你誹謗。”

  長發女子被他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狠狠道:“這一頓是素齋,但不能證明平時她給我爸吃的也是素齋啊!你自己看看,我爸他都胖成什麼樣子了,一個人要是每天吃素,他能胖成這個樣子?”

  “那你拿出證據來啊。”小刀三兩下舔干淨手指上的汁水,冷笑道,“法庭上是看證據的,你拿不出證據來,說再多都是廢話。”

  這話雖是對李家兩姐妹說的,但更像是說給暮照白聽的。

  暮照白沉默的盯了他半晌,然後轉頭跟隊長說了幾句話,對方點點頭,說:“小張小劉,你們兩個跟照白一起去廚房看看。”

  做菜總要用到材料,冰箱,垃圾桶,砧板,烤箱……這些地方會留下大量證據,證明沈綠瓷今晚究竟是做了一頓充滿殺意的盛宴,還是一頓充滿善意的素齋。

  “我們也去!”李家姐妹也從沙發上坐起來,事情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如果不能證明沈綠瓷是個殺人凶手,那麼她就是李青雲龐大遺產的饋贈對像。她們怎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兩人出了書房之後,就開始給自己熟悉的律師打電話,詢問饋贈和遺產繼承的事情……

  書房內只剩下寥寥數人。

  “太好了,綠瓷!”李家長子就像一條忠誠的狗一樣,寸步不離卷卷身邊,此時此刻正激動的手舞足蹈,“我就知道你是無辜的!”

  無辜?

  卷卷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抬眼看向對面站著的小刀。

  沙發對面是一排排紅木書架,平地而起,聳入天花板,裡面密密麻麻排列著各種各樣的書籍。小刀背靠在上頭,頹然陰郁的氣質使他看起來就像一棵巨型爬山虎,兩指抵在唇前,指尖夾著一根煙,火星微亮,他站在那渺茫的火光背後,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卷卷。

  “律師先生。”卷卷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問道,“你剛剛為什麼要幫我呢?”

  別人不知道沈綠瓷的底細。

  但是小刀是知道的。

  沈綠瓷的照片並不是卷卷自己拍到的,而是從林永夜留下來的那個U盤裡洗出來的,所在文件夾名為2015九月上旬……不錯,就是那個放著伍倩,薩丁等等以富翁為對像,進行愛情欺詐的詐騙犯照片的文件夾。

  文件夾是小刀幫忙找出來的,照片是他們兩個一起看的。

  所以小刀應該跟她一樣,心裡明白這位沈綠瓷,這個忽然獲得大筆遺產的小保姆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然而在這件事上,他卻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她這邊。

  這是為什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3 10:17 AM

  第17章 藍衣辯護官

  “我幫你,是因為李青雲已經提前付過錢了。”小刀吐了一口煙,表情平淡的接近冷酷,“人是你殺的也好,不是你殺的也好,我都會站在你這邊,讓你成為這筆遺產的繼承人。”

  他的眼神本就凶惡,說這話的時候更顯得十惡不赦。

  簡直就像一頭為金錢賣命的魔鬼。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嗎?

  卷卷靜靜看著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又或者是真實的一面。

  “你確定?”她凝視對方的眼睛,“哪怕人的確是我殺的,你也會站在我這一邊?”

  “我會。”小刀神色淡淡,斬釘截鐵的答道。

  卷卷微微感到有些不舒服,但又覺得這麼做無可厚非。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工作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我也會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卷卷身後傳來。

  卷卷轉過頭,大紅色的沙發,雪白的真絲睡衣,以及筆直的黑色長發,盡數倒映在李家長子的瞳孔內。

  他望著她,目眩神迷,神魂顛倒,對她痴痴道:“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

  “……律師先生幫我,是為了職業操守。”卷卷問,“你幫我是為了什麼啊?”

  李家長子似乎早就在等這句話,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發自肺腑道:“因為我愛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老人的屍體就在他身後的輪椅裡坐著,壁爐裡的火光照在他身上,卻再也暖不熱他冰冷的軀體。
  失去溫度的老人,與他眼中的灼熱形成強烈對比,就像一幅色彩鮮明的油畫,讓卷卷有點不寒而栗。

  “你要知道……我搞不好就是殺你爸的凶手。”卷卷決定提醒一下對方,“就算我不是殺人犯,也有可能是個詐騙犯,裝成保姆的樣子接近你爸,然後趁你們這群兒女不在家,用一堆肥肉把你爸喂成老年痴呆,最後誆他在贈送合同上簽字。”

  頓了頓,卷卷盯著他說:“我能這麼對你爸,也能這麼對你……你就一點都不怕嗎?”

  “我不怕。”李家長子對她的警告視而不見,反而滿臉寵溺的對她說,“我不要房子也不要錢,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這家伙怎麼還不快去參加花樣作死大賽?他一定能拿冠軍啊!

  卷卷眼角抽搐的看著他,覺得以他這幅德性,下個躺輪椅上死的人就是他了。

  李家長子根本看不懂她的神色,他依舊沉醉在她的美色裡,沉醉在自己的愛情裡,對她絮絮叨叨道:“除了房子和錢,我還可以給你更多,你有什麼想要的嗎?鞋子包包,珠寶首飾,我全都買給你……”

  “我現在只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卷卷和藹可親的對他說,“你可以閉嘴嗎?”

  說完,不再理會他,轉過頭來跟小刀搭話。

  小刀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靠在書架上,鍥而不舍的打著電話,然而嘟嘟聲不斷響著,電話那頭卻一直沒人接聽。

  “律師先生。”卷卷好奇的問,“你在給誰打電話啊?”

  “我的合租人。”小刀頭也不抬的說,“我喊她起床吃夜宵。”

  卷卷想了三秒鐘,才想起他說的是誰……

  不就是她自己嗎?

  住手啊孽畜!卷卷在心裡哀嚎!

  要知道現在這個時間段,她的身體就一植物人,怎麼喊也喊不醒的。

  但是喊不醒她,卻能喊醒睡隔壁的老爸老媽……

  卷卷可不想一覺醒來,發現她兩邊臉都被打腫了。老媽擼著袖子准備對她進行下一輪打擊,而身為佛教徒的老爸則放三個手機在她床頭,整齊的對她放波羅密多心經……

  “……都這個點了,人家估計已經睡了,就不要擾人清夢了吧。”卷卷決定不惜一切手段阻止他。

  “沒事。”小刀輕描淡寫的說,“她也經常半夜喊我起來一起上廁所。”

  “……”卷卷簡直無言以對。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我的意思是說,不要舍近求遠啊。”卷卷朝著他擠出一個笑容,“我陪你吃吧。”

  “什麼?”沒等小刀反應過來,李家長子先不干了,他狠狠瞪了小刀一眼,仿佛他就是本案凶手,殺了他爹幾十次的凶手一樣,怒氣衝衝道,“綠瓷,我聽錯了吧?你要陪他吃飯?”

  “我要吃蛋炒飯。”小刀順勢提出要求,一雙漆黑的眼睛盯向卷卷,“你會做嗎?”

  “當然……”卷卷頓了頓,“不會。”

  她臨時改口,是因為一個人的廚藝和筆跡一樣,是很難模仿的。所以才有那麼多人,對媽媽菜,對家鄉菜,對自己曾經吃過的一道菜念念不忘,因為哪怕是同樣的菜式同樣的材料,換個地方,換個人做,就是全然不同的味道。

  這種不同,有時候是天差地別,有時候是極為微小的差距。

  如果小刀味蕾遲鈍倒還沒什麼,問題是,他的味蕾非常敏感……至少卷卷是吃不出肉跟素齋之間的區別的。

  卷卷晚上才給他做過蛋炒飯,夜宵必須做點別的,於是她提議道:“要不我給你做蜜汁烤魚,粉蒸肉,或者土豆燒肉吃吃?”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小刀是個徹頭徹尾的肉食動物,除了蛋炒飯,他只吃各種各樣的肉。

  小刀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也不知想透過她看見什麼,最後回答:“今天我只想吃蛋炒飯。”

  ……你上輩子是被姓蛋名炒飯的人殺的吧!

  卷卷在心裡誹謗不已,李家長子則嗤笑一聲,干脆將心裡話說出來:“你收錢辦事,還想要別人供著你不成?綠瓷,你別理他!”

  小刀瞥了他一眼,拿起手機,繼續嘟嘟嘟……

  “……我雖然不會做,不過可以學嘛!走,我們一起去廚房。”卷卷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朝他走去,因為步伐太過匆忙,肩膀上披著的外套掉下來,落在她身後。

  那件外套是李家長子的。

  他從沙發後面繞過來,彎腰撿起地上的外套,抬頭看向卷卷。

  她頭也不回,半推半扯,同小刀一起出了房間。

  留下李家長子在他們身後,眼中點燃幽暗的火光。

  “我對你這麼好……”他望著卷卷的背影,失魂落魄道,“為了你,連我爹的死活都不管,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卻要對那個男人獻媚……”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他緩緩回頭,幾個法醫依然在工作,看不出剛剛是誰嗤笑他。

  李家長子的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慢慢上抬,望著牆上掛著的那幅畫。

  輪椅上,老人的屍體一直看著那幅畫。

  輪椅後,有著相似面孔的李家長子也用同樣的表情看著那幅畫。

  法庭上的芙麗涅。

  昏暗的法庭中,名為芙麗涅的少女因裸浴被判褻神罪。

  藍衣的辯護師在眾目睽睽之下掀開她身上的衣服,露出她美麗的軀體,質問在場的五百零一名陪審員,能讓這樣的美麗消失嗎?

  紅衣的法官們露出驚愕的,貪婪的,失措的,呆滯的,憐憫的目光。

  最終芙麗涅被判無罪。

  美麗被判無罪。

  “綠瓷啊……我的芙麗涅啊……”李家長子痴痴看著那幅畫,面色變幻莫測, 愛慕與占有欲,自怨自艾與厭惡鄙夷,各種各樣的情緒仿佛斑斕油彩,將他的面孔塗抹得扭曲,他低聲喃喃道,“你知不知道,只有我才能證明你是無罪的……也只有我才能證明你是有罪的……你應該依賴的人是我,我才是你的藍衣辯護官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3 10:20 AM

  第18章 特殊技能

  李家別墅,廚房。

  暮照白蹲在垃圾桶旁邊,手上戴著手套,仔細翻找裡面的東西,這工作跟他的氣質格格不入,讓他看起來像兩只爪子不停刨垃圾桶的雪白波斯貓。

  垃圾桶裡有剛剛削下來的紅薯皮,今天晚上至少有一道菜是用紅薯做的。撥開紅薯皮,下面是一堆零散的雞蛋殼,殼裡滾動著金黃的蛋液。

  他還要繼續,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找到證據了嗎?”

  暮照白楞了一下,回過頭,一道白色宛若綺麗月光,照進他的眼內。

  卷卷雙手扶著膝蓋,彎腰看著他。

  因為這個動作的緣故,睡衣的領口松垮垮的落下,露出裡面的豐盈來,就像水面上微微浮動的兩座岸尖。

  “……你!”暮照白炸毛一樣跳起來,條件反射就想脫外套罩過去。

  “現在的警察都是這麼下流嗎?”一個很不友好的聲音從卷卷身後傳來,小刀嘴裡叼著根煙,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笑容,“怎麼看見女孩子就想脫衣服?”

  暮照白衣服都脫一半了,現在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只能無奈的看著他。

  不知為何,眼前這個律師對他表現得相當不友好。

  與之相反……他旁邊的犯罪嫌疑人卻對他表現得過於友好。

  “人家這叫紳士風度啦!”卷卷駁斥了小刀一句,然後友善的看著暮照白,“怎麼不脫了?是不是戴著手套不方便,要不要我來幫你?”

  她一向是個動手能力比動嘴能力強的女子!話還沒說完,手已經朝對方伸過去,打算幫他寬衣解帶。

  暮照白被她的主動嚇得倒退一步,耳廓有點紅了,支支吾吾的說:“我自己來……”

  卷卷身後傳來毫不掩飾的嗤笑聲。

  兩人一起看過去,小刀依然勾著唇,胸腔裡鼓動著笑聲,嘴角叼著煙,對他們說:“不好意思,被你們兩個逗笑了……繼續啊,不要停。”

  被他這麼嘲笑!誰還繼續得下去啊!

  “不繼續的話,可以請你出去嗎?”小刀對暮照白說,然後目光瞥向另外兩個警察,“哦,還有你們。”

  “該出去的人是你。”暮照白皺起眉頭,“請你不要妨礙我們收集證物。”

  對方屢次三番向他散發惡意,他也不可能像個菩薩一樣無動於衷。

  “呵呵,證物?”小刀臉上的嘲諷更盛,用腳踢了踢旁邊的垃圾桶,“你指紅薯皮還是雞蛋殼?”

  “……”暮照白。

  “況且你也是知道的吧,就算你能在廚房裡找出一噸肉,又能怎樣呢?只要肉裡沒下毒,那麼我的當事人就是無罪的。”煙氣裊裊,小刀收斂起笑容,擺出一副男主人的傲慢姿態,“出去。”

  他的態度太過囂張,以至於激怒了在場的警察。

  有一個人高馬大的警察擼著袖子走過來,看起來很想給他點顏色看看。

  小刀咬著煙,朝對方呵呵直笑,簡直是一只唯恐天下不亂的魔鬼。

  “好了!”關鍵時刻,暮照白擋在他們中間,對同僚說,“這裡也查的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別的地方看看。”

  “怕他做什麼啊?”同僚心有不甘,被他推著離開時,不停的罵罵咧咧,一會兒指責小刀態度惡劣,一會兒埋怨暮照白膽小怕事。

  等他們的罵聲和腳步聲遠去之後,小刀將自己濕漉漉的外套丟在椅背上,手裡的煙指了指旁邊那堆廚具,對卷卷說:“開始吧。”

  卷卷:“你先做個示範唄。”

  小刀呵呵一笑,將煙叼回嘴裡,然後慢條斯理的卷起袖子,露出兩只肌理分明的小臂。

  三分鐘後。

  “蛋在哪裡!!”小刀咆哮。

  在這個關鍵時刻,在這個歷史性的時刻,他卻發現一個悲劇的事實——沒有蛋了!

  小刀就像一頭地獄三頭犬一樣,在廚房裡翻箱倒櫃了大半天,最後兩眼冒火的看著卷卷。

  “我們有蛋啊。”卷卷嘿嘿笑著,掃了眼他的胯部。

  “……”小刀上前一步,單手捏住她的臉,那張又凶惡又俊美的臉近在咫尺,惡狠狠的笑道,“怎麼?原來你想吃我的蛋啊?”

  在卷卷驚恐的目光中,他松開手,呵呵笑著退後一步,靠在冰箱上慢慢抽煙。

  “想吃就用自己的嘴。”他吹了口煙,“不要用別人的。”

  卷卷第一反應是你特麼耍流氓啊!但她很快打了個激靈……什麼叫用自己的嘴不要用別人的,他什麼意思?

  在卷卷探究的目光中,小刀呵呵一笑,笑容又狡詐又美麗:“其實我有一個特別技能。”

  “……什麼技能。”卷卷問。

  小刀一步步朝她走過去,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充滿壓迫感,像是獵犬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獵物。

  卷卷無路可退,被他抵在料理台前。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的舌頭是很敏感的。”他低頭看著卷卷,笑道,“紅酒也好,水果也好,只要嘗上一口,產地年份就都知道了。”

  說完,他抓住卷卷的手,放進嘴裡咬了一口,尖尖牙齒磨著她的手指,模糊不清的說:“產地A市,年份二十一,生肖虎,血型O。月薪1500,喜歡吃荷包蛋和孜然烤羊肉,夏天光膀子打游戲,秋天光膀子吃麻辣米粉……”

  卷卷眼睛慢慢瞪大,大吼一聲,“這不可能!”

  小刀心想這當然不可能,他這個純種人類哪來這種詭異的技能?

  這些資料都是他花錢花精力收集來的!

  心裡這麼想,手卻還抓著卷卷的手,他松開牙,牙齒在她手上留下淺淺牙印,唇向一邊勾起:“有什麼不可能的?”

  這話可把卷卷給問住了,是啊,有什麼不可能的?

  她都能擁有特殊的睡覺技能,憑什麼別人不能擁有特殊的泡妞技巧啊?

  這種舔一口就能知道對方性別年齡家庭住址甚至有沒有整容的技能……實在是太流氓太惡霸了!

  ……不,還是不對!

  “你說得人不是我!”卷卷搖頭道。

  她跟沈綠瓷又不是孿生姐妹,哪可能一個地方出生,一個地方長大,歲數一樣血型一樣,甚至連工資都一樣。即便是孿生姐妹,也不至於都喜歡光膀子跑來跑去吧!

  想到這裡,卷卷忍不住盯著小刀的嘴。

  莫非這條舌頭,真能嘗出真偽?

  而小刀也盯著她,右手慢慢捏住她的下巴,漆黑眼眸猶如利劍,直插她心底,他問:“……那麼你是誰?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09:25 AM

  第19章 愛情之死

  卷卷的處境不大樂觀,而暮照白也是如此。

  出了廚房之後,他跟同僚去了一趟保姆房,說是搜查證據,可是某個不爭氣的同僚卻像是闖進偶像房間的追星族一樣,恨不得連垃圾桶裡的紙團都藏口袋裡帶走。

  “這樣不大好吧。”暮照白試圖阻止。

  “這些都是重要證物。”那名同僚義正言辭,順手從衣櫃裡抓了一條內褲塞口袋裡。

  暮照白心裡嘆了口氣,走過去,把他的口袋掏空,雜七雜八一堆東西,全部堆在桌子上。

  這舉動讓同僚又難堪又憤怒,他抬腳朝門外走去:“嫌我手腳不干淨,那你自己干吧!”

  另一個同僚夾在兩人中間很是尷尬。

  他在暮照白肩上拍了一下:“我去勸勸他,你別放在心上。”

  說完,也轉身出了門。

  屋子裡就留了暮照白一個人。

  一個人就一個人吧,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暮照白深吸一口氣,開始進行搜查,十幾分鐘之後,他終於在一個行李箱內發現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將那件東西收進口袋裡,他轉身出了房間。

  門外空蕩蕩的,兩名同僚不知所蹤。

  他徑自回到書房內,進門的時候,發現兩名同僚已經提前回來,他們回頭看了他一眼,其中一個哼了一聲,回過頭去,繼續跟隊長告狀。

  暮照白沒有過去為自己辯解,他來到李家長子身旁,順著他的目光,抬頭看向牆壁上掛著的那副油畫。

  “法庭上的芙麗涅。”暮照白問,“這是真品還是仿品?”

  “仿品。”李家長子——李成海笑道,“雖然是仿品,不過從今晚開始,價錢會直線上升……因為他的作者已經死了。”

  暮照白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說?”

  “這畫是我爸畫的。”李成海指著畫裡的芙麗涅說,“看見沒?這個女人跟真正的芙麗涅是不同的。”

  暮照白不是美術系畢業,對油畫的涉獵也不深,於是他掏出手機,百度了名畫《法庭上的芙麗涅》,然後放大圖片,舉起手機,對比牆上的油畫。

  這兩幅畫果然是不同的。

  百度圖片裡的芙麗涅是個金發美人。

  而眼前的這位芙麗涅,雖然擁有同樣雪白的肌膚和婀娜的軀體,可是她的頭發是黑色的。

  放下手機,暮照白若有所思:“畫裡的人是誰?”

  “……誰知道呢。”李成海頓了頓,笑著說,“我爸是個藝術家,藝術家身邊總是不缺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直覺告訴暮照白,李成海在隱瞞著什麼。

  他沒急著撬開李成海的嘴,想了想,百度了李青雲和法庭上的芙麗涅,翻了幾頁,發現並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就刪掉後面幾個字,直接百度李青雲。

  刷的一下,幾百頁的消息。

  “油畫家李青雲先生憑油畫《月下美人》,獲美國亞歷山大盧奇繪畫獎!”

  “噩耗!大畫家李青雲宣布金盆洗手。”

  “油畫大師李青雲任教XX大學。”

  “近距離接觸大神!今天在雕塑老師家裡遇到了李教授了!李教授也開始學雕塑了XD!”

  暮照白點開李青雲賴以成名的那副《月下美人》。

  那也是一個黑發女人。

  窗戶開著,露出一輪明月,她側身坐在床上,身上不著片縷,一頭黑發緞子似的披在身上,手裡捏著一柄木梳,梳齒插入發內,由上而下,梳理著一頭黑發,也梳理著黑發上的綺麗月光。

  暮照白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過了一會,他脫口而出:“沈綠瓷?”

  李成海立刻轉頭看著他,又看了他手機裡的圖片一眼。

  “月下美人是我爸二十多年前的作品。”他立刻辯解說,“那時候綠瓷還沒出生呢。

  “你真是時刻都在為她說話。”暮照白抬頭看著他,“值得嗎?”

  “呵呵,你肯定沒有談過戀愛。”李成海表情狂熱,“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跟我一樣,包容她的一切,接受她的一切……”

  暮照白一句話打斷這文藝老青年:“可她已經結婚了。”

  轟隆轟隆轟隆……

  李成海耳邊響起了世界崩潰的聲音。

  “這不可能!”他氣急敗壞,表情就像是被人徒手摘了個腎似的,“你胡說八道!你這是污蔑!”

  事實勝於雄辯,暮照白將之前找到的那樣東西出示給他看。

  小紅本子,裡面貼著一張合照。

  轟隆轟隆轟隆……

  李成海似乎聽見了自己的軀體瓦解崩潰的聲音。

  “我不相信!”他奪過那本結婚證,目光就像看仇人似的,仿佛下一刻就會一口把本子扯碎吃下去。

  可照片裡的人的確是沈綠瓷。

  暮照白對他說:“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包容她的一切,接受她的一切,對不對?”

  “我怎麼接受得了?”李成海抬頭向他怒吼。

  憤怒會使人失去理智,憤怒會打開一張緊閉的口。

  從李家二女的口供中可以知道,她們兩個住在外地,很少回家,只有李成海三天兩天的往別墅跑,並不是為了看望自己的老父親,而是為了向沈綠瓷獻殷勤,她做過什麼,她是什麼樣的人,或許只能從他嘴裡知道答案。

  然而一個男人怎麼會詆毀自己心目中的女神?

  但反過來說,當女神不再是女神……那麼一粉頂十黑。

  “我覺得你沒資格說這話。”暮照白說,“她既不是你的妻子,你也不是她什麼人。你沒資格對她指手畫腳,也沒資格指責她什麼,她要嫁給誰,生幾個孩子,婚後是不是會變胖變醜,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李成海重復一聲,笑聲凄涼,“與我無關……”

  他忽然轉身朝門外跑去,腳步踉蹌,幾乎一路從樓梯上滾下來。

  “綠瓷!”李成海站在廚房門口,看見一副讓他快要發瘋的畫面。

  廚房裡,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對著他,將他心目中的女神抵在料理台前。

  “你們在干什麼?”李成海發出一聲尖叫,“你們想背著我做什麼?”

  他衝過去,想把小刀從卷卷身上撕開……但沒撕動。

  小刀緩緩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比他還要憤怒,就好像做到關鍵時刻被人打斷了似的,低沉的吼道:“滾出去!”

  他懷裡的卷卷倒是松了口氣,覺得對方來得正是時候啊,於是對他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

  這個笑容崩斷了李成海腦子裡最後一根弦。

  “……你這個蕩.婦!婊.子!”李成海簡直像被人徒手摘了個腎似的,又痛苦又憤恨的朝她吼道,“我對你這麼好,卑躬屈膝求你喜歡,放低身份討你歡心,你連手都沒給我摸一下,回頭卻讓一個又一個男人上你!”

  一邊說,他一邊操起桌上的菜刀。

  卷卷的反應十分迅速。

  她半蹲抱頭護腦躲刀,順便還刨了下蹄子,准備給他肚子上來一下,趁著對方捂肚子的時候給他後腦勺來一肘!

  但是刀哥的反應比她還要迅速。

  他幾乎是立刻撲過去,握住對方提菜刀的手,哢嚓!再拿起對方另一只手,哢嚓!

  “……”忽然發現自己失去用武之地的卷卷看著他,“為什麼要把另一條胳膊也拗斷?”

  “人砍我一刀,我斷他兩臂。”小刀說完,松開手。

  菜刀落在地上,哐當一聲。

  李成海也隨之跪在地上,耷拉著兩條手臂,然後……他哭了。

  暮照白等人正好衝進房門,看見這一幕,李家姐妹衝過來,一邊攙扶他,一邊憤怒的朝卷卷二人喊道:“你們為什麼欺負弱小!”

  卷卷:“……”

  李成海被兩個妹妹扶起來,涕淚橫流十分可憐。

  連暮照白看見這一幕,都忍不住朝卷卷皺皺眉,似乎怪他過分殘忍。

  “我是正當防衛!”卷卷才不肯背這個鍋,立刻指控道,“看見地上的菜刀沒有!這貨剛剛想用刀砍我!”

  “……我不是沒殺成嗎?”李成海充滿怨恨的看著她,“你不同,你成功的殺了我爸!”

  暮照白立刻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說:“這事你沒有證據。”

  李成海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卷卷,唇角慢慢向兩邊勾起,陰測測的笑道:“不,我有!”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11:29 AM

  第20章 魔女審判

  “在來我家之前,她還給五個人當過保姆。”李成海看著卷卷,咧嘴笑道,“現在我問你,這五個人在哪裡?”

  “……”卷卷怎麼答得出來。

  “哈哈,我可是一直幫你守著這個秘密……”李成海轉頭看著暮照白,“告訴你吧,那五個人全部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說完,他急忙看向卷卷,生怕錯過她臉上的後悔,驚恐,心虛。

  少女的面容倒映在他瞳孔中,她笑了起來。

  她露出輕快的,甚至可以說是欣喜的笑容,對他說:“我早提醒過你了,我不是什麼好人。”

  那一刻,別說李成海了,連他旁邊的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小刀忽然轉頭,朝卷卷臉上噴了口煙,嗆得她淚眼漣漣咳嗽不已。

  “又是這種毫無根據的指控。”小刀回過頭,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頭微微低著,兩眼向上,陰沉沉的看著李成海:“有證據麼?”

  李成海笑了起來:“我當然有。”

  幾分鐘後,眾人重新回到書房內。

  篝火在壁爐裡燃燒,照亮牆上的《法庭上的芙麗涅》。

  “這個女人的名字叫沈瑛。”李成海指著畫上的女人說,“二十年前,她在我家當過保姆,後來成了我爸的模特。”

  “模特?”暮照白皺皺眉,他看了看牆上的畫,又回憶了一下《月下美人》,忽然福至心靈,“你是說……裸模?”

  “是啊。”李成海妝模作樣的感嘆一聲,“你不知道,我爸曾經為了這個女人神魂顛倒,他是畫人物油畫出名的,但他這輩子沒給我媽,也沒給我和妹妹畫過一張畫……直到他封筆為止,他只畫一個人,那就是沈瑛。”

  一個男人,以及一個不穿衣服的女人。

  兩個人從早到晚呆在一個房間裡,甚至不是一天,而是兩天三天的不出來。

  誰知道他們在裡面做了什麼?

  後來李青雲憑借《月下美人》,在美國獲得亞歷山大盧奇繪畫獎的消息傳回國,但那也與沈瑛無關!

  在李成海母親的刻意宣傳下,她成了一個不知羞恥的,出賣自己身體,以便博人眼球的女人,只比真正的妓女好上那麼一點。

  之後她將沈瑛趕出家門,三個月後,聲名狼藉的沈瑛在自己家裡上吊自殺。

  “其實她不是自殺。”李成海慢吞吞的說,“我媽事後在家裡說起過這事,事情的真相是,有三個男人找沈瑛陪睡,可是沈瑛沒答應,他們就輪了她……呵呵,聽說她死了以後,大伙才發現她還是個處女呢。”

  沈瑛之死,五人有份。

  罪最重的三個人在法庭上是這麼為自己辯解的:“其實我們沒想殺人的,是她勾引我們的,那天她穿得那麼少,我們幾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怎麼把持得住啊?”

  而李成海的母親則出庭作證,表示沈瑛一直是個放浪不堪的女人,在她家當保姆的時候,就屢次三番的想要勾引男主人,甚至唆使男主人將財產全部轉移到她名下。

  就這麼一句毫無邏輯可言的話,還有一堆充滿私心的證詞,居然打動了當時的法官,給予犯人輕判。

  這哪裡是給受害者准備的法庭,這根本是一場對魔女的審判。

  犯罪者安然無恙,受害者卻得忍氣吞聲,對外宣稱自家大女兒是上吊自殺的,然後帶著小女兒灰頭土臉的搬家。

  等到李青雲回國之後,眼前只剩下人去樓空。

  他在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決絕的跟妻子離婚,但又能怎樣呢?死掉的人活不過來,毀掉的名聲也洗刷不過來。

  “直到三年前,沈綠瓷出現在保姆市場。”李成海說,“先是那三個男人,接著是律師,然後是我媽,最後是我爸……沈綠瓷,你是為復仇而來的!”

  “胡說八道什麼呢。”卷卷面無表情道,“我可是個良民。”

  “……”李成海,“你剛剛才說過你不是什麼好人呢!”

  “我說過這樣的話嗎?沒有吧!”卷卷皮笑肉不笑。

  她本來是想體驗一下超級美女的感覺,順便看看這位大美人是不是詐騙團伙的一員,不過現在一看,就算她是詐騙犯又怎樣?雙方根本半斤八兩啊!

  想到這裡,她轉頭看向小刀:“律師,掩護我!”

  她先撤了!

  這已經不是家庭倫理劇了,而是復仇劇,卷爺才不插手!

  這事是原身自己的問題,卷卷擅自替代她決定才是不好的決定,萬一沈綠瓷想親自解決呢?換了卷卷,也會想親自手刃仇人的。

  小刀對她呵了一聲,眼睛瞥向前方眾人,腦袋微微昂起,漫不經心的吐了口煙:“嗯,交給我。”

  輪回二十年,又是一次對魔女的審判。

  只不過這一次的魔女跟一只真正的魔鬼簽訂了契約,小刀大搖大擺的來到李成海面前,問他:“再問你一次吧,你真的要拿這事指控她嗎?”

  李成海笑了起來,他一直在卷卷面前卑若塵埃,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已經掌控了卷卷的命運。既然得不到她,那麼親手毀滅她也不錯,於是他回答:“不錯,她就是個連環殺人魔。”

  “行。”小刀從口袋裡摸出錄音筆,“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聽聽第二份遺囑吧。”

  說完,他打開錄音筆。

  一個老人的聲音回蕩在書房內。

  “我是李青雲。”那個聲音說,“當你聽見這段話,我的兒子或者女兒,應該已經把當年發生在沈瑛身上的真相說出來了。”

  李成海臉上的肉抖了一下。

  而他的兩個妹妹也面色難看,一同看著小刀手裡的錄音筆。

  “沈綠瓷是沈瑛妹妹的事情,我早就已經知道了。”老人的聲音緩緩道。

  “這不可能!”李成海幾乎脫口而出。

  “沈瑛的死,我們一家脫不了干系,所以這些年,我一直試圖對她家裡的人做出補償,只可惜他們不肯接受。”老人又說,“因此沈綠瓷的童年過得很清苦,沒有接受很好的教育,也沒有嫁很好的人,她小小年紀就出現在保姆市場上,這讓我感到十分遺憾……”

  “哈,爸真是暈了頭了!”李成海嘲諷一聲,不停對周圍的人說,“她明顯是來報仇的!”

  “更讓我感到遺憾的是,我的兒子被情欲蒙蔽了眼睛,他如果得不到沈綠瓷,一定會用當年的事情來污蔑她!”老人的聲音忽然拔高一籌,“當年我無法拯救沈瑛,但是這一次,我一定要拯救她的妹妹!沈綠瓷是無罪的,她的姐姐也是無罪的!從始至終,她們的美麗都是無罪的,有罪的,是用這個當做借口傷害她們的人!”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12:00 PM

  第21章 法庭上的芙麗涅

  眾人覺得奇了。

  以前只見過兒子坑爹的。

  但沒見過爹這麼坑兒子的。

  “明明可以靠臉活,偏偏要當保姆,還是給仇家當保姆,這還不叫別有用心?”李成海,“那三個強奸犯根本就沒錢請保姆,她還是免費上門服務的。”

  “何律師。”錄音筆裡傳出老人的聲音。

  “他們三個是前年春節失蹤的,那時候沈綠瓷剛好回老家祭祖了。”小刀,“街坊鄰居幾百人,都能證明這件事。”

  “……那法官呢?”李成海,“法官退休在家,兒女都不在身邊,老伴也先一步去了,就沈綠瓷在他身邊,他的失蹤總不可能跟她無關吧?”

  “何律師。”錄音筆裡傳出老人的聲音。

  “法官是跟團去參觀雕塑工作室的時候失蹤的。”小刀說,“這事是旅行團的責任,跟沈綠瓷無關,那一天她人在異地,還在銀行裡取了一次錢,監控拍到了她。”

  李成海氣得要死:“那我媽呢!”

  “何律師。”錄音筆裡又傳出老人的聲音,不多不少,還是那麼三個字。

  眾人忍不住懷疑……這是卡帶了吧?

  又或者該說是知子莫若父,明明一個死了,一個還活著,但他們的對話偏偏還對得上,李青雲偏偏就知道自己兒子會鍥而不舍到這一步。

  所以他提前找好了律師,也提前找好了證據。

  “你媽如果沒失蹤,現在估計已經坐牢了。”小刀淡淡道,“她毆打辱罵沈綠瓷,這事不少鄰居都看見了。今年三月,沈綠瓷被她打得送醫院了,她怕警察抓她,連夜帶著證件跑路了,這事兒她鄰居都瞅見了,你是她兒子,你知道她現在跑哪去了嗎?”

  李成海簡直氣得嘔血。

  白白說出真相。

  白白跟沈綠瓷撕破臉。

  最後卻什麼都沒得到。

  “好了。”小刀關了錄音筆,目光在他與李家兩姐妹身上掃過,“現在聽聽第二份遺囑吧。”

  李家兩姐妹幾乎不抱希望。

  “李先生將財產分為兩份,一份是這棟別墅還有他的銀行存款,還有一份是牆上這幅《法庭上的芙麗涅》。”小刀微微一笑,“並且,如果你們願意將當年的真相公布於眾的話,那遺產你們三位可以先挑。”

  這還用得著考慮嗎?

  “我們願意!”李家姐妹異口同聲的喊道,心裡喊著我們要房子和錢!

  “你呢?”小刀看了眼李成海。

  得不到女人,能得到點錢也好啊,李成海沒有遲疑太久,也點了頭。

  小刀指揮他們把牆上的油畫拆下來,夾在腋下,轉頭對卷卷說:“送送我。”

  卷卷惴惴不安的將他送門口。

  夜幕低垂,雨聲停歇,小刀站在門口,朝天空吐了口煙:“李青雲其實是自殺的。”

  “什麼?”卷卷楞了。

  小刀看著她,又像是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淡淡道:“李成海說得沒錯,你找上那五個人,就是為了復仇,只不過巧合的是,在你復仇之前,他們五個人都失蹤了。”

  世上哪有這樣的巧合?

  “最後你來到李青雲身邊。”小刀緩緩道,“他知道你要殺他,不過他沒反抗,你給他做什麼,他就吃什麼,哪怕明知道這些東西對他而言是慢性毒藥。”

  烏雲散開了,月光照在小刀臉上,他眯起眼睛,側著臉對她笑。

  “你是法庭上的芙麗涅。”他似笑非笑,“但你的藍衣辯護官可不是我,使你無罪的人不是我……而是李青雲。”

  說完,他重新將煙叼在嘴裡,拉開車門,鑽進車裡。

  引擎發動,路虎絕塵而去。

  卷卷目送他離開,臉色一點一點陰沉下來。

  她轉身往屋子裡跑去,跟出來找她的短發女子撞到一起。

  “你去哪?”短發女子拉住她。

  “我想睡覺。”卷卷回答。

  小刀給她很不妙的預感,她覺得自己還是盡快回到自己身體裡的好。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睡什麼睡啊?”短發女子扯著她往書房裡走,“爸的遺體你幫忙收拾一下啊,你保姆合同還沒到期吧,這些事還得你來做。”

  卷卷只恨這具身體空有美貌,卻沒自己百分之一的戰鬥力啊!

  否則別說是個人了,來頭熊也拉不住她!

  但美貌也有美貌的好處,卷卷拉住對方,對她勾唇一笑。

  就像驟然看見煙花綻放,短發女子頓住了腳步。

  “何律師似乎很喜歡我。”卷卷湊過去,在她耳邊輕輕說,“你說我要是跟他吹吹枕邊風,他會不會拿出第三份遺囑來,把所有東西都給我?”

  說完,推開短發女子,對她說:“我想回房睡覺。”

  短發女子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阻止的話來,萬一惹惱了這女人,讓她興風作浪起來怎麼辦?要知道美貌之前,連她家那個坐輪椅的老頭子都枯木逢春了!

  她只能目送卷卷離開,然後自己回到書房裡,因為憤怒,抬腳踢了房裡放著的雕塑一下,結果那尊雕塑搖晃兩下,轟然倒下。

  暮照白正好站在旁邊,伸手扶了一把。

  雕塑扭曲怪誕的面孔映入他的瞳孔內,他楞了一下。

  “噩耗!大畫家李青雲宣布金盆洗手。”

  “近距離接觸大神!今天在雕塑老師家裡遇到了李教授了!李教授也開始學雕塑了XD!”

  “法官是跟團去參觀雕塑工作室的時候失蹤的。”

  隊長回頭:“照白,你怎麼了?”

  “沒什麼。”暮照白輕輕松開手,“突然想起一些東西。”

  雕像轟然倒地,石膏碎裂,一地雪白,雪白的不只是雕像的碎塊,還有人的骨頭。

  “啊!”短發女子尖叫起來,因為一個頭骨正好落在她腳邊,空無一物的眼眶向上看她。

  她暈了過去。

  暮照白扶住她,目光掃過房間裡另外幾個雕像。

  李青雲是個很好的畫家,但並不是個很好的雕塑家。

  每個進入書房的人,都被牆上掛著的《法庭上的芙麗涅》吸引了眼球,鮮少有人注意到角落裡放著的五尊石膏像。

  高矮不一的,並列跪著的,五尊雕像。

  暮照白看了隊長一眼,隊長也看了他一眼。

  “把這幾尊石像打碎。”隊長狠狠將手裡的煙丟在地上,抬腳踩滅。

  警察們立刻一擁而上,或摔或敲,將剩下的四尊雕像敲開。

  然後露出裡面的干屍來。

  法醫抖擻精神,圍了過來,有一個經驗豐富的,很快判斷出:“脫水脫得很好,一個女的,四個男的。”

  雖然還沒得到確切的答案,但是李家兄妹卻已經哭了出來。

  “媽!”長發女子趴在哥哥的胸口,哭嚎道。

  失蹤的五個人,跪在《法庭上的芙麗涅》前的五尊雕像。

  壁火雖暖,書房裡的人卻脊背發寒。

  伴隨著長發女子的哭嚎,以及李成海的低泣聲,眾人齊齊將目光投向銀色輪椅中坐著的那個老人。

  他背對著眾人,靜靜坐在爐火前。

  牆上已經空了,他依舊保持著仰望的姿態。

  這幾年來,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一個人在房間裡欣賞那副《法庭上的芙麗涅》,他不止自己欣賞,還讓五個人陪他一起欣賞。

  這五個人裡,說不定有他的前妻,有替他生了兒子女兒的女人。

  “……你以為自己是芙麗涅的藍衣辯護官嗎?”暮照白感到心中一股怒火,一股寒意,他忍不住朝那個背影說,“你不過是個藍衣的殺人魔!”

  劈啪一聲,爐火在壁爐內扭曲。

  明明已經是個已經死掉的老頭,明明背對著眾人一言不發,但鍍上那層扭曲火光之後,卻似乎重新活過來一樣,志得意滿,好整以暇的坐在輪椅內,火光搖曳在他蒼白指尖,猶如一杯紅色葡萄酒。

  仿佛在對眾人說。

  噓,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12:58 PM

  第22章 發現

  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

  至少對死人來說如此。

  活人可沒那麼好打發,幾個受害者家屬找上門來,要李家兄妹進行賠償。

  遺產剛剛到手,還沒捂熱就想叫他們送出去?這可真是豈有此理,李家兄妹合計了一下,覺得錢比臉面重要,於是將二十年前的案子翻出來,公布於眾。

  又因為李青雲的名人效應,這件事終於鬧得人盡皆知。

  涉事的五人究竟該死不該死?李青雲究竟算是藍衣辯護官,還是藍衣殺人魔?

  雙方對薄公堂。

  “跟他們相比,你可真是清閑啊。”手機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成熟,醇厚,就像舌尖滑動的紅酒,令人回味無窮,“恐怕他們誰也沒想到,李青雲最貴重的遺產其實在你手裡。”

  沈綠瓷靠在窗口,玻璃窗上倒映著半張美麗的面孔,她一手舉著手機,另一只手撫過腿上放著的那幅畫。

  有誰知道呢?贗作《法庭上的芙麗涅》裡頭,藏著另外一幅畫。

  畫上是一個黑發女人。

  窗戶開著,露出一輪明月,她側身坐在床上,身上不著片縷,一頭黑發緞子似的披在身上,手裡捏著一柄木梳,梳齒插入發內,由上而下,梳理著一頭黑發,也梳理著黑發上的綺麗月光。

  李青雲的成名之作,最後之作——《月下美人》。

  “李家兄妹手裡的別墅藏過屍體,只會不斷貶值。”男人笑道,“而你手裡的《月下美人》則剛好相反,隨著李青雲的死,隨著事情的鬧大,它的價值將不斷攀升……”

  “這幅畫我不會給你的。”沈綠瓷忽然開口道。

  不等對方開口,她又接著說:“還有,我不干了。”

  “……親愛的,你這樣是不行的。”男人依舊在笑,笑聲裡卻帶著明顯的冷意,“這個世界上可沒有白吃的午飯,我幫了你的忙,你就該聽我的話……”

  “你幫了我什麼忙?”沈綠瓷冷冷打斷他,“李青雲是自殺的,其他人都是他殺掉的,你做了什麼?”

  “我把你送進他的視線。”男人回答,“否則的話,人海茫茫,失散多年,他哪可能那麼快找到你,又怎麼會第一時間發現你的復仇計劃?”

  沈綠瓷拿著手機,覺得一股涼氣順著手機,彌漫到她的指尖,然後滲進骨髓裡。她沉默良久,然後問道:“你當初找上我……究竟是為了幫我復仇,還是為了得到李青雲的《月下美人》?”

  男人呵呵笑著,笑聲醇厚甜蜜。

  可沈綠瓷卻覺得身上陣陣發冷,因為以她對他的了解,搞不好後者才是真相。

  “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呢?”男人說,“現在這個結局不是很好嗎?你給你姐姐報了仇,壞人得到了報應,李青雲洗刷了心裡的內疚,而我也拿到了應有的報酬……無論是《月下美人》還是你。”

  “我不想干了!”沈綠瓷尖叫一句,“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去警察局告你!告訴他們詐騙犯薩丁就在這裡!”

  “告我?”男人笑了起來,“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共犯!”

  “那我們就一起去坐牢!”沈綠瓷眼中帶著一股狠戾。

  薩丁終於沉默下來。

  寂靜的房間裡,沈綠瓷只能聽見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聲。

  過了幾分鐘,對方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他淡淡道:“總不能讓我血本無歸,這樣吧……沈綠瓷,你再替我做一件事,這件事做完,你想去哪裡去哪裡,想做什麼做什麼,我絕不干涉。”

  沈綠瓷向後躺進沙發裡,頭發烏雲般散在身後,深吸一口氣,問道:“什麼事?”

  薩丁很快發了一條信息過來,上面是一個度假村的介紹。

  沈綠瓷接下來的任務,是同自己的丈夫一起參加度假村的情侶周末游,然後伺機勾引同來參加活動的一個姓魏的隱形富翁。

  而她的丈夫其實就是薩丁,兩個人是假結婚,這一次他們結伴而行,沈綠瓷負責勾引富翁,而他會伺機勾引富翁身邊的白富美。

  關掉手機之後,沈綠瓷一動不動的躺在沙發裡,將手按在臉上,喃喃道:“我都已經不想殺你了,你死什麼?”

  一個人是真的對她好,還是單純覬覦她的身體,她其實看得出來。

  所以她換掉了食譜,將各種三高食品換成了素齋。

  但李青雲還是死了。

  她的埋怨,她的憎恨,她的後悔,她的這些話,又能跟誰說呢?

  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

  在沈綠瓷的嗚咽聲中,夜幕漸漸低垂,街上的車輛來來往往,一個紅燈,就堵下數條長龍。

  《法庭上的芙麗涅》:二十年前的凶案——卷卷坐在路虎的副駕上,滾動手機屏幕,看著這一條頭條新聞。

  小刀坐在她身邊,嘴裡叼著煙,手放在方向盤上。

  兩人之間,寂靜無語。

  不是卷卷不想說話,而是她想說的話實在太多了。刀哥,你這個死宅青年什麼時候考的律師證?李家這案子到底怎麼結的?你是不是真有特殊的泡妞技巧?

  這話她能說嗎?說出來不就穿幫了嗎?

  卷卷只能選擇沉默,直到這條新聞出來,她才有了開口的機會,把新聞簡略的跟他說了一下,然後問:“刀哥,你怎麼看?”

  小刀抬手摘下煙,看著前方道:“你怎麼對這件事這麼感興趣?”

  卷卷心中一跳,然後聳聳肩道:“今日頭條嘛,誰不感興趣啊?”

  “是嗎?”小刀斜了她一眼,包含深究的目光落在卷卷臉上。

  卷卷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綠燈了。”

  小刀這才回過臉去,踩下油門,繼續開車。

  就在卷卷松了口氣的時候,他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我爸跟李青雲的交情不錯。”小刀淡淡道,“所以他家那堆陳麻爛谷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卷卷轉頭看著他。

  “別看這群人爭財產爭得凶,其實李青雲最大一筆遺產,壓根就不在他們手裡。”小刀道。

  一個答案閃過卷卷心頭,但表面上,她還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問道:“那在哪裡?”

  “在他們家的保姆,沈綠瓷手裡啊。”小刀摘下煙,在窗口抖了抖,“她得到的可不只是贗品《法庭上的芙麗涅》,還有贗品裡面藏著的那幅畫。”

  “……月下美人。”卷卷脫口而出。

  小刀立刻眯起眼看她:“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卷卷坦然道,“大畫家李青雲的成名之作,最後之作,還有比這更值錢的嗎?”

  更何況是送給沈綠瓷的東西。

  那還有比送她姐姐的遺像更好的選擇嗎?

  “……你說得沒錯。”小刀笑了一聲,“李青雲的成名之作,最後之作,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它還值不了這麼多錢。但現在不同了,它的畫者死了,它還背上了這麼一個又唯美又血腥的愛情故事……”

  說到這裡,小刀的聲音忽然一低,他喃喃道:“簡直就好像有人在背後故意推動這一切,人為制造出這樣的高價似的……”

  說完,他將指尖夾著的煙重新遞回嘴裡,然後陰沉著臉繼續開車。

  氣氛這麼糟糕,卷卷連講冷笑話的心情都沒有,只好一路假寐,直到車子開到公寓樓下。

  因為路上塞車的緣故,兩人回來時,時間已經很晚了,互相道了晚安之後,卷卷回到自己房間內,關上房門,狠狠將自己甩在床上。

  小刀在門外喊了一聲:“浴室我先用,待會叫你。”

  “知道了!”卷卷抱著枕頭回道,“那我先躺一會,你洗完喊我。”

  小刀隨口應了一聲,不久,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聲音。

  卷卷躺平在床上,拿起手機開始玩游戲。

  越玩越煩躁,索性關掉游戲,然後打開通信薄。

  上上下下翻了好幾頁,她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一個可以談心的人。

  朋友分很多種,一起吃飯的朋友,一起買衣服的朋友,一起打游戲的朋友,一起八卦聊天的朋友,一起談婚論嫁的朋友……而她現在需要的是,可以分享秘密的朋友。

  但秘密這種東西,又豈是能隨便分享的。

  “要是林姑娘還在就好了……”卷卷忍不住喃喃一句。

  她關閉通信薄,插上耳麥,塞進耳裡,然後打開蝦米音樂,開始播放輕音樂。

  天空之城熟悉的調子在她耳邊響起,這曲子還是林姑娘推薦給她的,聽著聽著,漸漸有點昏昏欲睡,腦海裡不斷閃過兩人相處時的場景。

  “討厭啦~人家還沒補妝呢,你不要拍啦!”

  “看在我對你這麼好的份上……你能幫我扛這兩袋大米上樓嗎?”

  “你喜歡拍照嗎?”

  “聽說跟一個人相處久了,會變得跟那個人越來越像。你看,我是不是越來越像你了?”

  “我只安了一個……其他的監視器不是我放的。”

  卷卷刷得睜開眼。

  明明窗戶緊閉,卻覺得有一股股冷風從四面八方吹進來,釘子似的敲進她四肢內,將她死死釘在床上。

  卷卷一動不動的在床上躺平了一會,直到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隔著門,小刀低沉的聲音在夜裡響起:“我洗完了,輪到你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01:54 PM

第三卷 情人劫

  第23章 違和感

  卷卷打開門,小刀不在門口,她轉頭看去,發現他站在桶裝水前面,頭上搭著一條毛巾,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用水杯接水。

  卷卷抱著內褲睡衣,從他身後走過,走進浴室之後,反手關上浴室的門。

  因為小刀剛剛洗過的關系,所以浴室裡的熱氣還沒散出去,白茫茫一片霧氣彌漫在卷卷面前,地上還有沒衝干淨的泡泡。

  卷卷脫掉衣服,打開蓬蓬頭,任憑熱水衝刷自己的身體,可雙手抱著胳膊,卻覺得怎麼也暖和不起來。

  以前她一直不相信林永夜說的那句話。

  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

  如果林姑娘真的只安了一個監視器,那麼其他的是誰放的呢?

  忍著骨子裡的寒意,卷卷表面上卻一點也不急,她慢吞吞的洗著澡,甚至還唱起歌來,嚎了三遍法海你不懂愛之後,外面傳來小刀的敲門聲,他嚴肅的說:“你再擾民,我就跟你拼命。”

  卷卷這才偃旗息鼓,擦干淨身體,穿好睡衣,回到房間後還給自己做了個面膜,做面膜的時候把相冊放在腿上,不斷的翻閱挑選著,似乎有點猶豫不決,所以選了好幾張放在床上。

  時間到了以後,她去外面把面膜洗掉,回來做了個護理,然後順手關了燈。

  關燈的時候,心裡閃過林永夜曾經無意間提到過的話:“監視器這種東西,其實也沒有多厲害,一般是要在有燈光的情況下才能工作的,否則拍出來的東西會很模糊,當然這都是一般貨,貴的我就不知道了……干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也是在百度上看到的啊!你信我!嚶嚶嚶嚶!”

  食指按下開關,房間裡漆黑一片。

  卷卷一邊打呵欠一邊走回床邊,床上散落著一堆照片,都是她剛剛挑出來的。

  這些都不是她今天晚上的選擇。

  她挑來挑去是做給別人看的。

  今天晚上她真正要使用的照片,其實在小刀敲門喊她洗澡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被她塞到了枕頭底下。

  現在時間十二點半。

  卷卷在枕頭上躺下,被子蓋過胸口。

  考慮到對方是個徹頭徹尾的夜貓子,她把耳麥塞耳朵裡,足足聽了兩個小時的音樂,然後才摘掉耳麥開始睡覺。

  牆上的時鐘慢慢走動,卷卷的意識逐漸開始模糊。

  然後,她在另一具軀體內睜開眼睛。

  掀開身上的被子,她忍不住靠了一聲。

  穿了那麼多次身體,今天是她最尷尬的一次。

  “小賤人!居然裸睡!”卷卷一邊罵娘,一邊到處找褲子穿。

  還好衣服褲子都丟在床邊的椅子上,不難找,她手忙腳亂的套上內褲,正在穿長褲的時候,風將窗簾掀起一角,漏進來的光打在他身上,也打在對面牆上掛著的鏡子上。

  鏡子裡倒映著一個男人的身影。

  褲子堪堪提到腰際,腰線很美,拉褲鏈的時候,手不小心碰到腹肌,還以為會是傳說中的“猶如岩石一般堅硬”,但是摸上去以後才知道,硬麼是有點硬,但還是挺有彈性的。

  一閃而過的光照在他臉上,原本又凶又俊美的面孔,因為身體裡換了個人的緣故,所以眉眼柔和了不少,只剩下俊美了。

  風停了,光消失了。

  卷卷穿好褲子,走到窗戶邊上,把窗簾拉開。

  回頭看著眼前的房間,覺得熟悉而又陌生。

  這是小刀的房間。

  她不是第一次進這個房間,但是每次進來的時候,小刀都守在房間裡,導致她一度以為他是個家裡蹲死宅男。

  這還是她第一次單獨一個人站在這房間裡。

  環顧四周,忽然覺得有點茫然。

  因為太過熟悉,反而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了解起。

  線索會在電腦裡嗎?卷卷打開電腦,熟悉的桌面出現在她面前,我的電腦,我的文檔,回收站,還有個擼啊擼,除此之外都是些卷卷不認識或者不知道用途的圖標……哦,她認出了一個數據修復工具,上一次小刀就是用它修復了林永夜的U盤文件夾。

  卷卷也不是什麼電腦高手,只能一個個文件夾,一個個網頁歷史記錄的看過去,但不出所料,刀哥的電腦干淨得很,歷史記錄也全部都刪除了,簡直像是台新買的電腦,別說是線索了,連個毛片都木有,完全不符合他宅男的身份啊!

  又試著去開抽屜,電腦桌有三層抽屜,第一個抽屜裡空蕩蕩的,第二個也是,第三個塞了許多疑似監視器的東西,卷卷眼前一亮,等看清楚了又感到失望,那些監視器都是上次從她房間裡搜過去的,她沒敢留著,讓小刀幫忙處理,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是偷懶還是忘記了,居然全部塞抽屜裡了。

  衣櫃裡放了一些換洗的衣服褲子。

  床頭櫃上放著他的車鑰匙。

  垃圾桶裡是吃完沒丟的外賣盒,以及一次性筷子。

  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背後是門,卷卷靠在門上,微微皺起眉頭。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一切給她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有點怪,卻說不上怪在哪裡。

  “好干淨。”卷卷喃喃道,“跟住旅館似的。”

  她被自己這句話點醒了。

  是的,太干淨了。

  不像個打算長期租住的房子,而像個隨時准備離開的旅館,所以除了換洗衣服和車鑰匙,什麼都沒帶進來,什麼痕跡都不肯留下。

  吱呀吱呀!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嚇得卷卷蹦離了門。

  她轉身看去,眼睛慢慢瞪圓。

  小刀的門上是一個圓形門把,隔著門,傳來扭動門把的聲音。

  這都凌晨兩點了,會是誰?

  吱呀吱呀!

  門把扭動得更加厲害,像是隨時要從門上掉下來似的。

  特麼家裡進賊了?還如此囂張?卷卷回頭想找把武器,可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個像樣的東西,最後只好把鍵盤給拆下來,盾牌似的舉在手裡,准備出去跟對方拼命。

  ……不拼命不行啊,萬一對方打不開這邊的門,回頭去踹她的房門怎麼辦?她得保護柔弱無力的自己啊!她今天貌似忘記鎖門了啊!

  想到這裡,卷卷趕緊把門打開,大吼一聲:“別動隔壁的嬌花,有事衝著我來!”

  然後舉著鍵盤,生生楞在門前。

  一個女人站在門口。

  上下兩件的小熊睡衣,款式一點也不性感,可她胸大,硬生生撐出了性感。

  海藻一樣的卷發,亂糟糟的披在身上,雖然已經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但是一張臉還是稚嫩的像高中生。

  卷卷一言不發的看著對方。

  眼前站著的這個女人……

  是她自己。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02:13 PM

  第24章 黑歷史

  有人能對自己下毒手嗎?

  也許世界上有這樣的狠人,但絕不是卷卷。

  看著自己這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臉,卷卷舉著鍵盤,根本砸不下去啊!

  反倒是對方,定定看了她一會之後,忽然撲了過來,抬腳在她後膝關節處一踹,迫使她跪在地上,然後反剪她的雙手,冷冷道:“換回來。”

  這脾氣這語氣,卷卷側著頭,有點不確定的問:“……刀哥?”

  對方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卷卷頓時覺得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啊,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對他說:“你怎麼在我身體裡?”

  “……我還想問你呢!”小刀陰沉沉的問道,“你怎麼在我身體裡?”

  你問她,她問誰啊?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陣,卷卷緩緩開口道:“刀哥你先放開我……”

  “不行。”小刀冷冷道,“你先換回來!”

  “可我要尿了。”卷卷說。

  “……”小刀。

  “你半夜三更不敲門,把門把扭得差點飛起來,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嚇人?”卷卷嘆氣道,“我剛剛還以為門口站著個鬼呢!差點嚇尿啊!”

  “……”小刀。

  “總之快讓我上個廁所。”卷卷說,“要不憋壞了……算你的?”

  “……”小刀無語半天,終於放開她的手,“快去快回!”

  卷卷箭一樣射進洗手間,一邊拿冷水潑臉,一邊對自己說:“我要冷靜,我要冷靜。”

  但一抬頭,看著鏡子裡那張臉,她就忍不住在心裡咆哮:我特麼怎麼冷靜的下來!

  到底是哪出了錯?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她穿了那麼多個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雖然也出過一些意外,但從沒出過今天這樣的意外!刀哥怎麼會跑她身體裡去的?

  ……以後還換得回來不?

  想到這裡,卷卷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本來不想上廁所的,但被自己的猜想嚇得想上了。

  可走到馬桶邊,脫了褲子,低頭一看,卷卷沉默片刻,忽然抓狂:“這玩意怎麼用的!”

  她在馬桶上坐了一會,又站起來一會,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圍著馬桶團團轉,直到外面傳來小刀的聲音:“你怎麼這麼久?”

  “遇上一點麻煩!”卷卷不耐煩的回道。

  廁所的門被人打開,小刀掃了她一眼,然後面無表情的走過來,伸手去扶她下面那玩意。

  “你想干什麼!!”卷卷直接抓狂,“我冰清玉潔的手啊!你怎麼能用我的手摸這玩意!”

  小刀依舊面無表情看著她:“大家都是男人,怕什麼。”

  “……”卷卷。

  她一直以為小刀很冷靜,原來只是表面上冷靜,實際上他的腦子已經跟她一樣漿糊了,連大家都是男人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

  最後兩人各退一步,小刀在卷卷的以死相逼之下,終於打消了手動指導的念頭,改為口頭指導。

  在他的指導之下,卷卷好不容易解決了生理問題,不知為何,好想流淚,覺得這件事簡直難以啟齒,不堪回首,可以榮登她人生十大黑歷史之榜首了!

  不過刀哥看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

  卷卷是下面多了一團肉,他是上面多了兩團肉,以至於他走路的時候都不能很好掌握平衡,於是兩手一抬,握住……

  “放開你的魔爪!”卷卷脫韁野狗似的衝過來,准備跟他拼命。

  刀哥身手敏捷的避開她,人往沙發上一坐,看起來似乎終於從巨大打擊中清醒過來,雙手環在胸下,將兩個球托起,翹起一邊嘴角對卷卷笑道:“你知道了我的長短,我掌握了你的大小,很公平嘛。”

  “這樣的公平我才不想要!”卷卷想飆淚。

  “那就趕緊換回來!”小刀說。

  “這個技術難度比較高,容我閉目想想。”卷卷開始冥思苦想,十分鐘後,她對小刀說,“我想明白了,其實我們是在做夢。”

  “……”小刀。

  “不信你看啊!”卷卷說完,一巴掌甩自己臉上,然後齜牙咧嘴的對他笑道,“一點也不疼,這果然是在做夢!”

  反正她是死也不可能說出真相的,那不是逼她承認自己在懷疑他嗎?還不如一口咬定是做夢,反正她估摸著一覺醒來,他們兩個就會恢復原形。

  “呵呵,是嗎?”小刀一邊冷笑,一邊重拳捶在自己胸上,力道之大,簡直像是要把半邊胸給捶扁,“我怎麼覺得還挺疼的?感覺半個胸凹下去了。”

  “……孽畜!”卷卷撲了過去,把他按倒在沙發上,可接下來怎麼辦?她能拿自己的身體怎麼辦?

  小刀的臉色也很難看,要是換個人敢這麼壓他身上,他能徒手把對方的腎摘下來,可現在怎麼辦?他能拿自己的身體怎麼辦?

  兩人又是一陣大眼瞪小眼,不敢拿對方怎樣,也不敢拿自己現在的這具軀體怎樣……畢竟對方手裡有“人質”啊!對方隨時可以打擊報復啊!

  最後還是只能各退一步。

  “……你確定這是做夢?”小刀沉聲問道,重點是下一句,“你確定睡一覺就能好?

  “嗯。”卷卷回道。

  “……那我們回去睡覺吧。”小刀提議道,“有話明天再說。”

  “好!”卷卷立刻跳起來。

  兩人立刻各回各房,各睡各床。

  但注定今夜是不平凡的一夜,是折騰人的一夜,是黑歷史的一夜。

  卷卷在床上挺屍了兩個小時,一連換了七八個姿勢,但還是睡不著。

  “怎麼辦啊!”卷卷捂著臉,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我失眠了啊!”

  或許是因為受到小刀的驚嚇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上廁所的刺激,反正她今天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晃眼,牆上的時鐘都走到八點半了,接著就是上班時間了!

  卷卷翻身坐起,茫然的看著牆上的時鐘。

  她這個樣子,還怎麼去上班?

  總監你好,我是卷卷她親哥,今天就由我來代替卷妹做牛做馬?

  還沒等她想出個章法呢,外面就衝進一頭發狂的野獸。

  “為什麼!”小刀看起來也是一晚上沒睡好,眼睛都布滿血絲了,他揪著卷卷怒吼,“為什麼還沒換回來!”

  “……因為我昨天晚上沒睡著啊。”卷卷茫然的喃喃道。

  “……這樣啊。”小刀聽了她的解釋之後,緩緩松開手,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手刀劈她脖子上。

  卷卷眼睛一閉,直挺挺的倒回床上。

  小刀冷哼一聲,摸了根煙叼嘴裡,剛點上就嗆得咳嗽不止,只好把煙按熄了,叼著解饞,然後一邊揉著滿頭海藻似的卷發,一邊罵罵咧咧的往自己房間走去。

  人剛走到客廳,就聽見門鈴響。

  他轉頭看著門,這麼早,誰啊?

  小刀走過去把門打開,叼著煙,滿臉不耐煩的問道:“誰?啊……媽你怎麼來了?”

  門口站著一個面容溫和的中年婦女,似乎是才下飛機的樣子,身後拖著個行李箱,手肘上掛著個早餐袋子,聽到小刀的稱呼,整個人楞了一下。

  “呸!”小刀趕緊把嘴裡的煙吐了,讓到一邊,“我剛剛說夢話,伯母你別放在心上,請進請進。”

  中年婦女——也就是小刀的媽哦了兩聲,拖著箱子走進門,眼角余光一直在打量小刀,臉上笑得溫和:“你是小刀的合租對像啊?起得很早嘛,小刀還在睡嗎?”

  “是啊。”小刀急忙回答,“還在房裡睡呢。”

  刀媽嗯了一聲,把箱子放一邊,然後跑小刀房間裡轉了一圈,出來的時候,有些疑惑的問:“他怎麼沒在房裡?”

  “在那邊。”小刀理所當然的指了下卷卷的房間。

  等指完了,他才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刀媽站在卷卷房間門口,看了看床上只穿一條褲子,赤著膀子呼呼大睡的小刀,又看了看房間裡的裝飾擺設,最後慢慢回過頭來,對小刀笑得有點詭異:“我兒子……怎麼睡在你房裡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02:36 PM

  第25章 男女關系

  刀哥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心慌臉不慌,面色平靜道:“哦,他昨天晚上喝醉了酒,回來以後走錯了房間,我叫他叫不醒,就跟他換房間睡了。”

  刀媽哦了一聲:“這樣啊,那可真是麻煩你了……對了你吃早飯沒有?沒的話一起吃吧。”

  刀哥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這不是給小刀買的嗎?”

  “他是個男人嘛,早飯不吃不會死的,你別管他。”刀媽親熱的挽著小刀的手,把他往兒子房間裡拖。

  這是親媽?

  小刀木然的跟在對方身後,進了房間之後,很自覺的幫她拉開椅子,然後袋子裡的豆漿油條拿出來,唯一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打開蓋子之後,倒了兩顆糖進去。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早上喝咖啡?”刀媽接過咖啡,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刀哥回過神來,回道:“……是小刀告訴我的。”

  “他連這種事都告訴你了啊。”刀媽呵呵笑著,一邊喝咖啡,一邊招呼刀哥坐下,然後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這目光讓小刀渾身不自在。

  她接下來的問題,他更是一個都不想回答。

  “你哪人啊?”

  “今年幾歲了?”

  “在哪工作啊?”

  “什麼時候開始跟小刀合租的啊?”

  “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模樣還湊合吧,身材挺不錯的吧,人還挺耐用的吧?我的意思是說,修電腦啊扛大米啊這類的活,他都有幫你干吧?”

  刀哥艱難的回答著這些問題,回到一半,房門忽然被人拉開。

  “你膽子被佛祖開光了?居然敢打我!”卷卷單手捏著脖子,怒氣衝衝的站在門口,剛要跟刀哥撕逼,目光忽然落在刀媽身上,“……嗯?你有客人啊?阿姨你好!”

  刀媽:“……”

  小刀從椅子上跳起,衝過去,抓住人,拖進廁所裡,幾個動作一氣呵成,遠遠傳來一聲:“他沒睡醒!我幫他清醒一下!”

  廁所裡傳來嘩嘩水聲。

  過了一會,兩人重新回到房間,滿臉是水的卷卷看著刀媽,嘴角抽搐一下,艱難的喊了一聲:“媽……”

  這一頓早飯,簡直是酷刑。

  三人重新落座之後,刀哥剛喝了口豆漿,就聽見刀媽在對面悠悠道:“我這次過來,本來是想喊你回去相親的……”

  “噗!”刀哥一口豆漿噴出來。

  呵呵你也有今天,卷卷拿起油條,剛咬一口,就看見刀媽轉頭對她笑:“不過現在看來是不需要我操心了,你們什麼時候打結婚證?”

  “噗!”卷卷一口油條噴出來。

  “慢點吃,慢點吃。”刀媽給他們兩個遞了紙巾,卷卷接過紙巾,一邊顫抖著擦嘴,一邊說:“媽,實話跟你說吧……我配不上卷卷啊!我這麼醜!性格這麼古怪!每天除了抽煙就是吃蛋炒飯,我覺得我跟蛋炒飯結婚就好了!”

  小刀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後對刀媽說:“不,是我配不上刀哥才對,我渾身上下除了胸,根本就沒別的優點……”

  “抱歉,你這說法我無法苟同啊!”卷卷不高興的看著他,“你看看你,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宜喜宜嗔……”

  “哪裡比得上你啊,有車有房收入高,年輕英俊身體好……”小刀冷笑道。

  兩人可謂是棋逢對手,當著自己的面,開始瘋狂的贊美自己。

  刀媽坐在對面,看看小刀,又看看卷卷,滿眼的欣慰。

  “你們能這麼欣賞對方,媽就放心了。”刀媽像是放下了一樁心事一樣,面色輕松的對卷卷說,“本來你爸也要一起來看你的,但有事耽擱了。”

  卷卷還沒什麼反應,旁邊的小刀臉都綠了。

  “……他來干什麼?”小刀看起來有點緊張。

  “沒事沒事,你別緊張。”刀媽立刻安撫道,“本來呢,他是看小刀一直不肯結婚,也不肯回家裡做份安安穩穩的工作,所以帶了幾個朋友的女兒過來,想讓他從裡面挑一個,先把婚結了,婚後再慢慢培養感情……不過我不大贊同他這種做法,所以先過來看看,哎……還好我來了啊。”

  “是啊……”小刀忽然面露笑容,親昵的抱住卷卷的胳膊,“還好你來了。”

  卷卷側過臉,跟看鬼似的看他。

  “哦對了。”刀媽忽然想起什麼,從行李箱裡翻出兩張紙,塞卷卷手裡,“這次我和你爸本來是要參加一個度假村的情侶活動的,不過他有事來不了,我一個人也不好去,現在正好,你們兩個去玩吧!”

  說完,對卷卷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拖著箱子跑了。

  小刀一路把她送出門,房門一關,立刻轉過頭來,對卷卷露出一個極其溫柔的笑容。

  卷卷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忍不住抱著胳膊不停抖:“你干嘛?笑得跟黃鼠狼拜年似的。”

  ……這是在諷刺他是雞嗎?

  小刀深吸一口氣,迅速別過臉去,又迅速轉過臉來,還是剛剛那副溫柔笑容,對卷卷說:“卷卷,幫個忙吧。”

  “……你可千萬別說讓我假扮你女朋友。”卷卷嚴肅道,“我告訴你,我可不是這樣的人,為了個度假村……等等,度假村?”

  卷卷舉起手裡那兩張紙。

  這是兩度假村的宣傳頁,上面還夾了票。

  宣傳頁上寫了大大的三個字——情人團,下面是一系列活動,比如騎馬,燒烤,林間漫友,溫泉療養……

  小刀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這事不麻煩的,你就陪我去個度假村,拍幾張照片應付一下我爸媽,出來我們就分手……”

  “不用說了。”卷卷抬頭,“我答應!”

  “……”小刀。

  頂著他懷疑的目光,卷卷坦蕩蕩的說:“為了度假村,臨時要個男朋友沒什麼!啊不,其實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陷於水火之中,所以才挺身而出救苦救難啊!”

  度假村而已,很稀罕嗎?

  小刀覺得她肯定是在騙他,真正理由肯定不是這個。

  於是試探道:“……你還有別的要求麼?”

  “……那我再附加一個條件好了。”卷卷想了想,說,“你電腦技術這麼好,給我當個競技場隊友吧,最近隊友老不上線,我上了游戲連個任務都做不了。”

  小刀:“……”

  他覺得自己真是多心了,這姑娘就是個傻白甜啊!

  卷卷滿意的拍拍他的肩,覺得自己現在在他眼裡肯定是個傻白甜,所有恩恩怨怨只要一張度假村票就能解決……但有道是心急吃不上熱豆腐嘛!現在跟他翻臉有什麼用?翻臉能查出真相嗎?

  和真相比,還是隱藏能力比較重要。

  畢竟這可是說出去就會被研究所拉去切片的事情……

  再說了!真相可以找機會再查!她這種窮逼,度假村可能就只有這一次啊!

  “……好吧。”小刀終於點頭,“回頭我去下游戲,你上線喊我。”

  “我們還是好朋友!”卷卷恬不知恥的說了一句,然後和藹可親的對他說,“看在大家是好朋友的份上,我就不告訴別人……其實你有跟人互換身體的特殊技巧了哈。”

  “……”小刀,“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卷卷滿臉無辜,然後拼命往他身上潑污水,“我長這麼大,從來沒站著上過廁所,我要是因此產生什麼心理障礙,那全是你的錯!誰讓你跟我互換身體的!”

  “……”小刀。

  你有栽贓陷害的特殊技能啊!

  卷卷對小刀擠眉弄眼了一陣,然後回到自己房間裡,關上房門之後,慢慢收斂起臉上的怪笑。

  想把事情栽他身上,想把自己從這件事裡撇干淨,沒點作為是不行的。

  想到這裡,卷卷再次舉起手裡的度假村宣傳單,心裡有了個計劃。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02:42 PM

  第26章 消失的車子

  十月二十三日,星期五。

  卷卷調休一天,加上周六周日,剛好可以在度假村待上三天。

  度假村開車來接他們,卷卷提了個大旅行袋上車,小刀順手接過去,兩人坐下以後把袋子還她,順便問:“裡面裝什麼了?”

  卷卷打開袋子,掏出幾根火腿腸:“你吃不吃?”

  小刀:“有蛋炒飯味的嗎?”

  ……看來在吃的問題上,他們這輩子也別想達成一致了。

  卷卷把火腿腸重新塞回袋子裡,身旁,小刀忽然問:“怎麼還帶這個?”

  旅行袋拉開的縫隙內,露出一個芥麥枕頭來。

  “枕頭我只認芥麥味。”卷卷不動聲色的拉上拉鏈,順口說,“沒有這個芥麥枕頭,我去哪都睡不著。”

  其實,重要的不是枕頭,而是枕頭裡塞著的照片。

  自打上次跟小刀互換身體,當天又交換回來之後,卷卷就做了一件事——她回了老家一趟,把小時候用的芥麥枕頭找出來,然後把手頭收集到的,所有的小刀的照片都塞進了枕頭裡。

  之後,小刀再沒一天好日子過。

  每隔幾天,早上醒來,他都發現自己變成一女孩子……

  然後隔壁跑來一條大漢,哭著喊著對他說:“你怎麼又跑到我身體裡來了!我不管,你要對我負責,趕緊把衣服穿上,替我去上班!”

  卷卷的公司內,刀哥一邊替她上班,一邊陷入深沉的思考……究竟是哪裡不對?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到底是卷卷出了問題,還是他出了問題?難不成真像她說的那樣,他有了一個特殊技能……不,變成熊卷卷算什麼特殊技能?這是病啊!得治啊!

  焦頭爛額的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終於迎來了旅行的日子。

  卷卷剛把旅行袋放好,旁邊就伸出一條胳膊來,繞過她的脖子,把她攬進懷裡。卷卷轉頭一看,小刀的臉頰靠在她腦袋邊上,一只手環著她,另一只手舉著手機:“來,茄子。”

  “茄你妹啊!”卷卷掙扎了一下。

  “幫個忙啊卷卷。”當多了女孩子,小刀心情很不好,說話都是陰沉沉的,“情侶之間,怎麼能連個合照都沒有,來,跟我一起——茄子。”

  哢嚓一聲。

  兩人一起看著手機裡的合照。

  卷卷笑得猙獰,小刀笑得比她還要猙獰……

  找具屍體丟他們腳底下,妥妥就是兩變態殺人魔,誰看見都想直接槍斃掉的那種。

  卷卷默默轉頭看著小刀:“……你真要把這照片發給你媽看?”

  小刀一言不發,手動刪除了這張照片。

  而這個時候,其他幾對情侶也陸陸續續上了車。

  有一些自己找座位坐了,但有一對直接就跟司機吵了起來。

  “不是說私家車接送嗎?”那對打扮新潮的情侶怒氣衝衝道,“怎麼忽然換成個大巴啊?”

  “這我哪知道啊?這都公司的安排啊!”司機是個戴著白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男人,脾氣看起來也不好。

  “我不管,現在要麼換車,要麼就退錢!”情侶的火氣也被他激起來了。

  眼看著雙方就要撕破臉皮,忽然車門口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聲線優美,醇如美酒,笑著說:“讓讓好嗎?”

  堵門口的兩情侶一同回過頭去,滿臉的怒氣像是遇到春風的冬雪一樣,瞬間融化的無影無蹤。

  一個金發男子走上車來,身材挺拔,氣度不凡,他轉頭對車內的人笑笑,墨綠色的眼珠子熠熠生輝,將一車的女人都吸進一個翡翠色的迷夢裡,讓她們險些忘記呼吸。

  只有卷卷心中一跳,迅速跟小刀對視了一眼。

  怎麼會是他?

  對方也許不認識卷卷,但卷卷卻認識他。

  她見過對方兩次,第一次是在老板娘的床上,第二次是在林永夜的U盤裡。

  在逃的詐騙犯,親手組建了一個詐騙團伙,專門針對富翁富婆下手的男人——薩丁。

  卷卷在手機上打了一行字,給小刀看:“報警不?”

  小刀看完,附著她的耳朵說:“先看看。”

  這時候大巴上傳來一片吸氣聲,卷卷抬眼看去,看見薩丁側著身體,牽著一個女人的手走上車來。

  那個女人穿著一件白色的長風衣,黑發筆直的垂落在身上,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神色很憂郁,但這種憂郁反而把她的美麗烘托到極致,就像一個從古典油畫裡走下來的美人,透出一種與整個時代都格格不入的……近乎魔性的魅力。

  小刀輕輕推了推卷卷,然後拿手機給她看,手機上面寫了三個字:“沈綠瓷。”

  原來這就是沈綠瓷啊。

  卷卷又看了眼對方,覺得自己能夠理解李成海的瘋狂,以及那天晚上警察們的怪異舉動了,就連她這個女人,看見她的一瞬間,都恨不得把包裡的火腿腸全掏出來,剝好了送給她吃啊!

  沈綠瓷一言不發的走上車,找了個座位坐下之後,就開始閉目養神。

  薩丁緊隨其後,在她身旁坐下,溫情款款的看著她。

  俊男美女的效應本就大,更何況他們兩個都不是一般的俊男美女,一定要找個詞形容的話……妖男妖女吧。

  之前還囔囔著非豪車不坐的那對情侶,現在也不囔囔了,裡面那個男的驚喜的看著沈綠瓷:“你是沈綠瓷吧?我在新聞裡看到過你,聽說案子發生的時候你就在現場,你跟我說說吧,李青雲真殺了人?還把人都封蠟像裡?”

  沈綠瓷根本不理他,他一個人在旁邊嘰嘰喳喳,而他的小女朋友則尷尬的站在一旁,眼神看起來想要殺了他,然後把他封蠟像裡。

  車子緩緩開動了。

  載著一共七對情侶,朝著名為孤鎮的度假村駛去。

  路上漸漸起了一層白霧,將車子吞進朦朧霧氣裡。

  而在車子消失的第二天,一個老式公寓裡,衝進了一群警察。

  暮照白首當其衝,緩步走進臥室門前。

  他低下頭,門縫底下流著血,顏色黑褐,已經凝固成塊。

  房東躲在他背後,哆哆嗦嗦的說:“他已經幾天沒出過房間了,最近這幾天房間裡還散發一股臭氣,大伙都說那是,是屍臭……”

  暮照白慢慢抬頭,推開了臥室大門。

  臥室裡開著暖氣,一股熱浪混合著臭氣,朝眾人洶湧撲來。

  一具黑色屍體趴在地上,闖進眾人視野內。

  黑色不是他的膚色,也不是他的衣服顏色,而是密密麻麻覆滿他一身的蟲子的顏色。

  在他身邊的床頭櫃上,手機插著電源線,鈴聲不停的響。

  暮照白套上手套,接通了電話。

  對面立刻傳來咆哮聲:“老王!你死哪去了!為什麼不接電話啊急死我了!度假村的人都給我打好幾通電話了,問我們怎麼還不把人送過去,你倒是說啊,你把車開哪去了?你把人都送哪去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02:45 PM

  第27章 你愛她嗎?

  卷卷睜開眼,看著頭頂上閃爍不定的白熾燈,眼神有些茫然。

  這是一個舊未住人的小房間,牆上布著蜘蛛網,桌面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陰冷的,發霉的味道。

  她坐在一張椅子上,雙手被反捆在椅子後面,兩條腿也被綁在椅子腿上。

  正對面的桌子上放著一台老式電視機,雖然開著,但只是滋滋滋響著,畫面一片空白。

  “這什麼地方,我怎麼在這裡……”卷卷喃喃自語道,然後發現自己喉嚨裡發出的是男人的聲音。

  卷卷楞了一下,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鞋子,都很眼熟,是刀哥今天穿的那款,看來她又跟刀哥對調了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

  卷卷搖了搖腦袋,覺得還有點暈乎乎的。

  但是記憶漸漸回到了腦袋裡。

  她正在跟刀哥參加度假村活動,上了大巴,然後陸陸續續上來六對人,其中包括了沈綠瓷和薩丁。人到齊以後,大巴開動了,一路把他們往偏僻無人的地方帶,有人提出質疑,但是司機硬說是捷徑……

  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哦對了,下午了,大家肚子都餓了,但附近偏僻得連個飯店都看不見,一陣罵罵咧咧聲中,司機拿出早先准備好的一堆盒飯給他們吃,卷卷配著自己帶的火腿腸,一個人就吃了三盒……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再睜開眼,她已經穿成了刀哥,坐在了這個廢棄房間裡面。

  現在能夠確定的事情只有兩件,第一,她暈過去的時候,很可能直接栽倒在旅行袋上,然後頭枕著裡面的芥麥枕頭睡過去。第二,刀哥也暈過去了,否則她不可能跟他對調身體。

  “滋滋滋……晚上好。”對面的電視機裡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卷卷嚇了一跳,眼睛看向電視機。

  電視機出現兩個人。

  一個披著一頭海藻似的卷發,面孔稚嫩,但身材姣好的女孩子被反綁在座位上,腦袋低垂著,看起來還在沉睡中。

  椅子旁邊站著一個穿著大風衣的男人,臉上蒙著白口罩,看著屏幕道:“歡迎來到我的度假村,接下來,由我來主持下面的活動。”

  “度假村你妹啊!”卷卷連人帶椅子的跳起來,然後蹬蹬蹬蹦到電視機前面,兩眼圓瞪,化作一頭咆哮馬,對裡面的人狂吼一聲,“你別傷害她!要殺要剮衝我來啊!”

  對面的“女孩子”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睛,直直的看了眼卷卷,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然後轉頭看著身邊的綁架犯,平靜的說:“算了,你還是殺了我吧。”

  “不要啊!”卷卷又是一聲慘叫,“生命只有一次,你不要隨隨便便就放棄啊……當然,如果你一定要放棄的話,我也絕不會一個人獨活!”

  對面的“女孩子”——也就是刀哥聽了這話,眼神一凶:“你這是在威脅我?”

  “你好我也好,你不好我更不好!”卷卷馬上回道,“雖然我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你放心,我一定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旁邊的綁架犯被他們感動的熱淚盈眶,他居然真的用手掌擦了擦眼淚,嘆氣道:“人間自有真情在,我好感動……”

  卷卷:“……”

  刀哥:“……”

  你感動個毛線啊!

  信不信現在把他們兩個丟一個房間,他們能打得天翻地覆啊?

  “說吧,要多少錢你才肯放人?”卷卷看向那個口罩男,“我女朋友家裡三代貧民,她那份錢我付了,賬單你拿來給我簽字,或者寄我家裡去。”

  “不不不,我不要錢。”口罩男放下手,油膩膩的,好幾天沒洗的頭發下面,一雙爬著血絲的眼睛看向卷卷,看起來又肮髒又瘋狂,但態度卻出奇的溫和,他對卷卷笑道,“錢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我只希望兩位能夠在這裡玩的開心……也讓我玩的開心。”

  卷卷定了定神:“你想玩什麼?”

  “在活動開始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口罩男盯著卷卷,“你愛她嗎?”

  “……愛!”卷卷楞了一下,堅定的說。

  她一向是個自尊自愛的人!怎可能不愛自己呢!

  “那麼你呢?”口罩男轉頭看著小刀,“你愛他嗎?”

  小刀實在做不到卷卷那樣的自戀,只能慢慢點點頭。

  口罩男立刻抬起頭,手指按住眼睛,看起來又要被他們感動哭了。

  “你們兩位的感情真好。”他一邊按著眼睛,一邊咧開嘴,病態的笑了起來,“可這樣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呢?”

  他嘻嘻嘻嘻的笑了起來,兩邊肩膀在笑聲中不停抖動,病態的令人渾身戰栗,最終他放下手,兩眼瞪得大大的,布滿瘋狂的眼珠子幾乎要從電視機裡飛出來,射到卷卷眼前,他一字一句的說:“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說完,圖像啪的一下消失。

  電視機又恢復了最初的模樣,只有滋滋滋的一片雪白。

  卷卷盯了屏幕很久,最後吐出一口氣,連人帶椅,艱難的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走動,試圖尋找能夠解開繩子的東西,又或者可以逃出去的路。

  這是個封閉的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

  門也已經很老舊了,上面有幾道鐵欄杆,鏽跡斑斑,顏色像干涸的血。

  卷卷透過欄杆望出去,發現外面還有個一樣的門。

  有一個人,站在門後面,透過門上的鐵欄杆,朝他望來。

  沒等卷卷看清楚他是誰,對方已經先一步跟她打了聲招呼,聲音醇厚美麗,像舌尖滾動的美酒。

  “你好。”他說,“我是薩丁。”

  卷卷定定看著對方,從這個聲音,從這個名字,認出了他是誰。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這是一種豪爽,還是一種愚蠢,亦或者說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自信?自信根本沒人認識他,也沒人能抓住他?

  “……你好。”卷卷緩緩開口,“我是小刀。”

  那麼接下來,他會說什麼呢?提出合作,還是交換訊息?身為一個國際聞名的詐騙犯,對付區區一個綁架犯應該不在話下吧?

  “小刀。”薩丁的語氣非常輕松,好似兩個人不是隔著個牢門,而是在高檔俱樂部裡,互相拿著一個葡萄酒杯一樣,對卷卷說,“雖然剛認識就提出這個要求,稍微有點冒昧,不過……你有吃的嗎?能分點嗎?”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03:51 PM

  第28章 分享
  
  枉費我對你抱有那麼大的期望,你就跟我說這個?

  “……不好意思。”卷卷面無表情的回答:“地主家也沒有余糧了。”

  薩丁輕嘆一聲,用一種吟詠調般的語氣,帶著三分傷感七分遺憾的說:“這個時候真想來點姜糖吐司,焗蝸牛,煎牛小排,乳酪蛋糕,蘋果派,櫻桃派,葡萄酒啊……”

  ……這人是來報復社會的吧?

  “是啊!”卷卷隔著鐵柵欄,不甘示弱的說,“這個時候真想來一鍋大米飯!酸筍小黃魚,魚香肉絲,金絲蝦球,農家豆腐,紅燒獅子頭,酸辣土豆絲,以及一罐老干媽啊!”

  對面沉默一會,然後傳來一聲幽幽嘆息。

  “人類為什麼要互相傷害呢?”薩丁說,“我們還是說點別的吧。”

  卷卷單刀直入:“你有辦法逃出去嗎?”

  “沒有。”薩丁的語氣很真誠,“不過我相信,警察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你這個在逃詐騙犯,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嗎?

  “……萬一在警察找到我們之前,綁架犯先把我們撕票了怎麼辦?”卷卷對他有些無語,要不是提前知道了他的身份,憑他現在的表現,她會誤以為對方是個傻白甜二世祖,實在是沒別人可以商量,所以才接著跟他說話,“你房間裡有電視機不?見過那個綁架犯沒有?他那個人看起來神經兮兮的,感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啊。”

  “呵呵,這點倒是不用擔心。”輕快的笑聲透過鐵柵欄傳來,“他不會撕票的。”

  卷卷皺皺眉:“你這麼肯定?”

  “殺人犯分很多種類型,有人為了錢,有人為了欲,有人出於嫉妒,有人為了報復,有人為了宗教儀式,還有純粹為了快樂而殺人的。”薩丁像個老教授一樣,溫和的回答了卷卷的問題,“我的第一印像,這位綁架犯先生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

  那他是哪一種?

  卷卷剛要開口詢問,就聽見他啊了一聲。

  “抱歉。”薩丁說,“綁架犯先生來找我了,咱們回頭再說。”

  說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鐵柵欄後面。

  卷卷在門前等了一會,但一直沒等到他回來,反倒是身後滋滋一聲,傳來了一首鋼琴曲——《致愛麗絲》。

  卷卷回頭,看著房間裡那台老式電視機。

  原先一片雪花的屏幕,不知不覺間又重新出現了圖案。

  卷卷咬咬牙,連人帶椅子,蹦蹦跳跳的回到電視機前,然後跟裡面的刀哥大眼瞪小眼。

  “晚上好,何先生。”口罩男從電視邊緣走進來,右手一個托盤,盤子裡有一個面包,一杯清水。

  咕嚕——卷卷聽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距離上次進餐,差不多有十二個小時了吧。”口罩男端著托盤,站在刀哥身後,“你們都餓了吧?”

  “是啊。”卷卷讓椅子落地,然後坐在椅子裡,就像個赴宴的客人似的,看著口罩男說,“什麼時候可以開飯?”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無論是逃跑還是救人,都得吃飽了再說。

  “在吃飯之前,我們先來玩一個情侶游戲吧。”口罩男也像個宴會主人那樣,笑著招待著在座的客人。

  卷卷盯著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只好配合的說:“什麼游戲?”

  “愛是神聖的……兩個人在一起,不但要分享對方的快樂,還要分享對方的痛苦。”口罩男一邊說,一邊將盤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打開旁邊的草莓醬,將濃稠的,帶著艷麗果粒的醬汁倒在面包上,然後用勺子均勻的塗開。

  咕嚕——卷卷再次聽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我們的第一個游戲,就叫做分享。”將殘留著草莓醬的勺子輕輕放在盤子邊,口罩男緩緩抬起眼,充滿血絲的眼睛看向卷卷,“這塊面包,還有這杯水,就是你們接下來十二小時的食物,現在由你來選擇……你願意分出多少,給你的女朋友?”

  “不必說了!”卷卷想也不想就說道,“全給她!”

  口罩男楞了一下,他透過電視機,亦或者是透過房間裡裝飾的攝像頭,緊緊盯著卷卷的臉,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虛偽和勉強。

  這時候,他身後傳來呵呵一聲,被反捆在椅子上的刀哥冷笑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一口都不會吃的。”

  “別啊!你的身體這麼虛弱,不好好吃飯怎麼行啊!”卷卷急忙勸道,“我一個男人,壯實得跟牛似的,一頓不吃不會死的!”

  “男人也是人。”小刀淡淡道,“牛不吃草都會死,更何況是人呢?”

  兩個人撕到最後,還是只能各退一步。

  卷卷舔了舔嘴,有些疲憊的對口罩男說:“平分吧,我們一人一半。”

  “……真讓人感動!”口罩男看看小刀,又轉頭看看卷卷,眼睛裡居然有股狂熱,星星點燈的淚光在他眼睛裡閃爍,他拿起勺子,整齊的將面包切成兩半,嘴裡輕輕哼著歌,“無私奉獻的愛,真是令人感動……”

  他的歌還沒唱完,電視畫面就啪的一下消失,留下一片滋滋滋的雪花。

  過了一陣子,走廊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伴著送餐車的輪子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

  卷卷立刻帶著椅子蹦過去,面對大門坐著。

  腳步聲越來越近,隔著鐵柵欄,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外頭。

  鑰匙聲響起,她拉開門下一塊鐵皮,露出一個可容貓狗出入的小門,一只餐盤從門外送進來,裡面放著半個塗滿草莓醬的面包,還有半杯水。

  然後,鐵皮重新合上,她在門外直起身來。

  “喂!幫忙松個綁啊!沒手怎麼吃飯啊!”卷卷看她要走,急忙喊道。

  可對方壓根就不理他,將另一個托盤送進薩丁的門內,然後推著送餐車,吱吱呀呀的離開了。

  卷卷無奈的看著地上的面包和水,試著彎腰,張嘴去叼,可怎麼也叼不到,最後只好退後幾步,重重往地上一倒,然後使勁挪到餐盤邊上,一口口把面包吃了,然後叼著杯沿,艱難的喝著裡面的水。

  這點東西根本填不飽肚子,卷卷半躺在地上,聽到門外傳來薩丁的嘆息:“好想來點水果沙拉,小羊排,白葡萄酒啊……”

  靠你怎麼又開始了!

  卷卷主動轉移話題:“你也玩了那個游戲嗎?”

  “玩了啊。”薩丁輕快的回道。

  因為剛剛那個女人是背對著她給薩丁送的食物,所以卷卷沒有看清楚盤子裡到底放了多少食物,但是想到沈綠瓷顛倒眾生的美貌,嘆息一聲:“我能理解你,如果我有一個那麼漂亮的女孩子,我也寧可自己餓著,也要把吃的都留給她的。”

  “你在說什麼啊?”薩丁啞然失笑,“我可是一口吃的都沒留給她的。”

  卷卷楞了一下,脫口而出:“不可能!她長那麼漂亮……”

  “她是很漂亮。”薩丁笑道,“不過我也不賴啊。”

  卷卷:“……”

  把門打開,她要去打死這個自戀狂。

  “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薩丁收起笑聲,慢悠悠的說,“我覺得這位綁架犯先生,是在尋找同伴。”

  “同伴?”卷卷問。

  “是的。”薩丁嗤了一聲,“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了,油頭垢面,滿眼血絲,看起來最近經濟方面出了很大問題,但是舉手投足間又明顯受過禮儀訓練……所以我猜測,他曾經富有過,但因為女人的關系落到了現在這幅田地。”

  卷卷覺得自己無法反駁他。

  在這方面,薩丁可是個過來人。

  因為他的關系而窮困潦倒,甚至鋃鐺入獄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他見過無數個這種類型的人。

  “巨大的生活變故,會導致巨大的心理落差。”薩丁繼續說,“有些人甚至會因此心裡變態的,比如這位綁架犯先生吧……我猜他是想用一系列活動,逼迫這次參加活動的情侶分手,甚至反目成仇,然後從中獲得一種病態的快感。”

  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卷卷回憶著那個口罩男眼中的狂熱,一邊覺得薩丁說得很有道理,一邊又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薩丁似乎誤會了她的沉默,開口解釋道:“我可不是心狠,其實我很喜歡我的女朋友的,但如果兩個人當中只能活一個……那當然還是讓自己活下來比較好,你說是不是?”

  卷卷聽得一陣心寒。

  連沈綠瓷那種絕代佳人的男朋友都這樣,可見肯定還有別人做出類似的選擇。

  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卷卷現在只能慶幸,還好自己跟刀哥交換了身體。

  否則的話,連真正的男女朋友都能互相拋棄,就更別提他們這樣的假貨了。

  正慶幸間,卷卷忽然感到一陣頭暈。

  這種頭暈,她似曾相識,之前在大巴上吃了口罩男送來的盒飯之後,她就是這麼暈過去的。

  “我不能睡……”卷卷半躺在地上,拼命撐著眼皮。

  如果她現在睡過去,那麼很有可能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然而芥麥枕頭不在身邊,她換回去之後,就再也沒辦法回到刀哥身體裡來。

  到那時,回到自己身體裡來的刀哥,會怎麼對她呢?

  “我不能換回去……”卷卷喃喃道,“我不想……被拋棄……”

  藥效發作,她最終閉上了眼睛。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07:23 PM

  第29章 雙人房

  卷卷深吸一口氣,從昏睡中醒來。

  一個男人的臉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嚇得她手腳並用倒退幾步,整個背都貼在床內側的牆壁上。

  “別緊張,別緊張!”對方舉高雙手,一臉無害的看著她,安撫道,“你是安全的,沒有人會傷害你。”

  “……”卷卷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環顧四周。

  她換了個房間。

  一個雙人間。

  房間裡有床,有沙發,有電視機,還帶了一個衛生間。雖然依舊破破爛爛,蛛網密布,但比之前那個房間好多了……至少不用擔心尿褲子的問題啊!

  視線又移到那個男人臉上。

  ……換了房間,卻沒換鄰居。

  “我跟你一樣,都是被綁架犯抓來的。”薩丁屈膝半蹲在床邊,由下而上的看著她,相比於居高臨下的俯視,這樣的姿勢更容易讓人放松警惕,他唇角揚著溫柔的笑,對卷卷說,“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薩丁,你呢?”

  卷卷剛想說你睡糊塗了嗎,哪有人一天之內自我介紹兩次的?

  話未出口,先行頓住,她緩緩低頭,看著自己的大胸,眼中閃過一絲懊惱。

  還是換回來了啊……

  這下糟糕了……

  以她和刀哥這兩天的結怨程度……刀哥肯定不會給她飯吃!

  卷卷不禁憂心忡忡,一時間連話都忘記回。

  可憐薩丁一直蹲地上,半天沒人搭理他,他只好自己站起來,然後坐到卷卷身邊,一只手不動聲色的搭她肩膀上,將她攬進懷裡,聲音低沉溫柔:“別害怕,我會保護……噗!”

  卷卷正煩著呢,反手就是一肘子頂他肺上,完了才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轉頭看他:“我叫熊卷卷,你沒事吧?”

  “……我沒事。”薩丁捂著肚子,苦笑著看她。

  “沒事就好。”卷卷對他和顏悅色的笑道,心裡卻閃過一個念頭……

  要是接下來的日子裡,刀哥真的不肯分吃的給她。

  她就搶薩丁的東西吃……

  反正他自己也說了,如果兩個人當中只能活一個,那當然還是讓自己活下來比較好……不過她也沒那麼心狠手辣,搶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留給他活命。

  主意剛剛打定,外面的走廊上就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

  車輪聲驟然停住,不一會響來鑰匙轉動的聲音,緊接著門下掀開一個小門,一個托盤從外面遞進來。

  托盤裡依舊是一個面包一杯水,分量少得可憐。

  兩人同時朝托盤走了過去,又同時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對方。

  那一刻,卷卷忍不住握緊拳頭,做好了與對方廝殺到底的准備……

  “請吧。”薩丁站在原地,優雅的躬了躬身,謙讓道,“女士優先。”

  “……”卷卷反而不敢過去了。

  他在打什麼鬼主意?是不是想趁著她彎腰拿食物的時候,從背後偷襲她?

  卷卷站著不敢動,直到薩丁走過去,彎腰把托盤端起來,回到她面前。

  “東西有點少。”他遺憾的掃了眼盤子裡的食物,然後抬起墨綠色的眼,溫柔的看著卷卷,“一起吃吧。”

  卷卷:“……”

  一個連一口水都不肯分給自己女朋友的人,居然肯跟她分享食物。

  此事必有蹊蹺啊!

  “好啊!”卷卷拿起面包,迅速咬掉一大半,剩下的放回盤子裡,“我吃完了,剩下的給你。”

  說完,她緊緊盯著薩丁的臉,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只吃這些夠嗎?”薩丁似乎一點也不生氣,他拿起剩下的半塊面包,遞到卷卷嘴巴,笑著說,“來,再吃一口。”

  “……”卷卷沒奪路而逃就不錯了,哪裡還吃得下去啊?

  伸手把那半塊面包推回去,卷卷對他搖搖頭道:“我夠了,你吃吧。”

  說完,回到床上,抱著膝蓋坐著,海藻似的卷發披散在身上,她像只警惕的小動物一樣,眼睛時不時的就要看著他。

  薩丁顯然也餓了,他就著那杯清水,慢條斯理的吃著面包,每一口都咀嚼得很細致,時不時對卷卷笑一笑。

  ……要不是提前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她真的會被他現在的表現騙過去。

  溫柔,體貼,謙讓,可靠,彬彬有禮。

  在一個陌生的,危險的環境下,這種類型的男人很容易博取女人的好感。

  可卷卷知道,真正的他才不是這樣的人。

  “你為什麼會在這?”卷卷下巴尖支在膝蓋上,問他,“綁架犯為什麼要把我們兩個關在一起?”

  “我不知道。”薩丁咽下一口水,歪著頭思索片刻,苦笑道,“我很少跟這種犯罪分子打交道,這種人腦子裡在想什麼,我實在是揣摩不到。”

  這個騙子。

  “……你見過我男朋友嗎?”卷卷又問,“他叫小刀,個子高高的,眼神很凶,穿一件黑色外套,下面是迷彩服褲子……對了,還成天囔囔著要抽煙要吃蛋炒飯。”

  薩丁想了想,然後滿臉遺憾的對她說:“抱歉,沒見過。”

  卷卷哦了一聲,低下頭去,心裡再次確定,這就是個滿口謊話的騙子。

  “你別擔心。”薩丁放下手裡的水杯,走過來,坐在卷卷身邊,這次沒敢直接伸手摟她,只是溫情款款的對她說,“吉人自有天相,他會沒事的。”

  卷卷低低的嗯了一聲。

  她現在不擔心刀哥,她擔心她自己啊!

  跟這麼個居心叵測的東西同處一室,她覺得壓力好大!

  “……就算他出了什麼事,你也不用擔心。”薩丁墨綠色的眼眸凝視著她,那種綠就像密林中的蔓藤一樣,喜歡溫柔的,纏綿,不動聲色的勒緊獵物,他憐惜的摸了摸卷卷那一頭卷毛,輕輕道,“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卷卷抖了抖毛,把他的手甩開,然後側著臉看他。

  言不由衷,句句謊言。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女朋友也被抓了吧?”卷卷盯著他道,“你有空救我,怎麼不去救她?”

  “……我當然會救她。”薩丁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絕望,“我希望……我來得及救她……”

  說完,他深深嘆了口氣,交錯雙手,按在額頭上,整個人散發著又頹然又可憐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過去安慰他。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薩丁松開手,面無表情的轉過頭。

  卷卷跟個大老爺們似的,側躺在床內側,拿手捏了捏背,背對著他說:“床好硬啊,骨頭都酸了,幫我捏捏吧。”

  薩丁墨綠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冷光,然後緩緩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卷卷背對著他,眼睛瞥向他伸手而來的方向,眼睛裡閃過一絲冷然。

  她不是沈綠瓷那樣的絕代佳人,也沒什麼錢,能讓一個無力不早起的詐騙犯對她言聽計從,那麼只有一個解釋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4 08:05 PM

  第30章 不公平游戲

  這又是一個游戲。

  游戲的名字叫做信任與背叛。

  薩丁一邊給卷卷揉著背,一邊回憶起那張紙上的內容。

  他比卷卷醒得早,在卷卷蘇醒前一個小時,他就已經在雙人間的床上睜開眼,一轉頭,就看見卷卷躺在他身邊。

  卷卷本來就長著一張娃娃臉,睡著以後更顯得天真稚嫩,有一種甜蜜的,不諳世事的美感。

  但對見慣了各色美女的薩丁來說,吸引力還比不上桌子上那張紙。

  他無聲無息的從床上下來,走到桌子邊,拿起桌上那張紙。

  紙上字跡潦草,寫著一個游戲名稱,以及幾條游戲規則。

  游戲名稱叫做信任與背叛。

  規則很簡單,男方要想盡辦法勾引女方變心,如果成功,就能獲得自由,得到綁架犯的釋放,如果失敗,則要接受相應的懲罰。

  相比之下,女方無論變心還是不變心,都不會受到懲罰。

  “這可真是不公平。”薩丁挑了挑眉。

  但仔細想想,卻又很公平。

  上一次的分享游戲,選擇權在男人手裡,女人能吃到多少東西,取決於男人。

  所以這一次的背叛游戲,選擇權在女人手裡,男人是否能獲得自由,取決於女人。

  想清楚這點之後,薩丁做了一件事。

  他收攏修長手指,將那張紙在掌心裡揉成團。

  然後抬腳走到洗手間內,將那團紙丟進馬桶裡,開水將它衝走。

  紙團在水中旋轉,隨著水聲的停歇,最後消失無終。

  薩丁看著這一幕,嘴角浮現一絲笑容。

  之後他回到房間內,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雙手交錯在膝頭,靜靜等待卷卷蘇醒,在她睜眼的那一刻,關切又溫柔的對她說:“別緊張,你是安全的,沒有人會傷害你。”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游戲。

  因為只有一方知道游戲規則,另一方卻悶在鼓裡。

  薩丁並不覺得自己無恥,因為更無恥的事情他都做過。

  他更不覺得自己會失敗,打從十三歲那年,從一個寡婦手裡騙到她的遺產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在戀愛方面有著異於常人的天賦,他能說出女人想聽的話,他能做出讓女人感動的事,他能讓一個女人迅速陷入熱戀當中,然後任他予取予求。

  而卷卷,看起來並不是什麼難以攻陷的類型。

  ……直到他手都按酸了,卷卷還不讓他停,薩丁才開始感到有些不對。

  “……卷卷。”他抬手擦了一下汗,輕輕問道,“你睡了嗎?”

  “還沒呢!”卷卷翻了個身,大老爺似的把腿伸過去,“抽筋了,你給按。”

  薩丁只好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丫鬟似的給她按腿,直到卷卷打了個呵欠,他急忙問:“困了嗎?我守著你,你睡一會吧。”

  卷卷嗯了一聲:“你去打水給我洗腳。”

  薩丁楞了一下,然後對她微微一笑,起身去洗手間打水。

  一盆水打來,卷卷坐在床上,腳趾頭在裡面沾了沾,然後立刻收腳道:“太冷了!”

  “稍微忍耐一下吧。”薩丁安撫道,“這裡沒有熱水。”

  哪知道卷卷根本不領情,朝他翻了個白眼:“你可真沒用!算了不洗了!”

  說完,又翻了個身躺下了。

  薩丁在背後看著她,墨綠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冷光。

  真是個驕縱又無知的女孩子,他想,要拿下這樣一個膚淺的女人,要不了多少時間。

  然而他很快發現,對方不僅僅是驕縱無知那麼簡單。

  現在的天氣很冷,而囚禁他們的地方更冷,卷卷背對著薩丁躺著,但是一直沒有睡著,他能聽見她牙齒打顫的聲音,咯咯咯的不停響。

  薩丁不動聲色的注視著她,等她開口喊自己過去,然後抱著他取暖,但走廊上忽然響起推車的聲音,聲音停在他們門口,小門打開,一床毯子從外面塞進來。

  薩丁走過去,把毯子抱起來,在卷卷的注視之下,走到她面前。

  “天氣太冷了。”薩丁溫柔的說,“我們一起裹著取暖吧。”

  “我不。”卷卷對他微微一笑,劈手奪過毯子,披在自己肩上,“全是我的!”

  薩丁被她這舉動驚呆了。

  一個人居然能自私自利到這個地步……

  薩丁忍著打死她的衝動,深吸一口氣,哀傷苦悶的看著她:“可這樣,我會病的……”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卷卷整個裹在毯子裡,只露出個頭,只露出滿頭卷發在外面,歪著腦袋,天真無邪的看著她。

  薩丁無言以對。

  驕縱,自私自利,冷血無情,利用別人的好意來成全自己……

  這個女人,簡直就是世界上的另一個他啊!

  但他有美貌,她憑什麼呢?

  薩丁覺得自己真是看錯她了,不,應該是他的眼光出了很大問題,他之前居然會以為對方是個吃軟不吃硬,性格直爽的女孩子……錯了,他真的錯了……

  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薩丁臉上的溫柔體貼被冷酷與不耐煩取代。

  對毒婦沒必要太好,因為對這種人再好,她都會當做理所當然,薩丁粗魯的扯開卷卷身上的毯子,對她揚起一邊嘴角:“既然你不管我的死活,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說完,他伸手去抱卷卷,反正毒婦都是吃軟怕硬的,料想對方也不敢拒絕……

  “阿達!”卷卷揮舞能夠能提兩袋大米的拳頭,打在他的胃上。

  薩丁疼得彎下腰去。

  “阿噠噠噠噠噠噠!”卷卷乘勝追擊,揮舞雙拳,在他身上打了一整套北鬥神拳,最後意猶未盡,又加了一整套降龍十八掌。

  如果這是個游戲的話,那麼薩丁頭上的血條就在不停的減一,減二,減少三,暴擊……掛了。

  “哼!還敢不敢!”卷卷收功之後,氣沉丹田,居高臨下看向薩丁。

  薩丁蜷在牆角,抱頭護臉,不停搖頭。

  他剛剛不知道卷卷為什麼能那麼有恃無恐,驕縱冷血,現在他懂了。

  他有美貌……她有力量啊!

  “哼唧什麼呢!”卷卷兩眼一瞪,“還不快滾過來睡覺!”

  薩丁一言不發的滾了過去,在床上平躺,等待接下來的調教。

  不過卷卷可沒興趣調教他,抱著雙臂,冷冷觀察他一陣子,確定他已經失去反抗能力以及反抗意志之後,她撿起剛剛打鬥中掉地上的毯子,躺平在他身邊,然後施舍給他一角蓋肚子。

  薩丁立刻睜開眼睛,身體朝她移了過去,明顯想要順著杆子向上爬。

  卷卷頭也不回,背對著他,冷冷道:“還想挨打嗎?”

  本來要放她腰上的手,又緩緩的收了回去。

  薩丁可憐兮兮的摸了摸肚子上那一角毯子,身上臉上疼得要命,心裡惡狠狠的想著各種報復方法……

  卷卷瞥了他一眼,閉上眼睛。

  她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了。

  這又是個游戲。

  雖然不知道游戲的具體內容,但她猜測,這個游戲是讓薩丁來討好她。

  否則的話,很難解釋這麼一個國際詐騙犯為什麼會突然對她這種普通老百姓感興趣,叫他端茶他就端茶,叫他倒洗腳水他就倒洗腳水,簡直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哦不,還手是還手了,可惜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但不管怎樣,只要是游戲,就有規則,也有勝負。

  卷卷不知道游戲規則,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勝出。

  但沒關系,她不能勝出……也不會讓薩丁勝出。

  想清楚這件事之後,卷卷緩緩閉上眼睛。

  十分鐘後。

  她重新打開眼睛,發現自己平躺在一條小巷子裡,身邊滾動著一個酒瓶,地上不遠處還有一堆嘔吐物。

  捏著鼻子站起來,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確定了自己的身份。

  她這次穿成了一個不知名的醉鬼,喝著喝著醉倒在了巷子裡。

  抬頭看了眼夾在高樓間的夜空,呼吸了一口巷子裡污濁的空氣,卷卷微微一笑:“我出來了。”

  說完,她轉身跑出巷子。

  時間已經很晚了,加上又下了雨的緣故,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卷卷的腳步聲不斷響起。

  她抱著胳膊,在風雨中蕭瑟發抖,直到發現一個處在監控死角的電話亭,才小跑著鑽進去,然後撥打了110。

  “喂,警察局嗎。”她壓低聲音,對電話裡的人說,“前幾天是不是有輛載著一隊情侶的大巴失蹤了?我有他們的消息……”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9:35 AM

  第31章 錯位情侶

  等到暮照白等人抵達電話亭的時候,發現裡面只有一個醉鬼。

  一名警察將他搖醒,問他:“剛剛是不是你報警?”

  醉鬼張口吐了他一身,然後在他的罵罵咧咧聲中,再次醉倒過去。

  滿身狼藉的警察從電話亭裡走出來,風一吹,同僚們齊齊退了一步,有人直言不諱:“你比屍體還難聞。”

  “這個醉鬼!”警察罵道,“不用說了,肯定是報假警!”

  有人覺得事情就是這樣,有人卻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這件事還沒見報,他怎麼知道失蹤了十四個人,還能報出其中一部分人的名字?”暮照白問。

  失蹤了十四個人,而且還是落在一個殺人犯手裡。

  這十四人的身份各不一樣,有電競比賽的冠軍,有在校女大學生,有無業游民,甚至還有千萬富翁和退休官員。

  時間已經過去四天了,各方面的壓力越來越大,而他們卻毫無頭緒。

  唯一的線索就是剛剛那通電話。

  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亢奮,但也很冷靜。

  “我知道他們被關在什麼地方。”

  “不,我說不出具體的地名,但我可以描述一下環境。”

  “那地方挺大,也挺舊的,裡面有很多很多個小房間,每個人都各自關一個房間裡,裡面有電,也有水……”

  “綁架犯是大巴司機。”

  “我沒有報假警。這樣吧,我給你說說其中幾個肉票的名字?何小刀,熊卷卷,薩丁,沈綠瓷……”

  想到這裡,暮照白看了眼電話亭裡的醉漢,沉聲道,“帶他回去吧,等他醒了,我們好好問問他,剛剛打電話的人到底是他,還是別人。”

  將醉漢塞進警車內,警車一路嗚嗚嗚的回去了。

  可憐醉漢一覺醒來,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警察,差點捂著嘴哭出來,哽咽道:“我不就偷了一百塊嗎,犯得著派一局子的人來抓我嗎?”

  同一時間,封閉的雙人間內,盛著面包和清水的餐盤送到卷卷面前,卷卷看了眼端盤子的薩丁,然後拿起面包,咬了一口。

  “天天吃這個,我已經膩了。”卷卷嘆息一聲,“我好想吃肉。”

  “出去以後,我帶你去吃神戶牛肉。”薩丁溫柔的說。

  “可我現在就想吃肉!”卷卷驕縱的喊,“你太沒用了!要是我家小刀在就好了,他肯定會割大腿肉給我烤著吃!”

  ……你家小刀是佛祖啊!他這是割肉飼熊呢!

  薩丁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咽進肚子裡,為了贏,他得忍。

  卷卷三兩下把面包啃掉三分之二,剩下一點丟給他,然後平躺在床上,喃喃自語:“好餓,好想挖個洞冬眠啊。”

  薩丁吃著她剩下的那點殘渣,笑笑沒說話,心裡很想挖個坑把她給埋掉。

  “啊好無聊好無聊。”卷卷又嘮叨了兩聲,然後轉頭看他,“你跳個舞給我看。”

  薩丁將最後一小口面包塞嘴裡,然後對她微微一笑:“好啊。”

  他用手指在杯子裡沾了點水,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只手扶著椅子,另一只手將金發向腦後梳去,下巴昂起,微眯眼睛俯視她,一股慵懶魅惑的氣息從他身上彌漫出來,鋪滿了屋子裡的每個角落。

  無聲的魅惑,微帶喘息的舞蹈。

  曾經當過一陣子脫衣舞男,並且靠這個身份勾引到一個身價不菲的寂寞寡婦的薩丁,非常清楚如何展現自己的肢體魅力。

  他向卷卷舞蹈,動作不大,但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股強烈的性暗示,引誘著卷卷觸摸他,又或者接受他的觸摸……

  “你這跳得是啥?”卷卷說,“傳說中的跳大神?”

  薩丁腳一崴,差點摔倒在地。

  這是鋼管舞啊你這個土鱉!

  “……你不喜歡這套舞嗎?”他咬牙切齒的笑道,“那我換一個……拉丁舞怎麼樣?”

  “那什麼鬼?”卷卷不屑道,“你就不能換個接地氣點的嗎?”

  “……比如呢?”薩丁微微喘氣,順便解開領口的扣子,露出性感的鎖骨來,“要不你也一起跳吧,順便教教我。”

  “哼,好吧!”卷卷翻身下床,“那我就勉為其難給你示範一下,你可要用心的學啊!”

  薩丁笑著迎上去,心想無論是交誼舞也好,拉丁舞也好,舞蹈這玩意就跟戀愛一樣,你進我退,你退我進,是最適合培養曖昧的東西了……

  可是卷卷壓根沒讓他近身。

  “看好了!”卷卷氣沉丹田,然後大喝一聲,“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薩丁被她嚇得倒退一步,然後瞪大眼睛看著她。

  “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什麼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卷卷一邊吼,一邊跳起廣場舞來,跳一半,轉頭看著薩丁,“快跟我搖擺起來啊!”

  薩丁:“……”

  臣妾做不到啊!

  “扭起來!扭起來!”卷卷一邊扭臀,一邊催促他,“跟著我電臀小王子一起來!”

  薩丁:“……”

  老天爺啊!怎麼還不快打道雷下來劈死她啊!

  “哎,真沒意思。”卷卷偃旗息鼓,又重新爬回床上挺屍,眼睛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滿臉憂傷的喃喃,“要是我家小刀在就好了,他跟我組隊,可以稱霸廣場舞天下……”

  薩丁:“……”

  這一刻,薩丁覺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對手。

  他竟不知該如何勝過那個叫小刀的男人!

  能伺候得了這樣的女人,小刀你不是人,你是個神啊!

  薩丁在椅子上坐下,雙手叉在唇前,眉頭緊蹙,心煩不已。

  在愛情詐騙這條路上,他一直無往不利,什麼職業的女人,什麼類型的女人,什麼年紀的女人,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雖然偶爾也會失敗幾次,但就算失敗了,對方也不會太過為難他,可以說他的自戀自私很大程度上是被女人給寵出來的。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挫折了。

  換個時間換個地點,他或許會認賭服輸,聳聳肩,戴上墨鏡,然後轉身離開。

  但現在的他,別無選擇。

  那張紙上寫得清清楚楚,如果他能勾引卷卷變心,他就能獲得自由,如果不能,他就要受到懲罰。

  無論是肉體的懲罰還是精神的懲罰,他都不願意承受。

  所以他必須獲得卷卷的心。

  “真羨慕你男朋友,你一直在想著他。”薩丁決定先從她的喜好下手,“說說你男朋友的事情吧。”

  卷卷瞥了他一眼:“他是我的奴隸。”

  薩丁:“……”

  “我叫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我叫他抓雞,他就不敢抓狗。”卷卷單手支著腦袋,滿頭卷發朝一邊披下來,對薩丁笑道,“我平時什麼都不需要做,洗衣服洗襪子的活全都他干,我只負責淘寶吃飯……哦,有一句話說得好,他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

  “……你覺得這叫愛嗎?”薩丁用沉痛的目光看著她,“在我看來,你一點也不愛他。”

  “可他愛我!”卷卷挑了挑眉,挑釁一樣的看著他,“我們在一起,我得到了方便,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薩丁盯著她,竟無言以對。

  ……因為他覺得卷卷說得一點都沒錯。

  愛又不是政治,只有政治才會互相妥協。愛從來不懂得妥協,只是一方的攻城略地,一方的跪地投降,最後勝利者獲得一切,輸家一無所有。

  “……你真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薩丁收斂起沉痛的神色,散漫的,慵懶的笑了起來,心想,你真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滋滋滋……”

  兩人同時別過頭去,看著房間裡放著的那台老式電視機。

  就像之前那個房間一樣,老式電視機一直開著,裡面一直沒有圖像。

  雖然睡覺的時候,它的聲音會顯得有些吵,但是誰都不敢關電視,生怕錯過了綁架犯出現的時間。

  滋滋聲過去,口罩男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屏幕裡。

  兩天不見,他的頭發又油膩了不少,看起來好像能滴下油水來,眼睛裡的血絲更多了,看起來又可怕又瘋狂。

  “游戲時間結束。”他笑著宣布,“現在讓我們來看幾個精彩畫面。”

  話音剛落,屏幕一跳,出現了另一個房間的場景。

  床沿坐著一男一女,兩人依偎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雙方的臉上都浮現著一絲安詳寧靜,場面溫馨的像畫一樣。

  畫面再一跳,又換了個房間,女人趴在床上流淚,男人坐在一旁不停的安慰她,不停跟她說著話。

  畫面再一跳,卷卷啊了一聲,趕緊拿手遮住臉,卻從指縫間偷看畫面,只見一張大床上,兩具雪白的身體糾纏在一起,可惜才看兩眼,又跳到了下個房間。

  七對錯位的情侶,七個房間,七個畫面,輪流在電視裡出現。

  最後,定格在一個畫面上。

  電視裡,雙人間,一個俊美非凡的金發男子坐在椅子上,一名卷發少女盤腿坐在床上,一起昂著臉,朝薩丁和卷卷看來。

  就像鏡子的正反面。

  啪的一聲,畫面消失,面罩男再次出現在電視機裡。

  “這是一場好游戲。”他用帶著血絲的眼睛看向電視外面的人,充滿惡意的笑道,“讓你們看清了自己的另一半,對不對?”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9:51 AM

  第32章 獎勵時間

  “愛是忠誠。”口罩男問,“當你發現你的愛人對你不忠的時候,你會怎麼辦?”

  七個房間裡的男女看著電視屏幕,臉上的表情變換各異。

  “當然,你們可以找很多借口。”口罩男又說,“情勢所逼,受人威脅,又或者僅僅只是因為太寂寞了,所以想找個胸口靠一靠……”

  說到這裡,他呵呵笑了起來。

  “我衷心的希望……你們能夠說服自己的另一半。”口罩男兩肩顫抖,又壓抑又興奮的笑道,“我衷心的希望……你們能跨越這道難關,給予對方信任。”

  滋滋一聲,畫面灰白。

  卷卷看著電視屏幕,耳邊傳來薩丁嘲諷的笑聲:“信任?”

  卷卷轉頭看著他。

  “不管什麼理由,親眼看見自己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跟別人滾床單,還能無動於衷的人那是人嗎?那是聖人。”薩丁沒再裝出那副溫柔可靠的樣子,他慵懶的靠在椅子內,歪著頭,額前一點碎碎金發落下,正好撩撥在他眼角淚痣旁邊,他對卷卷笑道,“可惜這個世界上終究是普通人多,聖人少,大多數人碰到這種事,都會說:哦,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但我接受不了,我們分手吧……對了,你看見你家小刀了嗎?”

  “看見了啊。”卷卷呵呵一聲,“他一個人霸著一張床呢,我都沒看見另一個妹子在哪,該不會是被他當儲備糧吃了吧。”

  薩丁楞了一下,然後哈哈一聲,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

  “我輸了。”他看著卷卷,笑著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卷卷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心想這貨又在整什麼麼蛾子。

  “這場游戲的名字叫做信任和背叛,由男方來勾引女方出軌。”薩丁坦言道,“抱歉,我之前看輕你了,早知道你是個這麼……奇特的女孩子,我會更加用心一點的。”

  “……你還是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卷卷覺得他的態度挺讓人毛骨悚然的,也一點也不想被這個詐騙犯纏上,於是冷冷打斷他,“是不是覺得只有左邊眼睛被打腫了不夠對稱,想要我把你另一邊眼睛也打腫啊?”

  薩丁笑著松開她的手,緩緩起身之時,身體前傾過去,嘴唇貼在她耳邊,朝她的耳廓裡輕輕吐了一口氣,說了一句話。

  “下次見面。”他低沉沙啞,帶著無盡魅惑道,“我會讓你移情別戀的。”

  卷卷轉動眼珠子,定定看著他。

  墨綠色的眼睛凝視著她,目光十分動人,像是水面上浮動的綠光,又像森林中流淌出的晨曦,但更像是一個男人,在看著自己熱戀的人,哪怕不說一句話,不說一個字,胸膛中的熱烈情感也能透過這目光傳遞過去。

  與之前的勉強為之,敷衍了事不同,當他用這樣的目光看人的時候,幾乎沒有女人能夠抵抗他的魅力,也幾乎沒有女人能夠拒絕他的感情,他的要求……

  但只是幾乎,並不是所有。

  卷卷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會,然後將胳膊在空中掄了一圈,帶著加速度的拳頭,砸進他另一邊眼睛上……

  薩丁嗚咽一聲,捂著眼睛,倒退幾步,跌坐進椅子裡。

  卷卷收回拳頭,嘆著氣對他說:“不是我喜歡暴力,而是有些人不打不長記性!”

  她知道他想干什麼,不過就是因為在自己最得意的方面輸給了她,所以心有不甘,想要報復回來罷了。

  就像她知道綁架犯送來的下一餐八成放了安眠藥一樣!

  可她能不吃嗎?她不吃不就便宜了薩丁?再說就算她不吃,餓了這麼好幾天,渾身上下沒力氣,就算醒著也打不贏綁架犯啊!

  所以下一餐送來的時候,卷卷還是搶在薩丁前面吃了。

  吃完,一陣無力感蔓向四肢,卷卷閉上眼睛,躺平在地。

  之後,穿成了一個家庭主婦。

  她卷起袖子跑進廚房,掃空了半個冰箱,給自己做了一桌子菜,香氣彌漫,饞得已經睡覺的兩個小孩還有孩子他爹都爬了起來,一群人圍在桌子前面,呼哧呼哧的吃了一頓夜宵。

  直到肚子鼓起來,再也吃不進一粒飯,卷卷才指揮他們洗了碗,自己捧著肚子回去睡覺。

  醒來時,她摸摸扁扁的肚子,依舊飢腸轆轆,舔了舔嘴,忍不住開始回憶剛剛吃過的那些東西。

  她懶洋洋的躺著,身旁一片嘈雜,男人,女人,哭聲,罵聲,跟菜市場一樣。

  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

  被綁架來的情侶們大部分都彙聚在這個房間內。

  但是彼此之間,完全沒有劫後重逢的喜悅。

  “賤人!”一個男人狠狠的往女朋友臉上甩了一巴掌,罵罵咧咧道,“老子哪虧待了你,你說啊?你要我買的那些包包鞋子,我哪次沒買給你?你說沒房子不能結婚,我爹媽就拿養老本出來給我們買房,房產證上還寫你名字,結果呢?結果你居然背著我跟別的男人上床!”

  “是他威脅我的啊!”穿著貂皮大衣的女人捂著臉哭道,“他說如果我不跟他上床,他就死定了,既然要死,那就大家一起死……我,我也是沒辦法嘛!”

  兩人一罵一哭,激烈爭吵起來。

  除此之外,其余幾對情侶也各有爭執,只是程度不同罷了。

  卷卷環顧四周,在人群中尋找刀哥的身影。

  結果卻發現,七個女人都在這裡,但是男人卻不齊,不僅刀哥不在,連薩丁那個賤人也不在這裡。

  他們去哪了?

  “滋滋滋……恭喜你們。”電視機裡,忽然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原本還在爭吵不休的男男女女們忽然一起噤聲,齊齊看向電視機的方向。

  “在座的諸位男士,都是上一場游戲的勝利者。”口罩男站在電視機裡,對眾人彬彬有禮的笑道,“獎品已經准備好了,請諸位盡情享用。”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推車的聲音,小門打開,一只又一只托盤從外面送進來,這一次可不是面包清水,每一只托盤上都放著美味佳肴,有中餐有西餐,有點心還有水果,熱騰騰的煎牛排和顏色鮮艷的辣子雞丁,剛出爐沒多久的蝦餃還有滑嫩嫩的芒果布丁,切成片的蘋果,以及塗著沙拉醬的水果拼盤,最後甚至還送了一瓶子紅酒進來。

  一群餓了好久的人吸溜了一下口水,然後轟隆隆,十幾雙腳一起朝食物衝了過去。

  有一個踩著紅色高跟鞋的女人跑在最前頭,她吞了吞口水,蹲下身,伸出手,剛要去拿一根雞腿,就被身邊一個男人伸手推開。

  “走開啊!”他迅速把雞腿塞自己嘴裡,惡狠狠的朝對方喊,“這都我們贏來的!你有什麼資格吃啊!”

  女人跌坐在地上,捂著嘴哭了起來,她的男朋友趕緊跑過來扶她起來,拿起一盤子芒果布丁,剛要哄她喂她,就受到其他男人的奚落:“你這個人還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女朋友給你戴綠帽子,你還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那個男人端著芒果布丁,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身旁的女人聽到眾人的奚落,也漲紅了臉,捂著嘴哭得更加可憐。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一群人圍著吃的喝的,彼此之間大吵大鬧,不停的翻著舊賬,謾罵不休。

  卷卷掃了他們一眼,目光回到電視機上。

  “小刀在哪裡?”她問。

  房間裡果然安了竊聽器和監視器,口罩男聽了她的問題,很快回答道:“他和另外一個失敗者在一起。”

  薩丁失敗了,卷卷是知道的,但是小刀是怎麼失敗的,她稍微有點好奇,也不想悶在心裡,直接問他:“小刀之前跟誰關在一起?他是怎麼失敗的。”

  “是沈綠瓷。”口罩男眼神溫和的看著她,似乎在她身上有什麼特別的品質,能夠讓他另眼相看,“他很好,跟你一樣好,你沒有背叛他,他也沒有背叛你,你從頭到尾都在戲弄薩丁,而他從頭到尾都沒搭理沈綠瓷。”

  卷卷楞了一下,回頭看了眼沈綠瓷。

  沈綠瓷也淡淡的回望她一眼,臉色有些憔悴……多半是被小刀給餓出來的,她披散長發,靠在牆上,姿態孤高而又美麗,像只被關在籠子裡的白天鵝。

  “但是很可惜……輸了就是輸了。”傳來口罩男遺憾的聲音,“在下一個游戲開始之前,他們得先受到懲罰……”

  話未說完,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冷笑:“你說你要懲罰誰?”

  口罩男瞪大眼睛,轉過頭去。

  一只手迎面而來,抓住他的頭發,將他臉朝下狠狠按在地上。

  然後,手的主人抬起頭來,將嘴裡那根煙摘下來,朝電視機前的卷卷吐了一口煙:“嗨!”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9:58 AM

  第33章 最後的游戲

  這是什麼情況?

  屋子裡的人都驚呆了,有的人飯都不吃了,酒也不搶了,衝過來朝小刀喊:“靠靠靠!你怎麼做到的!我們是不是得救了?”

  小刀看也不看其他人,朝卷卷抬抬下巴:“去門口等我,我來找你。”

  沒等卷卷作答,一個陰沉扭曲的笑聲就從電視裡傳出來。

  面罩男趴在地上,半張臉埋在地上,半張臉朝上,被一只靴子緊緊踩著,他呵呵笑道:“如果我是你們,我就哪裡都不去。”

  小刀俯視他一眼,踩在他臉頰上的皮靴微微用力,碾得他頭蓋骨一陣嘎吱響。

  “啊啊啊!”面罩男發出尖利的叫聲,叫聲到最後,變成了瘋狂的笑聲,“聽好了!最後一個游戲的名字叫做抓迷藏!你們可得藏好了,千萬別讓他找到你們,否則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說完,畫面一陣動蕩,也不知道是電線被拉脫了,還是放電視機的椅子被他拉翻了,最後畫面傾斜,對面傳來一陣巨響,滋滋幾聲,空白一片。

  卷卷等人站在電視機前,十數雙眼睛盯著眼前的屏幕。

  有人喃喃一句,說到每個人的心坎裡,他說:“游戲還沒結束嗎?”

  他們究竟是得救了,還是進入了下一場游戲?

  “這還用說嗎?”穿著貂皮大衣的女人憤憤然道,“肯定又是在玩我們了!”

  “我覺得不大像。”有人持反對意見,“你看他們像一伙的嗎?要不是殺人犯法,我估計他剛剛那一腳能把綁架犯的腦子踩出來。”

  “你能肯定?”他的女朋友馬上冷笑一聲,“你跟綁架犯也不是一伙的,怎麼上場游戲就照著他說得做了?想想都覺得惡心,平常看你還像個人,一轉頭就看見你跟條狗似的追著女人搖尾巴。”

  “你又好得到哪裡去?”那人怒氣衝衝的反駁,“你不也一樣,平常裝得跟個貞潔烈女似的,結果別人隨便跟你說兩句甜言蜜語,你就叉開腿了。”

  剛剛才熄火的一群人,又重新炸開來了。

  最後一個家庭婦女打扮的女人做總結。

  “我看啊,我們還是先別出去了。反正這裡有吃的有喝的,有床還有水,而且我們失蹤這麼多天了,警察肯定快要找到我們了,干脆我們就在這裡按兵不動,等到東西吃完了,要是警察還沒來,我們再出去求救不遲啊。”家庭婦女說完,轉頭看向卷卷,“大妹子,你覺得呢?”

  一群人齊齊看著卷卷,還有少部分人看向沈綠瓷。

  他們這群勝利者裡,就屬她們兩個最格格不入。

  男人就不要提了,這裡所有的男人全部都在上一次的游戲裡選擇了出軌。

  而女人裡面,則只有卷卷和沈綠瓷兩個人還是清白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肉體出軌,亦或者精神出軌的跡像。

  現在她們兩個的男朋友,都在電視機的另一邊。

  誰也不知道在這場捉迷藏裡,他們兩個將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又會有什麼樣的舉動……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的女朋友,會在這場游戲裡站在哪一邊。

  卷卷一時之間也得不到答案。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滋滋滋一聲,電視機居然又重新亮了起來。

  小刀一手扶著電視機,另一只手在上面拍了幾下,然後手不動了,就這麼保持著扶著電視機的姿勢,定定朝卷卷看過來。

  “機子太爛,修不好了,我長話短說。”小刀說,“你盡快從那裡出來,我會來找你……至於其他人,想跟過來的也可以跟過來。”

  “誰要出去啊!”家庭婦女馬上喊道,“鬼知道你是不是東西不夠吃了,想騙我們出去,然後搶我們的吃的!”

  “誰說東西不夠吃。”小刀叼著煙,瞥了眼身旁站著的薩丁,“我這有儲備糧呢。”

  薩丁本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結果被他拿眼睛這麼一瞄,覺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心想卷卷已經夠可怕了,你比她還要可怕啊!你是不是想糧食不夠拿人湊啊!不行我得走……

  小刀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卷卷。

  卷卷夾在兩伙人中間,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應該信他,還是不信他。

  “卷卷。”小刀忽然對她說,“你知道我的人生准則是什麼嗎?”

  “是什麼?”卷卷條件反射的問道。

  小刀唇角揚起一個略顯痞氣的笑容,輕佻的說:“自己約的炮,跪著也要打完。”

  卷卷:“……”

  “我開玩笑的。”小刀似乎覺得她的表情挺有趣,哈哈笑了一聲,“我重新說過……我約出來的女孩子,我自己沒命了也會保護她。”

  面對卷卷懷疑猜忌的目光,他收斂起臉上吊兒郎當的笑容,用真摯的,坦誠的,毫不避讓的目光迎上去。

  “相信我一次。”他鄭重其事的說,“我絕不會傷害你。”

  茲拉茲拉……白色的線條在電視機裡滾動,像湧上岸的白色海浪,漸漸淹沒了小刀的面孔和聲音。

  卷卷站在電視機面前,耳邊已經沒有了他的聲音,心裡卻響起自己的聲音。

  我到底應該相信他,還是相信自己?

  卷卷自己是不大相信小刀的,她懷疑他在自己房間裡安了監視器,懷疑他把七八個監視器的鍋丟給了林姑娘,懷疑他在刺探自己身上的秘密,懷疑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之後,會對她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捫心自問,他真的傷害過她嗎?他真的是個不擇手段的壞人嗎?

  是,他看起來是個壞人,無惡不作滿嘴葷話,但是從沒對她動過真格。雖然嘴上罵罵咧咧的,但是求到他頭上的事情,他幾乎沒有拒絕過,所以卷卷可以夜裡逼他陪自己上廁所,可以借他的吹風機吹內衣,可以在交換身體的時候,讓他代替自己去打卡上班,回來還要給她帶飯……他真的是個壞人嗎?

  卷卷忍不住想起了林姑娘。

  從前她也是這麼懷疑林姑娘的。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那個時候她能多給他一點信任就好了,如果她肯聽完他的解釋就好了,如果她……能接到他最後的電話就好了。

  “林姑娘,幫我個忙吧。”卷卷喃喃一聲,從口袋裡摸出一枚硬幣,硬幣向上,躺在她的掌心裡,銀燦燦的反射著燈光。

  “我拋一下硬幣,如果硬幣向下,我就坐等警察來救。如果硬幣向上,我就相信他一次。”卷卷對掌心裡的硬幣說,“這道選擇題實在太難了,你幫我選吧。”

  說完,她收攏手指,將硬幣在掌心裡握了握。

  然後,將硬幣翻到指尖,叮的一聲,向上一拋。

  硬幣朝天空飛了上去,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的光芒就像照相機哢嚓一聲,乍起的光芒,正面,反面,正面,反面,在那光芒中選擇變更,最後,落回卷卷掌心。

  哢嚓,畫面定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0:48 AM

  第34章 我相信你

  硬幣朝下。

  “……”卷卷慢慢收緊拳頭,“熱身完畢,開始拋硬幣。”

  硬幣拋起落下,打開掌心一看。

  硬幣朝下。

  “……”卷卷再度握緊拳頭,“剛剛拋硬幣的姿勢不對,我再來一次。”

  丟起硬幣,揮手在空中一抓,將下墜中的硬幣抓在手裡。

  硬幣朝下。

  “……我不信邪!”卷卷低吼一聲,“事不過三,最後一次!”

  然而這一次,硬幣還是朝下。

  卷卷靠了一聲,覺得有點害怕,連續拋三次,次次都朝下,該不會是天國之中的林姑娘真的顯靈了吧,以及……林姑娘你到底跟小刀有什麼仇什麼怨,要如此不遺余力的黑他啊……

  卷卷一臉郁悶,上上下下的拿硬幣拋著玩,結果一不小心玩脫了,硬幣從她指尖滑了出去,鼓溜溜的一路滾走,她一路追過去,看著那枚硬幣停在一雙長靴前,一只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垂下來,撿起那枚硬幣,遞還給她。

  這一次,硬幣朝上。

  “多謝!”卷卷朝她伸出手去。

  沈綠瓷懶懶的靠在牆上,本來以為卷卷伸手過來,是要拿走那枚硬幣的,哪知道卷卷硬幣也要,人也要,直截了當握住她的手,就把她往門外拖。

  “……”沈綠瓷有點懵,等到快要被她拖出門的時候,才猛然反應過來,一邊掙扎一邊喊,“你要帶我去哪!”

  “一起走啊。”卷卷說,“我去找我男朋友,順便帶你去找你男朋友。”

  沈綠瓷簡直風中凌亂,她的男朋友?誰?薩丁?

  薩丁這個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狗東西,他對她的威脅性可比房間裡這群男人大多了……

  沈綠瓷想要掙脫卷卷的手,結果她那哪是手,根本是一只熊掌啊!沈綠瓷都原地扎馬步了,依舊拿她沒辦法,被她一條直線拖出房門。

  房內的女人無動於衷,男人倒是一臉遺憾,不過遺憾歸遺憾,秀色終究不可餐,這個時候誰開口挽留沈綠瓷,誰就得把自己的食物分她吃了,在這個艱難時刻,誰肯做出這樣的犧牲?

  卷卷出門的時候,已經聽到不少男人在慫恿:“你怎麼不走啊,留在這裡,也沒人分你吃的啊……”

  關上房門的那一瞬間,卷卷瞬間回過頭來,抬手按住沈綠瓷的嘴,將她埋怨不休的話語塞回嘴裡。

  “閉嘴!”卷卷壓低聲音說,“我是在救你!”

  沈綠瓷驚疑不定的看著她。

  “你真以為我是拋硬幣決定跑不跑啊?”卷卷對她說,“我那是說給旁邊的人聽的!”

  卷卷說完,松開手,拉著她朝走廊另一頭走去。

  這裡看起來像是廢棄的地下室,以前卷卷有看到過類似的建築,屋主為了將地下室廢物利用起來,於是在地下室裡打通了很多小房間,一間間租給別人住,環境方面十分簡陋,有時候是十幾個房間的人共用一個洗手池和廁所。

  走廊有點長,兩邊都是房門,就是卷卷一開始被關的那種帶鐵柵欄的房門,乍一看去,鏽跡斑斑,一扇連著一扇,很像監獄。

  “我一開始也沒明白過來。”卷卷拉著沈綠瓷的手,邊走邊說,“既然小刀說要來找我,為什麼又一定要我去門口等他?外面多冷啊,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沈綠瓷沒有說話,只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一聲一聲在卷卷身後響起。

  “後來他一直在提醒我,讓我盡快出來,還說其他人要是想跟來,也可以跟來。”卷卷繼續說,“這話是不是能反過來聽?房間裡有一個人不想出來,所以我必須盡快離開。”

  沈綠瓷聽到這裡,腳步頓了一下。

  “明白了嗎?我們不能留在裡面。”卷卷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因為打從一開始,房間裡就混了個綁架犯。”

  沈綠瓷聽得背上有點發涼。

  總覺得飄在脖子後面的不是頭發絲,而是別人的呼吸。

  “……不過這都是我猜的。”卷卷說完,又哈哈一聲,“也有可能是我猜錯了呢。”

  沈綠瓷無語,這姑娘反復無常,她都不知道對方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了。

  最後視線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沈綠瓷略略皺了皺眉,輕輕抽了抽手:“為什麼要救我?”

  卷卷把她的手握得很緊,這麼親密的動作讓她很不習慣。

  依稀記得上一次跟女孩子握手,還是小學三年級的事情呢,那時候她也是有女性朋友的人,兩個人也一度親密到能手拉手一起上廁所,這份友誼終結在四年級時,對方暗戀的學習委員跑來跟她表白,從那以後,她就只能自己一個人上廁所了……

  卷卷眨眨眼睛,對她說:“我對你一見如故。”

  沈綠瓷:“……”

  這麼老土的搭訕話,她聽無數男人說過,但還是頭一次有女人跟她這麼說……感覺有點新鮮……

  卷卷總不好跟她說,你雖然不知道我,我卻知道你,你這個明明可以靠臉復仇,卻偏偏要靠技術復仇的姑娘,我內心十分欣賞!

  “總之我看好你!”卷卷熊掌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然後眼角余光掃向長廊一角,“咦,那裡有個洗手間,要不要一起去?”

  “……好吧。”沈綠瓷說。

  於是時隔多年,沈綠瓷又有了可以一起手牽手上廁所的女性朋友。

  洗手間同樣荒廢許久,鏡子上裂開了一條長長裂縫,看過去的時候,鏡子裡的人像有點失真,就好像被人用刀子狠狠在脖子上割開一條口子。

  卷卷還好,沈綠瓷有點小潔癖,第一個格子間太髒了,她不肯進去,於是打開第二間,第三間,到第四間的時候,忽然站著不敢動,因為透過下面的縫隙,看見兩只腳。

  沈綠瓷背上有點寒氣上湧,正盯著那腳不敢動,身旁忽然響起卷卷的聲音:“怎麼了?”

  沈綠瓷嚇得叫一聲,然後一只手緊緊捂著嘴,另一只手指著格子間下面。

  卷卷掃了一眼:“我靠!誰在裡面?”

  裡面的人不說話,沈綠瓷有些毛了,抓住卷卷說:“咱們還是走吧。”

  兩人互相抓住對方的胳膊,一邊看著格子間下面的腳,一邊倒退,生怕一轉身,就聽見格子間的門打開的聲音。

  “你們兩個在干嘛?”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兩人嚇得哇了一聲,卷卷轉過頭,驚喜臉:“刀哥……嗚!”

  小刀單手掐住她的臉,對她微笑道:“好久不見啊,主人。”

  “……”卷卷眨巴眨巴眼不敢說話。

  “我是你奴隸是吧?”小刀呵呵笑道,“叫我往東我不敢往西,叫我割大腿肉我不敢割小腿肉,叫我侍寢我不敢穿衣?”

  卷卷忍不住瞪向他身後的薩丁,這個賤人居然敢在背後造謠!

  “……這次就算了。”小刀忽然松開手,“下次注意一點啊。”

  卷卷退後幾步,兩手揉著自己的臉,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她還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呢,起碼要做三年的蛋炒飯才能平息他的怒火,他怎麼就輕輕放過了?

  “刀哥,你開心不?”滿臉是傷的薩丁湊過來,一臉討好的對小刀說,“你還說她不會聽你的話,她這不是很聽話嗎?”

  小刀愣了愣,急忙朝他使眼色。

  但大概是因為眼睛被打腫了的緣故,薩丁沒看清他的眼色,繼續說:“卷卷你知道不?刀哥一開始跟我說,你肯定不會相信他的話,所以已經做好准備,要一件一件房間的找你,找到就立刻按住,然後扛起來跑……嗷!”

  小刀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然後面色如常的看向卷卷,開始轉移話題:“裡面有什麼,你們怕成這樣?”

  這個話題轉移得有些生硬,卷卷說:“裡面好像有個死人。”

  “是嗎?”小刀皺皺眉,朝裡面走去,沒走幾步,身後忽然傳來卷卷的聲音:“他說得沒錯,刀哥,我相信你。”

  小刀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低喊一聲:“啰嗦!”

  “真的啊。”卷卷眨眨眼睛,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於是又朝他喊了句,“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的。”

  小刀突然開始煩躁起來,一只手不停抓著自己的頭發,背對著她喊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卷卷:“刀哥……”

  砰!

  小刀反手把洗手間的門給關上了。

  可還沒幾秒鐘,他就打開門衝出來,煙都不抽了,朝旁邊呸掉,然後單手抱住卷卷,跟抱小孩子似的抱在懷裡,二話不說就開始奔跑起來。

  卷卷條件反射的抱住他的脖子,抬頭一看,沈綠瓷和薩丁都變成遠方的兩個小點了……

  “綠瓷!”卷卷馬上喊,“跑起來!”

  沈綠瓷和薩丁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前面的人一副奪命狂奔的樣子……還是跟著跑吧。

  可惜小刀腳程太快,跑著跑著都快沒影了,沈綠瓷咬牙在背後追,薩丁這賤人則不要臉的大喊大叫:“刀哥!等等我,等等我啊!”

  腳步聲,喊叫聲,朝著小刀一路追過去。

  等到聲音漸遠,走廊再度恢復平靜的時候,一個古怪的聲音忽然響起,順著管道,嗡鳴著朝其他人所在的房間移去……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1:12 AM

  第35章 成全

  今日周末,一輛的士駛過公路,朝著度假別墅的方向跑去。

  暮照白坐在副座上,低頭看著手裡的那疊畫。

  根據那天的電話,他勾畫出了相關的場景示意圖。

  第一張畫上,是一條長長走廊,長廊上嵌滿房門,密集的排列在一起。

  第二張畫上,是一個封閉的房間,灰塵滿滿,牆角布著蜘蛛網,一個男人被反綁在椅子上,對面放著一台老式電視機。

  第三張畫上,老式電視機裡出現一個戴面罩的男人,頭發油膩膩的,好多天都沒有洗過,眼睛裡布滿血絲。

  第四張畫上,打開的小門後伸進來一只托盤,托盤是很普通的那種餐廳防滑托盤,淘寶上幾塊錢一只,盤子裡放了一塊面包,一杯清水,杯子和面包也都是淘寶款,很難從這上面尋找到線索。

  再加上那個醉鬼醒來以後,忽然得了突發性失憶症,對自己昨天晚上打過的電話,以及電話裡說過的事,一點印像都沒有,所有很多人傾向這是一場惡作劇,破案重點還是放在那個死掉的司機身上。

  暮照白是個新人,加上性格原因,跟同事關系處得並不是很好,所以明知道重點在司機身上,但卻分配他去查畫上的線索。

  “看見沒,前面就是了。”司機在旁邊開口,“孤山別墅小區……其實就一鬼屋,裡面房子賣不出去,都荒在那呢。”

  “為什麼賣不出去?”暮照白問道。

  “這個就不大清楚了。”司機回憶了一下,“聽人說,好像是開發商忽然發瘋,在別墅裡砍死了自己老婆吧。”

  暮照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的士停在小區門前,暮照白付錢下車,看著眼前荒草叢生的別墅小區。

  同事的排擠,他不是感受不到,隊長私底下叫他不要那麼認真,有些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他也許是對的,但是暮照白並不打算這麼做。

  “這個世界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人太多了。”暮照白在心裡對自己說,“就讓我來做那個過分認真的人吧。”

  過分的認真,促使他根據現有的線索,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過來,廢棄的卡拉ok廳,挖了很深地下室的別墅,以及住戶老是失蹤的破舊旅館,有些地方他進去了,有些地方進不去,一路磕磕碰碰,最後來到孤山別墅小區前。

  他抬起腳,剛剛往裡面走了幾步,就看見對面衝過來四個不明物體!

  對方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

  暮照白終於看清了對方是誰,愣了愣,他喊道:“熊小姐?”

  喊人的時候,他抬手一攔,擋住了小刀的去路。

  小刀仍舊單手抱著卷卷,退後一步,略略昂起下巴,冷冷的俯視他。

  這時候,沈綠瓷和薩丁也追了上來。薩丁累得跟條狗似的,一直想搭在沈綠瓷身上,但是每一次都被沈綠瓷無情的甩開,抬頭看見穿著警服的暮照白,感動的眼淚都要噴出來了,急忙朝他伸出手,虛弱無力的喊道:“救命!快救救我!”

  暮照白看他一副身受重傷儼然快死的樣子,急忙伸手扶住他:“堅持住!我馬上叫醫生!”

  暮照白拿起手機,叫了救護車之後,又給大隊長打了個電話,說已經找到了那幾個失蹤的情侶了。

  沒過多久,嗚嗚嗚的警車聲由遠至近,大隊長帶著人衝進別墅小區。

  薩丁看見這麼多警察,二話不說,在擔架上躺平,讓人把他抬走了,留下沈綠瓷,小刀和卷卷在原地接受詢問。

  “我們已經很累了。”小刀幫卷卷拒絕了詢問,“我們現在需要熱飲,吃的,最好再來條毯子。”

  隊長上次在芙麗涅的案子裡見過他,知道這個人很難纏,於是給身邊的人使使眼色,於是沒過多久,眾人就湊了一把吃的喝的送到他們手裡。

  “兩個女孩子就留在這裡吧。”暮照白趁機說,“你能給我們帶一下路嗎?”

  別墅房子太多了,一棟棟搜起來還不知道要多久,所以還是直接讓人帶路會比較快。

  小刀剝了根巧克力棒,將細長的棒子叼在嘴裡,其他吃的喝的都丟給卷卷,然後對他隨意的點點頭:“跟我來。”

  “我也去!”卷卷剛要從警車裡出來,就被他一把推了回去。

  “女孩子家,少看點血腥場面。”小刀瞥著她道。

  其他人聽了這話,忍不住心頭一跳。

  血腥場面?

  什麼意思?

  難不成除了他們四個以外,其他人都遭了不測不成?

  一群人跟在小刀背後,憂心忡忡的往小區裡走去。

  小刀很快就把他們帶進一間別墅,然後順著樓梯一路向下,走進地下室的長廊內。看到眼前的環境,有些人忽然反應過來,說:“這不是那個醉鬼說的地方嗎?”

  就像那醉鬼話裡所描述的一樣。

  就像暮照白紙所畫的一樣。

  長長廊上嵌滿房門,密集的排列在一起。

  有幾扇門打開著,裡面的房間布滿灰塵,蛛網密布,放著椅子和老式電視機。

  有一間屋子裡的盤子沒收走,是很普通的餐廳防滑托盤。

  一群人忍不住竊竊私語,暮照白則皺著眉頭,看著前方帶路的小刀。

  “到了。”小刀站在一扇門口,轉頭對他們說,“其他被綁架的人都在這裡了,我就不進去了。”

  說完,他直截了當的丟下眾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這行為,讓眾人更加緊張起來,生怕一開門就看到一地的碎屍。

  “准備好。”隊長沉聲下令,以防他們再繼續自己嚇自己。

  准備妥當之後,一群人破門而入。

  “舉起手來……”暮照白的喊聲戛然而止。

  跟他想像中不同,跟眾人想像中不同。

  房間裡並沒有多少血……但也沒有活人。

  地上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屍體,每一具屍體的死法都似曾相識。

  他們都像那個司機一樣,身上布著密密麻麻一片蟲子,那種蟲子叫做殺人蜂,致命物資是心髒毒素,毒素對心髒損害很大,一只的話還好,一群的話足以殺人。

  經調查,司機身上的殺人蜂來自一份快遞,那麼這裡的殺人蜂來自什麼地方呢?

  空中傳來若有若無的嗡鳴聲,眾人緩緩抬起頭,看著牆角的一條管道,管道上面不知被誰切開了幾道口子,裡面時不時漏出一兩只殺人蜂。

  就像毒蛇張開的嘴,時不時滴下一兩滴有毒的涎水。

  “先退出去。”隊長下令道。

  死在這種東西手裡劃不來,都不知道算是因公殉職還是意外事故,所以他當機立斷,讓大伙先退出去,然後慢慢關上房門。

  然後,隊長給白蟻預防公司打了電話。

  且不提白蟻預防公司的人跑來以後有多崩潰,總之一陣雞飛狗跳之後,警察套上緊急借來的蜂農裝備,頂著殘存的嗡鳴聲,衝進了屋子,手裡一份被綁架者名單,一個個對比過去,最後驚訝的喊道:“這人是誰?”

  除去卷卷四人之外,還有十個人被綁架。

  警察在廁所找到了一具女屍,然後在房間裡發現了十具屍體。

  加起來……居然有十一具屍體。

  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啊?

  就在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小刀去而復返,把一個五花大綁的面罩男丟他們腳下,叼著巧克力棒,淡淡道:“這個問題,你們問他不就行了嗎?”

  警察們對視一眼。

  對付蜜蜂他們不行,但是對付犯人他們是專業的!

  於是面罩男一抬頭,就看見十幾雙手一起朝他伸過來……

  其中一只手來自暮照白,他抓住面罩男臉上的那個面罩,一用力,就把面罩扯了下來,露出一張國字臉。

  看著眼前這張曾經叱吒風雲,在本市報紙上多次出現過的臉,他忍不住楞了一下。

  “呵呵。”面罩男被人按在地上,看著暮照白笑道,“想不到,還有人認得我這張老臉啊。”

  “你是……梁國棟?”暮照白不確定的問。

  其他人聽了這個名字,再看看地上這面罩男,一起露出見了鬼的表情。

  本市有名的房地產開發商,曾經一度在中國富翁榜上出現過的人,但這幾年忽然之間銷聲匿跡,誰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有人說他已經死了……

  “外面的人是不是都以為我死了?”梁國棟呵呵小刀,“我沒有死,我只是去了精神病院。”

  眾人心頭一突,心想不會又是一個急性短暫性精神病吧?

  “放心,我沒有瘋。”梁國棟努力別過臉,看向旁邊放著的某具女屍,“瘋的是我老婆,就為了一點錢,她就自己拿刀砍傷自己,然後說是我砍傷的,接著就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暮照白聽完,腦海裡不禁閃過自己跟司機之間的對話。

  “為什麼賣不出去?”

  “聽人說,好像是開發商忽然發瘋,在別墅裡砍死了自己老婆吧。”

  “那我就成全她!”梁國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身體被一群人壓著,還拼命伸手去抓那具女屍,狀若瘋狂的喊道,“你要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哪怕明知道你外遇,我都選擇相信你,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可你說我想殺你,說我是個瘋子……寶貝,我怎麼忍心拒絕你呢?我就像你說的那樣,變成一個瘋子,然後親手殺了你好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1:20 AM

  第36章 吻

  之後,無論警察再問什麼,梁國棟都像聽不見一樣,只是一個人笑個不停。

  沒辦法,只好先把他押回去。

  兩名警察一左一右,提著他的胳膊朝外走,走到半路,他忽然開口:“我有幾句話,想跟熊小姐說。”

  隊長就讓暮照白出面,跟卷卷說了一聲,征得卷卷的同意之後,將人帶到她面前,但沒敢讓他靠得太近,兩人之間差著將近半米的距離。

  “恭喜你,熊小姐。”梁國棟語氣極為溫和,“你是這場情侶活動的勝利者。”

  卷卷抱著胳膊,靠在一輛警車上,看著他道:“有獎勵嗎?”

  梁國棟楞了一下:“你想要什麼獎勵?”

  他嘆了口氣,表情有些遺憾:“可惜我現在一無所有,如果早幾年的話,我一定送一套地段最好的公寓樓給你們,祝你們兩個永遠像今天這樣,信任彼此,愛護彼此。”

  “我不要公寓。”卷卷哼唧一聲,“你直接告訴我,房間裡的人是怎麼死的?”

  “你說這件事啊!”梁國棟笑了起來,“你還記得平時給你們送飯的那個阿姨嗎?”

  卷卷點點頭。

  “我跟她是在同一家精神病院認識的。”梁國棟說,“她跟我的遭遇差不多,都是被自己枕邊人送進精神病院的,我們兩個聯手從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然後聯手復仇……”

  巧合的是,他們兩個的前任,都已經另結新歡,並且參加了同一個度假村的情侶活動。

  事情很巧,梁國棟的妻子,以及陳阿姨的丈夫,都已經另結新歡,並且參加了同一個度假村的活動。

  陳阿姨家裡是世代養蜂的,而且養的是殺人蜂,活動開始之前,她先寄了個包裹給司機,包裹一打開,裡面全是殺人蜂,司機死後,梁國棟假冒他的身份,開車將那七對情侶送到了廢棄別墅。

  復仇正式開始。

  梁國棟首先得償所願。

  他接過陳阿姨遞過來的刷子,將刷子上的蜜均勻的刷在她身上。

  然後退出去,關上房門。

  管道裡傳來嗡鳴聲,朝著房間內流了過去,沒過多久,他就聽見房間裡傳來凄厲的慘叫,緊接著就是用頭撞門的聲音,門後傳來女子的哭聲:“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求求你,救救我!”

  “你送我進精神病院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求你的。”梁國棟看著那扇門,喃喃道,“你為什麼不放過我?”

  慘叫聲漸漸平息,他打開門,把屍體拖出來,丟進廁所隔間。

  陳阿姨則拿掃把掃干淨地,然後擦拭了一下管道,順便把上面幾個口子割得更大一些,更方便殺人蜂進入一些。

  “你已經報仇雪恨了。”她回頭說,“現在輪到我了。”

  因為少了一個女人,所以陳阿姨取代了對方的身份,加入了游戲當中。

  第三場游戲——捉迷藏。

  梁國棟對眾人說:“你們可得藏好了,千萬別讓他找到你們,否則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電視機前的人,以為他說的那個人是小刀。

  實際上,他們要躲的那個殺人犯,就站在他們背後,對他們笑。

  “慢著!”卷卷覺得有個地方有些奇怪,忍不住問他,“我不懂,陳阿姨為什麼也要留在那個房間裡?她不怕死嗎?”

  “她當然怕死,但更怕她前夫不死。”梁國棟說,“她在管道裡藏了蜂箱,劃破了管道,用自動送餐車給你們送了一堆加了料的吃的,這樣還嫌不夠,干脆自己留在房間裡,身上塗滿對殺人蜂來說充滿刺激性的香粉……然後,等著那群殺手從管道裡爬出來。”

  “……她就不怕被認出來嗎?”卷卷問,“她老公也在那個房間裡吧?”

  “你以為她在精神病院裡關了多少年了?”梁國棟笑了,“你以為這些年,她的老公去看過她幾次?”

  說完,他自己恍然大悟的噢了一聲,然後樂不可支的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不是想死,她是想親眼看著他死……然後在他臨死前告訴他真相。”

  “……你們太過分了。”暮照白已經忍受不了啦,他冷冷道,“你們復仇歸復仇,為什麼要牽連其他無辜的人?”

  “那個房間裡,哪有無辜的人?”梁國棟瞥了他一眼,面露嘲諷,“裡面的每個人都自私自利,對自己的愛人不忠,他們死了活該。”

  一邊說,他一邊將視線轉到卷卷身上,表情又重新變得和善起來:“能夠活下來的人,應該是熊小姐和何先生……噢,還有沈小姐這樣的人,對自己的伴侶無條件的信任,忠誠,愛護,以及不離不棄……”

  “不好意思哦。”卷卷挖挖耳朵,面無表情的跟他說,“我跟刀哥不是情侶啊。”

  梁國棟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就是饞他手裡的度假村券,所以臨時假扮一下他的女朋友,出了度假村就要分手的。”卷卷繼續朝他心口插刀子,“所以事情的真相是……真情侶都死光了,假情侶都逃出來了。”

  梁國棟搖搖頭:“這不可能。”

  “她說得沒錯。”卷卷身後,沈綠瓷搖下車窗,對他冷冷道,“我跟薩丁也不是情侶關系,只是一起團的度假券。”

  梁國棟朝她大吼一聲:“這不可能!”

  “殺人就是殺人,干嘛給自己披個救世主的皮?”卷卷看著他,“你要復仇是你的事情,你要愛情至上是你的事情,我們只是想來旅個游,吃個飯,然後回家去,工作的工作,吃喝的吃喝,玩樂的玩樂……大家都忙得很呢!誰有空陪你玩游戲?我無故曠工這麼久,回頭要是被老板辭退了,那全是你的錯!”

  梁國棟吶吶的說不出話來,直到警察把他押走,他一步步走,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忽然回過頭來,朝卷卷喊道:“至少我幫你測出了他的真心,不是嗎?”

  卷卷和小刀對視一眼,無語。

  真心?要不是因為意外交換了身體,他們早就真心誠意的打起來了。

  錄完口供之後,兩人一同打車回了家。

  小刀先進屋,打開燈,隨手將手裡的外賣袋子放桌上,身後忽然傳來卷卷的聲音:“刀哥,我相信你。”

  “……你怎麼又說這話?”小刀頭也不回的說,“膩了,換一句。”

  “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一只手從背後伸過來,抓住他背後的衣服。

  小刀垂下頭,睫毛垂下陰影:“……我沒什麼可說的。”

  “真的沒有嗎?”身後的聲音猶豫一下,不依不饒的問。

  “閉嘴。”小刀回她。

  “你現在不想說的話,就等以後想說的時候說。”那個聲音又說,“……我本來想這麼說的,可想起林姑娘,我就覺得還是現在說清楚比較好……對了,你還記得林姑娘,林永夜是誰嗎?”

  小刀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掙了一下,結果沒能掙脫對方的手。

  為了留住他,身後的人直接使出熊抱。

  兩只纖細的手臂從背後伸出來,環住他的腰,把他留在原地。

  “……林永夜是我的朋友。”卷卷靠在他背上說,“我跟他之間,有過一場誤會。當時覺得……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不說清楚,以後還有機會……可惜,我跟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放手。”小刀有些煩躁。

  卷卷反而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因為是來自背後的擁抱,所以不用擔心被他看見自己現在的表情,只是聲音有些低,有些脆弱,“這樣的事,發生一次就行了,不想再發生第二次了……”

  “……”小刀喃喃一聲,“放手啊,我又不是他。”

  他抓住卷卷的手,把她換了個方向。

  兩人面對面站著,小刀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睛黑沉沉的,嘴唇抿成一線,表情十分凶惡,對她冷冷道:“我不是他,我沒有苦衷,也沒什麼需要解釋的,你別把我當成他……也別在我身上浪費感情。”

  卷卷抬頭看著他,滿頭卷發在背後披下,在他的襯托之下,顯得又嬌小又可愛,像獨自一人走在森林裡,結果被魔鬼俘獲的小女孩。

  “你跟林姑娘很像的。”她看著他,“你們都對我很好啊。”

  “……”小刀眉頭緊蹙,宛若刀刻,“這是你的錯覺,我不是好人。”

  卷卷歪著頭,眼睛從上到下掃了他一道:“那你是什麼人?壞人嗎?”

  小刀微微一笑,然後迅速露出一副國際摘腎者的表情。

  “你只是表情凶而已。”卷卷毫不留情的說,“我家裡養的哈士奇看起來也凶,可叫它不許在家上廁所,它會以為一輩子不許上廁所。”

  小刀:“……”

  “所以你不用凶我。”卷卷對他說,“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喜歡把所有缺點都表現在外面,一副我本惡人,人性本惡的樣子,可你又不壞……”

  “……閉嘴。”小刀齜了齜牙,像野獸示威一樣,露出鋒利牙齒,“信不信我壞給你看……”

  卷卷完全沒把他這話放心上,對他微微一笑,像天真無邪的,對魔鬼露出笑容的小女孩。

  小刀凝視這笑容片刻,忽然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勺,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這是一個充滿肉食性的,侵略性的吻,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是大型動物伸出舌頭,在她唇齒間舔了一圈。

  唇分,他低頭俯視她的臉,黑沉沉的眼睛近在咫尺,低沉的問:“……現在還覺得我是好人嗎?”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1:26 AM

第四卷 七個灰姑娘

  第37章 喜歡的類型

  卷卷睜大眼,小刀的面孔倒映在她瞳孔中,她問:“……我們這樣算是男女朋友嗎?”

  小刀:“……”

  那一刻,小刀的內心就像一頁文檔,上面飛速打出很多字,又飛速退格全部刪除,最後他咳了一聲,輕描淡寫的說:“不算。”

  “你也知道不算啊……”卷卷對他甜美一笑,笑完,兩個巴掌一起拍在他臉上,然後啪啪啪拍個不停,“不算你還親!這可是老子的初吻啊!這可是我未來男朋友的啊!你敢搶我未來男朋友的東西!我幫他教訓你!阿噠噠噠!”

  卷卷也不知道自己啪了他多少下,最後手麻了,就冷哼一聲,轉身拿衣服去洗澡了。

  小刀齜牙咧嘴,一邊摸著自己的臉,一邊回了自己房間。

  人在床上躺平,還沒躺兩分鐘,就聽見手機鈴聲響起。

  他翻了個身,看著床頭櫃上放著的那只新手機。

  之前的舊手機被綁架犯搞丟了,眼前這個是他回家路上買的,用的還是原來的卡號,才剛剛充電開機,就有人找他。

  小刀伸手拿起手機,看了眼號碼,然後按了接聽鍵,把手機放在耳邊:“喂,媽,我沒事……她也沒事。”

  沉默片刻,他說:“我們分手了。”

  刀媽的聲音在手機那頭響個不停,他時不時嗯嗯幾句,最後開口道:“其實我更喜歡個子高點的類型,她這個身高,接吻都不方便。”

  “而且脾氣很大……力氣也很大,打人專打臉。”

  “天天素顏,出門連個眼線都不畫。”

  ……

  掛了電話之後,小刀長出一口氣,把手機丟回床頭櫃,繼續躺平在床。

  門沒關,嘩啦啦的水聲從浴室的方向傳來。

  他又不是第一天跟她同居,也不是第一次聽她洗澡的聲音,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麼回事,腦子裡忽然就借著這水聲,描繪出她身體的樣子。身高一米五八,踮起腳都親不到他的下巴,還得他抱起來才能親。皮膚很白,眼睛很黑,像個小孩子一樣,但身材可不像個小孩子,上次交換身體的時候他確認過了,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有肉……

  “想什麼呢?”小刀睜開眼睛,房間裡沒有開燈,他的眼睛在黑夜裡發著光,他喃喃著,““她又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說這話的時候,他腦子裡忽然就閃過卷卷的笑容。

  她昂頭看著他,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對他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像被魔鬼俘虜,卻對他微笑的小女孩。

  小刀抬手捂了捂臉,忽然翻身下床,走到門前,伸手將門關上。

  砰。

  一夜過去,太陽再度升起之時,眾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

  卷卷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回到公司以後,她愕然發現,自己的座位上已經坐了另外一個人。

  頂頭上司把她叫過去,跟她說:“你之前就老是遲到請假,這一次連續失蹤七八天,公司裡請不動你這樣的佛,你去結一下上個月的工資吧。”

  卷卷領了上個月的薪水,垂頭喪氣的從公司裡走出來。

  眼看著就要年底了,一時之間找不到地方收入,她在街頭站了一會,走到花壇邊上坐下,慢慢從包裡摸出手機,先翻到老媽的號碼,想了想又換成老爸,過了一會換成大學室友,想起她現在估計在帶孩子,又換成高中同學,可這個點人家應該還在工作呢,沒空聽她訴苦……

  盯著小刀的號碼看了一會,她將名單下拉,然後給沈綠瓷發了個訊息:“我是卷卷,你現在有空不?”

  某高檔美容院內,沈綠瓷正躺在躺椅上,接受面部護理。

  短信鈴聲響起,她將手機舉到面前一看,楞了下。

  “誰啊?”另一只躺椅上,敷著一臉面膜,正讓人給他修指甲的薩丁問。

  “……一個認識的人。”沈綠瓷回了一聲,然後回了三字:什麼事?

  短信發過去,很快就得到回復,卷卷在短信裡寫:“剛被老板辭退了,心好痛,好難過,求埋胸,求親親!(づ ̄3 ̄)づ!”

  沈綠瓷:“……”

  這自來熟的口氣是怎麼回事?她們有這麼熟嗎?還求埋胸求親親?如果是個男人跟她這麼說,她早就一巴掌把人打死了,可換成女孩子的話……

  沈綠瓷:“麼麼。”

  卷卷:“啊啊啊!綠綠你好可愛(づ ̄3 ̄)づ!晚上要是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出來玩吧?”

  沈綠瓷看完,先是合了一下手機,閉上眼睛回味了一下綠綠這個稱呼,然後睜開眼,面不改色的對薩丁說:“今天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晚上的活動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參加了。”

  “你哪不舒服?趁著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帶你去醫院看一下。”薩丁笑意中帶著一絲威脅,“上一次的活動黃了,所以不算數,晚上的這場活動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可不能臨陣脫逃。”

  沈綠瓷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後手指如飛,給卷卷回了條短信:“卷卷,我晚上有事,不能陪你了,我們下次再約吧。”

  卷卷:“嗚嗚嗚/(ToT)/~~……”

  沈綠瓷摘下臉上的面膜摔地上:“這什麼破面膜?敷的我臉癢癢!不行我要毀容了!”

  美容院的人急忙跑過來問怎麼回事,一陣雞飛狗跳聲中,沈綠瓷堅持要走,說是要去醫院看臉。她這一走,薩丁也不好一個人留下了,匆匆洗掉臉上的面膜之後,他抬手將金發梳到腦後,從後面追上沈綠瓷,拉著她的手臂,低笑著問:“剛剛到底是誰的訊息?”

  “跟你有什麼關系?”沈綠瓷偏了偏頭,長長的黑色發絲在風中飛起,猶如黑色的雨絲,斜睨而來的目光,則似雨絲背後橫斜而出的明媚桃花。

  “你要交男朋友也好,過正常的生活也好,都要放在這次的任務之後。”薩丁俯首看她,金發碧眼,璀璨美麗,他伸手纏住一縷發絲,拉到唇邊親了親,對她笑道,“在此之前,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沾上了你這種人,我這輩子也別想過正常的生活。”沈綠瓷冷冷道,“我沒想過交男朋友,也沒想過要嫁人,我現在只想要一個普通朋友。”

  一輩子只有女朋友,女朋友和女朋友的薩丁聞言,失笑一聲:“普通朋友?那是什麼?”

  “可以一起逛街,一起拉頭發,一起吃東西,一起閑話家常的朋友。”沈綠瓷說。

  薩丁想了想,對她笑道:“我剛剛不就是在陪你做臉嗎?接下來我也可以陪你逛街,拉頭發,吃東西,閑話家常啊。”

  沈綠瓷冷冷看了他一會,問:“那你能跟我一起去洗手間嗎?”

  薩丁投降……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你想要同性朋友。”薩丁聳聳肩,“那我給你介紹幾個怎麼樣?”

  “呵呵,你手底下那些女騙子嗎?”沈綠瓷不屑的撇撇嘴角。“除了撕逼撕逼和撕逼,她們還會別的嗎?”

  說完,她垂下頭,握緊手裡的手機,喃喃道:“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朋友。”

  薩丁歪著頭,斜睨她片刻,忽然笑著說:“要不這樣,你邀請她一起參加晚上的活動吧。”

  沈綠瓷豁然抬頭,警惕的看著他:“你在打什麼主意?”

  “反正這是個富翁相親活動,去的人很多。”薩丁笑道,“我們這邊多一個人也沒什麼,當然,如果是個漂亮女孩子的話就更好了。”

  “別隨便打她主意,你有我就夠了。”沈綠瓷瞪了他一眼,但心裡有些被說動了,掙脫薩丁的手之後,她走到一旁,給卷卷打了個電話:“喂,卷卷,晚上我要參加個相親會,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卷卷接到她電話還挺開心,但聽到相親兩個字就有點蛋痛菊緊了。

  “不是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相親會。”沈綠瓷聽出她話裡的猶豫,急忙勸道,“是高檔會所組織的相親會,很正規的,來的人也都是在社會上有點成就,有些地位的成功人士……噢對了,還請了一個五星級的大廚,專門給相親會提供各種各樣的甜品。”

  “這樣啊……”卷卷有點心動了。

  “……你就當散散心吧。”沈綠瓷低聲說,“順便陪陪我。”

  卷卷愣了愣,覺得她話裡似乎有點難言之隱,忽然想起她的身份,想起那個已經從醫院逃走的薩丁,想要開口問她這件事,又怕薩丁就站在她邊上,於是笑著說:“那行啊,你給我個時間地址,我到時候去找你啊。”

  掛斷電話之後,沈綠瓷很快就將時間地點發給了她。

  時間是晚上八點,地點是萊茵河國際高級會所,主題是富翁相親會。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1:33 AM

  第38章 相似的聲音

  晚上八點,卷卷依約來到了會所門口。

  沈綠瓷已經在門口等她,身邊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好,是熊小姐吧,我姓李,這是我的名片。”對方笑著遞來一張名片,目光在卷卷身上一掃而過,像商人在迅速品鑒商品。

  卷卷低頭看了一下名片,獵頭公司,高級獵頭。

  “李先生是一位婚姻獵頭。”沈綠瓷走過來,握住了卷卷的手,帶著她往門內走,而那位李先生則被她當隨從似的留在背後,跟門衛解釋卷卷的身份,“這次參加相親會的女孩子,大多數是被婚姻獵頭獵來的,有女大學生,有空姐,還有公司職員,不過你不用管她們,陪我玩就行了。”

  沈綠瓷是個自帶聚光燈效果的女人,一走進會所大廳,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了她,尤其是男人,就像被鉤子鉤住喉嚨的魚一樣,身不由己的朝她靠近。

  唯有一人例外。

  薩丁默默舉起手裡的高腳杯,擋住臉,不動聲色的朝相反方向走。

  走到一半,忽然看見一個男人從對面走過來,身上穿著黑色西裝,一只手正在拉松領帶,另一只手將手機舉到耳邊,滿臉不耐煩的說:“死老頭,我能參加相親會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嗯?”

  男人忽然頓住腳步,抬起眼,目光直直朝薩丁的方向看來。

  “……刀哥。”薩丁無可奈何的放下高腳杯,苦笑道,“好久不見了……”

  面前空蕩蕩一片,剛剛在他對面打電話的小刀,已經失去蹤跡。

  會所洗手間,一個藍色隔間內。

  小刀坐在一只馬桶上,雙手交叉,抵在額頭上,一副沉思者狀。

  沉思片刻之後,他拿出手機,打開自己的微博,在上面發了條新微博:“相親會上遇到女朋友怎麼辦?在線等,急。”

  回復來得很快。

  網絡游俠:“你要是想黑進五角大樓,我可以幫你,但這事我真不知道怎麼幫你啊,兄弟!”

  圖樣圖森破:“你要是想破解蘋果新系統,我可以幫你,但這事我真不知道怎麼幫你啊,兄弟!”

  武器磚家:“你要是想空運一架戰鬥直升機,我可以幫你,但這事我真不知道怎麼幫你啊,兄弟!”

  小刀:“你們這群沒用的單身狗!”

  網絡游俠:“汪汪汪!【狗臉圖】”

  圖樣圖森破:“汪汪汪!【狗臉圖】”

  武器磚家:“汪汪汪!【狗臉圖】”

  耳邊忽然響起洗手間大門被人打開的聲音,一個腳步聲由遠至近,緊接著薩丁的身影出現在洗手台前。

  他擰開水龍頭,手指沾了一些清水,然後對著鏡子,梳理自己的滿頭金發。

  一只古銅色的手從他背後伸出,啪的一聲按在他的肩膀上。

  薩丁梳頭的手僵住了,鏡子裡照出他和小刀的身影,他看見小刀臉上浮現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對他說:“兄弟,幫個忙吧。”

  薩丁心中怒吼,你用得著我的時候就喊我兄弟,用不著的時候打我如打狗!

  “嗯?”小刀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按在薩丁肩膀上的手稍微加重了一點力道,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沒問題!”薩丁轉過頭來,笑容親切,充滿魅力,“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想要我幫什麼忙?盡管說!”

  十幾分鐘之後,薩丁帶著使命走出洗手間大門。

  目標就在前方,可他沒膽過去,別說過去了,遠遠看著對方,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隱隱作痛。於是他掏出手機,給沈綠瓷發了個消息。

  大廳內,男男女女,來來往往,一角的黑色鋼琴後,鋼琴師飛舞著手指,正在彈奏一曲水邊的阿提麗娜。

  一張紅色的歐風沙發上,沈綠瓷挨著卷卷坐著,以她為中心,附近或站或坐,圍了很多男人。

  這些男人穿著得體,風度翩翩,一邊向沈綠瓷介紹自己,一邊想方設法的踩低競爭者。

  餐桌旁,一群人圍觀這荒唐一幕,一個獵頭用胳膊肘撞了撞李先生,低聲問:“你從哪找來這樣的高檔貨?”

  李先生嘿嘿直笑,享受著同行的羨慕嫉妒恨。

  美女雖然是稀缺資源,但是高帥富是更加稀缺的資源,所以現在的相親會上,多半是美女圍著富翁轉,很少出現相反的狀況。

  但是沈綠瓷卻硬生生達成了逆襲。

  因為若以資源論的話,她可以說是幾百年才出現一個的戰略級資源,擱古代,估計用處跟西施貂蟬差不多,都是美人計的上上人選。

  但是沈綠瓷本身對此興趣缺錢,她切了一小塊點心,正要分給卷卷,忽然微信鈴聲響起,她放下小銀刀,拿出手機一看,眉頭輕輕蹙起。

  薩丁:“我改變主意了,今天晚上的活動取消,你帶著你的新朋友出去玩吧。”

  ……這賤人又在整什麼麼蛾子?

  沈綠瓷拿著手機,沒等她想好怎麼回話,對面又發了條訊息過來。

  薩丁:“快去吧,一起逛逛夜市,順便拉個頭發,再吃個夜宵……回頭我給你報銷。”

  ……這賤人是不是吃錯藥了?

  沈綠瓷合上手機,轉頭對卷卷說:“我去打個電話。”

  “嗯,去吧。”卷卷說。

  沈綠瓷站起身,目光在大廳內搜尋一圈,沒找到薩丁的身影,於是一邊走,一邊打他手機。

  她離開之後,卷卷身邊立刻清淨了很多,剛剛繞沙發一圈的成功人士們消失無蹤,有的追著沈綠瓷去了,有的猶豫了一下,轉換了新的目標。

  卷卷倒也樂得自在,端起盤子,繼續吃著五星級大廚做的點心,這個提拉米蘇做得不錯,這個芒果布丁也不錯,這個蛋撻也不錯……咀嚼咀嚼咀嚼……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走過來,坐在她的身邊。

  她一開始沒太在意,直到十幾分鐘之後,一個醇厚的聲音在身旁響起,笑著問她:“好吃嗎?”

  卷卷愣了愣,轉過頭來,看著對方。

  那是個年紀有些大的男人,三十來歲,但並不顯老。

  歲月洗練他的容顏,讓他的笑容看起來就像一杯清茶一樣。他穿著一件老派的灰色西裝,黑色頭發朝腦後梳去,長相並不十分英俊,但是看著令人心裡很舒服,五官雖然不如薩丁那樣的混血兒深邃精致,但卻令人過目難忘,含笑的眼睛,以及含笑的嘴角,看起來十分動人。

  但卷卷在意的不是這個,她盯著對方,問他:“你剛剛說什麼?”

  男人笑容不減,對她笑道:“你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

  卷卷沉默不語。

  “抱歉。”男人很快道歉,目光真誠,“冒犯到你了嗎?”

  “沒有。”卷卷搖搖頭說,“只是突然發現你的聲音,有點像我一個朋友。”

  “男朋友?”男人出言試探。

  “不是。”卷卷垂下眼眸。

  她怎麼好意思跟人家說,你的聲音很像我一個死去的朋友——林永夜。

  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是因為林永夜的聲音總是明快的,嬌氣的,但一旦他傷心起來,降低音調,就跟眼前這人的聲音一樣了。

  有些低沉,有些憂郁,緩緩響起,就像手指慢慢敲過鋼琴鍵,寂寞的琴聲,在空曠無人的舞台上響起,帶著無人欣賞的寂寞……

  男人微笑看她,用林永夜的聲音對她說:“你很喜歡我的聲音嗎?”

  卷卷朝他抿抿嘴,唇角還沾著一點奶油,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用一雙孩子般烏亮明亮的眼睛看著他。

  男人笑意更深,眼角浮現淡淡細紋,他側頭看著她,溫柔的說:“那我多說幾句話給你聽,好不好?”

  然後,不等卷卷拒絕,就笑著對她說:“我姓顧,家裡是做藥材生意的,今年三十三,未婚,喜歡讀書和運動。沒什麼不良嗜好,就是偶爾喜歡喝喝小酒,但是絕對不酗酒。會做幾個小菜,特別擅長做肉骨茶……”

  “肉骨茶是什麼?”卷卷問。

  “沒吃過嗎?那你可得嘗嘗。”說起肉骨茶,顧先生的興致來了,聲音都高了一些,於是更加像林永夜的聲音了,他說,“肉骨茶分兩個派系,一個是新加坡的海南派,一個是馬來西亞的福建派,我比較擅長的是海南派,藥味沒那麼重,味道比較鮮美厚重……”

  不遠處,沈綠瓷和薩丁雙雙歸來,看見的就是顧先生和卷卷相談甚歡的這一幕。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愕。

  卷卷或許不認識對方,但他們兩個卻認得。

  顧余墨,新加坡知名的藥材大亨,這次從國外回老家定居,是一個非常低調的隱形富翁,同時……也是他們這一次的詐騙對像。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1:39 AM

  第39章 七個灰姑娘

  “你快過去。”薩丁一邊拿高腳杯擋臉,一邊催促道。

  “……不,我不過去。”沈綠瓷堅定拒絕,“我第一次約人出來,就跟她搶男人,我成什麼人了?”

  “你這麼想就錯了。”薩丁微微一笑,以多年練就的詐騙犯之舌詭辯道,“你要知道,會來這種地方,參加這種活動的男人,沒幾個好人。你當他們真是來找老婆的嗎?不,能找你當女朋友都算是良心發現,大多數人都是來找情人甚至妓女的。”

  沈綠瓷轉頭盯著他瞧。

  這時,背後傳來喊聲,她回頭看去,見卷卷朝她招手:“綠綠,你回來了!”

  沈綠瓷咬了咬唇,朝她走了過去。

  薩丁松了口氣,這個時候才有空把手機掏出來,低頭一看,八個未接電話,全是來自小刀的。

  “……不詳。”薩丁慢慢抬頭,面色嚴肅的看著天花板,“不祥之兆啊。”

  他腳步沉重的朝洗手間的方向走。

  洗手間內,小刀背靠隔間門,兩指微蜷,夾著一根香煙,朝薩丁的方向偏了偏頭:“走了沒?”

  薩丁怎麼敢跟他說實話,趕緊抽根煙壓壓驚。

  “我已經讓沈綠瓷陪著她了。”薩丁目光深沉,再次用多年練就的詐騙犯之舌詭辯道,“沈綠瓷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的。有她在,保證再也沒有一個男人肯看她一眼,所以你盡管放心吧!絕對不會有男人相中她的!”

  大廳內,鋼琴師換了一首輕快的調子,明亮的樂聲,猶如陽光跳躍在鮮綠色的葉片間。

  “吃肉骨茶的時候,還可以配點娘惹菜。”顧余墨笑著說,“我特別喜歡吃叻沙面線和香辣蟹……對了,你能吃辣嗎?”

  “只要好吃,我什麼都吃啊。”卷卷回道。

  “那真是太好了。”顧余墨看起來十分高興,“我很喜歡做菜,最怕的事情就是做出來的菜沒人吃。”

  “下次叫我。”卷卷拍胸,“我外號掃盤小能手!”

  沈綠瓷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剛想阻止她,卻已經來不及了。

  顧余墨就跟對上暗號似的,順著她的話就往下說:“可以嗎?那明天來我家好不好?我剛回大陸,這邊都沒什麼朋友,做出來的菜都不知道給誰吃……想喂家裡的貓,可它只喜歡吃罐頭。”

  “沒事,交給我!”卷卷繼續拍胸,“我餓起來,連貓罐頭都不放過!”

  眼看著是阻止不了他們兩個約會了,沈綠瓷咬牙切齒,最後擰出一個笑容來:“我也可以去麼?其實我也是個掃盤小能手……”

  “行啊。”顧余墨笑容滿面,“人多熱鬧,那我明天多做點菜,你們想吃什麼?”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在洗手間抽第二根煙的薩丁接到沈綠瓷發來的短信。

  低頭一看,短信上寫:“顧余墨邀請卷卷明天去他家吃飯,我陪同。”

  “……不詳。”薩丁慢慢抬頭,面色嚴肅的看著天花板,內心深處發出滄桑的嘆息,“不祥之兆啊。”

  身後,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小刀側著臉,朝他吐了口煙:“情況怎樣?”

  薩丁慢慢轉頭看著他,這時候該說什麼?天涯何處無芳草?英雄饒命?為了自己英俊的臉蛋著想,薩丁再一次鼓動他那條詐騙犯之舌,對小刀微笑道:“她們已經離開會所了。”

  但不只是她們,還帶了一個顧余墨。

  薩丁:“會所沒什麼主食,都是小點心之類,卷卷沒吃晚飯,現在綠瓷陪她吃晚飯去了。”

  吃完以後,大概是顧余墨買單。

  薩丁:“吃完以後估計還會一起逛逛街,今天晚上大概會晚點回家吧。”

  你不必擔心,顧余墨會開車送她們回家的。

  薩丁:“女孩子在一起就是這麼黏黏糊糊的,這兩天估計她們還會膩在一起。”

  ……比如一起參加顧余墨家裡的茶會之類的。

  薩丁:“兄弟,你可以放心了。”

  小刀滿臉狐疑,叼著煙問:“真的?”

  薩丁使出這輩子的演技,滿臉真誠的看著他:“真的,你信我!”

  小刀看了他好一會,松開勒住他脖子的那條手臂,一邊抽煙,一邊朝門外走去,走到一半,轉頭盯著他,黑沉沉的眼睛直直盯著他:“姑且信你一次。”

  薩丁含笑點頭,心裡已經開始策劃逃跑路線,琢磨著相親會一結束就去買出國的機票,最近一個月他都不會回來了……

  一夜過去。

  第二天,卷卷七點就起,剛要下床,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被辭退了,於是又回被窩裡睡了個回籠覺,等到九點鐘才從床上爬起來,刷完牙,正對著客廳的鏡子梳頭,忽然聽到小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去哪呢?”小刀問。

  “去朋友家玩。”卷卷頭也不回的說。

  小刀正好站窗口,一邊喝水,一邊拉開一點窗簾,一輛紅色跑車停在樓下,沈綠瓷靠在車上,低頭刷著手機。

  重新關上窗簾,他隨口嗯了一聲,然後回房間去了。

  卷卷梳好頭之後,下樓上了沈綠瓷的車,中飯時間,兩人一起抵達顧余墨家。

  他家是個園林式小別墅,進門就有亭台樓閣,看起來古色古香。

  顧余墨親自過來給她們開了門,身上還系著一條圍裙,身上帶著一股油煙味,笑著對她們說:“你們來得好早,先坐,我還兩個菜沒炒完。”

  卷卷和沈綠瓷就先在客廳裡坐好,保姆給她們送了茶水過來,還問要不要開電視看,卷卷正要拒絕,忽然聽見門鈴響聲。

  “今天還有別的客人嗎?”卷卷好奇的問。

  保姆搖搖頭,滿臉茫然:“這我不知道,我去看一下。”

  她離開不久,就領著五個女人進來。

  她們看見卷卷和沈綠瓷,吃了一驚。

  卷卷跟沈綠瓷看見她們,同樣也吃了一驚。

  顧余墨聽到人聲,從廚房裡走出來,看見這麼多人,先是愣了愣,然後開口問道:“你們是誰?怎麼進來的?”

  保姆走過來,手裡捧著個手機。

  顧余墨抬手接過,掃了眼卷卷的方向,然後按了免提。

  裡面傳來一個老女人的聲音,一邊咳嗽一邊說:“兒子啊,這五個姑娘是我讓她們來的。你一個人回大陸打拼,身邊沒個女人怎麼行呢?她們五個我都看過了,模樣好,性格好,而且個個都會做娘惹菜,能把你的胃伺候好……你就從她們裡面挑一個吧。”

  “媽。”顧余墨委婉的拒絕,“我今天已經有客人了。”

  “哦?男客人還是女客人啊?”老女人問道。

  “是兩位年輕女性。”顧余墨說。

  “那好啊!”老女人笑了起來,“既然都來了,就一起留下嘛,七這個數字好,七這個數字吉利,你就從這七個姑娘裡面,選一個當媳婦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1:43 AM

  第40章 殺人筆記

  老太婆的話一說完,那五個女人就一起看著卷卷和沈綠瓷,有的笑著點頭,有的面帶挑釁,有的似笑非笑,儼然打開了宮鬥模式!

  好可怕,我得走!

  等顧余墨掛了電話,卷卷馬上咳了一聲:“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們兩個先回去了。”

  “吃了飯再走吧。”顧余墨人高馬大,身上還系著個桃子色圍裙,朝她眨眼睛的樣子,居然有點可憐兮兮的,“我八點就起來做飯了,再過幾分鐘就做好了……”

  卷卷其實還挺想嘗嘗娘惹菜的,但她不願意宮鬥啊!於是委婉拒絕:“飯不夠吧!我一個人就能吃三碗,你看這裡這麼多人……”

  “沒關系的。”五位候補中,一個衣著樸素,頭發盤在腦後,頗有良家婦女氣質的女人笑著說,“余墨,菜要是不夠,我來幫忙炒幾個吧?總不能讓客人一直等著。”

  “你說誰是客人啊?”另一個身材火爆,耳朵上垂著兩個大耳環的美女立刻回嘴,她笑著攏了攏頭發,斜睨著她,“她們兩個是顧先生請來的,我們幾個是太太請來的,都能叫做客。你這個不請自來,趕都趕不走的算什麼?”

  對方愣了愣,然後咬唇低頭,滿臉委屈。

  另外三人冷眼旁觀,她們三個分別是戴著眼鏡的知性美女,氣質高貴的長發女子,以及一個娃娃臉大眼睛,看起來嬌俏可愛的少女。無論哪一個,都對那個中途橫插進來的良家女子不大友好。

  “好了,來者都是客。”最後是顧余墨好脾氣的勸道,“你們想吃什麼,可以叫外賣,不想吃外賣的,廚房裡什麼都有,你們想吃什麼可以自己做。”

  五個女人對視一眼,然後一起圍到他身邊,七嘴八舌的問:“阿墨,你今天想吃什麼?”“顧先生,我給你做肉骨茶好不好?”“余墨……”

  顧余墨脫下身上的圍裙,交給保姆,然後從她手裡接過車鑰匙。

  “我先送兩個朋友回家。”他對五個女人說,“你們做點拿手的菜吧,我回來會吃的。”

  幾個女人看起來有點不甘心,身材火爆的美女直接拿起沙發上放著的外套,看起來想要一起跟著去,但是顧余墨笑著說:“頭等我嘗過了,會跟我媽打個電話,告訴她誰做得比較好吃的。”

  這是要考驗她們的手藝嗎?五個女人都忍不住生出這樣的想法。

  就在她們猶豫不決的時候,顧余墨已經送卷卷和沈綠瓷出了家門。

  然而沈綠瓷並不打算讓他送她們回家。

  “就送到這裡吧。”紅色跑車前,沈綠瓷牢牢抱著卷卷的手臂,跟護崽子的老母雞一樣,冷淡的對他說,“我會送她回去的。”

  顧余墨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卷卷忽然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他,對他說:“那五個女孩子都是你的舊識吧?”

  雖然是疑問句的句式,但卻是肯定句的語氣。

  顧先生還好說,但余墨,阿墨……這樣的稱呼怎麼都不像是陌生人,叫了他也沒什麼反應,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可見她們從前就是這樣叫的,而他也都習慣了。

  顧余墨楞了一下,無奈的笑道:“她們五個,我的確都認識,但我跟她們只是普通朋友。”

  卷卷歪著頭,對他笑笑:“可她們並沒把你當普通朋友啊。”

  她眼睛不瞎,更不會對眼前已發生的事情視而不見。

  姑且不論顧余墨是怎麼想的,但那五個女人看著他的目光,都是充滿感情的,這種感情或多或少,但都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

  顧余墨在追求她,她也是知道的……甚至因為他的聲音的緣故,對他也有一絲好感的。

  然而結果不盡人意。

  聲音再像,他也不是林永夜,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第二個林永夜了。

  顧余墨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來:“我請你們吃個飯吧,然後……我想跟你仔細解釋一下這件事。”

  “不用了。”卷卷搖搖頭,上了沈綠瓷的車,然後拉下車窗對他說,“顧先生,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她們都在等你一起吃飯呢。”

  說完,車子發動,開出了停車庫,將顧余墨遠遠拋在了背後。

  路上,沈綠瓷手按方向盤,用一副過來人的滄桑語氣道:“男人很多都是這個樣子的,第一眼覺得很好,那是因為他們把所有缺點都藏起來了,等缺點一個個暴露出來,你就會覺得他們越來越不好……”

  車子開到小區樓下,卷卷下了車,爬回家裡。

  打開門的時候,小刀手裡端著一碗蛋炒飯,嘴裡叼著一雙筷子,轉頭看著她。

  卷卷看到他手裡的飯,才喉嚨咕嚕一聲,想起自己還沒吃午飯呢。

  “……”小刀把筷子拿下來,插飯上,然後整只碗遞過去。

  卷卷抬頭看著他:“干嘛?”

  “拿去吃。”小刀說。

  卷卷惶恐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是不是想跟我借錢?”

  小刀嘴角一撇,嗤笑一聲,顯然是沒把她那每個月1500放在眼裡。

  在卷卷的注視之下,他轉身去了一趟廚房,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只空碗和勺子,人坐到客廳凳子上,碗放在桌子上,然後端起蛋炒飯,用筷子撥了一半到小碗裡。

  “買多了,分你一點吧。”小刀慢騰騰的說。

  卷卷像只被香氣吸引而來的流浪貓一樣,無聲無息的來到桌子前,拉開椅子,坐下。

  “你要記住哥的大恩大德,以後做牛做馬回報我。”小刀端起小碗,剛想遞過去,就看見她伸出手,把他面前的大碗抱走了。

  小刀:“……”

  “刀哥,謝謝。”卷卷舀起一勺蛋炒飯,一邊吃,一邊眯起眼睛,滿臉幸福的對他笑。

  “……”小刀盯了她好一會,然後默默將小碗端到嘴邊,一臉郁悶的扒飯。

  也不是每個男人都一個樣,至少刀哥第一眼看過去像個在逃殺人犯,努力把所有缺點都貼在臉上,等把這些偽裝用的缺點扯下來,就會發現他刻意藏在裡面的萌點……

  比如他吃完飯之後,趴在小碗後面,看著她發呆的樣子……好像一只守著飯盆,等主人投食的哈士奇啊!

  卷卷就著小刀這幅蠢臉下飯,不知不覺就吃完了一大碗,半點也沒給他留,然後老規矩,誰最後一個吃完誰洗碗筷,她收了他面前的小碗,哼著小曲去了廚房。

  晚飯是她請客。

  公司辭退她的時候發了一筆錢,剛好拿來買了兩大碗蛋炒飯。

  投喂完家裡的野生哈士奇之後,卷卷就回房間歇著了,准備早睡早起,明天去外面找個工作,也不求工資有多高,但求應付最後幾個月的房租水電,等到過完年,她再去找個正式工作好了。

  睡前她還接了兩條短信。

  一條是沈綠瓷的。

  “剛剛回家的時候,路過一家服裝店,看到一條好適合你的裙子,我已經買下來了,順便買了點配套用的首飾,明天帶給你。”

  另一條是顧余墨的。

  “今天真是對不起,我會盡快把這件事處理好的。到時候,還能請你吃肉骨茶嗎?”

  沈綠瓷的短信,卷卷很快就回了,但是顧余墨的短信不知道該怎麼回,半天半天就敷衍了句:“下次再說吧。”

  大概是因為被這兩條短信分了神的緣故吧,卷卷上床睡覺的時候,忘記拿照片放枕頭下面了……

  晚上兩點,卷卷睜開眼睛。

  夜風從窗外吹過,窗戶沒關,藍色的窗簾在風中翻滾如浪。

  她沒有睡在床上,而是趴在臨窗放著的紅木書桌上,手裡還握著一支筆,似乎是東西寫到一半就困得睡著了。

  桌子上立著一盞台燈,灑下溫暖的,橘黃色的光,照亮了她的面龐,還有桌子上放著的那本筆記本。

  筆記本敞開著,但是卷卷看不清上面的字。

  她揉揉眼睛,眼前依舊模糊一片,看起來這具身體的視力非常不好。

  她只好眯起眼睛,兩只手在桌子摸索了一圈,總算是摸索到了眼鏡。

  卷卷急忙戴起眼鏡,世界再一次在她面前清晰起來。

  然後,她低下頭,看見筆記本上寫著:“我一定要殺了他……”

  在這句話下面,無數個字重疊在一起。

  但是仔細分辨的話,其實是一個人的名字。

  紅色水筆,將這個人的名字重重寫在紙上,一次,兩次,三次,四次……無數次寫下的名字重疊在一起,構成了一副鮮紅色的,扭曲的圖畫。

  繁亂的紅色線條倒映在卷卷眼睛裡,她盯著眼前這幅畫,看了許久許久,才終於看清楚這個名字……

  顧余墨。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1:50 AM

  第41章 貓的報恩

  卷卷往後翻了幾頁,後面一片空白,她就往前翻過去,一張張圖畫映入眼簾。

  潦草幾根線條,卻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畫面。

  第一幅畫上,繩子吊死了一只貓。

  第二幅畫上,血泊之中兩枚眼珠。

  第三幅畫上,十根手指繽紛落下。

  第四幅畫上,一個女人喝下穿腸毒藥。

  第五幅畫上,千刀萬剮容顏不再。

  第六幅畫上,勝利者掩唇而笑。

  就在卷卷打算翻到下一頁的時候,背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滴答。

  夜晚太靜,襯得這個聲音無比清晰。

  卷卷轉頭,看向洗手間的方向。

  滴答,滴答,滴答……有什麼在滴水的聲音。

  卷卷朝洗手間走過去,人站在洗手間門口,覺得腳板有點涼,低頭一看,發現有水從門縫底下蔓出來,沾濕了紅木地板。

  她抬起頭,伸手扭動門把手,推了幾下沒推開,反手一拉,終於開了……

  一只黑貓吊在門口,兩只綠眼睛直直盯著她。

  卷卷嚇得倒退一步,腳底一滑,身體失重,後腦勺先著地。

  砰地一聲,她的視線頓時模糊起來。

  再睜開眼,她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腦袋下是熟悉的枕頭,身上蓋的是熟悉的被子,整個房間散發著自己最熟悉的味道,然而眼前,那只貓的身影依舊揮之不去。

  一根女式紅腰帶,將那只黑貓吊死在門下,輕輕搖曳,尾巴長垂。

  它睜大眼睛,張開嘴巴,似乎要從喉嚨裡發出凄厲的貓叫。

  可腰帶勒得太緊,它實在是發不出聲音來。

  於是水順著它的尾巴尖,一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流出門縫……趁著凶手睡著的時候,將暫時取代她身體的,另外一個人召喚過去……

  “喵——”

  窗戶外面忽然劃過一聲貓叫。

  卷卷猛然拿被子蒙住頭,換了個方向繼續睡,過了幾分鐘,被子裡傳出低低的祈禱聲:“阿彌陀佛上帝觀音媽祖春哥保佑……”

  一夜過去。

  窗外漏進明媚的陽光,光照在床頭櫃上,手機嗡嗡嗡響個不停。

  被窩裡伸出一只手,抓住手機之後,又立刻縮了回去。

  看清手機上的時間之後,卷卷蓬頭垢面的坐起身,下床之後,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然後拿下唇間叼著的橡皮筋,滿頭卷發在腦後扎了個馬尾辮。

  之後她出門找工作。這兩天投遞的簡歷大多數石沉大海,不過也有幾家叫她過去面試,一家是咖啡店,還一家是培訓機構,雖然專業不怎麼對口,但反正有工資就先干著唄,再說了,她這樣的人才到哪都能混得開,就算去網吧當網管,也能壓制得住那群叛逆小青年,分分鐘教會他們怎麼做人!

  從培訓機構裡出來,卷卷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馬路對面,紅燈時間很長,她站在人群之中,低頭看著手機,拇指在顧余墨的聯系方式上輕輕劃過。

  要給他提這個醒嗎?

  紅燈閃爍,人群開始移動,卷卷握緊手機,混在人流之中,朝馬路對面走去,走到一半,一道黑影忽然從她腳邊上竄過,毛絨絨的絆了她一腳,遠遠跑開以後,傳來一聲喵叫。

  之後,滴滴滴,滴滴滴……

  卷卷站在馬路正中間,前後左右都是車,對她按著喇叭。

  卷卷急忙加快腳步,朝著馬路對面走去,走到一半,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沒看是誰,一邊走路,一邊接了電話:“喂?”

  “轉頭。”對面傳來溫柔低沉的聲音。

  卷卷愣了愣,轉頭看去,一輛輝騰落下車窗,顧余墨從裡面探出頭來,朝她笑著揮揮手。

  伸手難打笑臉人,十分鐘後,卷卷坐在副駕上。

  顧余墨一邊開車,一邊問她:“想去哪?”

  “往前直走。”卷卷說完,視線被他車上的一只相框吸引,她指著相框問,”這是你的貓嗎?”

  顧余墨眼角余光掃過相框,目光又溫柔又擔憂。

  “它叫阿布,今年十歲,已經是只老貓了。”他用充滿回憶的語調說,“我開始養它的時候,它還沒我手掌大呢,一轉眼都抱不動了。”

  卷卷盯著相框裡的那只黑貓。

  它也從相框裡盯著她。

  一如昨天夜裡,吊在門下,用綠色的眼睛盯著她。

  “我怕它年紀太大,受不了長途跋涉,想留它在新加坡養老的……但最後還是舍不得。”顧余墨說,“它過來以後,有點水土不服,好多東西都不肯吃,我每天都得絞盡腦汁的給它做吃的……它有時候為了安慰我,哪怕不想吃,也會盡力吃一兩口。”

  “上次去你家,怎麼沒看見它?”卷卷問,“下次去能看見嗎?”

  顧余墨忽然沉默了下來。

  “……它昨天失蹤了。”他的聲音低了下來,愁容滿面道。

  “怎麼會失蹤呢?”卷卷立刻追問道,“是不是被誰抱去玩了啊?”

  “……我也這麼猜測。”顧余墨說,“阿布每天吃完飯,會出去散一會步,但是散完步就會回來,而且它的警惕心很強,不會亂吃陌生人給的吃的,也不會讓陌生人摸它……如果有人抱走了它,那只能是它認識的人了……”

  卷卷本來想問認識的人是誰,但忽然之間,五個女人的面孔閃過她的眼前。

  這還用問嗎?

  五個舊相識,五個各有一段淵源的女人,她們既然認識顧余墨,自然而然也就認識他的愛貓。

  “……就在前面停吧。”卷卷決定還是不攙和這件事了。

  感情債也是債,欠債必須還啊!

  就讓顧余墨自己跟那幾個女人周璇去吧!

  前面剛好是一家餐廳,顧余墨把車停了下來,很有紳士風度的幫她開了車門,然後頗為抱歉的說:“本來想請你吃飯的,但是今天我得去找阿布,下次吧,下次一定好好請你。”

  “下次再說吧。”卷卷笑著敷衍一句,抬腳剛要走,背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滴答。

  路上人來人往,車輛聲混雜著人聲,襯得那個聲音模糊不清。

  “小心!”顧余墨忽然伸出手,把她抱進懷裡。

  一個花盆落在卷卷剛剛站過的地方,花盆碎裂,裡面的土壤和水一起滲透出來,在地上暈開一片。

  卷卷趴在顧余墨的胸口,心有余悸的抬起頭,看見樓上。

  一戶人家的窗欄杆上整齊擺放著幾只花盆,有一個位置空了出來,一個黑色身影在花盆後面一閃而過,只留一條長長尾巴掃過欄杆。

  “誰家的貓啊!管管好!傷到人怎麼辦?”顧余墨不滿的喊了一聲,低頭看了眼卷卷的臉色,關切的問,“沒事吧?”

  卷卷的臉色有點發白,看著樓上,半天說不出話,估計自己一張嘴,就能從裡面流出一串阿彌陀佛上帝觀音媽祖春哥來。

  旁邊車門還是打開的,她一轉頭,就看見了一只黑色的貓,它伏在相框之內,用一雙幽綠色的眼睛,靜靜凝視著它。

  四目相對,那一刻,卷卷心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

  你召喚我而來,糾纏我不放,是為了讓我救你,還是讓我守護他?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2:19 PM

 第42章 灰姑娘基金會

  顧余墨見卷卷臉色難看,以為她被嚇得慘了,於是柔聲安慰:“你先到車裡坐一下……”

  我去給你買杯熱飲……下面這半句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卷卷冷哼一聲,抬手推開他,然後風馳電掣的衝上了樓。

  顧余墨楞了一下,急忙追了上去。

  剛上一層樓梯,就聽見卷卷的咆哮聲從上面傳來:“開門啊!小區送溫暖,我是社區主任派來送水的!快開門!”

  顧余墨嘴角抽搐了一下,繼續爬樓梯。

  等他爬上三樓,就看見一戶貼著對聯的人家門口,卷卷正揮舞雙拳,擂鼓似的敲門。

  裡面的人哪裡敢開門啊,這明顯是查水表請喝茶的節奏啊!急忙抵著門喊:“大妹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家裡的貓太調皮,我回頭就揍它!”

  “好啊你承認了吧!真凶果然在你這裡!”卷卷馬上喊,“開門!我要跟它當面對質!”

  對方怕開了門不是當面對質,而是當面捅三刀啊!於是苦苦勸道:“我說大妹子,一只貓你還能抓它上法庭不成?再說了,花盆掉下去,又沒砸到你,你干嘛就要揪著不放呢?”

  卷卷冷哼一聲。

  如果是平時,這種事她就當偶然事故,躲開拍拍胸脯就過去了。

  但現在是什麼情況?她不去找事,事卻一直來找她!

  反正都拿花盆砸她了,在這種敏感時期,比起被動,她還是主動找上門探清楚情況的比較好!至於對方不開門……你要是個銀行防盜門就算了,你一扇年久失修鎖都不牢靠的老木門,居然妄想擋住哥?

  卷卷冷笑一聲,開始釋放奧義,徒手拆門神技。

  對方聽到房門發出瀕死的聲音,怕她了,只好把門打開。

  那是個禿頂中年人,懷裡抱著一只黑貓,腦門上都是虛汗,本來想把罪魁禍首遞給卷卷,想想又覺得舍不得,就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塊,遞給卷卷:“大妹子,我替咪咪向你賠禮道歉,這些錢你拿去買杯咖啡,壓壓驚,可以不?”

  卷卷沒接錢,一直盯著那只黑貓瞧。

  這不是阿布。

  阿布是只體型很大的老貓,眼睛幽綠幽綠,跟鬼火似的。

  眼前這一只卻是一只歲數不大的小貓,膽子很小,有外人在,就一直抱著主人的脖子,偶爾轉頭看卷卷一眼,有一雙水汪汪的棕色大眼睛。

  禿頂中年人像抱自家闖禍的孩子一樣,膽戰心驚的看著卷卷,忽然一把將錢塞她手裡,然後砰地一聲關上門,隔著門跟她說:“那就這樣啦,拜拜!”

  卷卷站門口,看看門,又看看手裡的錢,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浪費人家的一片心意了,把錢揣口袋裡。

  “……卷卷。”顧余墨眼見此幕,神色有點復雜,“你……很缺錢嗎?”

  “那是當然!”卷卷說,“我剛被公司開了,現在正窮得吃土呢!”

  “女孩子怎麼能吃土呢?”顧余墨微笑道,“這樣吧,我這幾天要找阿布,你這個本地人要不要給我當個向導?待遇從優。”

  卷卷眯起眼看著他。

  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無償奉獻自己,不求回報不求誇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沒見雷鋒上映全市只賣了一張票?現在大家都那麼忙,養家糊口的壓力那麼大,憑什麼要她犧牲自己來造福其他人啊?大家又不是很熟……當然,如果對方肯付錢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可以!”卷卷點頭之後,順便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點上,“不瞞你說,我這個人的心腸十分柔軟,最喜歡毛絨絨的小動物了!特別是那些肉質比較鮮美的……咳咳,我開玩笑的,總而言之,找貓的事情交給我吧!話又說回來,你剛剛說阿布只會跟熟人走,這熟人是誰,你心裡有數沒有?”

  她說這話的時候,似笑非笑的盯著他看。

  顧余墨沉默半晌,吐出一個名字:“……應該在喬喬那裡吧。”

  十分鐘後,大馬路上,人來車往,顧余墨手按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說:“喬喬是一家貓咪咖啡館的店員,我從前忙得沒空照顧阿布的時候,就把它寄放在咖啡店裡。她一直把阿布照顧得很好,所以阿布很喜歡她。”

  卷卷恩恩的點著頭:“你們寵物情緣啊?”

  “……不,我跟她並不是這種關系。”顧余墨笑了起來。

  陽光從窗外掠過,在他的側臉上打下光影。

  “我年輕的時候很喜歡錢。”他看著前方,笑著說,“工作,工作,工作,那時候我為了工作,經常忘記吃飯,甚至會忘記給家裡的寵物喂食……所以我養死了很多烏龜,小鳥,還有金魚之類。”

  “那阿布是怎麼活下來的?”卷卷驚訝的問。

  “噢,有一次我胃病疼得起不來床,它就叼了一只蟑螂過來,嘴對嘴的喂給我。”顧余墨失笑道,“從那天開始,我再也不敢不吃飯了,每天照顧自己也照顧它……當然,最重要的是把它的胃口養刁一點,別沒事就吃蟑螂。”

  畫面感太強,卷卷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我決定自己照顧阿布之後,就很少送它去貓咪咖啡館了。”顧余墨見她笑,自己也笑了起來,“至於另外四個女孩子,都曾受惠於我的基金會,有人借此得到出國深造的機會,有的借此得到改善生活的資金,還有人獲得了一份體面的工作……這種人太多了,我每年都會收到很多受惠者的來信,偶爾間也會跟其中一些人見見面。因為文化水平不同,所以有人尊稱我為顧先生,有的直呼其名,也有人為表親切,叫我名字甚至昵稱的……不過,我沒有跟其中任何一位女性交往過。”

  紅燈出現,顧余墨的車子停了下來。

  紅燈下面的數字開始倒計時,他轉過頭,用那雙總是微彎的,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看著卷卷。

  “我是個很笨的男人。”顧余墨說。

  倒數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我不是很懂如何討好女孩子,也不知道說什麼樣的話才算浪漫,但至少,我不會亂搞曖昧,也不會讓我未來的妻子面對一群小三小四。”顧余墨說。

  倒數四十,三十九,三十八……

  “所以這五位女性,我會自己應付,這一次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顧余墨說,“我不會把這事推到我未來的妻子身上,更不會讓她陷入這種毫無意義的爭鬥之中。”

  倒數二十,十九,十八……

  “等到這一次的事情都解決以後,我會對我未來的妻子賠禮道歉。”顧余墨深深凝視著卷卷,眼角雖然帶著細紋,目光卻如孩子般純澈,他認真的說,“然後告訴她……我已經做好了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的准備。”

  紅燈結束,綠燈出現。

  顧余墨轉過頭去,重新開車。

  卷卷也嘎吱嘎吱的回過頭來,眼神發直的看著前方。

  這話是對她說得嗎?

  感覺是,又感覺不是……

  算了,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萬一弄錯了多尷尬啊,人心不要太大,與其想著嫁富翁,還是想著賺他一筆導游費比較實在。

  車子開到一家旅館門口,這時候卷卷才知道,顧余墨那天並沒留宿她們五個,吃過飯之後,就客客氣氣把人請出去,安排了旅館給她們住。

  不過來的不是很巧,對方已經出去了。

  顧余墨打了她的電話,但是一直沒人接聽。

  “你來之前,沒給她打電話嗎?”卷卷好奇的問。

  “我打過了。”顧余墨回答,“約好了是這個時間見面,可電話突然打不通。”

  在電話打不通的情況下,想要找一個大活人可就很難了。

  兩人在旅館裡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人還是沒回來,期間顧余墨接了幾通電話,都是工作上面的事情,他打電話的時候,卷卷就只能刷微博,刷一半的時候,顧余墨關了手機,走回來:“算了,不等她了,我們先去吃午飯。”

  早已飢腸轆轆的卷卷立刻說:“臣附議。”

  然而直到午飯結束,那位名叫喬喬的候補新娘依舊沒回電話。

  下午顧余墨還有事,不能再繼續閑逛下去,於是他開車送卷卷回家,順便交換了一下彼此的微信號,然後把阿布的照片發給她。

  “你是本地人,人面比較廣。”顧余墨笑道,“幫我在朋友圈裡轉發一下,如果有人可以提供阿布的消息,我可以出一筆獎金。”

  “好啊。”卷卷笑著說,但低頭看著阿布的照片時,卻覺得最好一輩子都沒人找到阿布,沒人告訴他真相……

  寫好一條尋貓啟事,轉發到朋友圈,卷卷順手刷了一下朋友圈,然後愣了愣。

  幾分鐘前,有人發了一條新微信,上面寫著:“臥槽!我家的貓叼了一顆眼珠子回來,求鑒定!”

  然後帶了一張圖,一只黑貓正在窗台上舔爪子,邊上放著一只盤子,裡面盛著一只猶帶血絲的眼珠子。

  下面一堆人回復:“我靠好嚇人!”

  “尼瑪我正在吃飯啊!”

  “看起來不錯,噶炸脆雞肉味。”

  “人眼,鑒定完畢。”

  “建議樓主到樓底下看看,百米之內,必有屍體,沒有的話我直播吃翔!”

  發帖人本來還想下樓買包泡面的,看了這個回帖都不敢下樓了,決定跟自家的貓分一包泡椒鳳爪吃。

  卷卷又刷新了一下,發現留言更多了,有幾個人開始就眼珠子是人的還是動物的,展開了激烈討論。

  “怎麼了?一直不說話。”顧余墨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卷卷轉頭,發現他的臉湊得很近,嚇得她不敢動,生怕擦在一起。

  “開車的時候,不要看微信!”卷卷伸手把他臉推回去,“我念給你聽!”

  顧余墨面帶微笑,看著前方,但隨著卷卷把微信裡的事情說完,他的笑容就漸漸消失了。

  “……沒想到最近這麼危險。”他眉頭微蹙,沉聲道,“你最近晚上不要出門了,自己小心點……對了,你是一個人住嗎?”

  “不是。”卷卷說,“我跟人合租。”

  說這話的時候,車子剛好開到她家樓底下。

  她的合租對像施施然從樓上走下來,手裡提著一個垃圾堆。

  車子停下,顧余墨打開車門,從裡面走出來。

  小刀停在車子旁邊,嘴裡叼著一根煙,目光越過顧余墨,落在卷卷身上:“嗨。”

  “嗨。”卷卷從車裡下來。

  “這位是?”顧余墨笑著看向小刀。

  “我的合租人。”卷卷介紹道。

  小刀摘下嘴裡的煙,歪著頭看向顧余墨:“不給我介紹一下?”

  “我現在的老板。”卷卷說。

  “我是卷卷的朋友。”顧余墨說。

  說完,兩人同時看著對方,顧余墨率先對卷卷露出和氣溫柔的笑容,卷卷也只好跟著笑了笑。

  這幅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畫面落在小刀眼裡,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但不知為何心裡非常不舒服。

  “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朋友啊?”小刀哦了一聲,狀似隨意的問道,“怎麼之前沒聽你說過?”

  “我說過的啊。”卷卷眨眨眼睛,“上次不是說去朋友家吃飯嗎?就是他家。”

  小刀的記憶迅速回溯了一遍,上次,朋友家,吃飯,沈綠瓷,薩丁,相親會……

  “好,我明白了。”小刀對她笑笑,提著垃圾袋走向不遠處的垃圾桶,丟完垃圾之後,伸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趁著四下無人,給薩丁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薩丁才接了電話,但一直沉默著沒敢開口。

  小刀平靜道:“你覺得你能逃得了?”

  對面是一個室內游泳池,薩丁渾身濕漉漉的坐在泳池邊,身上的汗水和泳池的水混在一起了,他抬手抹了把臉,說:“咳,刀哥……聽我解釋。”

  “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我家裡是做什麼的。”小刀根本不想聽任何解釋,他異常平靜的說,“你應該很清楚,警察要找你的麻煩很難,但我要找你麻煩卻很容易。”

  “別這樣……”薩丁發出一聲呻吟,“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給你介紹一打美妞?”

  “永別了。”小刀冷冷道,看起來下一秒就會掛他電話。

  “等等!”薩丁這一次不說廢話了,他機關槍一樣的說,“事情是這樣的,上次的相親會,我跟沈綠瓷是衝著一個新加坡回來的富商來的,不過中途出了點意外,對方的審美觀跟普羅大眾有著極大差異……已經達到了刀哥您的崇高境界,沈綠瓷看不中,偏偏看中了您的熊卷卷!”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打動了小刀,他沉默片刻,淡淡道:“說下去。”

  “這個富商的名字叫做顧余墨,是新加坡出名的藥材大亨。”薩丁急忙將功補過,“這一次好像是因為姐姐跟侄子出了什麼事,所以才移居國內……有可靠消息說,他似乎有定居國內,娶妻生子的念頭,所以我才帶人過去試一試……”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戳到了小刀的怒點,他冷笑:“呵呵。”

  “……當然啦,這種小人物的生平事跡,根本就不值一提。”薩丁馬上轉換口風,“說起來,這個顧余墨做人做事都很低調,不喜歡上電視也不喜歡上報紙,你沒聽過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但他有一樣東西很出名……”

  小刀吹了口煙:“是什麼?”

  “他是個大善人,名下有幾個基金會,其中最出名的一個,專門給生活遇到巨大變故的女性提供幫助。”薩丁笑道,“比如家道中落的大小姐,比如因為雙親破產,導致失學的少女,又比如年輕時候揮霍無度,老無所依的過氣女星。”

  小刀長長的哦了一聲,已經猜到了其中的門門道道。

  “誰能保證自己現在風光,以後也能一直風光下去呢?為了家裡的女兒甚至老婆著想,有很多富人支持這個基金會,還在裡面投了不少錢。顧余墨這個人也的確夠厚道,基金會做得公開透明,這些年以來,救助了不少女人……”薩丁繼續說,“這些女人裡面,絕大多數都曾經生活富裕,甚至生在顯赫家庭,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所以落魄到現在這幅田地……”

  說到這裡,薩丁笑了一聲,頗為嘲諷的說:“也因此,很多人私底下,把這個基金會叫做灰姑娘基金會。”

  曾經顯赫一時,但因為繼母的到來,只好換下華麗的裙子,穿上女僕的衣服,一天到晚挨餓受凍的落魄千金,她們的名字叫做灰姑娘。

  然而,灰姑娘有很多,王子卻只有一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2:27 PM

  第43章 鏟屎官末日

  這一夜,號稱鏟屎官的末日。顧余墨離開之後,卷卷回到家裡,打開電腦,處理了幾份招聘公司的回信之後,又順便投了幾份簡歷出去,之後刷了刷微博。

  一刷新,跳出來一條新微薄。

  笑笑:“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它冷靜下來?”

  下面附一條視頻,視頻裡,畫面動蕩,呼吸急喘,手機主人一邊奪命狂奔,一邊回頭,只見黑暗之中,一只三花貓從拐角處走出,扭頭看著他,嘴裡叼著一只眼珠子。

  然後,它撒腿衝了過來,把手機主人一路逼到牆角之後,討好的把眼珠子吐他鞋子對面,還伸出爪子朝他推了推:“喵。”

  視頻在一聲凄厲的慘叫聲中結束。

  下面評論轉發無數。

  “慘絕人寰。”

  “人間悲劇。”

  “這貓今天晚上沒有貓糧吃。”

  “鑒定完畢,樓主是窮逼。家裡的貓是看你天天吃了上頓沒下頓,才會出去狩獵小鳥,老鼠,小強,眼珠子之類的東東回來喂養你的。想要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好辦,這是我的扣扣號,人人貸款,幫你一夜致富。”

  卷卷點開那視頻,又重新看了一次。

  然後翻了一下對方的資料,發現對方也是本地人。

  再打開手機,刷了一下朋友圈,發現朋友圈裡已經炸了。

  好多人跑到最開始發消息的那個人帖子下面留言。

  “樓主……另一顆眼珠子找到了。”

  “我只想問樓主的家庭住址,以後我會繞開那條路的。”

  “天啊嚕!眼珠找到了,其他的身體組織還會遠嗎?”

  “我好害怕啊,我家大花也喜歡從外面叼東西回來,要是明天早上我一睜眼,看見床邊上放著條人腿怎麼辦?”

  “叼只腿還好,最怕它把頭給叼回來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尤其是本市的鏟屎官們,差點給自家的貓跪下來了,一個個苦口婆心的勸:“咱家不窮,真的,所以你千萬別亂叼東西回家!尤其別叼人頭!”

  但也有人藝高人膽大,抱著自家的貓,下樓巡視了一番,然後拍了個疑似屍體的圖上傳。

  眼睛還好,在不知真假的情況下,還可以當成是惡搞。

  但是屍體圖都出來了,警方就難以保持沉默了。

  卷卷把那張屍體圖右鍵保存到桌面,因為畫面有些模糊,所以滾動鼠標將之放大。

  一個女人趴在垃圾堆裡,身上穿著一件米分紅色的羽絨服,頭發披在臉上,下面漫出血。這個垃圾堆大概是平時流浪貓覓食的地方吧,所以附近有不少貓咪,黑的白的,純的花的。

  卷卷把這張圖連同之前那兩條信息一起拍下來,發給了顧余墨。

  顧余墨很快回了信息:“我收到了,謝謝。”

  卷卷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發了條微信問道:“認識她嗎?”

  對面沉默了一會,顧余墨回道:“認得,她就是喬喬。”

  卷卷忍不住呼出一口氣。

  竟然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她閉上眼,腦袋向後,靠在椅子上,當腦子一片空白時,有支筆就在她腦子裡作畫,潦草幾根線條,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畫面。

  第一幅畫上,繩子吊死了一只貓。

  第二幅畫上,血泊之中兩枚眼珠。

  第三幅畫上,十根手指繽紛落下。

  第四幅畫上,一個女人喝下穿腸毒藥。

  第五幅畫上,千刀萬剮容顏不再。

  第六幅畫上,勝利者掩唇而笑。

  卷卷猛然睜開眼睛。

  “第一幅第二幅已經出現了。”她後腦勺靠著椅子,眼睛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第三幅畫還會遠嗎?”

  十根手指繽紛落下……這一次遭殃的是誰?

  第二天,卷卷洗漱完畢,一邊給顧余墨發消息,一邊准備出門。

  卷卷:“你在哪?我過來上班。”

  顧余墨:“暫時不用。”

  卷卷:“怎麼了?”

  顧余墨:“我在警察局錄口供。”

  卷卷:“出什麼事了?”

  但顧余墨之後一直沒有回話。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他才打了個電話過來,聲音有些疲憊,對卷卷說:“我沒事。”

  “你那邊是什麼情況?”卷卷問。

  “喬喬已經找到了,她的狀況不大好……兩顆眼珠子都被人給挖掉了,流了很多血,現在還在醫院裡急救,沒有脫離危險期。”顧余墨說,“警察找到了她的手機,發現最後跟她發短信的人是我。”

  頓了頓,他說:“應該說,有人盜用我的號碼跟她發短信,把她給約了出去。”

  這麼高科技的事情卷卷不大懂,掛了電話之後,順口問正在洗手間刷牙的小刀:“刀哥,你能盜用我的號碼,給別人發短信不?”

  “……”小刀對著鏡子刷牙。

  “能不能啊?”卷卷追問。

  小刀喝了口水,在嘴裡咕嚕嚕轉了一圈,低頭吐掉,然後慢吞吞的說:“上網百度偽基站。”

  手機就在手裡,卷卷就百度了一下偽基站,一目十行的掃過,原來還真有,而且需要的設備極其簡單,主機和筆記本電腦,外加短信群發器,短信發信機,即可組成一個站點,偽裝成運營商,冒用他人手機號碼發送信息。

  第一反應,不明覺厲。

  第二反應,迅速給顧余墨打了個電話,現學現用,借花獻佛:“顧老板,你上網百度一下偽基站。”

  顧余墨:“……”

  輕輕咳嗽了一聲,顧余墨笑著對她說:“我真的沒事,喬喬出事的時候,我都跟你在一起,車子上也有記錄,所以我的嫌疑已經洗脫了。”

  “那就好。”卷卷說完,忽然追問一句,“其他人……我是說另外四個候選人現在怎麼樣了?”

  “她們幾個情緒不是很好。”顧余墨說,“應該是嚇到了吧,老實說我也有點嚇到,真是搞不懂,世界上怎麼會有人能對柔弱的女人和小孩下毒手呢?”

  卷卷對此只能呵呵,心想下毒手的人就是個柔弱的女人。

  還沒等她呵呵完,就聽見顧余墨說:“我把她們接到別墅裡住了。”

  “你剛剛說什麼?”卷卷脫口而出。

  似乎被她突然發出的高音震了一下,顧余墨沉默了一下,才向她解釋道:“我已經說服了她們,她們四位都同意回新加坡了,但都表示外面太亂太危險,希望在回國事宜辦妥之前,能夠暫時住在我的別墅裡。”

  “可,可是……”卷卷支支吾吾了半天,可是不出後面的話來。

  可是凶手就在她們當中?

  你憑什麼說這樣的話,就憑你做的那個夢嗎?

  可你又憑什麼放著不管?顧余墨是個好人,接濟你,你也收了他的錢,你知道他接下來會遭遇什麼,也只有你能幫助他……

  卷卷心裡掙扎了多久,顧余墨就在手機那頭等了多久,似乎無論如何都不想當那個先掛斷電話的人。

  最後,卷卷嘆了口氣,對手機那頭的人說:“……我也覺得外面挺亂挺危險的,還有空房不?加我一個怎麼樣?”

  自打她打電話開始,就一直在刷牙,似乎她不掛斷電話,他就永不停止刷牙的小刀,聽見這句話之後,慢慢轉過頭來,滿嘴的白色泡沫,黑沉沉的眼睛盯著卷卷:“……你剛剛說什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2:31 PM

  第44章 女人戰爭

  卷卷暫時沒回他,跟顧余墨打完電話之後,才按了掛斷鍵,轉頭看著他:“我最近要出門一趟,過段時間再回來。”

  這句話在小刀腦子裡過了一遍,不知為何就變成了“我出門外遇一下,你在家獨守空房吧。”

  小刀放下水杯,走到卷卷面前,張嘴說了一個字,一個泡泡從他嘴裡飄出來。

  卷卷倒退一步,一根手指指向他背後的洗手間:“刷完牙再說話。”

  小刀只好重新走回去,擰開水龍頭,用嘴巴接了一口水,咕嚕嚕吐掉泡泡之後,順便伸出兩只手,接水擦了把臉。

  再次回來時,干淨清爽,一滴水珠掛在他古銅色的下巴尖,欲滴未滴。

  他揉了一下頭發,順便斟酌了一下言辭:“我不建議你搬到顧余墨家裡去。”

  “為什麼?”卷卷看著他,“說說看,我聽著呢。”

  “第一,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小刀冷靜分析道,“他是個大富翁,出入都有專車保鏢,你有嗎?外面的人綁架不到他,又看見你住在他家,覺得你們可能有什麼特殊關系,就會轉而綁架你,你覺得顧余墨會為了一個陌生人支付巨額贖金嗎?”

  “第二,對外不安全,對內也不安全。”小刀繼續說,“顧余墨是個男人啊,非親非故的住在他家,吃他的用他的,萬一他對你提出不妥的要求,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一二三四五條列下來,小刀歇了一口氣,正准備說第六條,就看見卷卷低頭看了眼手機,然後抬頭對他說:“說完了嗎?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拜拜。”

  說完,卷卷越過他,走到門口,彎腰穿上掛著兩個毛絨絨小球的皮靴,開門出去了。

  ……還真只是聽聽!聽完就走啊!

  小刀看著她的背影,想說些什麼,可發現自己沒有立場說心裡想說的話。

  房門關上,他重重的嘖了一聲,迅速跑回房間裡,拿起手機撥了一個人的電話,嘟嘟幾聲之後,電話接通。

  小刀冷冷道:“到你將功補過的時候了。”

  電話那頭,一張寬大的水床上,薩丁左右各摟一個美女,右邊臉頰上還留著一個口紅印,原本睡眼惺忪的臉,在聽見小刀聲音的那一刻,猛然清醒過來,那副表情就跟聽見醫生在對面說:“對不起你癌症晚期,准備後事吧。”

  十五分鐘後。

  正在廚房裡切番茄的沈綠瓷忽然口袋震動,她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露出一臉嫌惡。

  按下接聽鍵,她冷冷道:“干什麼?”

  一個半小時之後。

  卷卷從公交車上下來,又步行了一段時間,終於看見了顧余墨家的別墅,再走近一些,看見別墅門口停了一輛頗為眼熟的紅色跑車,等她再走近一些,車窗拉下來,沈綠瓷對她說:“你來了啊。”

  “綠綠!”卷卷驚訝道,“你怎麼在這裡?”

  沈綠瓷趴在窗口看她,笑容溫柔,明媚的桃花眼內仿佛揉進了萬千星光。心裡面,卻回憶起剛剛接到的那通電話,薩丁在電話裡對她說:“你聽說了沒?顧余墨在家裡開了個後宮,把他那堆未婚妻候補全接進去住了。”

  “哦。”沈綠瓷一手握著手機,另一只手還在切番茄。

  “對了。”薩丁說,“你的朋友也住進去了。”

  切番茄的刀子忽然停住,沈綠瓷握緊刀柄,冷冷問:“你說什麼?”

  “收集各種各樣的美人,是每個男人的夢想,你的那位新朋友……嗯,雖然算不上什麼超級大美女,但她童顏巨乳啊,算是一個很特別,也很受老男人歡迎的類型。”薩丁笑道,“你說對不對?”

  沈綠瓷不切番茄了,握著菜刀,面色陰郁的在廚房裡走來走去。

  “你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仔仔細細的說給我聽。”她對薩丁說。

  薩丁說那麼多,就是為了引誘她說出這句話,立刻鼓動他的詐騙犯之舌,把真相完全扭曲一遍,再以最恐怖的方式告訴她,最後沉痛的說:“顧余墨這個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以基金會為借口,收養一堆小姑娘供自己取樂的人渣。論人品,跟我半斤八兩,比顏值,他還不如我,我不知道你的朋友為什麼會信了他的話……”

  說到這裡,他愉悅的笑了起來,以一種非常人渣的口吻問道:“怎麼辦?綠瓷,你要放著她不管嗎?”

  沈綠瓷立刻掛了電話,扯掉圍裙丟桌上,然後抓起車鑰匙,蹬蹬蹬的奔出門。

  卷卷是坐公交,她是開車,所以她比卷卷早了將近半小時到。

  到了以後,她把車停門口,哪裡都沒去,就坐在車子裡發呆,一開始希望卷卷快點來,接著又希望她不要來,寧可是自己小題大做,寧可是薩丁開了個惡劣的玩笑,而她一不小心上當受騙。

  但卷卷還是來了。

  拉下車窗之後,沈綠瓷既沒有責怪卷卷的不小心,也沒有告訴她自己已經等了她好久,她溫柔又平靜的撒了個小謊:“我是來拜訪顧老板的,剛剛遠遠看見你,所以停下來等你一起。”

  卷卷被她的小謊話騙過去了,笑著說:“這麼巧,我也是來找他的,那咱們一起吧。”

  於是車子開進去,兩人一起敲開了顧余墨家的家門。

  房門打開,門後的顧余墨看見沈綠瓷,微微一愣,以為是卷卷帶來的朋友,所以也沒多說什麼,笑著說:“你們來了,進來吧。”

  卷卷看他沒什麼反應,以為他之前跟沈綠瓷約好了,也沒多說什麼,就拉著沈綠瓷一起進去了,兩人在顧余墨的帶領下,朝會客廳走去,隨著客廳越來越近,卷卷只覺一股香水味如花綻放。

  四個女人,四種不同的香水味在空氣中猛烈碰撞,像四把無形的兵器。

  等他們走進客廳,四張美麗的面孔就展現在他們面前。

  卷卷站在客廳門口,沒有急著進去,目光緩緩流過那四張面孔,心想,究竟是哪個呢?

  她最先懷疑的是正在落地窗邊彈鋼琴的知性女人,她面容清秀,但能把白襯衫與黑色西裝褲穿出一股特別的女人味來,鋼琴彈得非常好,就連她這個外行人都不禁沉醉在她的小夜曲當中。

  卷卷注意到,她是在場這麼多人裡,唯一一個戴眼鏡的人。

  真凶有高度近視,所以她難免多看對方一眼。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人的嫌疑,萬一真凶只是在臥房裡帶眼鏡,出門的時候就換隱形眼鏡呢?想到這裡,卷卷又看了另外三人一眼。

  一個是身材火爆的紅衣美人,她站在篝火邊上,輕輕搖晃手裡的葡萄酒杯,兩串大大的金色耳環垂在耳下,隨著她轉頭的動作,晃出點點金光,看起來放浪又美麗,像流浪的吉普賽舞娘一樣,充滿誘惑力。

  一個是氣質高貴,一看就知道教養良好,生活優越的女人,從衣服到首飾都是訂制品,一身行頭價值不菲,可以說是在場所有的人裡,財力方面與顧余墨最接近的人。而且卷卷發現她跟沈綠瓷長得有點像……至少那頭筆直的黑色長發特別像,從側面看很像同一個人。

  最後一個人……似乎受到另外三人的排擠。那是個良家婦女氣質的女人,才華無法與第一位比,容貌無法與第二位比,氣質無法與第三位比,所以只能安靜的坐在沙發一角,靜靜的削蘋果皮,蘋果皮一直連在蘋果上,沒有斷過。

  這三位長相氣質都不同的女人,卻有一個相同的特點。

  她們……全都戴著大眼利器美瞳啊!

  卷卷好囧,美瞳也分有度數的和沒度數的,這要她怎麼分辨她們是不是近視眼啊?

  而在她打量她們的時候,她們也在打量她……身邊的沈綠瓷。

  “顧先生一大清早坐立不安,就是為了等一位吧?”黑色長發的氣質美人走過來,笑著打量了沈綠瓷一會,然後伸出手,“你好,我是安娜,很高興認識你。”

  明知道她認錯人了,但沈綠瓷卻完全不打算為自己辯解,相反,她淡淡一笑,默認了下來,而且對對方伸出來的手視而不見,仿佛勝利者不屑於跟失敗者握手言和一樣。

  伸出去的手握不回來,氣質美人的處境立刻變得很尷尬。

  “咳。”顧余墨在邊上咳嗽一聲,打破了眼前僵局,他對卷卷和沈綠瓷笑道,“我先帶你們兩去調房間吧,來,房間在樓上。”

  說完,他還朝卷卷使了個眼色。

  卷卷會意,拉著沈綠瓷正要上樓,身後卻忽然傳來沈綠瓷的聲音。

  “你挑吧,挑個大點的房間,我們一起住。”沈綠瓷笑著掙開她的手,“我就不去了,留在這裡等你。”

  態度堅定的驅趕走卷卷之後,沈綠瓷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散去,她轉過頭,環顧客廳裡坐著的那四個女人。

  笑容同樣從四個女人臉上散去,她們冷冷看向沈綠瓷,目光警惕又銳利,像是手握兵器的戰士,正在尋找對方的破綻,以便進行致命一擊。

  沈綠瓷走到沙發邊上,剛要坐下,身邊正在削水果的女人忽然失手將刀子拋過來,差點割到她的臉。

  “不好意思啊。”良家婦女歉意笑笑,走過來,彎下腰,從地毯上撿起刀子,起身的時候,嘴唇貼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小狐狸精,別以為長得一張好臉就能勾引余墨,當心一覺醒來,整張臉皮都被人給割下來!”

  說完,她直起身,依然是那副純良面孔,笑著說:“沒傷到就好,我切個蘋果給你吃吧,算是賠禮道歉。”

  這拙劣的伎倆落在另外三個女人眼裡,她們冷冷笑著,即不幫腔,也不阻止,就在一旁靜觀其變。

  沈綠瓷的目光從她們四個臉上一一看過去,然後,慢慢勾起唇。

  隨著她的微笑,一股令人戰栗不安的魔性魅力,從她身上彌漫開來,仿佛一種低調如夜色的香水味,一旦彌漫開來,就是鋪天蓋地。

  四個女人看著她,臉上漸漸流露出嫉妒憎恨,以及深深的不安。

  沈綠瓷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她們,心裡有個聲音在冷笑:“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宮鬥也好,宅鬥也好,全都衝著我來!綠綠跟你們戰個痛快!絕不讓你們傷害我卷!”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2:41 PM

  第45章 雙腳

  如果撕逼算一門技術,那沈綠瓷已經可以拿八級技工證了。

  她一開始沒搭理良家婦女,等顧余墨和卷卷從樓上下來,良家婦女端起切成片的蘋果,走過去大獻殷勤的時候,她才忽然說:“不是說要切個蘋果給我賠罪嗎?”

  良家婦女都快走到顧余墨面前了,中途腳步一轉,把蘋果遞給沈綠瓷,笑容溫柔,搶先一步解釋道:“對不起,但我剛剛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刀鞘有點松,一不留神刀子就飛出去了,不過還好沒傷到你。”

  這事放別人身上,卷卷大概還會認為是單純的意外,但發生在此時此刻,這群人身上,她就覺得耍手段的可能性更大,於是轉頭看向沈綠瓷,只要沈綠瓷這個時候掉兩滴眼淚,她就過去打斷對方的腿。

  沈綠瓷一滴眼淚都沒流,蘋果削成可愛的心形,她拿起一個看了看,狀似無意的問道:“說起來,幾位都是做什麼的?都是請了假來參加這次的相親的嗎?”

  長發氣質美人矜持一笑:“我是做古董生意的,沒什麼放假不放假的。”

  性感美女搖了搖杯子紅酒,給顧余墨拋了個曖昧的笑容:“我是個流浪畫家,愛情在哪,我就在哪。”

  相比前者的中規中矩,後者的放浪輕浮,知性美人扶扶眼鏡,笑著說:“我在樂隊工作,這一次是請假過來的,走之前,老板還問過我,男人和工作哪一個比較重要……我的答案是,工作沒有了可以再找,但錯過了顧先生,我會後悔一生的。”

  良家婦女看起來有些緊張,她似乎很想說一個完美的答案,壓過在場所有人,奈何沒有這份急智,最後只能選擇露骨的示弱:“我沒有固定工作,一直在四處打零工,靠微博的薪水勉強維持生計,這一次我是借錢過來的……如果不成,我大概還會回去做兼職,想辦法還掉這筆錢。”

  說完,她可憐兮兮的看向顧余墨,希望他能施舍一點同情,卻聽見沈綠瓷嘆了口氣:“這麼可憐啊。那要不這樣?我看你做飯的手藝還不錯,不如到我家裡來當保姆吧,我給你工資開高一點,怎麼樣?”

  顧余墨笑著點頭:“這個提議很不錯。”

  良家婦女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尤其是性感美女完全不給她面子,直接嗤笑出聲,而其他人的目光也將她隔離開來,就像一群大家閨秀在看一個佣人。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良家婦女低著頭,嘟囔一聲,“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上樓休息了。”

  “那好,等吃午飯的時候我讓人叫你下來。”顧余墨並未挽留,他看了眼石英鐘上的時間,然後轉頭對卷卷笑得溫柔,“今天我親自下廚,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末了,他才忽然想起還有其他女人在場,為免她們太過針對卷卷,他又轉而看向沈綠瓷,笑著問:“你也一樣,想吃什麼,盡管跟我說。”

  於是繼良家婦女之後,另外三位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雖然顧余墨事後也問了她們喜歡吃什麼,但卻並不打算親手去做,而是吩咐保姆去做。

  等顧余墨進了廚房以後,她們紛紛用冷淡的目光看向卷卷……身邊坐著的沈綠瓷。

  顧余墨,以為你的障眼法能瞞過我們的眼睛嗎!你讓小狐狸精帶個擋箭牌過來,然後先問擋箭牌想吃什麼,分明是想把我們的仇恨吸引到她身上去!然而我們不會上當的!

  沈綠瓷對她們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將所有人的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後,就開始跟卷卷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直到吃過午飯,然後一起上樓休息。

  顧余墨家的別墅有五層高,每一層都有臥房,他本人睡最頂樓,四樓是長發氣質美女,三樓是良家婦女和性感美人,但不是一間房,卷卷選了二樓,跟沈綠瓷一起住,一樓是保姆房。

  關上房門,沈綠瓷靠在門上,看著卷卷的背影說:“你覺得顧余墨這個人怎麼樣?”

  她可忘記自己的歷史使命,她最大的敵人根本不是那四個女人,而是顧余墨這個花花老爺!

  “他?”卷卷回頭,隨口說,“一般般啦。”

  沈綠瓷:“……你具體點。”

  “只是性格溫和一點,其他沒啥特別啊。”卷卷吃完人家做的飯,放下碗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跟大部分有錢帥哥是一樣的啊。”

  沈綠瓷無言以對,她覺得自己搞不好是白來一次,還白白背了一次鍋。

  “可他看起來超愛你。”這句話剛說完,沈綠瓷就覺得有些後悔。

  “謝謝,哥也愛自己……等他能達到我心坎再說吧。”卷卷撓撓臉。

  沈綠瓷啞然半天,忽然問道:“那……你為什麼要來呢?”

  這問題把卷卷給問住了,她想了半天,最後走過去,伸手抱住沈綠瓷的脖子,嘴巴湊到她耳朵邊,悄悄對她說:“我懷疑這裡藏了個殺人凶手。”

  沈綠瓷聞言一愣。

  卷卷本來是不想告訴她這件事的,但是她既然已經攙和進來了,那麼一無所知,就很可能把自己陷入危險境地,於是花了一點時間,跟她說了下現在的情況,但隱瞞了自己的特殊技能,只說顧余墨的貓給自己托了個夢,然後夢裡面的事接連不斷的發生在現實裡。

  “聽起來是不是有點玄乎?”卷卷環著沈綠瓷的脖子,笑著問,“別說你了,我自己都有點不信。”

  沈綠瓷本想附和她一句,但視線透過她的肩膀,看向她背後的窗戶。

  “不過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卷卷繼續說,“萬一這事是真的呢?萬一殺人犯真在這屋子裡頭,准備對其他人下手呢?”

  沈綠瓷想要喊,卻發現自己喊不出口,她直直盯著對面的窗戶,冬天太陽落山得早,現在外面天已經全黑了,但有一個比黑夜還要黑的東西,慢慢從窗戶上面爬下來,一縷一縷的,一束一束的,像是女人的頭發。

  “如果沒有,那皆大歡喜。”卷卷還在說,“就算有也沒關系,有我這樣的定海神針在,一個打十個沒有問題!”

  窗戶外面,頭發一縷縷爬下來,接下來就是額頭,額頭下來以後,就是兩只眼睛……有個人頭倒掛在窗口,從外向內,盯著沈綠瓷。

  擁有撕逼八級證書的沈綠瓷,也敵不過這麼恐怖的對手啊!

  她抽了一口涼氣,然後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嗯?綠綠你怎麼了?”卷卷抱著她,搖了兩下沒搖醒,急忙把人打橫抱起,一路公主抱的送到床上,正要出門找顧余墨要清涼油呢,忽然腳步一頓,站在窗前,面孔緩緩移向窗口的放方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窗子上方緩緩爬下來的頭發。

  然後,她一言不發的走到門邊,舉起撐衣杆朝窗口走過去。

  “樓上的神經病!半夜洗什麼假發啊!”她把撐衣杆伸出去,捅捅捅。

  外面那頂假發被她捅的掉了下去,留下一個塑料做的半身模型,卷卷現在房間裡的衣帽間裡也有個一樣的模型,用來戴假發和首飾用的。

  三樓有個陽台,良家婦女站在陽台上,手裡不知是根繩子還是布條,系在半身模型上面,垂掉下來,在卷卷和沈綠瓷窗前晃悠。

  “不好意思啊。”她俯視卷卷,滿臉歉意的笑道,“剛剛洗了一下假發,拿出來晾干一下,想不到會嚇到人,呵呵。”

  “你把腦袋摘下來晾干一下!”卷卷憤怒道,“裡面進水了!”

  把窗戶狠狠關上,順便拉上窗簾,雖然有點不大人道,但卷卷心裡忍不住想:“世上居然有這麼欠揍的人,現在不被殺,以後也會被人套麻袋打死的吧!”

  她走到洗手間內,裡面有干淨的毛巾,隨手拿了一條,放熱水泡軟之後,拿去給沈綠瓷擦了擦臉,擦到一半,沈綠瓷睜開眼睛,漂亮的桃花眼內汪著淚水,跟受了欺負的貓一樣,抓住她的手說:“你快跑……外面有鬼!”

  “嗯,一個討厭鬼。”卷卷一邊給她擦臉,一邊說,“沒事啦!是樓上住的傻逼半夜洗假發,還拿繩子吊下來嚇唬人。”

  聽到是人,沈綠瓷安心了不少,然後冷冷的說:“世上居然有這麼欠揍的人,現在不被殺,以後也會被人套麻袋打死的吧。”

  英雄所見略同,難怪一見如故,繼而睡一床被子。

  晚上兩個人睡一張床,沈綠瓷還有點怕,所以把她抱得很緊,卷卷這個人體溫比較高,半夜被她熱得睡不著覺,大約熬到了兩點,才終於有了一點睡意,剛剛閉上眼睛,卻聽到奇怪的聲音——咚咚。

  卷卷皺皺眉,睜開眼睛,循聲望去。

  窗戶關得很緊,垂著米色窗簾。

  米色窗簾有些透明,月光從外面照進來,映入卷卷的眼簾。

  同時映入她眼簾的,還有另外一樣東西。

  卷卷已經有些睡懵了,看了眼那東西,嘟囔了一聲:“又來了。”

  她繼續閉上眼睛睡覺,睡一半,猛然覺得不對。

  那輪廓不像假發啊!

  反而……像是一雙腳。

  從窗口上面吊下,腳尖磕在窗戶上——咚咚。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2:23 PM

  第46章 手指

  卷卷看著空無一物的窗外,直到心情平復下來,才從床上爬下來,走到窗戶邊,拉開窗戶,慢慢伸出頭去,俯視樓下。

  樓下是花園,天太黑了,她花了一點時間才確認下面沒有人。

  又抬頭看了眼樓上,夜深人靜,其他住戶也都靜悄悄的,似乎只有她發神經跑來看個究竟。

  卷卷關上窗戶,爬回床上,繼續摟著沈綠瓷睡覺,因為剛剛出了被窩,進來的時候身體變得有點冷,沈綠瓷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把她抱在懷裡,兩個人像小貓小狗一樣抱在一起睡覺。

  一覺睡到天亮,兩人起床洗漱之後,面對面坐著,互相扎著辮子。

  辮子扎一半,沈綠瓷的手機先響了一聲,她單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低頭一看,是薩丁的微信,上頭寫:“彙報一下情況。”

  沈綠瓷單手打字回復他:“梳頭呢,沒空,待會說。”

  她把手機調了個靜音,剛要放回口袋,對面也響起手機鈴聲。

  卷卷身體一歪,伸手把正放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拿過來,低頭一看,是小刀的微信:“起來了沒?”

  卷卷裝作沒起來,把手機丟掉,繼續給沈綠瓷編辮子。

  兩個人梳了個一樣的頭出門,走到一樓的餐廳裡等吃飯,長餐桌上已經擺放好了皮蛋粥和油條,七個人七副餐具。

  “昨晚睡得還好嗎?”顧余墨的聲音從她們身後傳來,一回頭,穿著白色休閑服的顧余墨笑著走來,為她們二人拉開椅子。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卷卷就氣不打一處來,認真看著他:“待會我要跟樓上那誰談談人生!”

  顧余墨愣了愣,等聽完卷卷對良家婦女的控訴,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額頭,一副懊惱的樣子。

  “她這樣太過分了。”顧余墨說,“我本來以為過了這麼久,她已經稍微改過了,沒想到還是這樣。”

  有八卦!卷卷和沈綠瓷立刻豎起耳朵。

  “……別這樣。”顧余墨看著她們火熱的目光,忍不住苦笑一聲,“背後說人壞話,有違我的原則。”

  之後無論卷卷和沈綠瓷如何嘰嘰喳喳,他就是笑而不答,紳士風度貫徹到底,絕不在背後說任何一位女性的壞話。

  他這麼堅持,卷卷也不好再繼續逼他了,於是轉頭看了眼門外,轉移話題道:“其他人怎麼還不來,這個天氣東西冷得快,再過幾分鐘粥就要涼了。”

  餐廳離廚房很近,顧余墨直接喊道:“周姨,去叫一下她們。”

  保姆停下手頭的動作,上樓去喊人了,之後,樓上陸陸續續下來兩個人,一個是氣質長發美人,衣服穿得很有品味,臉上的妝容也十分精致、另一個是大耳環的性感美女,隨便穿了一件紅色毛衣,包臀裙,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從樓上下來,頭發披在身上,沒怎麼化妝,就掃了兩道腮紅,然後塗著大紅色的口紅。

  顧余墨看了眼她們身後,然後問保姆:“還有兩個人呢?”

  “不知道。”保姆搖搖頭,“她們兩個不在房間裡。”

  顧余墨皺了皺眉:“那你再到處找找……對了,去會客廳看一下,看何小姐是不是在那彈鋼琴。”

  保姆點頭離開,之後顧余墨對在座的人笑道:“好了,你們先吃吧,不要再等了,再等粥就涼了。”

  卷卷本來就不願意跟良家婦女一張桌子上吃飯,於是埋頭苦吃,希望在她回來之前,把桌上能吃的東西都吃光。

  她對面坐的是性感美女,別人都在吃飯,她老人家在拍照,舉著一個手機,把眼前的每個盤子,杯子,筷子,勺子,碗都拍了一遍,然後又來一遍,那一絲不苟的樣子,哪裡是在拍照,根本是在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消毒。

  “能好好吃飯嗎?”卷卷被她的閃光燈閃得眼睛都要瞎了。

  “不能。”性感美女握著手機,對她歪頭一笑,胳膊肘不小心撞了身邊的氣質美女一下,對方手裡的調羹應聲落地。

  氣質美女彎腰去撿,目光不經意間掃了眼餐桌下面。

  “啊——”

  一聲慘叫劃破早上的寧靜。

  卷卷噴了一口粥,一邊拿餐巾紙捂著嘴咳嗽,一邊看向氣質美女。

  對方簡直是連滾帶爬的爬離了長餐桌,背貼在牆壁上,面色驚恐的盯著桌子下方,結結巴巴的說:“下面……下面……下面有……”

  恐懼是會傳染的。

  雖然不知道桌子下面是什麼,但是所有人都忍不住站起身,慢慢遠離了這張桌子,然後警惕的盯著餐桌下方。

  這是一張漂亮的紅木長餐桌,上面罩著白色桌布,桌布有點長,迤邐而下,幾乎拖到地板上。

  顧余墨問:“桌子下面有什麼?”

  氣質美女似乎被嚇傻了,雙手捂著臉,不停的搖頭。

  卷卷看了他們一眼,自己趴到地上,抬手掀開了白色桌布。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預感,但是真正看到這幅畫面時,她心裡還是一片發涼。

  這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可怕的畫面。

  那個鋼琴彈得很好的女人平靜的躺在桌子下面,雙目緊閉,面色慘白,看起來就像是剛剛盛上桌的一道新鮮祭品。

  在她胸口放著一只餐盤,樣式跟卷卷等人早上用來放油條的陶瓷盤一樣。

  但她的盤子裡放的卻不是油條。

  而是十根浸泡在血水中的手指頭。

  這幅畫面倒映在卷卷的瞳孔內,漸漸與她腦海中的那副畫重合在一起。

  第三幅畫……十根手指繽紛落下。

  慢慢放下桌布,卷卷回過頭,嚴肅的看著顧余墨:“家裡有止血繃帶不?”

  卷卷沒有一眼分辨出活人和屍體的能力,但她心裡琢磨著,切個手指的出血量應該不至於死吧?不管怎樣,先搶救了再說!搶救不過來就算顧余墨的……誰讓這件事因他而起呢……

  顧余墨這個時候也單膝跪地,嫌棄桌布看了一眼,瞳孔一收,急忙將人從桌子底下抱出來,那只放手指的白瓷盤從她胸口滑落,裡面的手指一路滾出來,驚得在場的女士們慘叫不已,跟見了一窩會到處爬的蟑螂一樣,差點就跳桌上去了。

  等人出來以後,卷卷才發現她胸口還插著一把水果刀,因為剛剛手指的視覺衝擊太大了,所以忽略掉了邊上還插著一把刀。

  顧余墨握著她的手,按了一會脈搏,眉宇間漸漸浮上一絲哀傷。

  “報警吧。”他說。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2:53 PM

  第47章 穿腸之毒

  報完警,大家一起坐客廳裡不說話。

  知性美女的屍體就擱邊上,上面罩著顧余墨的外套。

  前去尋找良家婦女的保姆到現在都沒回來,卷卷覺得按照恐怖電影的節奏……她怕是永遠回不來了。

  顧余墨顯然也有這樣的憂慮,他給自己的保鏢打了電話,兩名保鏢迅速來到餐廳,他留了一個保護眾女,另一個拿著電棍,跟他一起去找保姆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像小學班主任一樣,他在的時候,大家都規規矩矩,輕易不開口說話,他一走,就是課間休息時間,反而有很多話可以說,有很多話可以問。

  “你們覺得凶手是誰?”卷卷率先開口,試探眾人的反應。

  “還能是誰,不就是你們樓上住的那個咯。”性感美女冷笑一聲,“那就是個賤人,之前我跟她搭同一班飛機,你猜她怎麼著?她在我水杯裡吐口水,還在我椅子上偷偷放針啊!被我發現以後,還死不認賬,霸占廁所不出來,一個人在裡面邊哭邊打電話,跟顧先生告狀,說是我欺負她!”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啊!”卷卷馬上為對方抱不平,“這簡直是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啊!究竟是怎麼蒙混過關,成了顧先生的未婚妻候補的?”

  “誰讓顧先生顧念舊情呢。”性感美女頓時有點泄氣,“那賤人的老爸在出車禍之前,一直在顧家當廚子,顧太太就不用說了,顧先生自己就是吃他做的菜長大的……可那又怎麼樣呢?人又不是顧先生撞死的,憑什麼幫他照顧這個小的?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基金會每年都給她錢,她還能過得這麼窮困潦倒,真不知道錢都花哪裡去了!”

  也不知道是憋氣憋太久,還是她本身就是個話嘮,這一張嘴就再也停不下來,把良家婦女罵了個狗血淋頭。

  卷卷一開始還能認真聽,聽著聽著就開始走神,因為她一開始用中文罵,然後換成方言,現在直接變成了英語,而卷卷,她的英語從來不及格……

  “咳咳。”卷卷強行轉移話題,“對了,之前我就想問了,你的美瞳哪裡買的,有我這個度數的不?”

  性感美女意猶未盡的舔舔嘴,瞥了她一眼:“你多少度啊?”

  卷卷的視力其實很好,不用望遠鏡都能看清樓對面小哥換什麼顏色內褲,但此刻她笑著說:“八百。”

  “噢,你這度數有點高哦。”性感美女看了眼旁邊坐著的氣質美人,“我這款是沒度數的,不知道有沒有你能用的,你問問她吧,她是有度數的。”

  氣質美人聞言抬頭,對卷卷露出禮貌而疏離的笑容。

  卷卷也看著她笑,笑到一半,覺得右手邊沙發一沉,轉頭一看,跳起來:”哇!”

  “哇!”保姆也被她嚇得跳起來。

  “你……”卷卷本來想說你不是已經掛了嗎,話到嘴邊急忙改口,“你沒事啊?”

  “差點被你嚇出事來了。”保姆擦了把冷汗,繼續坐在沙發上,看起來面色有些憂慮,兩條腿還在不斷打抖。

  其他人也以為她已經遇害了,一時半會都不敢跟她搭話,最後還是卷卷問:“人找著了嗎?”

  “找著了。”保姆條件反射的回答,“死了,死酒窖裡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剛剛還信誓旦旦的說人家是凶手呢,現在人就死了?

  卷卷二話不說,起身朝樓梯走去,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轉頭一看,發現沈綠瓷追了上來,就在樓梯口等了她一下,等人過來,伸手過去,握住對方伸過來的手,然後一起往樓梯下面走。

  越往下,光線越暗,跟樓上就仿佛兩個世界一樣。

  石砌的牆壁,橙黃色的燈光,長方形的酒窖裡,兩邊放著酒桶,中間是一張酒桌,酒桌邊上坐著一個女人,背對著卷卷和沈綠瓷,上半身趴在桌子上面,手邊放著一只高腳杯,高腳杯內,是沒喝完的半杯葡萄酒。

  顧余墨和保鏢就站在旁邊,注意到卷卷下來了,他急忙阻止:“不要過來!”

  可卷卷已經繞到了對方身旁,看見了對方的臉。

  那真是一張會讓人做噩夢的臉。

  跟知性美人的安詳睡臉不一樣,良家婦女的死相非常猙獰,瞪大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嘴唇緊緊抿著,黑紅色的血液沿著她的嘴角一路流到桌上,彙成了一小團干涸的血跡。

  沈綠瓷看起來有點受不了啦,她轉過身,抱住卷卷,把頭埋在她脖子邊。

  “都說不要過來了。”顧余墨走過來,抬起一只手,蒙住了卷卷的眼睛。

  卷卷眼前漆黑一片,腦子裡卻出現一張白紙。

  白紙上,一個血紅的輪廓漸漸浮現出來。

  第四幅畫——一個女人喝下穿腸毒藥。

  一只手抱著沈綠瓷,另一只手抓住顧余墨的手,把他的手從自己眼睛上掰下來,卷卷又看了眼良家婦女,然後慢慢轉頭看向顧余墨:“我有話跟你說……單獨說。”

  酒窖裡還有一個品酒房,把門關上以後,就是個獨立的小房間,上面有漂亮的穹頂,四面圍繞著酒架,酒架裡累著一瓶一瓶紅酒。

  顧余墨把人帶品酒房裡,溫聲道:“先說話……還是先抱一下?”

  看起來他有所誤會,以為卷卷在外面不好意思撒嬌示弱。

  然而卷卷並沒像他想像中那樣,撲進他懷裡嚶嚶哭,她表現得非常淡定,簡直就像見慣生死的殯儀館工作人員一樣,平靜的問他:“怎麼?你也怕?”

  顧余墨楞了一下,她這個反應有點不對啊……腦子裡懵了一下,嘴裡不知不覺說出了實話:“老實說,是有點怕……”

  家裡連續死了兩個人,還是兩個認識的人,就算他是個男人,心裡也難免有些毛毛的,尤其是那個凶手似乎還藏在別墅裡……

  “這樣啊……”卷卷沉吟一番,然後上前一步,跟抱沈綠瓷一樣,伸手抱抱他,“那先抱一下吧。”

  顧余墨楞了一下,繼而露出溫柔的笑容,閉上眼睛,任由她抱著自己的腰,而他也輕輕的,珍惜的抱住她。

  穹頂的彩色琉璃上是小天使的圖案,灑下光輝,照耀在他們身上。

  “好了。”幾秒鐘後,卷卷結束了這個安撫的擁抱,滿臉嚴肅的看著他,“冷靜下來沒有?冷靜下來咱們就談正事吧。”

  顧余墨留戀懷中的溫暖,但尊重她的意思,於是輕輕松開手,溫柔的目光看著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顧先生。”卷卷盯著他,“有人想殺你。”

  顧余墨皺了一下眉:“你繼續說。”

  “事情是這樣的,阿布之前給我拖了個夢。”卷卷拿出之前說服沈綠瓷的那套,對顧余墨說,“夢裡它給我看了五張畫,每一張都對應一起命案,第一張是繩子吊死一只貓,第二張是血泊之中兩枚眼珠,第三張是十根手指繽紛落下,第四張是一個人女人喝下穿腸毒藥,第五張是千刀萬剮容顏不再……現在前面四張都變成現實了,我看第五張也不遠了。”

  這話能說服沈綠瓷,但卻很難說服顧余墨。

  他溫柔笑笑:“這只是個夢罷了。”

  “我可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卷卷認真看著他,心裡卻覺得很頭疼,每次都是這樣,她明明知道真相,卻拿不出理由說服對方,很多時候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

  顧余墨看起來並不大相信這話,但他也不想讓卷卷難堪,想了想,他溫言道:“人的記憶是有偏差的,就好像你小時候喜歡一個紅色的東西,但在你的記憶裡它一直是藍色的,很多心理學著作裡都已經證實過了……像你的夢,有可能並不是在案子發生前做的,而是看到案子後才做的,又或者說你根本沒做過這樣的夢,只是因為案子給你的衝擊太強烈,所以導致你發生了記憶偏差。”

  有理有據!難以反駁!

  要不是卷卷意志堅定,估計都要被他說服了!

  這廝真是一個干傳銷的好苗子啊!

  “好了,我們出去吧。”顧余墨拍了一下卷卷的肩,“算算時間,警察也該來了。”

  卷卷只好跟在他身後,走出門去。

  沈綠瓷在外面走來走去,一見他們出來,立刻指揮身邊的保鏢:“快,拿給他們看!”

  顧余墨楞了一下,不懂為什麼自己才走開了那麼一小會,自己的保鏢就成了別人的保鏢,言聽計從還一臉甘之若飴……

  保鏢捧著一張紙走過來,對他說:“老板,這是剛剛從死人嘴裡找到的。”

  所以上面又是口水,又是血水,似乎之前一直是揉成團含著,所以展開之後皺皺巴巴,有些地方已經看不大清楚了,但大體輪廓還是看得清楚的。

  顧余墨低頭看著他手裡那幅畫。

  紅色的筆,就仿佛是蘸著血勾勒出線條,在上面勾勒出一個栩栩如生的畫面——一個女人喝下穿腸毒藥。

  顧余墨把畫看了很久,然後緩緩轉頭,看向卷卷。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2:57 PM

  第48章 一個騙局

  “……干嘛這麼看著我?”卷卷摸了把臉,“你該不會以為凶手是我吧?”

  “怎麼會呢。”顧余墨錯開話題,看了眼樓上,腳步聲,人聲,嘈嘈雜雜的傳來,他說,“警察來了,我們過去吧。”

  一邊說,卻一邊退後兩步,來到卷卷身旁,湊在她耳邊,低聲囑咐:“……這件事對我說說就好,別告訴其他人。”

  這時候,警察從樓上下來了,目光一瞥,落在他們兩個身上。

  顧余墨微微一笑,在卷卷肩膀上拍了兩下。

  可卷卷一轉頭,卻發現他把那張畫給塞口袋裡了,怎麼回事?他不打算交給警察嗎?

  顧余墨果然沒將那張畫交給警察,他把畫藏口袋裡之後,面色如常的接受警察的詢問,卷卷就在他旁邊接受詢問,眼睛時不時看他一眼,可他一直沒把畫拿出來交給警察。

  卷卷心裡忍不住有點焦躁,他到底想干什麼?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顧余墨中途對警察說。

  “不好意思,我也去一下洗手間。”卷卷趕緊追了過去。

  她朝顧余墨追過去,顧余墨不知為何腳步有點快,看起來想要急著去做什麼。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梯,來到洗手間外面,顧余墨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過頭來,對她笑了笑。

  卷卷也對他笑了笑,心想為了祖國為了人民為了社會安定,她就是蒙冤一次當回變態又如何!待會她就跟著他一起進去!要是他敢當她面毀滅證據,她就撲過去一招抓鳥龍爪手……就算污了這冰清玉潔的手!也一定要把證據搶救下來!

  可她暫時沒這機會了。

  因為一聲慘叫從洗手間內傳出,緊接著一個女人跌跌撞撞的衝出來,撲進顧余墨懷裡。

  “好痛!”她右手捂著臉,發著抖說,“我的臉好痛啊!”

  卷卷走過去,透過她的指縫看著她的右臉,像被燙過一樣,紅得異常,但是沒有起水泡。

  這畫面讓她忍不住想起第五幅畫,千刀萬剮容顏不再。

  而第五幅畫出現了,第六幅畫還會遠嗎?

  “出什麼事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三人循聲望去,兩枚金色大耳環隨著主人的步伐搖來晃去,塗著大紅色口紅的性感美女不緊不慢的從客廳方向走來,目光落到氣質美人身上,不屑的撇撇嘴,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第六幅畫上,勝利者掩唇而笑。

  氣質美人的慘叫聲驚動了警察,很快,警察就趕了過來,有人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氣質美人邊哭邊說,“我本來想去洗手間補個妝,但不知道怎麼回事,米分底液一塗臉上,臉就疼得不得了……”

  警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走進洗手間,拿著一個米分底液瓶子出來,對她說:“我們先拿去化驗一下。”

  氣質美人點點頭,然後讓顧余墨扶著,回到客廳裡坐下。

  卷卷挨著她坐下,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臉看,過了一會,笑著對她說:“你的運氣真好。”

  氣質美人聞言一愣,轉頭看著她。

  “同樣都是遭遇意外,另外兩個人命都沒了,但你只是傷了臉。”卷卷笑道。

  沈綠瓷正好走過來,聽了她的話,往氣質美人臉上掃了一眼,然後淡淡道:“什麼傷?不過是護膚品過敏罷了。”

  氣質美人仍舊捂著右臉,與其說是捂著傷口,但不如說是在遮掩什麼,她對兩人說:“我以前一直用這個牌子,今天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反應。”

  卷卷哦了一聲,然後不再關注她,拉著沈綠瓷討論化妝品去了。卷卷對這行不大熟悉,但是沈綠瓷卻相當在行,跟她推薦了幾個牌子貨,順便又說了說過敏會是什麼反應。

  輕則發癢,緊繃,刺痛,異常發紅,嚴重的紅腫,反復長紅疹子紅斑。

  氣質美人這只能算是最輕微的反應。

  這不是很奇怪嗎?

  從阿布,喬喬,到後來的知性美人,良家婦女,他們出事時完全不打折扣,畫裡怎麼畫,他們就怎麼死,再不濟也是生生挖出眼珠子,沒像氣質美人這樣的,簡直是本人與畫像嚴重不符,完全可以打12315投訴了。

  為什麼其他人就非死不可,輪到她就輕輕放過?

  卷卷盯著她看了一會,目光緩緩移向另一邊,落地窗前,顧余墨側身而立,避開眾人,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那張畫依舊藏他口袋裡,即不交給警察,也不想辦法毀屍滅跡,不知道他想干什麼,姑且靜觀其變。

  正思索間,警察從樓上下來了,目光往眾人身上一掃,手裡舉著一本筆記本,朗聲問道:“這本子是誰的?”

  包括卷卷在內,客廳內所有人都朝他手裡的本子看去。

  筆記本翻開到第一頁,上面用紅筆勾勒出線條,畫著一只吊死的貓。

  客廳裡靜悄悄的,沒人說話,更沒人上前認領。

  手機鈴聲響起,他抬手接了電話,一邊聽,眼睛一邊盯著客廳裡的人瞧,目光又明亮,又銳利,放下手機時,他開口道:“剛剛醫院來的消息……虞莎莎是哪位?”

  性感美女抬眼看著他:“是我。”

  “之前被挖了眼睛的那位喬女士已經醒了。”警察盯著她道,“她告訴警方,她是被人從背後襲擊的,凶手用注射性藥物致她昏迷,之後在車上挖了她的眼睛,眼睛被挖的時候,她疼得醒過來了一陣子,也因此聞到了凶手味道的香水味……”

  性感美女聽到這裡,呵呵一笑打斷他,一邊玩著自己的右耳耳環,一邊說:“你想說什麼?就因為凶手跟我用了一樣的香水,所以我就是凶手?”

  “她手裡還有一枚耳環,是她在後車座裡摸到之後,拼命藏起來的。”警察看著虞莎莎的耳朵,“說起來,你這兩個耳環,款式有點不一樣啊……”

  “這種大路貨到處都是吧!”性感美女氣衝衝的喊。

  “可這畫怎麼說呢?”警察朝她揚了揚手裡的筆記本,“這本子是從你房間搜出來的,根本就是個死亡預告,幾個人的死法全在上頭了,你還狡辯什麼?”

  “你當我是傻逼啊!”性感美女氣得渾身發抖,“如果我真的是凶手的話,我為什麼要畫這玩意?畫完還不丟掉,就為了被你們找到,變成罪證啊?”

  卷卷聞言一愣。

  一道光線閃過她的腦海,就像一條長線將零散的珠子串聯起來。

  她之前一直覺得奇怪,如果凶手換成她的話,殺人不過捅三刀,哪用得著這麼麻煩,提前畫好畫,然後嚴格按照畫裡的順序,一個一個殺下來,與其說是為了殺人,倒不如倒過來想……

  凶手,並不是按照畫的順序來殺人。

  而是想要通過殺人,來讓那本筆記本變成殺人日記!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3:04 PM

  第49章 贗品

  虞莎莎跟警察還在爭吵,這警察不知道是脾氣不好還是故意的,開口就把人當犯人審,他問:“命案發生時間是晚上一點到兩點之間,這段時間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我剛從美國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昨天晚上睡不著,凌晨一點到四點之間,我都在三樓走廊上看掛畫。”虞莎莎解釋道。

  “兩名死者,一個住你樓上,一個跟你住同一層樓,她們出來的時候,你看見了嗎?”警察問,“還有,什麼掛畫能讓你連續看上幾個小時,又不是電視劇。”

  “我是個藝術家,別說是幾個小時了,在盧浮宮我可以幾天不出來。”虞莎莎用看無知凡人的眼神看著他,“陳琴我沒看見,跟我一層樓的賤人我看見了,一點多鐘的時候,她下樓去了,我問她要去干嘛,她說她想睡不著,想喝點酒。”

  所以知性美人是在一點之前下的樓,良家婦女則是一點左右。

  警察又問,“之後她沒回來,你就沒起疑心嗎?”

  “誰知道她會死啊,我還以為她喝醉了,直接在酒窖裡睡過去了呢!”虞莎莎有些急了,她左右四顧,然後指著卷卷和沈綠瓷說,“總而言之三樓以上這段時間都沒人走動,二樓就不一定了,你不要一個勁問我,你問問她們做了什麼啊!”

  卷卷看了她一眼,然後說:“我們在房間裡睡覺。”

  不等其他人開口,她接著說:“然後凌晨兩點左右,我在窗戶外面看見了一雙腳。”

  有些膽小一點的人,聞言倒抽一口涼氣,但也有人懷疑的看著她:“你這是睡糊塗了吧?”

  卷卷對他們搖搖頭。

  “在這之前,我樓上的那位跟我開了個玩笑,她拿一個半身像倒吊在我窗戶外面,把我嚇了一跳,後來看見那雙腳的時候,我就以為跟先前一樣,是有人從樓上吊下來。”卷卷說道,“但後來仔細想想,我覺得我是被誤導了,也許窗戶外面那個人,她並不是想下去……而是想上來。”

  警察楞了一下,不用人說,分別去了幾個人,往樓上和院子裡查看痕跡。

  “顧先生。”卷卷看向顧余墨,“之前你跟我說過,人的記憶是有偏差的,只要一點點誤導,就能在腦子裡形成錯誤的記憶,而且自己還深信不疑。”

  顧余墨隔著鋼琴看向她,手裡握著手機,笑著說:“不錯。”

  “那可不可能,喬喬也受了誤導呢?”卷卷問,“你看,她的眼睛被挖掉了,沒辦法辨認凶手的臉,只能記住對方身上的香水味……凶手既然怕被她看到臉,為什麼還要用她熟悉的香水味?”

  “失去視覺之後,就只能依靠嗅覺。”顧余墨笑道,“嗅覺被誤導之後,再加上凶手特意放在後車座的耳環,一段錯誤的記憶在她腦袋裡成型了。”

  “還有這些畫。”卷卷看向警察手裡拿著的那本筆記本,“這些畫,真的殺人預告嗎?”

  從正面來看,這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為什麼要偷走並且殺死顧余墨的貓,為什麼要挖人眼睛,為什麼要殺人……而且還殺出了行為藝術,每個人都死得跟畫似的。但如果反過來看,卻有了另外一個解釋。

  “也許凶手並不是要按照畫的順序來殺人。”卷卷說,“而是想讓死人的順序來對應畫,從而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世界上真有一本殺人日記……你說對不對?”

  她轉頭,看著身旁坐著的氣質美人。

  氣質美人安靜的坐在沙發上,右手依舊捂著臉。

  “這可真奇怪。”卷卷歪著腦袋看她,“如果按照筆記本上畫的,你現在應該已經被千刀萬剮毀容了才對,可你只是化妝品過敏而已……你說凶手是不是突然良心發現?對別人心狠手辣,輪到你的時候就輕輕放過。”

  氣質美人氣定神閑的笑道:“都是你的猜測,你又沒有證據。”

  “長官!”警察從樓上下來,一邊走近,一邊說,“線索找到了,四樓有攀爬過的痕跡。”

  氣質美人放在腿上的手緊緊握了一下,繼續笑道:“那又怎樣?要說證據的話,那本筆記本不是你們從虞莎莎房間裡找到的嗎?比起什麼攀爬的痕跡,那才是鐵證不是嗎?”

  虞莎莎這個時候也已經反應過來了,她衝過來扯住對方的領子,揚手就要打她耳光,嘴裡大罵道:“安娜!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誣賴我!是你殺的人,是你!你殺完人想回臥室,但我一直在三樓看掛畫,你回不去,所以才爬樓上去的對不對?”

  “你說是就是嗎?”安娜譏諷一笑,“攀爬的痕跡可以是我的,也可以是別人的,反正那個誰說了,她只看見了一雙腳,又沒看見人的臉。但筆記本上的畫可造不了假,是不是你這個大畫家畫的,驗驗就知道了啊!”

  虞莎莎的臉色很難看。

  越是成熟厲害的藝術家,創作出來的作品越是個性鮮明。

  外行人或許看不出區別,但是內行人看來,那筆記本上的畫多半就是她畫的,跟她在畫廊裡展示的幾幅畫是一樣的風格,一樣的筆法。

  安娜瞅著她,微笑起來。

  “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些畫是你偽造的吧。”

  笑容僵在她臉上,她慢慢轉過頭,看向鋼琴背後的顧余墨。

  鋼琴上放著一張血跡斑斑的畫,上面壓著他的手機,他靠在鋼琴上,對安娜淡淡道:“我剛剛已經拍照給一個老朋友看了,他是書畫鑒定方面的權威,現在正在來的路上,相信他會給我們一個准確的答案。”

  “你懷疑我?”安娜朝他微笑,笑容又悲哀又憤怒。

  顧余墨淡淡一笑,“你所謂的古董生意,其實是贗畫制造生意,不是嗎?”

  安娜沉默不語。

  警察朝她走過來,她卻一把將虞莎莎推向他們,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管口紅,單手旋開,轉出一截小刀,橫在沈綠瓷脖子上。

  “別過來。”她看著眾人,“不然我殺了她。”

  眾人頓時不敢動,顧余墨急忙勸道:“你別衝動。”

  “是你逼我的。”安娜凄涼笑道,“我要死,也要帶著你最愛的女人一起死。”

  “你搞錯了!”卷卷急忙朝她喊,“顧先生最愛的人是我啊!你抓錯人了,我現在就過去交換人質!”

  顧先生剛點頭又搖頭,雙手死死抓住她的肩膀:“你不能過去!”

  安娜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們,小刀緊緊抵在沈綠瓷脖子上,冷笑道:“你們以為這麼拙劣的一出戲,能夠騙過我的眼睛?”

  “不!”卷卷就差掏出心來證明自己了,“我沒有演戲啊!我真的是顧先生最愛的女人!”

  顧余墨這個時候反而什麼都不說了,雙手按著她的肩膀,眼睛卻看向沈綠瓷的方向,眉頭深深蹙起,似乎內心擔憂不已。這個舉動有點卑鄙,他自己都唾棄自己,但是他真的寧可事後被卷卷責罵唾棄,也不願意她落進對方手裡。

  “你果然愛的是她。”安娜笑了起來,然後挾持沈綠瓷,朝門口退了出去。

  不知道是因為太過緊張,還是小刀太過鋒利,刀子在沈綠瓷脖子上刺出了一個血點,鮮血沿著刀尖流下來,從沈綠瓷的脖子一路流進領子裡,紅的觸目驚心。

  沈綠瓷抿著嘴,不喊疼,也不喊救命,直接默認自己就是顧余墨的愛人,但是眼睛卻沒看向他,而是看向卷卷,大大的眼睛裡,漸漸汪滿淚水,像只可憐的小貓。

  反手打開門,安娜押著沈綠瓷衝了出去,卷卷瞬間跟熊瞎子下山一樣,化作一道黑旋風朝她們衝了過去,連接受過體能訓練的警察都沒她跑得快,有一個忍不住驚嘆:“這尼瑪是練過的吧?”

  然而兩條腿哪裡跑得過四個輪子,門外停著幾輛警車,安娜逼其中一個下車,然後自己同沈綠瓷上了車,一踩油門,衝了出去。

  卷卷也想搶車,但是人剛上去,就被一警察給扯下來了,然後站在外面,眼睜睜看著一堆警車絕塵而去,一路發出尖利的鳴叫聲。

  “顧先生!”她跳腳,“你的車呢?”

  “我馬上開過來!”顧余墨急忙回去拿車鑰匙,看著他的背影,卷卷覺得自己要瘋,等他把車鑰匙找來,她估計得開微博詢問好友們,有沒有看到一隊狂奔中的警車了!

  就在她快抓狂的時候,身旁忽然傳來一聲車喇叭聲,她轉頭,看見路虎的車窗落下來,小刀胳膊肘放在車窗上,嘴角向上一撇,頗顯痞氣的笑道:“小妞,搭車不?”

  卷卷沒空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飛速拉開車門,上了車。

  “快追前面的警車。”她坐在副駕駛,匆匆指揮道。

  “行。”小刀一踩油門,路虎發出一聲咆哮,追了上去。

  路越跑越偏僻,沿途還有不少轉彎的電線杆,以及倒在路邊呻吟不已的路人,卷卷看得心驚肉跳,遠遠看著前方車隊裡冒起的黑煙,她忍不住喃喃道:“安娜是不是不想活了?”

  “難說。”小刀淡淡道,“不過像這種窮途末路,最後選擇一死了之的人,我見過太多了。”

  卷卷聽完,忍不住噴淚,哇哇哭起來:“綠綠,我的綠綠啊……”

  小刀嘴角抽搐一下,這次多久,就綠綠綠綠的喊上了,兩個人在一起樂不思蜀,連他電話都不接!

  卷卷在他邊上嚎啕,哭得樣子絕對算不上好看,如果換個人,小刀估計能立刻踩剎車,然後拉開車門,對她冷冷道:“下去。”

  下一秒,他一踩剎車,在放雜物的儲物箱裡翻了包紙巾出來,抽了一張,一臉嫌棄的擦她臉:“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哭了啊。”

  “閉上你的烏鴉嘴!”卷卷轉過臉,朝他怒吼,“開車!”

  如果換個人,剛當面這麼吼他,小刀估計自己能立刻把車速飆到最高,然後打開車門,把丫從車上踢下去……

  可就在他要發火的時候,她突然抱住他的胳膊,臉靠在他胳膊上嗚嗚哭。

  就這麼一瞬間,小刀忽然覺得,別說是車了,就算這是一輛行駛中的火車,她打開車門,用這張臉哭著讓他跳,他估計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別哭了。”他猶豫了一下,忽然伸手抱住她,對她說,“我去救沈綠瓷,還不行嗎?”

  “怎麼救啊?”卷卷抽泣道,“我們又追不上,追上了估計也來不及了,嗚嗚……她那麼手無縛雞之力,打又打不贏,跳車肯定也不敢跳,說不定那個殺人犯怕她反抗,已經把她給打暈了……嗯?打暈?”

  卷卷楞了一下,忽然抱著小刀的胳膊喊:“哪裡有打印店,或者照相館也行,快帶我去!”

  顧余墨家的地段很好,四通發達,各種商店應有盡有,小刀又開著車,很快就在路邊找到一家照相館,卷卷拿出自己跟沈綠瓷的合照,讓老板迅速給打印了幾張照片出來。

  照片到手,她才忽然想起什麼,扭頭看向小刀。

  小刀抽了口煙,然後把煙一丟,伸手拉開車門,把她往裡面一塞。

  “睡吧。”他坐到她身邊,關上車門,淡淡道,“你去救沈綠瓷,我來救你。”

  他這句話包含了太多意思,讓卷卷心跳如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回應。

  但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救沈綠瓷。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換了幾個方向,換了幾個姿勢,最後側躺在小刀腿上,腦袋枕著沈綠瓷的照片,閉上眼睛。

  一分鐘後。

  卷卷:“刀哥,我睡不著,給我來一下狠的。”

  小刀:“ok。”

  一記手刀劈在她脖子上,卷卷頓時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身體搖來晃去,車子動蕩不安,警車的鳴叫聲在四面八方響起,安娜就坐在她身邊,手按在方向盤上,兩眼發紅,面色猙獰。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3:23 PM

  第50章 女朋友

  在後面追擊的警察感到十分詫異:“前面怎麼了?”

  前方的逃犯原本堅定的往東湖的方向開,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投湖自盡的樣子,可剛剛車子忽然調了個頭,朝沃爾瑪的方向開去……

  這是打算在投湖之前,先買點零食吃個痛快嗎?

  逃犯的思想難以揣測,警車們急忙跟著調了個頭,朝對方追去。

  還沒過兩秒,逃犯又犯病了。

  車子開始原地打轉,跟追著自己尾巴跑的狗一樣,在打轉過程中,警察透過車窗,隱約間看見兩個廝打在一起的身影……

  “人質在反抗!”警察們回過神來,“快去救援人質!”

  一邊是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從她的資料來看,她不但是個國際古董商,還是個業余攀岩愛好者,熱衷於運動,除了攀岩,還喜歡騎馬,射箭,跑步等等。

  另一邊則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市民,從資料看來……似乎特別熱衷於當保姆……總而言之,怎麼看都不像是逃犯的對手,估計反抗個一分鐘就要被鎮壓。

  警察急匆匆的去救援人質。

  車子朝一個方向筆直開去,裡面的人光顧著打架,沒人管方向盤,更沒空去管紅綠燈,以至於紅綠燈閃過,前方一輛大卡車開過來,它也迎面開過去。

  “停車!”警察從車窗裡伸出腦袋來,焦急的喊,“快停車!”

  車子開太快,一時間難以停下來,眼看著就要車毀人亡,一輛路虎從旁邊衝過來,轟的一聲撞車上,馬力開到最大,硬生生的把它擠到路邊,避開了對面那輛大卡車。

  路虎車門打開,小刀從車上下來,幾步走到已經有點變形的警車旁,伸手拉開車門,一個女人立刻從裡面滾出來,落在他的腳下。

  小刀緩緩低頭,看著對方。

  安娜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頭發凌亂不堪,臉頰上還有一個牙印,兩只眼睛又紅又腫,看起來剛剛被人拿手指戳過,於是不停的掉眼淚。

  她剛往外面爬了幾步,身後的車子裡,似有一只熊瞎子亦或者異形之類的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抓住她的腳,嗖的一聲把她給拖了進去。

  小刀看了眼車子裡的狀況,然後退後一步,隨手關上車門。

  車子開始顛簸動蕩,他背靠在車門上,掏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裡,然後啪的一聲打開打火機,一朵火焰靠近煙頭。

  警車呼嘯而來,把他,把他背後的車子圍在正中央,車門一扇接一扇打開,一個個警察從裡面跑下來,朝車子走了過來。

  小刀吐了口煙,對迎面走來的警察說:“裡面的情況不大好,先叫救護車。”

  警察嚇一跳,是人質出事了嗎?一邊打電話叫救護車,一邊掏出手槍來,指著車門說:“不許動,你已經被包圍了,手放頭上,立刻出來!還有你……快點過來!”

  小刀嘴角向上一揚,反手拉開車門。

  他的舉動讓警察們感到十分緊張,手裡的槍指著打開的車門內。

  一個女人狼狽不堪的從裡面滾出來,一開始他們以為是人質,等對方抬起臉來,才看清楚是在逃的那個殺人犯……

  “救我!”她臉上到處都是牙印,跟剛剛熊口逃生一樣,朝警察伸出手,聲音哽咽了,“我自首!快讓這個瘋女人離我遠點!”

  不久,救護車趕到,醫護人員原本以為自己是來搶救受害者的,結果到了才發現,需要他們搶救的是犯人啊……

  幾小時候,市醫院內。

  已經換回自己身體的卷卷坐在病床邊,心痛的看著床上的沈綠瓷。

  沈綠瓷睡得很安詳,跟隔壁的安娜相比,她的情況已經算不錯了,只是指甲斷了幾根,身上有幾處淤青,至於嘴角殘留的那點血跡……那是咬人留下來的血跡。卷卷一邊幫她擦擦嘴角,一邊憂愁的說:“那個安娜臉上塗那麼多化妝品,會不會有毒?我得讓醫生給綠綠做個檢查,別過幾天發現鉛中毒了。”

  旁人無語。

  姍姍來遲的顧余墨咳嗽一聲,最危急的時刻他沒趕上,這個時候怎好意思繼續保持沉默,於是溫聲道:“應該的,醫藥費就算在我身上吧,畢竟沈小姐會遇到這樣的事……跟我也脫不了干系。”

  卷卷也覺得是應該的,要不是他硬按著綠綠不放,她早過去交換人質了,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綠綠身體嬌弱壓根就不是個能打仗的人,她就不同了!把她放抗戰時期,她都能直接去前線當雙槍老太婆,區區一個安娜算什麼?

  “嗯。”於是她淡淡道,“那你先去繳個費吧,順便中午了……幫綠綠帶點吃的回來啊。”

  顧余墨離開病房,與從外面進來的小刀擦肩而過。

  小刀丟了盒蛋炒飯給卷卷,自己靠在牆上吃另一碗,順便問道:“你對他挺冷淡的啊。”

  卷卷扒了兩口飯,抬頭看著他:“難道我要對他很熱情嗎?”

  “你差點搬到他家裡去住了。”小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還以為你對他有點意思呢。”

  卷卷翻了個白眼:“他只是我的臨時雇主罷了,等發完工資,我們就可以分道揚鑣了。”

  雖然沒能幫他找回阿布,但好歹幫他解決了這次的案子,於情於理他都該給他一點補貼吧?

  等補貼完畢,這人……卷卷就不打算留著過年了。

  聽說他手底下有個灰姑娘基金會,裡面全是受過他恩惠,想要知恩圖報的姑娘,誰知道裡面還有沒有安娜這樣的人?

  世界上有許多灰姑娘,她們生在富裕家庭,曾經衣食無憂過,但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而變得窮困潦倒,不復當初。為了重新回到過去的生活,為了重新登上上流階級,有些灰姑娘……將不擇手段。

  小刀吃完了蛋炒飯,拉著卷卷出去一起丟盒子。

  丟完盒子,卻不讓人走,一路帶她往沒人的地方走。

  “到底什麼事啊。”卷卷不滿的說,“有事快說啊,我還趕著回去看綠綠呢。”

  小刀心裡一陣不爽,回頭瞥著她:“才認識多久,就綠綠綠綠的喊上了,我跟你認識這麼久,怎麼不見你喊一聲刀刀。”

  ……他是不是被車子撞出腦震蕩了?卷卷嘴角抽搐的看著他:“刀刀?”

  小刀渾身抖了一下,看起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嘴角抽搐的看著她,半天才道:“……算了,你還是喊我刀哥吧。”

  還好他沒硬逼著她喊他刀刀,不然卷卷真要押著他去看腦科了。

  小刀本來想點根煙抽,但掃了卷卷一眼,忽然把掏出來的打火機又重新塞回口袋裡去,煙叼在嘴裡,像根棒棒糖一樣,支吾不清的說:“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清楚。”

  卷卷愣了愣,她隱約能猜到他知道了什麼,但猜不到他要對她說什麼,於是定睛看著他,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小刀黑黝黝的眼睛凝視她半晌,對她說:“我知道你的秘密。”

  卷卷心裡咚咚跳了起來。

  “你睡著以後,會進入另一個人的身體。”他神色平靜,一點一點揭開她隱藏已久的秘密,“如果不放照片,你就會隨機變成某個人,但如果放了某個人的照片,那麼等你們兩個同時入睡,你就能進入這個人的身體裡。”

  他們站在走廊盡頭,外面有風,有雀鳥的聲音飛過。

  卷卷看著他,她原以為秘密被揭開的那天,她會感到恐懼,害怕,震怒,竭斯底裡,甚至產生殺人滅口之類的念頭雲雲,但奇妙的是,這一天,這一刻,看著他的眼睛,她居然並不覺得害怕……因為,他看起來比她還要害怕。

  沉默半晌,卷卷面無表情的問道:“你想怎麼樣?”

  “……我不會告訴別人。”小刀靠近一步,輕輕對她說,“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搬走。”

  “先問一下。”卷卷開口道,“我可以拒絕嗎?”

  “不可以。”小刀面無表情道。

  “可我已經答應綠綠了。”卷卷一攤手,“她說自己一個人住太寂寞,想要有個伴。”

  小刀冷冷道:“我一個人住也很寂寞。”

  卷卷一臉為難:“但綠綠比較美麗可愛,而且還做得一手好菜。”

  小刀扯扯嘴角,他也很美麗可愛啊……至少五歲以前是很可愛的,至於做飯……他妹的,他壓根就不會做飯啊!

  “所以你換個要求吧。”卷卷看著他,慢慢笑起來,“我不會留下的。”

  他的坦白,反而顯示出更多的問題。他一個開路虎的,為什麼要跑來跟她這個窮屌絲合租?他為什麼要監視她,刺探她的秘密?之前她房間裡那麼多的監視器是不是他安的,還把鍋丟給林姑娘背?以及……究竟是誰派他來的?

  在他真正坦白之前,在她徹底心裡有數之前,她是不會留下的。

  唯有遠離他,她才會覺得脖子上的那根繩子松開了,可以自由呼吸,可以喘一口氣,可以安穩的睡一覺。

  小刀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表情陰沉的有些可怕。

  “……行啊,那就換個要求吧。”他伸手按住卷卷的後腦勺,把她壓向自己胸口,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只有聲音在她腦袋上面響起,他說,“當我女朋友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3:29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6-9-25 03:30 PM 編輯

  第51章 厚顏無恥之人

  “……”卷卷臉埋在小刀胸口,問,“你媽又逼你結婚了?”

  “不。”小刀說,“這次是我自己想這麼干。”

  “我能說不嗎?”卷卷問。

  “不可以。”小刀凶狠的拒絕了她,為了補救,下一句話又說得很溫柔,“又不是立刻要你怎樣,先當我女朋友,接吻上床之類的事情以後再說。”

  卷卷一把推開他,可算被她抓到話裡的破綻了,立刻滿臉憤怒道:“朕把你當兄弟,你卻想上朕!”

  小刀看她想跑,急忙使出肉食動物的本能,撲過去按住,兩只手按住她兩邊臉頰,表情跟高利貸逼人還錢一樣,對她說:“我說過了!這些事以後再說,現在先當我女朋友啊!”

  “什麼啊!”卷卷嘴都被擠得嘟起來,“結果還不是要上我!”

  睡自己喜歡的女人有什麼不對?他還想把人丟床上舔一遍呢!

  這事現在只能心裡想想,說出來肯定要挨耳刮子,總之先把關系定下來,小刀笑著對她說:“答應我吧,答應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一定不會讓你後悔的。”

  卷卷現在就後悔跟他出來了。

  跟著他能有什麼好處啊?最多就是每天吃蛋炒飯的時候分她一半……過不了一年,她就會因為膽固醇超標而駕崩了!

  幸好關鍵時刻,一個醫護人員從旁邊走過來,對她們說:“病人已經醒了,現在正在找你們。”

  綠綠!不愧是我的好綠綠啊!關鍵時刻總有你!卷卷一把推開小刀,一邊喊著綠綠綠綠,一邊朝著病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著她的背影,小刀覺得一嘴的苦水,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事情變成這個樣子,有一個人要負全責。

  他拿出手機,給薩丁發了個微信過去,上面寫:“你死定了。”

  薩丁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覺得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無理取鬧之人,他都已經這麼聽話了,叫他干嘛就干嘛,一毛錢不要全是做白工啊,為什麼還要這麼對他?

  卷卷回到病房內,沈綠瓷已經醒了,看起來似乎受到了很大驚嚇,臉色蒼白,坐立不安。旁邊站著顧余墨,似乎剛剛繳費回來,還帶了吃的回來,一個塑料袋放在床頭櫃上,裡面有幾個飯盒,其中一個放在沈綠瓷腿上,但她一口都沒動。

  聽到腳步聲,她轉頭看向卷卷,忽然間眼淚汪汪,像受委屈的小貓似的,等著主人過去摸摸她的毛。

  卷卷馬上走過去,兩個人抱在一起嗚嗚哭起來。

  沈綠瓷那是劫後余生的喜悅,而卷卷……她大概是被對方萌哭了。

  顧余墨站在一旁,憐愛的看著她們,忽然上前幾步,伸出手,似乎想要將她們抱在懷裡,但一只手忽然按在他肩膀上,一個又冷酷又陰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低聲警告他:“你想都別想。”

  說完,又在顧余墨肩膀上捏了幾下,才松開手,從他身邊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卷卷。

  顧余墨:“……”

  他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無理取鬧之人。

  忽然間被男人抱在懷裡,卷卷覺得自己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沈綠瓷更是氣得都快炸開了,朝她身後喊:“你耍什麼流氓啊?”

  小刀一只手繞過卷卷的脖子,護食一樣把她圈在懷裡,黑沉沉的眼睛瞥了沈綠瓷一眼,淡淡問:“你這是對救命恩人的態度?”

  沈綠瓷:“……”

  雖然她已經從旁人嘴裡得知,她所乘的警車差點就撞上大卡車,多虧了小刀奮不顧身,開車把警車擠到路邊,她才能得救,但她還是想說……她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無理取鬧之人!

  “喂!”卷卷憤怒的瞪著他,雖然嘴巴不好說,但是用眼神控訴他:有你這麼搶功勞的不?救了綠綠的英雄是我!

  “不過你也不用太感激我。”小刀對沈綠瓷說,說完,轉頭對卷卷一笑,不等她反應過來,突然把臉湊過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宣布道,“女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

  卷卷反手一肘打他肚子上,面色猙獰道:“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無理取鬧之人!害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了!”

  這之後,不管卷卷怎麼拒絕怎麼反對,小刀都不聽,卷卷不肯當他女朋友,他可以先默認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嘛!這般無恥行徑,沈綠瓷是看不下去了,十句話裡有八句,是讓卷卷快點搬家跟她一起住,離這個死變態遠一點。

  顧余墨也在事後找到她,問要不要幫忙,他可以找人教訓一下小刀。卷卷想了想,拒絕了他。人情這東西有欠有還給,她今天欠了顧余墨人情,明天拿什麼還他?兩個人比較起來……她覺得還是小刀更好應付一點。

  之後,她向顧余墨提出結束這次的雇佣。

  顧余墨看起來頗為遺憾,他站在醫院內的大樹下,寒風中,樹葉蕭蕭落下,他脖子上圍著一條米色圍巾,看起來頗為溫暖,低頭俯視卷卷,對她溫聲道:“這次多虧有你,才能這麼快抓到凶手,我替阿布,替被害者謝謝你。”

  卷卷不敢說不用謝,怕說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不給出工費了。

  “說起來,一開始請你,是想讓你當個向導,帶我好好觀賞一下這座城市的風光,誰知道後面發生了那麼多事。”顧余墨頗為惋惜的說,“對了,你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出工費沒到手,卷卷還真不好一口拒絕他,於是問:“……去哪啊?”

  “我這次回國,其實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照顧我侄子。”顧余墨說,“他出了點事……現在在市精神病院裡。”

  這等小事,卷卷還真沒拒絕的借口,於是點頭道:“好吧,你什麼時候要去,把我帶上。”

  “就明天,星期天,怎麼樣?”顧余墨笑道。

  卷卷猶豫一下,點點頭。

  這個時候,她並不知道自己明天將與誰重逢。

  然而,並非每個重逢都能讓人感動,並非每個重逢都是緣分。

  有種重逢,叫做他鄉遇故人——仇人。

  有種緣分,叫做孽緣。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3:39 PM

第五卷 天使的禮物

  第52章 重逢

  第二天,去醫院的路上。

  卷卷本來想刷刷微博,但是總有個小號找她聊天,她有點強迫症,看到有新評論就一定要回復,直到對方問她:“今天晚上一起吃蛋炒飯不?”

  卷卷頓時死的心都有。

  她的微博充滿槽點,昨天新發的微博內容就是:“聽說妹子直播睡覺,被國民老公打賞了七萬塊,不知道我去直播刮腿毛,他會不會賞我一包干脆面?”

  那個小號,又或者說是小刀,居然在下面點了個贊。

  恥辱,黑歷史,不能忍!

  卷卷退出微博,滿面滄桑的看著窗外,一副看破紅塵的世外高人臉,引得顧余墨在旁邊問:“怎麼了?”

  “沒什麼。”卷卷才不肯說實話,於是反過來問他,“對了,之前一直想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猜到凶手是誰?”

  在看到從良家婦女嘴裡掏出來的畫時,他沒有懷疑虞莎莎,而是直截了當的把畫截下來,然後打電話找鑒定人員過來。當時卷卷沒反應過來,事後想起,忍不住懷疑,難道他第一時間就確定凶手是安娜了?

  前方的綠燈開始閃爍,車速開始慢下來,最後緩緩一停。

  “她的前男友是我死黨。”顧余墨往後一靠,側首看著卷卷,“他是個藝術品商人,三年前因為販賣贗品的緣故,罰了一大筆錢,還判了刑,坐了牢,進去之前,委托我替他照顧他女朋友……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安娜的。”

  卷卷側首看著他。

  一個是前途無亮,幾年甚至十幾年內都出不來的前男友,一個是前程似錦,溫柔沉穩的藥材大亨,想必安娜就是在那個時候做出選擇的吧?

  “我死黨對她愛得很深,我一直懷疑贗品的事情,安娜也參與其中,但是他死不承認,把罪一個人全扛了下來。”顧余墨說,“不僅如此,他之前還在我的灰姑娘基金會裡投了很多錢,希望他出事之後,這筆錢能用在安娜身上……所以於情於理,我都沒法拒絕他。”

  “安娜跑來參加你的相親會,你朋友知道嗎?”卷卷問,“這種頭頂冒綠光的事,他能忍?”

  “當然忍不了。”顧余墨苦笑一聲:“實際上,我們早就沒來往了,大約是兩年前吧,安娜追求我的事情,不知怎麼傳到他耳裡,我去看望他的時候,被他臭罵一頓,說我勾引朋友妻,之後就跟我絕交了。”

  這位朋友的三觀也是奇特,跟時下一些已婚婦女一樣,老公出軌,就去廝打小三,老公招小姐,就去廝打小姐,可罪魁禍首難道不是老公嗎,想要杜絕此類事件,當然要從源頭打起……

  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事的時候,卷卷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這麼說起來,她追你追了好幾年了吧,這麼幾年下來,你是不是……已經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顧余墨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是,我知道。”

  難怪了。卷卷心裡想,難怪他看到畫的一瞬間,立馬就能聯想到贗畫制造,只怕他早幾年就找人調查過安娜了吧。

  氣氛有些沉悶,兩個人一起看著前面的紅綠燈。

  在車子發動之前,卷卷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她說:“那你覺得安娜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自我為中心的女人。”綠燈了,顧余墨發動車子,“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知道阿布為什麼會跟她走嗎?因為有段時間,她買通我身邊的人給阿布下毒,等阿布進了寵物醫院,她一直在邊上照顧它陪伴它,阿布是只貓,它不懂太復雜的事情,就覺得她是個好人。”

  “……它不懂,但你懂啊。”卷卷盯著他,“你既然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還讓她住進你家,跟其他候選人住一起?”

  “……可她畢竟沒殺過人啊。”顧余墨苦笑,“我總不能因為心裡懷疑她,就把她當殺人犯看吧?”

  卷卷無言以對。

  壞人會干壞事,好人會干壞事嗎?答案是,有可能。

  顧余墨是個好人,他名下有好幾個基金會,願意幫助生活艱難的女性,而且一諾千金,哪怕是已經絕交的朋友,承諾過對方的事情也一定會做到。

  可在這件事上,卷卷覺得他並不無辜。

  “我記得我以前看過這樣一條資料。”卷卷淡淡說,“1348年夏天,歐洲黑死病正在蔓延,有一個熱那亞人來到意大利皮亞察城外,要求進去找親戚,城裡人一開始不敢放他進去,他只好在外面淋著雨,一邊哭泣一邊懇求。他的親戚覺得他太可憐了,於是半夜偷偷把門打開,放他進城。幾周後,皮亞琴察全城死於黑死病。”

  說完,她轉頭對他笑道:“你覺得安娜跟這個熱那亞人比,誰比較可憐?”

  這之後,一直到車開進神經病院內,顧余墨都沒回答她的問題。

  也許他一時之間找不到答案,又也許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就像皮亞察城的無辜百姓都活不過來了一樣,這次的事件中,死掉的人也活不過來,瞎掉的那個也再也看不見光明……

  一念之仁,造就這一切。

  對魔鬼,何須同情。

  “到了。”顧余墨臉色黯然,下車之後,又為卷卷拉開車門。

  兩人並肩走進精神病院內,說句實在話,卷卷不喜歡醫院這種地方,藥味還有病痛哭泣的聲音,總是讓她感到特別難受。

  他們來早了,現在離預定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兩個人來到會客室內,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另一個坐在桌子對面,靜靜等待顧余墨侄子的到來。

  顧余墨時不時看卷卷一眼,似乎很想開口跟她說些什麼,但卻一直說不出口。卷卷被他這幅欲言又止的樣子弄得挺不自在的,忍不住對他說:“你有話就說。”

  “……不知道之前有沒有跟你提過我侄子。”顧余墨咳嗽兩聲,似乎想找一個柔和一點的話題,“他叫林馥,因為一個事故的原因,所以才住在這裡,但他本人很好相處,又聰明又溫柔,見過的人,都說他像個天使一樣……”

  卷卷打斷他的話:“你說他叫什麼?”

  顧余墨笑著看著她,重復一遍自己侄子的名字:“林馥,意思是草木香氣,芬芳馥郁……”

  卷卷看著他的嘴,張張合合,開開閉閉,他在說些什麼,卷卷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海裡不停回響那個名字。

  林馥林馥林馥林馥……

  “也許是同名同姓吧。”卷卷心想,“世界這麼大,我不可能總踩到同一坨翔……”

  左手邊,傳來開門的聲音。

  卷卷想要轉頭去看,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脖子僵硬了,像生了鏽的機器一樣,怎麼轉也轉不動。

  她不願面對,門外那人卻不同。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來,腳步輕盈無聲,像漫步在林間的精靈,伸出的手纖細雪白,就像白玫瑰的花瓣。

  “……卷卷。”一個藍色病號服的少年來到卷卷面前,瑰麗的面孔倒映在她的瞳孔內,他伸手抱住她,粉紅色的嘴唇貼在她的耳朵邊,少年的嗓音清麗美麗,低聲對她道,“我說過,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卷卷一把將他推開。

  跟卷卷相比,對方的身體顯得太過羸弱,踉蹌著推了幾步,險些坐倒在地,還好有醫院工作人員在後面扶住他。

  工作人員扶穩他之後,目光投向卷卷,裡面充滿了不滿,剛要出口責備,林馥就轉過頭,對她笑道:“我沒關系。”

  他又轉頭看向卷卷,對她露出天使一般的笑容:“是我的錯,忘記我們太久沒見面,所以感情不像以前那麼親密了。”

  顧余墨這個時候已經從桌子後面走過來,看看他,又看看卷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問道:“你們兩個認識?”

  “不認識。”卷卷冷冷道,“對不起,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說完,她拎起包,飛快的離開了會客室。

  “這人怎麼回事?”工作人員忍不住說,“推了人,還這麼大脾氣。”

  顧余墨看起來有點左右為難,一邊想去追卷卷,一邊想留下來看侄子,身旁,林馥很溫柔的對他說:“舅舅,你先去追卷卷吧,我在這裡等你們。”

  “好。”顧余墨松了口氣,然後抬腳朝卷卷追去。

  林馥笑著目送他離開,然後轉頭對工作人員說:“他們不會回來了,安排下一個拜訪者跟我見面吧。”

  工作人員疑惑道:“可剛剛那位顧先生說,他很快就會回來。”

  “回不來的。”林馥歪著頭,有些頑皮的眨眨眼,“我舅舅一向很難拒絕女孩子的要求,而卷卷……她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結果十幾分鐘過去,顧余墨和卷卷果然沒有回來。

  工作人員就離開了片刻,把下一個拜訪者叫了進來。

  暮照白進來的時候,順著長桌看過去,桌子對面,一個玫瑰花一樣美麗的少年背光而坐,手裡折著五顏六色的紙花,看起來心情非常好,抬頭對他笑道:“下午好,暮警官。”

  暮照白反手將門關上,在他對面坐下,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對他爽朗一笑:“下午好,林馥,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是啊。”林馥將一朵紙花遞給他,笑著說,“也祝你心情愉快,對了,你今天來找我,還是為了上次那個案子嗎?”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3:50 PM

  第53章 天使

  “上次的情人劫案子雖然已經結了,但是余波未消。”暮照白說,“死掉的那幾對情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或者爹媽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接到他們的死訊,有好幾個受害者家屬當場暈了過去,事後醒來,發誓一定要凶手血債血償。”

  “可是陳阿姨已經死了。”林馥低著頭,折著一朵綠色紙花,“還有梁叔叔,他是個精神病人,都已經確診了很多年了,他們怎麼把他送上法庭?怎麼讓他血債血償?”

  “……所以,現在這些受害者家屬已經聯合在一起。”暮照白微微傾身,盯著他道,“他們打算幫梁國棟翻案,證明他是其實是誤診,實際上他是個有完全刑事行為能力的正常人。”

  傾身的動作意味著傾聽,但是林馥似乎並不想接他的話,他依舊低頭折著紙花,翻飛的手指纖長而靈巧,一朵惟妙惟肖的綠玫瑰漸漸在他手裡成型。

  暮照白又盯了他一會,然後開口問道:“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小馥。”

  林馥頭也不抬的說:“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暮警官。”

  暮照白:“你問吧。”

  林馥:“你覺得梁叔叔應該死嗎?”

  “當然。”暮照白毫不猶豫的說,“犯罪者必須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殺人的是陳阿姨,並不是他,不是嗎?”林馥問,“難道為了平息受害者家屬的憤怒,法律就能隨便制裁另一個受害人嗎?”

  暮照白皺皺眉,無法苟同他的說法:“梁國棟可算不上什麼受害人,就算不是主犯,也是從犯,而且他明明可以制止這一次的殺人事件,可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林馥翹起嘴唇,抬起漂亮的棕色眼睛看著他。

  “這不是很可笑嗎?”他對暮照白笑道,“梁叔叔當年被他妻子強行送到精神病院的時候,那群受害者及其家屬也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憑什麼現在就要求他什麼都說,什麼都做?”

  暮照白眉頭皺得緊,他覺得這孩子有點強詞奪理。

  “你覺得我在強詞奪理嗎?暮警官。”林馥盯著他的眼睛,目光似乎穿過他的皮膚,伸進了他的心底,他唇角上揚,笑容帶著一絲小小的狡黠,“在這之前,你是不是先查一下這些受害人,還有受害人家屬,當年跟梁叔叔是什麼關系?”

  暮照白楞了楞。

  “需要我給你一點提示嗎?”林馥目光明亮的看著他,朝他勾勾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暮照白看了眼旁邊的工作人員,本來以為對方會阻止,畢竟他以前因為案子的緣故,接觸一些精神上有問題的人的時候,都會被嚴格禁止身體方面的接觸,不許靠太近也不許說會刺激對方的話,但是工作人員卻笑著對他點頭,說:“你別擔心,小馥是個很溫柔的好孩子。”

  “是啊,你別擔心。”林馥也笑了起來,“我不會咬人的。”

  暮照白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彎下腰。

  林馥雙手合在嘴前,朝他耳朵裡輕輕說:“他們都是梁叔叔的朋友……至少曾經是朋友。”

  說完,林馥笑眯眯的放下手,棕色眼睛看著他,目光誠懇:“我能跟你成為朋友嗎?暮警官。”

  暮照白眨了一下眼睛,問道:“為什麼突然想跟我當朋友?”

  “因為你很像我舅舅,你們都是好人。”林馥歪著頭想了想,又笑道,“但還是有一點不同,我舅舅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在他心裡,人情是大於法律的,不過在你這裡,這點似乎剛好反過來。”

  說完,他深深凝視著暮照白,棕色的眼睛微微彎著,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散發一層朦朧金光,仿佛油畫中的天使。

  “我很喜歡你,暮警官。”他對暮照白露出一個無垢的笑容,緩緩道,“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直到拜訪時間過去,暮照白獨自一人走出精神病院,然後抬起手,從大衣前面的胸袋裡掏出一朵精致的綠色紙花。

  他慢慢將紙花拆開,露出裡面的指甲痕跡來。

  暮照白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圓珠筆,輕輕在上面掃了十幾下,掃出了四個字。

  那四個字是——

  “救我出去。”

  暮照白轉頭看了眼精神病院的方向,來來往往的行人,裡面忽然傳出的叫聲,讓他忽然回憶起隊長之前說的那番話,他說:“這事還真夠諷刺的,梁國棟被他老婆強行送進精神病院的時候,還是個正常人,等現在終於有人肯幫他翻案的時候,他卻已經真的瘋了……”

  將手裡的紙張連同圓珠筆一同塞進口袋裡,暮照白又看了眼精神病院的方向,然後轉身離去。

  枯葉蕭蕭,在他身後落了一地。

  同樣蕭條的景色,也在卷卷的窗外出現,雖然還沒下雪,但是窗外那棵樹葉子已經快要掉光了,她把手裡的包包隨手丟床上,然後一邊脫外套,一邊走到窗戶邊,拉開抽屜,拿出相冊,放在桌上一頁一頁的翻。

  翻到一半,一盤子蛋炒飯忽然壓在她的相冊上,一抬頭,就看見小刀滿臉不爽的看著她:“剛給你熱過了,吃吧。”

  “可我已經吃過了啊。”卷卷樣子有點為難……雖說晚上她只吃了八分飽,但是看見蛋炒飯這玩意……她覺得自己突然就十二分飽了。

  小刀盯了她一會,抬手舉起盤子,自己拿著筷子扒拉著吃起來,與其說是吃飯,倒不如說是在泄憤吧。

  這時候,卷卷的手機鈴聲響了,她接了電話:“啥事啊綠綠?”

  “我今天買了很多菜。”沈綠瓷耳朵夾著手機,打開冰箱大門,一邊把手裡的東西往裡面塞,一邊溫柔問,“你明天想吃什麼啊?糖醋裡脊還是東坡肉?或者直接做個火鍋吃?”

  “我吃我吃,你做什麼我都吃!”卷卷一副垂涎欲滴臉。

  小刀扒飯的手頓住了,從蛋炒飯裡抬起頭來,一直盯著她看。

  “那我干脆全做吧。“沈綠瓷笑道,“就當慶祝你喬遷。”

  心裡加了句,也慶祝你遠離小刀那個變態。

  兩人通完電話,卷卷關上手機,轉頭看了眼小刀,驚愕的發現他只吃了半碗飯,剩下半碗居然放著不吃了,整個人散發出低沉頹唐的氣息,跟耷拉耳朵尾巴的哈士奇一樣,站那半天不說話。

  “……你怎麼了?”卷卷問。

  “沒什麼。”小刀看起來很想努力豎起耳朵尾巴,可努力半天,還是豎不起來。他又用筷子夾了一筷子蛋炒飯,可吃進嘴裡,味同爵蠟,感覺怎麼也咽不下去……

  鹽放多了,米還有點生,這盤蛋炒飯看起來賣相不咋地,吃起來味道更不咋地,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是他自己炒的嘛。

  小刀端著盤子走出去,來到廚房裡,一言不發的將剩下那半碗蛋炒飯倒進垃圾桶裡。

  然後掏出手機給該死的薩丁打電話,廚房的燈沒開,他發出地獄三頭犬一樣的低哮:“你干的好事!”

  薩丁這時候正跟一個混血妹子開.房呢,褲子都脫了,突然接到這麼一通電話,直接就萎了,差點哭出來:“我又做什麼了?”

  “說什麼要抓住女孩子的心,先要抓住她的胃……”小刀氣得面容扭曲,“人家吃都不肯吃,我怎麼抓住她的胃!”

  “不可能啊!”擁有四星級廚師制造的薩丁滿臉驚訝,“我給妹子做香煎鵝肝,馬卡龍,法式松餅,松茸飯等等等的時候,她們都表示很感動很開心啊!話又說回來,你給妹子做了什麼?”

  小刀:“……”

  小刀:“給你兩個選擇,過來讓我揍一頓,或者蹲監獄。”

  另一邊,完全不知道刀哥的苦心還有薩丁的悲劇,卷卷洗漱完畢,抱著相冊躺床上,一邊哼歌一邊選照片。

  因為綠綠的關系,林馥造成的糟糕心情稍微緩解了一些。

  “綠綠,綠綠,我的小天使綠綠……”她一邊五音不全的哼著歌,一邊坐起身,盤腿坐在床上,相冊放在膝蓋上,看著一張照片笑道,“決定了,今天晚上,我也要當一次小天使。”

  她抽出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一個七八歲左右的萌蘿莉。

  她穿著一條玉米黃色的公主裙,手裡拖著一條小熊玩偶,在路邊轉過頭來,對著鏡頭露齒一笑,似乎正在換牙,所以有一顆牙齒不見了,像個缺了牙的天使,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卷卷將這照片壓在枕頭下面,然後關掉台燈,在枕頭上面躺好。

  她閉上眼睛,習慣性的對自己說:“天黑了,請閉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3:57 PM

  第54章 小惡魔

  卷卷打開眼睛。

  她躺在一張床上,身上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睡衣,懷裡抱著一只小熊布偶,呼吸的時候牙齒都在打顫,低頭一看,發現身上沒有蓋被子。

  小孩子半夜踢被子,這家人也不管管?卷卷一邊咳嗽,一邊翻身坐起,把地上的被子撿起來,重新丟床上,然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燙,但是喉嚨又渴又癢,於是她一邊咳嗽,一邊到處找水喝。

  找了一圈沒找到水,她只好推門而出,朝客廳走去。

  去客廳的路上路過另一個房間,房門虛掩著,裡面還亮著燈,卷卷停在門口,透過門縫朝裡面看去。

  一個男人背對著她,站在床邊,將手裡的輸液瓶掛在床頭邊立著的掛衣架上,掛到一半,忽然轉過頭來,國字臉上,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對她露出有點憔悴,又有點憨厚的笑容。

  卷卷掩上房門,然後手摸在牆壁上,一路朝客廳走去。

  她在客廳沒找到水壺,但在桌上找到了開水瓶,開水瓶裡面的水注得滿滿的,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勉強夠得著,但卻拿不動。

  就在卷卷為難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她背後響起:“怎麼了?”

  卷卷吃了一驚,回過頭來,看見剛剛那男人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低頭對她笑,於是她也對他笑,然後用清脆如小鳥般的聲音懇求:“我口渴了,幫我倒杯水吧。”

  男人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去了趟廚房,回來時拿了一只小熊圖案的杯子放桌上,單手拿起開水瓶,往杯子裡倒了半杯熱水。

  “喝吧。”他把杯子遞給她,溫柔笑道,“喝完早點去睡。”

  卷卷從他手裡接過杯子,一言不發的喝完。

  杯子放回桌上,一抬頭,就看見對方朝她伸出手,她看著那只手,猶豫一下,把手放在他手心,然後大手牽著小手,他把她一路牽回房間,拿起小熊布偶放她懷裡,然後牽起被子,輕輕蓋在她身上,對她說:“爸爸去陪媽媽了,熊熊陪著你。”

  接著,俯身朝她額頭上親去:“晚安,寶寶。”

  卷卷趕緊拿起小熊,擋在自己臉上,男人親在小熊上面,她隔著小熊對他說:“晚安……”

  一個並不富裕的家庭,一個臥病在床的母親,還有一個舊的打了兩個補丁的小熊玩偶,小天使的處境看起來並不怎麼好,所幸有一個溫柔可靠的老爸,也算是上帝關了扇門,但好歹給了個煙囪吧。

  卷卷抱著小熊玩偶,慢慢閉上眼睛。

  本來以為再次睜開眼,她會在自己房間裡醒來,然後起來上個廁所,閉上眼睛繼續睡,天亮以後,收拾收拾不多的行李,然後去綠綠家裡吃早飯午飯晚飯,當然她堂堂卷爺可不是干吃飯不干活的小白臉,碗她全洗,地她全掃,而且她是個暖爐體質,綠綠冬天抱著她睡覺,就像抱個大型熊玩偶一樣,絕對又暖和又舒服……必要時刻她還能跳起來吊打小偷。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當卷卷再次睜開眼,她是被一片嘈雜聲給吵醒的。

  天已經亮透了,她抱著小熊玩偶,站在人群中,身上的小熊睡衣早就已經換下了,換成了一件白色的冬季小學校服。

  兩個白大褂抬著一只擔架從她面前走過,擔架上,躺著一個穿白色睡衣的女人,臉色十分痛苦,身體不停抽搐兩下。

  他們快步將她送進救護車內,不一會兒,小天使的爸爸也跟著從樓上跑下來,眼淚滾滾,腳步不停的朝救護車跑去,跑到中途,忽然轉頭對卷卷說:“寶寶,飯做好了,你自己記得吃。”

  說完,便登上救護車,同裡面的妻子一起匆匆離去。

  他一走,卷卷耳邊的議論聲就大了起來。

  “這可真是造孽啊。”

  “張阿姨,出了什麼事啊?”

  “你不曉得啊,老李他老婆突然得了病,躺床上起不來,兩口子為了省點錢,都是拿了吊瓶自己回家吊的,哪知道他們家那個搗蛋鬼哦,居然拿肥皂水倒進吊瓶裡面吹泡泡,吹完了也不管,就隨便放那,結果老李回來,直接拿肥皂水給他老婆吊上了……這不,進醫院了吧?”

  “又是這搗蛋鬼惹的禍啊?”

  “可不是,她就沒一天消停的,前段時間還拿過期飲料給我兒子吃,吃的我兒子上吐下瀉的。”

  “還老跑到我家蹭飯吃呢,她自己家又不是沒有飯吃……”

  卷卷在他們的議論聲中,一言不發的上了樓,打開書包,從裡面翻出家裡的鑰匙,然後開門進去。

  進門就是客廳,客廳的牆上掛著鐘,她抬頭看了一眼,下午四點。

  敢情她已經在這個小女孩的身體裡待了差不多一天了。

  提著手裡的小熊,卷卷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坐在床上,咬著手指,喃喃道:“……我怎麼又困別人身體了。”

  同樣的事情,只發生過一次。

  三年前那次。

  那一次的經歷讓卷卷永生難忘,但時間會掩埋一切,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漸漸將那一次的事情塵封在心底,重新開始新生活。然而今天,相同的處境,相似的人,讓她重新回憶起了過去。

  “長得像小天使的人,不一定真的是小天使。”卷卷忍不住抱緊懷裡的小熊布偶,“也有可能是長著天使面孔的小惡魔。”

  她將懷裡的小熊勒得很緊,以至於一樣東西咯著她的手。

  卷卷低頭,看著小熊布偶,然後手在它腹部摸了摸,漸漸在豐厚的皮毛下面找到了一條拉鏈,她將拉鏈拉下來,裡面是一本綠皮小本子。

  卷卷掏出小本子,打開一看,第一頁是老師的贈語,寫著:“贈期中考試第一名,李寶寶,祝再接再厲。”

  翻過一頁,才是小孩子的筆跡。

  藍色圓珠筆,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著:“你好,我身體裡的另一個我。”

  同一時間,市精神病院。

  暮照白推開會客室的大門,目光順著桌子上五顏六色的紙花,看向桌子後面坐著的林馥。

  “又見面了,暮警官。”林馥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低頭折著紙花。

  “是啊,又見面了。”暮照白反手關上大門,坐到他對面,盯了他半晌,才緩緩道,“我昨晚調查了你的事。”

  “調查到什麼了?”林馥將手裡的紅色紙花放一邊,換了一張綠色的紙。

  “你之所以會住在精神病院裡,是因為三年前,你殺了人。”暮照白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一絲不苟的目光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任何一處破綻,“不是一個,而是一共五個人,另外還有一個人重傷殘廢,這個人就是你的親生母親。”

  林馥折紙花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

  負責在一旁監督的醫護人員走過來,面色有些不滿:“暮警官,請你不要刺激病人。”

  “我沒事的。”林馥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看這對方,就像一頭無辜的小鹿,之後,他轉過頭來,滿臉認真的看著暮照白,一字一句的對他說,“我沒有殺人。”

  “有證人,有證據,包括你的親生母親在內,兩個幸存者都作證是你殺的人。”暮照白冷靜的說,“你之所以沒有被判死刑,是因為同時還有大量證據證明,你是個人格分裂患者,作案的與其說是你,倒不如說是你的第二人格。”

  死罪難免,活罪難逃,從那以後,林馥就一直住在這座精神病院內療養,屈指一數,已經過去了三年之久。

  “你把這件案子查得很清楚。”面對暮照白的指控,林馥沒有動怒也沒有愧疚,他依舊保持剛剛的神色,極為認真的看著他,“那麼你應該查過,我的第二人格是什麼樣的吧?”

  “據資料記載……是個女孩子。”說到這裡,暮照白自己都有片刻的疑惑,“有關她的描述,分歧很大,包括你母親和另一個幸存者在內,似乎每個人的描述都不大一樣,但共同點是,這是個脾氣非常暴躁,鬥志非常昂揚,而且極其護短的女性人格,而且是為了守護你而誕生的人格……為了守護你,她不惜殺人。”

  林馥喜悅的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十分美麗,簡直像是聖子降臨,世間充滿光輝和贊美詩。

  “守護?”他笑著說,“我喜歡這個形容詞。”

  “她現在還在你身體裡嗎?”暮照白有點好奇,“她還在守護你嗎?”

  這個人格雖然是女性,但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貨色。

  林馥在這裡一關三年,與其說是關他,倒不如說是關他身體裡的那個女性人格,那個潛藏在他身體裡面的……真正的殺人魔。

  “……不在了。”林馥的表情十分遺憾,他長長嘆了口氣,像是失去了世上最珍貴的寶物,連眼神都變得黯淡起來,不過他很快翹起嘴唇,抬眼看向暮照白,對他笑道,“不過我很快就會把她找回來的。”

  暮照白還是頭一次聽說,第二人格還會失蹤的……

  像是知道暮照白在想什麼似的,林馥笑著說:“還有,她不是我的第二人格,她是一個人,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暮照白皺起眉頭,他開始懷疑,眼前這孩子說不定在這呆久了,被傳染上了妄想症……

  “暮警官。”林馥歪著頭,打斷他的思緒,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笑著問,“你想不想知道,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嗎?”

  “……你肯說?”暮照白問。

  要知道,三年前那件案子轟動一時,不知道有多少報刊記者還有專欄雜志試圖從他嘴裡挖出獨家新聞,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成功。少年林馥拒絕對任何一個人說話,警察也不,律師也不,如果不是有一個人脈廣闊,財力非凡的舅舅,以及那麼多的鐵證,估計他早就被判無期徒刑了。

  “你是我的朋友,跟你,我沒什麼不可以說的。”林馥眨眨眼睛,然後垂了垂眼眸,似乎在回憶什麼,過了幾分鐘,他緩緩開口,用一種充滿回憶口吻的聲音道,“事情發生在三年前的夏天,那一年,我剛好十五歲……”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4:06 PM

  第55章 第二人格

  十五歲的林馥,曾經是上帝的寵兒。

  肖邦青少年國際鋼琴比賽第一名,才華出眾,容貌俊美,父親林文藻是大學教授,手裡握著幾項發明專利,母親謝芙是家庭婦女,在家照顧老公孩子,一家人吃喝不愁,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

  直到謝芙跟決定跟網上認識的男人私奔,並且聽信對方的花言巧語,私奔的時候把林馥也給捎帶上了。

  “小馥,你放心吧。”後車座上,她摸著林馥的臉,溫柔的說,“你曹叔叔說了,以後會對你視若己出,把你當親生兒子養的。”

  林馥嘴巴上貼著一張透明膠布,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姓曹的男子坐在前面開車,開車過程中,謝芙把林馥抱在懷裡,不斷的絮絮叨叨,跟他說曹叔叔的好,跟他描述美好的未來,跟他訴說對新生活的憧憬。

  可最終,他們被曹叔叔帶到了一個農家出租屋。

  院子裡出來四個人,三男一女,幫著曹叔叔把母子兩人押下車,關進房間裡。

  謝芙驚恐不安的叫起來:“你們想干什麼?曹哥,曹哥!”

  曹叔叔壓根看都不看她一眼,他站在院子門口,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說話,說到一半,轉身走過來,拿手機湊到謝芙面前。

  手機裡傳來林文藻焦急的聲音:“老婆,小馥,你們都還好嗎?”

  謝芙哭了起來:“老公……”

  曹叔叔把手機放到耳邊,對林文藻說:“准備五百萬,還有專利贈送文件,我就把你老婆孩子給放了,記住,不要報警,不然你就等著收屍吧!”

  林馥靜靜站在一旁,眼睛緩緩瞥向一個方向。

  “說是拿到錢就放人,實際上,他們壓根就沒打算讓我們活著。”精神病院內,十八歲的林馥坐在長桌對面,笑著對暮照白說,“來的路上我已經看見了,院子裡面,已經建好了焚屍爐。”

  暮照白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住在精神病院內,與世隔絕的緣故,十八歲的林馥,跟他三年前的照片並沒什麼分別,最多就是個子抽高了一些,時光催人老,卻偏偏放過了他,或許正如某些人所說,他是上帝的寵兒。

  “你的女性人格就是在這個時候產生的嗎?”暮照白盯著他,問,“是不是因為你母親的做法讓你感到反感,所以潛意識裡塑造出了另外一個完美的,可以保護你的母親人格?”

  林馥似乎被他的說法逗樂了,他哈哈笑道:“不不,她的年紀可沒那麼大。”

  “那在你心裡,她是什麼樣子的?”暮照白覺得自己快要接觸關鍵點了,“還有,她是什麼時間出現的?”

  “她是個在校大學生,年紀比我大一些,但最多不會超過四歲。個子不高,但是力氣很大,在學校似乎沒什麼男人緣,但很有女人緣,大家要打老鼠啊修電腦啊或者搬書啊,都會找她。”林馥似乎很喜歡這個話題,他聲音雀躍,甚至放下了手裡的紙花,專心致志的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她也不是什麼人都肯幫的,通常來說,不熟的人想讓她幫忙辦事,就得喂她好吃的東西。”

  暮照白感覺有點怪怪的,這已經不像是在描述自己的某一個人格的語氣了,而像是討論戀人的語氣……

  “我非常非常喜歡她。”林馥閉上眼睛,在胸口劃了個十字,然後睜開眼,棕色的眼睛裡閃動著動人的光輝,像是小孩子站在教堂裡,抬頭看著彩色琉璃花窗,光芒穿過窗戶,打在他的眼睛裡,他憧憬而又痴迷的說,“她是上帝賜予我的天使,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來到我的身邊……”

  同一時間,某個小區公寓內。

  卷卷看著手裡的那本綠皮本子,看著上面寫著的那行字。

  “你好,我身體裡的另一個我。”

  卷卷看了一會本子之後,重新把本子塞回小熊布偶裡,拉上拉鏈,丟到床頭櫃上,然後自己在床上躺好,拉上被子睡覺。

  她真的很希望這次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希望一覺醒來,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熊窩裡,然而當她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一張電腦桌前,電腦裡正在放一部外國電影,外語原聲,中文字幕,她懷裡抱著小熊布偶,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看看牆上的時鐘,已經是六點半了。

  卷卷先去廚房裡盛了碗飯,就著幾道中午留下來的剩菜吃,吃完以後,回到客廳裡,抱起小熊布偶,拉開拉鏈,將綠皮本子拿出來,然後重新翻開。

  “我知道你看見我的留言了,還知道你剛剛跑去睡懶覺了,為什麼不回答我?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叫李寶寶,你以後叫我寶寶就好了。”

  這一次她還挺貼心,怕卷卷找不到筆,所以連筆都准備好了,一並夾在綠皮本子裡。

  卷卷把那支圓珠筆拿起來,轉了轉筆,然後隨便寫了個名字:“我叫紅領巾。”

  有了林馥的前車之鑒,她絕不會再將自己的真名透露給任何一個附體對像……小刀屬於一個意外,她在他面前已經沒有秘密了,他連她的血型和罩杯都知道。

  寫完這行字之後,卷卷覺得腦袋一震,眼神恍惚了一下,等視線再次清晰時,本子上已經多了一行字,小女孩的稚嫩字體,在她的留言下接著寫道:“身為我的第二人格,你怎麼可以叫這個名字?太沒格調了!我給你重新起一個,就叫安琪兒吧!”

  安琪兒?天使?

  卷卷嘴角抽搐,這個稱呼又讓她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不過算了,反正就是一代號而已,紅領巾和安琪兒也沒什麼區別,都是給社區人民送溫暖的勞模啊!只不過後者多了一對雞翅膀!

  “行啊,你就叫我安琪兒吧。”卷卷在本子上寫道,“寶寶,你知道什麼叫做第二人格嗎?”

  兩人短暫交換了一下身體的控制權,小女孩在本子上留下來的話充滿鄙視:“你當我傻啊?《黑天鵝》《美麗心靈》《變相怪傑》我都看過了,我當然知道第二人格是什麼樣的!”

  ……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不是應該看《巴拉巴拉小魔仙》或者《熊來了》嗎?看那麼多精神分裂電影干啥!

  而且卷卷覺得她並不是真的懂什麼叫做第二人格,只是受到電影影響,想當然的把自己當成了所謂的第二人格。

  跟她解釋起來也麻煩,卷卷干脆就默認了這個設定。

  對她而言,最緊要的事情,是趕緊弄清楚她為什麼會被困在這具身體裡,然後找到辦法回去。

  在這件事上,卷卷覺得最有參考價值的就是林馥,他們兩個人有很多相同點,當然也有很多不同點……比如林馥跟她說話的時候,就不需要通過紙筆,他們直接就能在身體內進行交流,簡直就像真正的主人格和第二人格一樣。

  雖然很不願意回憶當初的事情,但是為了回去,卷卷還是忍住難受,盡力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回憶了一下當年的林馥,然後在本子上寫道,“你為什麼會想要我……想要一個第二人格呢?”

  小女孩的回復是:“因為我在電影裡看到過,第二人格都是很厲害的,我做不到的事情,你肯定能做到!”

  卷卷回道:“那你還是趕緊分裂第三人格吧,因為我擅長會吃啊!你吃不完的剩飯剩菜我一個人全能吃完!”

  小女孩:“……”

  卷卷:“無話可說,你就不必特地打這麼多點了,浪費紙啊!”

  小女孩簡直是要崩潰,接下來的每一筆都寫得又重又深,字裡行間透出一股極大的怨念:“為什麼啊!別人家的第二人格就那麼厲害,要麼會跳芭蕾舞,要麼會超能力,輪到我的第二人格就只會吃吃吃!”

  卷卷:“怪我咯?”

  之後連續四小時,小女孩都拒絕跟她交流。

  等到她上床睡覺以後,卷卷才再次取代她,在這具身體內蘇醒過來。

  房間裡沒有開燈,卷卷躺平在床,看著黑洞洞的天花板,在心裡對自己說:“你得有點耐心。”

  如果這次發生的事情,是三年前那件事的翻版的話,如果這個小女孩是另外一個林馥的話,那麼他們可以困住她,也只有他們可以放走她。

  她得有點耐心,讓這小女孩討厭她,厭倦她,繼而把她從身體裡逐出去。

  忽然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有人輕手輕腳走進來。

  卷卷急忙閉上眼睛,裝成一副已經睡著的樣子。

  過了很久,耳邊一點聲音都沒有,卷卷以為人已經離開了,就慢慢睜開眼睛,黑漆漆的房間裡,沒有開燈,她看見一個人坐在床邊,眼睛在黑暗裡閃閃發光,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她。

  卷卷嚇了一跳,過了一會,才看清楚是眼鏡的反光。

  “怎麼還沒睡啊?”他見卷卷醒來,笑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對她說,“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說完,他站起身來,一只手背在身後,也不轉身,就這麼一步步倒退著走到門外,人站在門口,對卷卷笑道:“晚安,寶寶。”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4:49 PM

  第56章 做出判斷

  房門關上,他又在門口站了好一會,腳步聲才漸漸遠去。

  卷卷看著房門的方向,花了很長時間才睡著,夢中,那男人詭異的笑容揮之不去……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穿著一身藍色校服,站在一間光亮的辦公室內,窗戶外面響著體育老師的一二一聲,一個年紀不大的女老師坐在她面前,扶了一下眼鏡,問她:“李寶寶,你知道錯了嗎?”

  卷卷滿臉迷茫,一時之間根本沒反應過來她在喊誰。

  “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搶其他同學的零食了。“女老師責怪道,“以前你還知道收斂一點,現在人家不給,你就打人?你就硬搶?”

  卷卷這才注意到女老師桌子上放著的那堆零食,什麼奧莉奧巧克力之類,堆了一座小山包,敢情都是李寶寶的戰利品啊……沒想到啊,這貨年紀小小,就已經具備了上梁山當好漢的潛質啊!

  “聽到我說話沒?”女老師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下節課不要上了,就坐在這裡寫檢討,寫滿八百字才許走,不然我就叫你家長來了!”

  卷卷哦了一聲,接過她遞過來的紙跟筆,找了個沒人的位置坐下。

  筆尖落在紙上,寫下的並不是寫檢討,而是一句:“賊子好膽!自己闖的禍,叫我來寫檢討?”

  她眼神恍惚了一下,清醒過來之後,下面多了一行回復:“養你這麼久,你這點小事都干不好?”

  卷卷簡直要氣樂了:“你養我什麼了?給我煮過飯,還是給我燒過菜啊?還不都是老爸做的……”

  李寶寶的回復非常急促,她幾乎是立刻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在紙上寫道:“你吃了他做的飯?你這個大傻逼!他做的飯能吃?你不許吃聽見沒有!”

  卷卷以為是這熊孩子挑食不肯吃主食呢,於是好言相勸:“我跟你說啊,小孩子是不可以挑食的,家裡的飯菜干淨有營養,外面的零食雖然好吃,但也不能每頓都吃啊,你沒見前幾天新聞裡演,一小孩拿可樂當水喝,結果一口牙爛得跟八十歲老太太似的……”

  身體控制權再次被李寶寶奪過,等到卷卷拿回控制權,她看見紙上寫著大大的一行字:“你懂什麼!他想殺了我們啊!”

  卷卷愣了愣,還沒等她寫下回復,身後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面前的紙給奪走了。

  “我看看你寫了多少。”女老師低頭看著手裡的“檢討書”,只略微掃了一眼,兩只眼睛就忍不住瞪得老大。

  卷卷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盯著她。

  女老師也同樣看著她,眼神驚疑不定,甚至帶了一絲害怕,像在看一個隨時會發病的精神病人。

  卷卷忽然整個轉過身來,像只敏捷的小熊一樣,朝她撲了過去。

  女老師驚叫一聲,倒退幾步,等她反應過來,手裡的那份檢討書早被她搶了回去,在掌心裡揉吧揉吧了幾下,然後啊嗚一口吞進嘴裡,隨便嚼了兩口就咽下去了。

  李寶寶這熊孩子吞紙的時候不出來,等她吞完了,就重新搶回身體控制權,見女老師還在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她慢慢咧開嘴,露出一個小惡魔般的笑臉,兩只手舉到臉頰邊,張牙舞爪的朝女老師喊了一聲:“哇!”

  “哇!”女老師風一樣的衝出辦公室,高跟鞋聲在走廊上一路響起,隨之一同響起的,還有打電話的聲音,她聲音顫抖的說,“喂喂,是李寶寶的父親嗎……”

  二十分鐘後,李寶寶的父親,李志鵬匆匆趕到學校,從辦公室的其他老師手裡把李寶寶給領回去了。之前那位女老師嚇得不清,要不是有人陪同,她連辦公室都不敢回了,面對李志鵬的道歉,她嫌惡的看了眼李寶寶,說:“你這個女兒,腦子可能有點不大正常,你早點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李寶寶低著頭不說話。

  他們幾個現在站在走廊上面,又是下課時間,旁邊人來人往的,不知道有多少老師多少學生聽見了女老師的話,於是看李寶寶的眼神變得有些詭異。

  李寶寶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兩眼一閉,又把卷卷給放了出來。

  卷卷也是倒霉,壞事都是李寶寶做的,背鍋的都是她。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少女啊?”她朝旁邊的小孩子們吼了一句,然後看向女老師,“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憑什麼說我腦子不正常?”

  這話完全可以私底下說,而不是放在台面上,放在這麼多人面前。身為一個老師,她的言行舉止會影響到所帶班級的每個小孩,現在如果不說清楚,那麼很長一段時間裡,甚至從現在直到李寶寶畢業,“腦子不正常”這句評語都會一直跟著李寶寶。

  “你還狡辯?”女老師扶了一下眼鏡,對身邊的人說,“我跟你們說,剛剛我讓這小孩在我辦公室裡寫檢討書,你們知道她寫了什麼嗎?嚇死我了啊!她跟個精神分裂似的,自己跟自己對話啊!”

  卷卷面無表情的問:“檢討書呢?”

  女老師冷笑:“被你自己吃了!”

  “那就是查無此物了咯?”卷卷看向她身邊的老師,點頭致意,“各位老師,各位校領導,蒙受這樣的不白之冤,我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所以我決定做一件事。”

  老師和路過圍觀的一名校領導面面相覷。

  “我會照她所得去做,到醫院裡看看腦袋,順便開一份精神鑒定。”卷卷一臉悲痛,“之後我會繼續回來讀書,但不會回班上讀,因為老師和同學們冷漠的目光,會再次刺傷我幼小的心靈……我選擇效仿古人,跪學校門口自學,如果有好心的同學路過,請借我筆記本抄一下,如果有好心的老師路過,麻煩給我批下作業,我李寶寶感激不盡!”

  老師和校領導倒抽一口冷氣。

  他們眼前似乎浮現出了明天的報紙頭條——“xx小學門口,女童跪地不起為哪般?”“斯巴達教育?女童跪解數學題!”“體罰!竟如此囂張!”“一線直擊——校園冷暴力!”

  校領導上前一步,按住卷卷的肩膀:“同學!有話好好說!”

  “領導!”卷卷虎目含淚,“您就別攔著我了!我要用行動來證明我的清白!”

  你特麼是要用行動來讓我早點下台啊……

  “孩子!”校領導也虎目含淚,“爺爺就是要攔著你!只要爺爺還站著,就不許你跪著!我們xx小學建立的宗旨,是為了將像你這樣的孩子培養成頂天立地的棟梁,而不是跪在地上的奴隸!崔老師,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麻煩你重新解釋一下……嗯哼!”

  最終,女老師仿佛經歷過一場夢游一樣,猛然回想起來,原來李寶寶剛剛在檢討書上寫的不是什麼精神分裂症的自我對話,是小說啊!李寶寶這孩子真是了不起,小小年紀就展露了創作才華巴拉巴拉巴拉……

  放學鈴聲響起,卷卷在眾多小屁孩驚嘆羨艷的目光中,帶著滿身榮耀走出校園,留給眾人一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背影……

  回到家裡,李寶寶接替身體,激動的小臉發紅,迫不及待的在本子上寫著:“不愧是我的第二人格,干得很不錯嘛!已經有我一成的風範了!”

  靠!這個臭不要臉的!

  卷卷揮筆在本子上寫道:“我幫你應付那個女老師,是因為我不爽她,但我更不爽你!”

  李寶寶接替身體,她看了看本子上的留言,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然跑櫃子邊上,拉開櫃子,裡面是一堆衣服內褲,她把內褲扒拉開,露出裡面藏的一個小包來,把拉鏈打開,裡面全是各種各樣的零食。

  她拿了幾包出來,然後把櫃子重新關好,回到床邊坐下,在本子上豪氣一揮:“好啦!這些東西你拿去吃啦!以後你好好幫我,應付老師你上,欺負同學我來,搶來的好吃的,咱們兩個一人一半啦!”

  卷卷接替身體,看了這句話想吐血,自打十二歲那年看了《水滸傳》的結局,她就已經絕了落草為寇的念頭了,這小鬼小小年紀表現得比宋江還狠辣,她才不要上賊船……

  她慢條斯理的扯開一袋餅干,一片一片吃起來,一邊吃,一邊瞥了眼櫃子的方向……剛剛那個包裡的零食很多,有餅干有糖果,品種類型很多,絕不是一天之內收集的,應該是花了幾天甚至幾個星期收集來的。

  一個小孩存那麼多零食干什麼?又不是逃難。

  卷卷一邊吃餅干,一邊在本子上寫:“你存這麼多吃的干嘛?不怕壞?”

  李寶寶回復她:“這都是逃跑路上吃的干糧。”

  卷卷奇了:“你要離家出走?”

  李寶寶糾正她:“是逃命!爸爸想要殺了媽媽……他還想要殺了我!”

  卷卷皺了皺眉頭,在上面寫:“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爸爸不是我的親爸爸,是媽媽離婚後找的男人。”李寶寶在紙上解釋,“媽媽原來身體一直很好,但是嫁給他之後,吃了他做的飯之後,就開始生病,而且一直都好不起來,我叫她不要吃,她還罵我!”

  卷卷拿著筆,筆尖輕點紙面,卻不知道寫什麼才好。

  因為她必須根據這段話做出判斷,這個小女孩說得究竟是真的,還是一場惡作劇,她究竟是處在一場巨大的危機之中,還是在撒一場彌天大謊。

  三年前的她,或許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弱者一邊。

  但是林馥教給她一件事,並不是每個看起來像弱者的人,就是弱者。也並不是每個弱者,都是受害者。

  這個李寶寶固然性格惡劣,不過她老爹看起來也挺可疑。

  卷卷到現在還記得,他昨天晚上突如其來的出現,背在身後的手,還有離去時詭異的笑容……

  咚咚咚!

  耳邊忽然傳來敲門聲,卷卷轉過頭去,看見門被推開一半,李志鵬站在門口,臉上掛著昨天晚上的笑容,一只手藏在身後,另一只手朝她招了招:“寶寶,過來啊,爸爸有東西要送你。”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5:01 PM

  第57章 保護自己

  沒等卷卷做出反應,李寶寶已經先一步奪回身體控制權,她從床上跳下來,蹬蹬蹬跑到窗戶邊,奮力拉開窗戶,然後扯著嗓子喊:“林大媽!你曬的內褲掉下來了!”

  這公寓已經很舊了,隔音效果相當差,加上又是飯點,所以家家戶戶都有人,被她這麼一喊,樓上的住戶立刻從窗戶後面探出頭來,朝她怒吼:“小騙子,老娘已經七天沒洗過內褲了!”

  李寶寶囧,林大媽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她愣了愣,然後老臉漲得通紅,咚咚咚的從樓上衝下來,不停敲他們家門。

  “來了來了!”李志鵬只好過去開門。

  李寶寶在原地站了一會,忽然間衝出門去,趁著李志鵬跟林大媽點頭哈腰道歉的機會,想從他們身邊擠出去,但卻被李志鵬眼疾手快的抓住衣服後領,把她給拖了回來。

  “放開我!”李寶寶立刻掙扎起來,“你這個殺人犯!放開我!”

  “太不像話了!”林大媽鼻孔裡噴著粗氣,對李志鵬說,“你家這個熊孩子,可得好好管管!你不知道吧,你不在的時候,這小丫頭見人就說你的壞話,說你是個殺人犯,想要殺老婆,還想殺她!”

  “是是是。”李志鵬笑了起來,眼鏡反射著光,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睛,他死拽著李寶寶,笑著對林大媽說,“你放心吧,這次我一定好好管教她,讓她乖乖聽我的話……”

  說完,轉頭看著李寶寶,緩緩笑道:“你會聽話的,對不對?”

  李寶寶看著他的笑容,吞了吞口水。

  送走林大媽之後,李志鵬伸手把門關上。

  李寶寶拼命掙扎,兩只圓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房門的方向,像屠宰場裡的小狗,想要從籠子的縫隙擠出去,光芒透過門的縫隙,打在她臉上,那光芒越來越細,越來越少,當門關上,光線在她臉上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李寶寶兩眼一閉,把卷卷從身體裡放了出來。

  卷卷剛接替身體,就看見李志鵬彎下腰,兩只手捧起她的臉。

  “你知道嗎?”黑漆漆的眼珠子透過鏡片盯著她,他壓低聲音對她說,“就算你現在大哭,大叫,大喊救命,外面的人都不會理你,林大媽會告訴他們,你又撒謊了,而爸爸在打你,教育你。”

  說完,他摸摸她的臉,對她笑出一口微微有些發黃的牙。

  “不過你放心,爸爸怎麼會真的打你呢?”李志鵬強拉著卷卷朝臥室的方向走去,“來,爸爸給你看樣好東西。”

  卷卷壓根就不想看,可惜小胳膊小腿的擰不過他,被他一路拖去了臥室。

  這是她第一天穿來就看見過的那間臥室,裡面擺放著一張雙人床,床頭立著一只掛衣架,上面的吊瓶已經不見了,屋子裡頭彌漫一股詭異的藥味,似乎是從床褥上,被子上,枕頭上散發出來的,但是之前躺在床上的病女人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樣東西,用花被子壓著,看不見是什麼。

  李志鵬拉著卷卷走過去,轉頭對她笑笑,然後伸手掀開被子。

  被子下面壓著一只圓滾滾的小狗,閉著眼睛正在睡覺,身體是雪白的,但眼睛上有一塊黑色斑點,看起來跟黑眼圈似的,或許是感覺有人來了吧,它睜開一只眼睛,看見兩個人高馬大的人類,嚇得在床上滾了兩圈,躲進被子裡,發出嗚嗚的叫聲。

  李志鵬伸手把它從被子裡拎出來,雙手捧著送到卷卷面前。

  “這只狗狗送給你。”他一邊說,一邊蹲下來,“如果爸爸晚上不在家,要去醫院看你媽媽,它就代替爸爸陪著你,好不好?”

  卷卷看了看小狗,還是只小奶狗呢,看起來不是很喜歡李志鵬,兩只前爪抱住李志鵬的手指,啊嗚啊嗚的啃著,但牙齒看起來不夠鋒利,只在他手指頭上留下了一堆口水,還有幾個白印子。

  “我知道你一直很討厭我,這個我能理解,畢竟我不是你的親爸爸。”李志鵬溫柔笑道,“但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親女兒,每天無論我回來的多晚,都要看一眼你才能睡好,比如昨天晚上……不小心吵醒你了吧?”

  卷卷抬起眼,看著他,一言不發,聽他說話。

  李志鵬將手裡的小白狗朝她遞過去,很誠懇的看著她,對她說:“別再跟外面的人說爸爸的壞話了,好不好?爸爸跟你保證,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等她回來,你,我,她,還有這個小家伙,咱們四個一起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好不好?”

  他說著說著,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而卷卷聽著聽著,眼前漸漸開始模糊,這感覺很熟悉,是李寶寶拿回身體控制權的前兆。

  等卷卷再次獲得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已經是六小時之後了。

  牆上的時鐘指向十點,李志鵬已經不在了,大概像他說得那樣,已經去醫院裡看老婆了,家裡十分安靜,卷卷坐在沙發上,腳邊放著一個小碗,碗裡面盛著一些稀飯,那只小白狗趴在碗邊,嗚嗚的吃著。

  卷卷將視線從它身上收回,看著自己腿上放著的那本綠皮本子。

  上面寫著李寶寶的留言:“困死了!我睡了!你幫我陪著小狗!它一看不見我,就汪汪汪亂叫!”

  卷卷扯了扯嘴角,嘖嘖一笑:“昨天還說人家是殺人犯呢,今天一條狗就把你給收買了啊……”

  小狗聽見她說話的聲音,抬起頭來看著她,舔了舔嘴上的稀飯,然後邁著小短腿,搖搖晃晃的跟在她腳邊,跟在她一路從客廳走進臥房。

  卷卷打開臥房裡的燈,然後在電腦桌前坐下,打開電腦之後,接著打開微博,輸入賬號密碼,最後按下登陸。

  她不是什麼微博達人,關注的人多,被關注的少,兩天沒更新,只有寥寥幾人在下面詢問情況,這幾個人裡有綠綠,有顧余墨,還有他……

  看著他的名字,卷卷遲疑了一下,終於將鼠標移了過去,給他發了一條私信。

  熊窩裡的貓卷:“刀哥,幫幫我。”

  小刀:“在哪?”

  同一時間,暮照白家中。

  他雙腿交叉坐在床上,腿上攤著一本筆記本,上面寥寥草草的記載著一些東西,左手撐在腦袋邊,裡頭握著一支錄音筆,錄音筆內,放出林馥的聲音。

  “他們輪.暴了我的母親……”少年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一個接一個,當著我的面。”

  暮照白閉著眼睛,但是眉頭微微蹙起。

  “我試過反抗,但是打不過他們,反而被他們打得很慘。他們下手太狠了,壓根就不打算給人活路,有一個抓住我的腦袋,不停往椅子上磕,我記得自己流了很多血,視線越來越模糊,之後漸漸失去知覺。”林馥緩緩道,“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手裡握著一根椅子腿,上面有幾根釘子,釘子上還有血跟頭發。”

  暮照白按了一下暫停,然後提筆在筆記本上留下記錄。

  記錄寫完,他才重新按了播放鍵。

  “我看見一個綁匪,光著身體趴在地上,腦袋後面咕嚕咕嚕流著血。”林馥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移到我母親身上,她也沒穿衣服,縮在角落裡面,蓬頭垢面的看著我,眼神非常驚恐,一個勁的說,你殺人了,你殺人了……”

  暮照白又按了暫停,繼續做筆記,筆記做完,再次播放。

  “我當時腦子裡一片空白,心裡不停想,我殺人了嗎?我真的殺人了嗎?這個男人是我殺的嗎?”林馥說到這裡,忽然笑著問,“暮警官,你知道下一秒發生了什麼事嗎?”

  暮照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錄音筆內響起:“我只負責傾聽,在聽完事情的全部始末之前,我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真是個無趣的人。”林馥嘆了口氣,繼續對他訴說三年前的故事,他輕輕道,“下一秒……我嘴裡忽然發出一串笑聲,又高興,又痛快,又天真,又無邪。”

  明明是第二次聽到這段描述了,但是暮照白背上仍舊起了一片寒意。

  “我當時被嚇壞了,不停的左右四顧,詢問怎麼回事。”林馥道,“我的舉動把我母親也嚇壞了,她開始抱著腦袋,一邊哭,一邊喊救命。然後,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我的腦袋忽然不受控制的轉過去,眼睛看著她,嘴巴卻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樣,對她喊:‘住口!你想把其他綁匪也引過來嗎?’”

  說到這裡,他沉默了一下,似乎陷入了當年的回憶當中。

  “我母親嚇得捂住嘴,哆哆嗦嗦的不敢說話。我也一樣,站在原地,手腳都在發抖,以為自己被魔鬼附體。”林馥重新開口,緩緩道,“因為手抖的太過厲害,導致手裡的椅子腳都掉在地上,然後,我的身體再次不受控制了,我看見自己彎下腰,將那根帶血的椅子腳撿起來,緊緊握在手裡。”

  聽到這裡,暮照白緩緩睜開眼睛,與此同時,一句話從錄音筆內飄出,鑽進他的耳朵裡。

  “然後,我的嘴巴開始動了。”林馥說,“有一個人,透過我的嘴,對我說——拿好它!保護你自己!”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5:06 PM

  第58章 逃亡

  三年前,某個偏僻的農家小院。屍體橫陳一邊,後腦勺還在咕嚕咕嚕冒著血,沾濕了他的頭發,沾濕了地面。

  林馥雙手握著椅子腳,渾身上下都在發抖,嘴巴卻開開合合,說著十分冷靜的話,他問:“這裡總共有多少人?”

  “一共有七個人。”林馥條件反射的回答,目光掃過地上的屍體,很快又收了回去,顫聲道,“不,死了一個,還剩下六個了……四個綁匪,還有我和媽媽。”

  頓了頓,他輕輕問:“你是誰?你……在我的身體裡嗎?”

  林馥出身書香門第,從小就讀過許多書,包括一些心理學上的書,他知道一個人遇到創傷性事件,則有可能誕生第二人格,甚至多重人格。然而大多數時候,兩個人格之間相對獨立的,不能看見對方的記憶,也意識不到對方的存在,但也有一些特例……比如他現在這樣?

  他問完這句話之後,對方沉默了許久,過了好一會,才借助他的嘴巴說:“你就叫我紅領巾吧!”

  林馥:“……”

  另一個人格並不是主人格的復制,通常而言,他或她,會有自己的性別,年齡,職業,觀點,技能,喜好,甚至夢想與愛情觀。

  所以他的第二人格的夢想……是成為一個活雷鋒嗎?

  “公平點,輪到你了。”第二人格說,“你叫什麼名字?還有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仔細說給我聽。”

  林馥抬手擦了把臉上的汗……或許還有濺射到臉上的血水,輕聲說:“我叫林馥,旁邊是我媽媽,我們兩個被人綁架了……”

  花了一點時間,把事情的起末,還有他們現在的處境描述了一遍,林馥有些疲憊的坐靠在牆邊,抱著椅子腿,有些無助的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另一個人格似乎在思考。

  在等回復的時間裡,林馥轉頭看了眼謝芙的方向,兩人之間隔得非常遠,謝芙寧可跟地上那具屍體擠在角落裡,也不敢多靠近他一點,發現林馥在看她,她嚇得低下頭去,緊緊閉著眼睛,嘴裡無聲念叨著救命,救命……

  林馥從地上爬起來,朝她走過去。不知道是為了方便自己褻玩,還是怕她逃走,所以綁匪把她身上的衣服褲子都剝走了,林馥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單手朝她遞過去,可是謝芙手腳並用,朝另外一個方向爬去。

  林馥的目光追過去,看見她用恐懼和厭惡的眼神看著自己,說:“別過來。”

  那一刻,林馥覺得渾身發冷,在媽媽心裡,他比綁匪更可怕嗎?

  “先把地上那具屍體處理一下。”他的第二人格忽然開口,打斷他的憂思。

  不知為何,林馥心裡松了一口氣,遍布全身的寒意退去了一些,至少他不是孤單一人,至少還有第二人格陪著他。

  在第二人格的指導之下,林馥將那具屍體搬到床上,換了個姿勢,然後蓋上薄毯子,如果不走近看的話,會以為他是玩女人玩的精疲力盡,然後累的睡著了。之後又用屍體的衣服擦拭地上的血跡,也不用擦的太干淨,反正這個農家小院又髒又亂,到處都是常年未清洗的污垢。

  把帶血的衣服塞進毯子裡之後,第二人格說:“還剩四個。”

  林馥吃了一驚,問:“什麼四個?”

  “你不是說他們已經把焚化爐都建好了?”第二人格淡定的說,“既然人家沒打算給你留活路,你就先下手為強吧。”

  林馥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怕自己誤解了對方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問:“你的意思是說……殺了他們嗎?”

  “不然還留著他們過年嗎?”第二人格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可你不是紅領巾嗎?”林馥覺得腦子有點混亂,“紅領巾也會殺人?”

  “上帝都能降下硫磺和火,毀掉索多瑪和蛾摩拉,紅領巾為什麼不能殺人?”第二人格笑了起來,“你要是做不到,就把身體讓給我,我來殺!”

  場景一換,暮照白家中。

  他雙腿交叉坐在床上,手中的錄音筆裡傳出林馥的聲音:“時候已經不早了,今天就說到這裡吧……暮警官,你下次還會過來,聽我把故事說完嗎?”

  伴隨著少年的一聲輕笑,暮照白關掉了手裡的錄音筆。

  “喵!”一只雪白的波斯貓從床下跳上來,被他抱在懷裡,輕輕撓著下巴。

  “早點睡吧。”他拿自己的鼻子跟貓鼻子蹭了一下,然後抱著它一同往被窩裡鑽,“明天還得抽空去精神病院呢……”

  啪的一聲,他把台燈關掉。

  啪的一聲,卷卷按下回車鍵,把一條新回復發出去。

  熊窩裡的貓卷:“刀哥,我現在困在一個小孩子身體裡出不來,我的身體怎麼樣了?”

  小刀:“挺好的,為了不讓你肌肉萎縮,我每天都有定時按摩。”

  熊窩裡的貓卷:“……”

  這一刻卷卷不知道自己應該謝謝他,還是撕了他……

  小刀:“不必擔心,我的手法很專業。”

  誰擔心這個了!

  小刀:“還用了精油,特地讓人從國外代購的,對身體很有好處。”

  熊窩裡的貓卷:“……算了,這個問題咱們以後再說,你先幫我一個忙吧。”

  小刀:“你說。”

  熊窩裡的貓卷:“我現在被困在一個叫李寶寶的小女孩身體裡,她在小學讀書,今年二年級,感覺有點被害妄想症,一直覺得她繼父要殺她。不過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你幫我查查她,再查查她繼父李志鵬。”

  小刀:“明白了,那就先從你這台電腦查起吧。”

  電腦給予人方便,但在方便的同時,也在泄露許多秘密。

  卷卷不知道是小刀自己動手,還是請了黑客動手,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她已經失去了這台電腦的控制權,只能看見屏幕裡的信息不停變幻,大概是因為李志鵬這樣的小市民,本身也不具備什麼很好的隱藏消息的能力吧,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屏幕裡鼠標移動,忽然創建了一個文本文檔,裡面有人在飛快打字。

  卷卷將臉湊過去,看著那行字。

  “快逃出去。”

  短短四個字,讓卷卷心跳如鼓。

  “你在看什麼?”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後響起。

  卷卷頭都不回,飛快的移動鼠標,想要關掉那個文檔,但是一只手從她背後伸出來,緊緊按在她的手背上。

  卷卷慢慢回過頭,電腦屏幕的藍光鋪在李志鵬的臉上,他對她咧嘴一笑。

  過了一會,忽然聽見滋的一聲,電腦黑屏,然後自動重啟了,重啟之後,桌面一片空白,無論是微博還是剛剛那個文檔,全部消失無蹤,不留痕跡。

  李志鵬將目光移到屏幕上,皺皺眉,低頭俯視卷卷,笑著問:“這麼晚了,怎麼還玩電腦?剛剛看了什麼不好的網站,怎麼把電腦都搞壞了?”

  “我不知道。”卷卷一臉無辜的看著他,“我就隨便點了一個人發過來的網址,上面寫什麼‘你想知道生命的意義嗎?你想真正的活著嗎?’,結果一點完就這樣了。”

  “下次不認識的人發來的東西,可不要隨便點開。”李志鵬似乎是信了她的鬼話,輕輕捏了捏她的臉以示懲罰,然後拍拍她的後背,“去吧,回房睡覺。”

  卷卷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朝臥房方向跑去,人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回頭一問:“你不是說今天晚上要去醫院陪媽媽,不會回來了嗎?”

  李志鵬沉默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媽媽肚子餓了,想吃爸爸親手做的粥,所以爸爸回來一趟。”

  卷卷哦了一聲,卻完全不相信他的話。

  比起他,比起李寶寶,她更信任刀哥。

  既然刀哥覺得這個家不能待,覺得這個家裡的人有問題,覺得她應該逃出去,那麼她有理由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絕不像他表面上那麼憨厚老實。

  也許李寶寶說得是真的,他真的想毒死自己的老婆。

  於是李志鵬剛剛走進廚房,卷卷就跟著進來,站在一旁監督他,臉上卻笑道:“爸爸,我陪你一起做飯。”

  李志鵬皺皺眉,似乎並不想要她留在這,他板著臉說:“你明天還要上學呢。”

  “反正弄個粥而已,用不了多久。”卷卷信口開河,抱著自己懷裡的小狗道,“而且我和它都餓了,你把我們兩個的份也一塊做了吧!”

  如果一夜之間,家裡的老婆孩子和狗都一起中毒而死,那他就別想脫身。

  李志鵬盯了她一會,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說:“好吧好吧,吃完一定要睡哦!”

  他動作很快,手藝也不錯,一鍋子菜粥很快就做好了,卷卷跟小白狗分吃一碗,剩下的被他拿保溫盒裝起來,帶去了醫院。

  他走後,卷卷立刻丟下手裡的粥,跑去開門,但試了好幾下,門都打不開,很顯然是被反鎖了。

  她又試著回去開電腦,但電腦已經損壞了,上面空無一物,連個瀏覽器都沒有,她都不知道去哪裡下微博。

  卷卷沒有放棄掙扎,她給李寶寶寫了一份留言,塞進她的書包內,以便她明天一早就能看到。李寶寶也的確是看到了,早上課間操的時間,她借口肚子疼沒去,一個人坐在教室裡面。

  視線短暫模糊之後,卷卷取代了李寶寶,從身體裡蘇醒過來。

  綠皮本子攤在桌上,上面寫著李寶寶的回復。

  卷卷:“從學校裡逃出去。”

  李寶寶:“我們逃不出去的。”

  卷卷覺得很奇怪,她繼續留言:“為什麼逃不出去?”

  李寶寶:“不信,你自己試試。”

  卷卷不信這個邪,她果斷拎起書包,朝學校大門口跑去,等被門口的門衛大爺給攔下來,立刻按著肚子哎喲哎喲的叫喚:“我肚子疼,要去看醫生。”

  “學校有保健室。”門衛大爺不為所動。

  卷卷楞了一下,默默離開大門,走到後門的牆邊,朝手心裡呸呸兩下,准備翻牆,人還沒翻出去,兩個胳膊上戴紅袖章的小學生就衝了過來,一個扯左腳,一個扯右腳:“下來!你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

  卷卷被他們拉得四仰八叉的趴地上,為了盡快逃出去,於是立刻跳起來,想把他們兩個打跑,哪知道越打人越多,最後幾十個戴紅袖章的小學生圍著她,十面埋伏,毫無勝算,卷卷崩潰的喊:“這破小學搞什麼鬼!和平時期,囤這麼多兵是想造反啊!”

  最後卷卷又被叫了家長。

  李志鵬今天有事,所以來得很晚,卷卷坐在教室裡面,看著身邊的同學一個一個被家長接走,最後日頭西落,天色漸晚,教室裡只留了她跟班主任兩個。

  班主任看了一眼手表,帶著卷卷走出學校大門。

  大門在他們身後關閉,卷卷滿懷希望的轉頭看著她:“曹老師,咱們就在這裡告別吧?”

  班主任一把拉住她,責怪的說:“那不行,最近出了好幾起兒童拐賣案,學校已經下了死命令,每一個學生都必須讓家長接走……哎!看看,那是不是你爸!”

  卷卷順著她手指著的方向看去,馬路對面,李志鵬朝她笑著招手。

  他很快從馬路對面過來,謝過班主任之後,握住卷卷的手,笑道:“咱們回家。”

  卷卷抽了抽手,卻抽不出去。

  她面無表情的走在他身後,眼睛看著他的背,心裡可算是明白了李寶寶那番話的意思。

  在家出不去,在學校逃不掉,說出去的每一句話,都被人當做謊話,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幫李志鵬看著她……這種時候,你叫她逃哪去?怎麼逃?

  卻在此時,她腳步一頓,緊接著,抓起李志鵬的手,在上面重重咬了一口。

  李志鵬疼得松開了手,而她借機衝了出去。

  “寶寶!”李志鵬吃了一驚,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卷卷從一對情侶中間擠了過去。

  路邊的商店在放歌:“有一種愛,叫做天意。”

  李志鵬在後面伸出手,差一點就抓住了卷卷的辮子,但被她險險的一低頭,躲了過去。

  另一家商店也在放歌:“有一種緣分,叫做轉角遇到愛。”

  卷卷用盡全力撲過去,抱著小刀的大腿,然後淚眼朦朧的抬頭喊:“爸爸!”

  小刀:“……”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5:10 PM

  第59章 地獄的火光

  小刀面無表情的看著卷卷,緩緩朝她伸出一只手。卷卷生怕他隨手把自己丟出去,急忙發揮出身體裡的全部潛能,跟只猴子一樣,順著他的大腿向上爬:“有壞人在追卷卷,卷卷好害怕,爸爸快抱緊我!”

  小刀伸出去的手頓了頓,然後飛快把她撥到身後,另一只手朝迎面走來的李志鵬胸口一推,嘴角叼著煙,滿臉陰沉的質問:“干什麼?”

  李志鵬被他推得連連倒退,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穩,眼神不善的看著他:“我還想問你呢!你想對我女兒做什麼?快把她還給我!”

  路人紛紛停下腳步,開始圍觀。

  小刀抱著胳膊,呵呵一陣冷笑,卷卷抱著他的後腿,發出狐假虎威的冷笑。

  “七八歲的小孩了,你當她白痴啊。”小刀叼著煙,轉頭俯視卷卷,“說,我是你什麼人?”

  “是我最英明神武的老爸!”卷卷揚起一張蘿莉臉,天真無邪的笑道。

  “乖。”小刀唇角向上一撇,露出滿意的笑容,“你也是爸爸最美麗可愛的女兒。”

  然後兩人一起看向目瞪口呆的李志鵬,小刀淡淡問:“你自己走,還是我開車送你一程?”

  他生來一副窮凶極惡臉,嘴裡說開車送你一程,但眾人聽完,腦補出的卻是他在公路上開車,車子後面用一條麻繩拖著李志鵬,沿途留下一道長長的,蜿蜒血痕的可怕畫面……

  李志鵬擦了把冷汗,他不敢跟小刀硬碰硬,就轉而看向卷卷,臉上露出哀求之色:“寶寶,你別這樣,爸爸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跟爸爸說,爸爸會改。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爸爸省衣節食給你買……你別離開爸爸,跟爸爸一起回家,好不好?”

  卷卷看著他,情真意切,十分動人,要知道身體裡的李寶寶是醒著的,正透過卷卷的雙眼看著眼前這一幕,如果她願意的話,現在立刻就能奪回身體跟他走,但是她沒有,由始至終她都躲藏在身體深處,冷眼旁觀,無動於衷。

  最後,小刀轉身道:“走吧。”

  他牽著卷卷朝停車場走去,李志鵬一直跟在他們背後,直到小刀的新車從裡面開出來,他還在後面追了幾步,實在追不上了,才愣愣站在原地,看著離去的車子出神。

  外人看來,這幅模樣實在是有點可憐。但是副駕上,李寶寶奪回身體的控制權,轉頭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卻拳頭一揮,高興的耶了一聲。

  然後她像多動症發作一樣,在副座上扭來扭去,突然發現小刀座位邊上放了一袋零食,立刻趴他腿上,伸手去拿,但被小刀一巴掌按在臉上,把她推了回去。

  “干什麼啊!醜八怪!”李寶寶的惡霸脾氣立刻顯現出來,“還說我是你最美麗可愛的女兒呢,連塊蛋糕都不給我吃!”

  小刀瞥都沒瞥她一眼,直接伸手從袋子裡拿出一塊起司蛋糕。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哪怕是套著惡霸皮的小孩子,對甜食照樣沒有抵抗能力,李寶寶眼睛盯著起司蛋糕,一副幼鳥等投喂狀。

  然而刀哥直接把蛋糕塞自己嘴裡,三口兩口吃掉了。

  李寶寶楞了幾秒鐘,然後發出刺耳的尖叫。

  “住口,臭小鬼。”小刀冷冷道。

  “啊啊啊啊!”李寶寶反而尖叫的更大聲了,“啊啊啊啊!”

  小刀忽然踩了剎車,然後扭動方向盤,開始一點點轉彎。

  “你,你在干什麼?”李寶寶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干什麼突然倒車啊?”

  “你太吵了。”小刀一邊轉彎,一邊淡淡道,“我要把你還回去。”

  李寶寶這下是真怕了,眼淚汪汪的看著他:“我是個小孩子啊,你真要對我生這麼大氣,對我見死不救嗎?”

  “別人家的小孩子,又不是我的……現在。”小刀一手駕駛方向盤,另一只手指著她,冷冷道,“立刻把她給我放出來。”

  李寶寶抽了抽鼻子,眼睛一閉,把卷卷從身體裡放了出來。

  卷卷睜眼之後,茫然四顧片刻,然後目光定格在小刀身上,有些驚訝的說:“你哄小孩子很有一套嘛,我還還以為今天再也出不來了呢。”

  “小屁孩就是不能慣,越慣越搗蛋。”面對她,小刀立刻換了一副嘴臉,笑著問:“餓了沒?”

  然後隨手把身邊放的零食袋拎她懷裡。

  卷卷拉開零食袋一看,草莓蛋糕,豬脯肉,袋裝雞翅,肉松面包等等,卷卷拿了一塊豬脯肉,剝開包裝吃起來,順口說道:“想不到你還會吃蛋炒飯之外的東西。”

  “我是不喜歡吃蛋炒飯之外的東西。”小刀叼著煙,慢吞吞的說,“但我可以看你吃。”

  他沒法改變自己的食譜,也不會強迫卷卷改變她喜歡的食譜,兩個人不能一起吃蛋炒飯,但是可以一起吃飯……各自吃各自喜歡的東西就行了。

  卷卷吃了個半飽,舔舔嘴,從書包裡掏出作業本,拿筆在上面留言:“寶寶,吃點東西吧。”

  李寶寶接替身體,然後哇的一聲哭出來。

  “你對我一點也不好。”她一邊哭,一邊拿草莓蛋糕往嘴裡塞,“還是安琪兒對我好,嗚嗚嗚嗚嗚……”

  “閉嘴。”小刀毫不客氣的說,“吃完快走!”

  卡宴開到小區樓下,小刀打開車門,領著淚痕未干的卷卷回到家裡。

  卷卷一進家門,直接奔進自己房間。

  她的身體躺平在床,面色紅嫩,呼吸平緩,湊近了,還聞到一股淡淡的柑橘精油的香味……看來被照顧得很好,每天的精油按摩少不了。

  卷卷轉頭看向身後站著的小刀,心情十分復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刀俯視她,“你怎麼會在別人的身體裡出不來?”

  “我也不知道。”卷卷圍著自己的身體轉了好幾圈,頭碰頭,臉碰臉,最後整個人趴在自己身體上,唉聲嘆氣道,“哎,現在回不去了,怎麼辦?”

  小刀:“哎。”

  卷卷:“……你哎什麼?”

  小刀在她身邊坐下,黑沉沉的眼睛看著她,表情很淡然,說出來的話卻不那麼讓人淡定,他說:“好不容易交了個女朋友,本來以為可以這樣和那樣……現在連舔一口都算犯罪。”

  “閉嘴!”卷卷急忙喊道,“這裡還有小朋友呢!”

  “李寶寶你給我堵住耳朵。”小刀面無表情的下令。

  “好好好我什麼都聽不見,我已經睡了。”李寶寶瞬間奪取身體,說完這句話,又把身體還給了卷卷。

  卷卷拿回身體以後,忽然之間無法直視小刀的臉,她拿頭埋進自己身體的胸口,不知為何,心裡生出一股夫妻圓房,卻被小孩子撞見的尷尬感。

  過一會,心情終於平復下來,卷卷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小刀,滿臉嚴肅的問他:“之前你叫我快逃去……為什麼?”

  同一時間,警察局門口。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大多數人都趕著回家吃飯,少部分人留下來加班。

  暮照白正要走,一只手突然搭他肩膀上,他轉過頭去,問道:“隊長,還有事嗎?”

  “走,一起吃個飯。”隊長攬著他的肩往外走,然後開車帶他去了個路邊小店,店面破舊油膩,但是東西味道不錯,隊長用牙咬開啤酒蓋,往玻璃杯裡倒,橙黃色的啤酒慢慢注滿杯子,在杯沿漫出雪白的泡泡,他低頭吸了一口泡沫,然後吧唧了一下嘴,漫不經心的問道,“最近你是不是在查林馥的案子?”

  暮照白愣了愣,然後點點頭:“是。”

  “你怎麼會對他的事情感興趣?”隊長示意他將杯子遞過來。

  暮照白將杯子舉過去,看著杯子裡慢慢多起來的啤酒,嘴裡說:“沒什麼……就是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感覺案子裡還有案子。”

  隊長嗤笑一聲。

  “你知道嗎?”他盯著暮照白,說,“當年處理這個案子的人,是我。”

  暮照白抬眼看著他。

  “你知道我到現場的時候,看見什麼了嗎?”隊長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兩邊嘴角上揚,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我看見那小鬼在焚屍。”

  店內裝修簡陋,他們頭頂上掛著的是一盞老舊的白熾燈,有一只飛蟲圍著白熾燈飛舞,時不時拿翅膀在上面撞一下,發出滋滋的,疑似燒焦的聲音。

  “……不,不能叫焚屍。”隊長笑道,“我們趕到的時候,焚屍爐裡的人還沒死,他還在慘叫,叫得特別慘,特別凄厲……我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叫聲。”

  頓了頓,他低低補了一句:“還有那小鬼的笑容。”

  草草搭成的焚屍爐旁,散落一地黑炭,站著一名白衣少年。

  天色很晚,月光照在他身上,他整個人在微微發光,聽見外面的動靜,轉過頭來,對趕來救他的警察們露出一個笑容,一個天真無邪,宛若天使般純淨無垢的笑容。

  在他身後,焚屍爐裡伸出一只被燒得焦黑脫皮的手,火光與滾滾濃煙中,凄厲的叫聲連綿不絕,簡直要刺穿人的耳膜。

  包括隊長在內,所有人都在門口楞了一下。

  ……以為自己誤入了地獄。

  “照白,聽我一句話。”隊長將手裡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對暮照白說,“……千萬別相信他。”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05:25 PM

  第60章 懷疑

  電腦屏幕上,鼠標慢慢移動,點開一份文檔,白紙黑字映入卷卷瞳孔內。

  這是一份人身意外保險單,保險對像為付雪,受益人為李志鵬。

  鼠標依次點開另外幾份文檔,不同的保險公司,同樣的保險對像,同樣的受益人,幾份保額加起來一共四百萬。

  卷卷有所明悟,但心裡還是有點不敢確定,她坐在小刀腿上,一邊滑動鼠標,一邊頭也不回的問道:“李志鵬想要殺妻騙保?”

  “我打電話問過保險公司的人了,付雪出事之後,李志鵬立刻找到保險公司的人,要他們理賠。”小刀嘴裡叼著一根巧克力棒,齜牙道,“不過他們拒絕了。”

  理由很簡單,這一次的事情怎麼也算不上意外事故,而是人為造成的。

  這一點李志鵬的鄰居,還有醫院的醫生全都可以作證,畢竟是李志鵬親口跟他們說的,是家裡的小孩貪玩,往吊瓶裡裝肥皂水,才造成了如今這幅局面。

  “現在的保險公司哪有那麼好騙。”卷卷嘿嘿一笑,“都精明著呢,之前不就有人在微博爆料,說他在外地出了車禍,保險公司不肯理賠,理由是他的保險是在a市買的,必須回a市出車禍,否則不算數……之後怎麼樣了?”

  “之後,李志鵬又給李寶寶買了一份保險。”小刀淡淡道,“這才是我叫你趕緊跑的原因。”

  卷卷沉默了一下,然後轉頭看他:“……我們可以告他嗎?”

  “很難。”小刀說,“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

  每年投保的人太多了,僅憑這幾份保單,沒法指控李志鵬。

  更何況他一直偽裝得很好,在鄰居眼裡,在老師眼裡,在醫生眼裡,在所有人眼裡,他都是一個憨厚老實的好男人,對重病纏身的妻子不離不棄,對性格頑劣的繼女千依百順,就算偶爾出了一點意外,那也與他無關,全都是李寶寶的鍋。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卷卷有些懊惱。

  “有啊。”小刀把嘴裡的巧克力棒拿下來,舌頭在唇上舔了一圈,“你親我一下,我就幫你把這事解決了。”

  卷卷瞬間從他腿上跳下來,離他一米遠,滿臉鄙夷的喊道:“你這個變態蘿莉控!”

  “又沒讓你現在親。”小刀將椅子轉了個方向,手裡的巧克力棒指著她,“事後付款,或者分期付款,你自己選一個咯。”

  “……有什麼區別?”卷卷問。

  “事後付款的話,就是我親你……我想親你哪裡,就親哪裡。”小刀嘿嘿一笑,笑容在卷卷看來十分欠揍,“分期付款的話,就是你親我……你每天親我一下,想親哪裡就親哪裡。”

  “這還用得著說嗎,我當然選……”卷卷剛想選事後付款,但目光掃過小刀的臉,他一邊嘴角向上翹起,不動聲色的笑著,又英俊又狡猾,像搖著尾巴,等人上當受騙,簽下不平等合約的魔鬼。

  卷卷立刻閉上嘴,然後高速攪動腦汁。

  她原本覺得分期付款太麻煩,想選事後付款,但現在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這一條選項暗藏殺機……誰知道他會親哪裡,親多久,親著親著會不會停下來啊?

  “……我選分期付款。”卷卷說完,忽然拿手一拍腦袋,“不對,我哪個都不選!”

  她還是中計了,選來選去,兩條都是她吃虧啊!

  “ok,那就分期付款。”小刀選擇性無視了她的最後一句話,他動作利落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拎起椅背上的外套,隨手搭在右肩上,路過卷卷的時候,隨手把剛剛叼著玩的巧克力棒塞她嘴裡,對她露出一個極為得意的笑容,“報酬我回頭來拿。”

  說完,他嘴裡吹著口哨,心情愉悅的出門去了。

  卷卷瞪著他的背影,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等人走後,她氣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間,拿起手機來翻看,前同事給她發過幾條短信,剩下的都是沈綠瓷發的,一條條翻下來,語氣從關心變得幽怨,一直在問她:“卷卷你怎麼了?”“不是說要搬過來一起住嗎?怎麼突然不來了?”“為什麼不回我電話?”“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嗎?”“昨天做的菜都冷掉了,今天……我做了一桌新的,有你最喜歡吃的孜然羊肉。”“回一條短信吧,我……好難過……”

  卷卷急忙給她回了一條短信:“沒事,前幾天手機掉了,今天剛買新的。”

  沈綠瓷秒回了一通電話,卷卷捧著手機,焦頭爛額了好一會,才硬著頭皮接了電話,對她說:“你好,我是卷卷的侄女……她最近身體不舒服,剛剛吃了藥已經睡了……好,好……等她醒了,我會讓她回你電話的。”

  好不容易安撫完受傷的沈綠瓷,卷卷拋下手機,然後縮進被子裡,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嘴裡喃喃道:“……真希望明天早上能換回來。”

  這一夜,她睡得十分不安穩。

  一連做了好幾場噩夢,夢裡,傷心的沈綠瓷被壞男人趁虛而入,導致她不停的喊夢話。

  “不!!”

  “我的綠綠啊!!”

  “不要走啊!!”

  卷卷被自己的噩夢嚇得翻身坐起,抬手擦了把冷汗,又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凌晨三點。

  屋子裡靜悄悄的,小刀沒有回來,她一轉頭,身邊躺著自己沉睡的身體。

  雖然是自己的身體,但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越看越詭異,總擔心下一刻對方就會睜開眼睛,轉頭看著她笑。

  於是卷卷收回目光,拿起手機,給小刀編輯短信。

  “你別光顧著查李志鵬。”卷卷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不放心,於是拇指繼續敲打出下面一行字,“也順便查查李寶寶的事……”

  短信編輯完,拇指放在發送鍵上,尚未發送出去,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恍惚。

  等卷卷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天早就已經亮透了。

  她沒有坐在自己房間裡,而是坐在小刀的電腦桌前。

  桌子上放著一盒沒喝完的酸奶,還有一只已經吃空的蛋糕盒,地上,還有她的衣服褲子上,都落了一點白色的蛋糕渣。

  眼前的電腦已經開機了,上面放著一個文檔,文檔裡打了一行字。

  李寶寶:“呵呵,你懷疑我什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5 10:47 PM

  第61章 懲罰

  “呵呵,你懷疑我什麼?”

  會客室內,暮照白猛然眨了一下眼睛,看著桌子對面坐著的那個少年。

  林馥依然是老樣子,身前堆滿五顏六色的紙花,他坐在花後,雙手放在膝蓋上,目光穿過長桌望向暮照白,一字一句,緩慢問道:“你懷疑我什麼?”

  “……沒什麼。”暮照白捏了捏手裡的錄音筆,“我們繼續吧。”

  但林馥似乎並不打算繼續下去,他的身體慢慢向椅背靠去,眯著眼睛對暮照白笑。

  “一直是我在說我的事情,似乎不大公平。”過了一會,林馥清亮的眼眸凝視著他,“暮警官,說說你的事情吧。”

  “我?”暮照白楞了一下,接著不動聲色的說,“我的生活很枯燥,沒什麼可說的。”

  林馥歪了歪頭:“那就說說暮照柔的事情,怎麼樣?”

  暮照白猛然握緊手裡的錄音筆,眼睛緊緊盯著他:“……你認識我姐姐?”

  “你們的名字很像。”林馥想了想,“性格也很像。”

  他的目光落在暮照白臉上,似乎在探究些什麼,似乎在懷念著什麼,又似透過相似的輪廓哀悼著什麼。

  “三年前,一群警察趕到農家小院,其中就有你的姐姐。”林馥緬懷道,“在幾乎所有人都把我當成變態殺人狂的時候,只有她肯陪我說話,給我解釋的機會……對了,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已經死了。”暮照白面無表情的說,“因公殉職。”

  “真可惜……”林馥嘆了口氣,拿起一朵紅色的紙花在指尖轉悠,“我還以為她已經跟周瀚結婚了呢。”

  暮照白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個場合,這個故事裡聽到自己小隊長的名字,他忍不住追問:“什麼周瀚?什麼結婚?”

  “你不知道嗎?”林馥驚訝的看著他,“三年前,她就在跟同隊的一個叫周瀚的人交往啊,她還給我看了她的戒指,告訴我,年底的時候他們就會結婚。”

  暮照白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隊長的確是三年前結的婚,而姐姐……則剛好死在他結婚前。

  在一次任務裡,因為一個很小的意外,就這麼毫無聲息的死了。

  林馥將紅色紙花放在鼻翼下,就仿佛在輕嗅它的芬芳,棕色的眼睛卻一直看著暮照白的方向,像在欣賞一朵開在聖地中的光輝之花,他笑道:“好了,閑聊了這麼久,該回到正題了,我繼續跟你說我的故事吧……”

  “不。”暮照白忽然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盯著他,“關於我姐姐的事情,麻煩你繼續說下去。”

  那一刻,林馥看著他,兩邊唇角緩緩向上翹起,露出一個美麗的近乎莫測的笑容。

  “別急,暮警官,別急……”他用一張孩子的面孔,說著成年人般沉穩的話,“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讓我慢慢說給你聽……”

  同一時間,卷卷家中。

  卷卷看著眼前的電腦,上面不但打開了文檔,還有昨天看過的那幾份保險單。她的第一反應是,小孩子看得懂這些嗎?緊接著就想起李寶寶平時看的那些電影,《禁閉島》《黑天鵝》等等等驚悚心理片。

  少年早慧,或許說得就是她這樣的人。

  卷卷關掉另外幾份文檔,目光又重新回到最初那份文檔,回到文檔上那行字上:“呵呵,你懷疑我什麼?”

  卷卷手放在鍵盤上,半天沒有敲出一個字。

  視線忽然一陣模糊,等她再次睜開眼,發現文檔裡多了幾行字。

  “比起我,你不是更可疑嗎?”

  “你有名字,你的名字不叫安琪兒,也不叫紅領巾……你叫熊卷卷。”

  “你手機裡記錄了很多名字,我們來看看都有誰……爸爸,媽媽,綠綠,小刀,前同事……”

  “很豐富多彩不是嗎?”

  “你不是我的第二人格。”

  “你是個活生生的人。”

  “你欺騙了我……跟其他人一樣,不,你比其他人更過分,我那麼相信你,你卻騙我還懷疑我!”

  “我生氣了!我要報復你!”

  看完最後一句話,卷卷的第一反應就是抓起桌上放的手機,給小刀撥了個電話,鈴聲只響了一下,沒等小刀接電話,李寶寶就急忙奪回身體控制權,然後飛快的把手機掛斷了,嘴裡還不停的罵著:“該死,該死,該死……”

  叮咚……

  門鈴聲忽然響起,嚇得她捂著嘴不敢說話。

  害怕是小刀回來了,她心裡有點慫,腳步一點一點的挪到門邊,透過貓眼看出去,發現門口站的不是小刀,這才松了口氣,大大咧咧的喊:“誰啊!大人不在家,我是不會開門的!”

  刀媽站在門口,聽了這話微微楞了一下,然後問道:“你家大人去哪了?”

  李寶寶雖然不認識她,但這並不妨礙她進行報復性的惡作劇:她嘿嘿一笑道:“爸爸出門了,媽媽在家睡覺。”

  刀媽忍不住倒退一步,看了眼門牌號碼……她覺得自己估摸是走錯了地方。

  但是樓層沒錯,門派號碼也沒錯,她從包裡拿出手機來,給小刀打了個電話,可惜一直占線,這時候,門內就傳出小孩子的聲音:“你是誰啊,你找誰啊?”

  “我找小刀。”刀媽柔聲道,“我是他媽嗎。”

  門內,李寶寶捏著下巴想了想,忽然唇角向上一揚,露出一個小惡魔似的笑容,沒等刀媽打通電話,她突然打開門,飛撲過去,抱住刀媽的大腿,然後揚起一張稚嫩可愛,帶點娃娃肥的小臉,淚眼朦朧的喊道:“奶奶!”

  刀媽聽了這稱呼,胸口一窒,急忙伸手扶住門。

  ……這是送子觀音顯靈了嗎?剛從觀音廟回來的刀媽忍不住定定神,問道:“小朋友,你爸爸是……”

  “我爸爸叫小刀。”李寶寶滿臉天真,“我媽媽是熊卷卷。”

  一邊說,她一邊拉著刀媽進了門,兩人走到卷卷房門口,她伸手將門拉開一條縫隙,然後一根指頭豎在唇前,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看,這就是我媽,她昨天晚上跟爸爸打架打累了,今天早上一直起不來床。”

  刀媽緩緩點點頭,貌似懂了什麼。

  兩人把門關上,然後輕手輕腳的來到小刀房間。

  刀媽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內情,於是一坐下就問:“你說你是小刀的女兒?可我怎麼從來沒聽他提過你?”

  李寶寶的眼眶頓時紅了起來,垂下腦袋,小聲說:“爸爸他一直不想跟媽媽結婚……也不願意跟其他人提起我們。”

  刀媽楞了一下,這麼不負責任!

  “不過媽媽不在乎這些。”李寶寶接著說,“聽外公外婆說,他們勸了幾次,媽媽都不肯把我打掉,說要把我養大,然後等爸爸回心轉意……”

  刀媽又楞了一下,這麼犯賤!

  “這些年,媽媽過得可艱難了,老是有人對她對我指指點點……”李寶寶擦了把淚,“不過還好,苦盡甘來,爸爸在外面浪夠了,終於想起媽媽的好了……”

  刀媽聽到這裡已經無語,這劇情,這撲面而來的狗血味……怎麼那麼像她這幾天看的腦殘偶像劇啊?

  就在李寶寶還要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一只手忽然按在她肩上。

  “媽,給你買的咖啡。”小刀把手裡裝咖啡的袋子遞給刀媽,然後俯首看著已經渾身僵直的李寶寶,面無表情的說,“還有你,你訂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男女混合雙打套餐到了。”

  口口聲聲說要報復卷卷,報復刀哥的李寶寶抬起頭,露出諂媚的笑容:“刀叔叔……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我不是開玩笑的。”小刀淡淡道。

  是夜,李寶寶沒有菜吃。

  擺她面前的就一碗白米飯,上面插兩根筷子。

  李寶寶看看自己面前的白米飯,再看看小刀面前擺的四菜一湯,伸出筷子想要夾一塊豬蹄,但被小刀中途攔截,奪下豬蹄放自己碗裡去了。

  李寶寶吞了吞口水,筷子轉了個方向去夾豆腐,但又被攔了下來。

  幾次之後,她摔筷子喊:“我不吃了!”

  “那就不要吃。”小刀根本不給她好臉色看。

  李寶寶歪歪嘴,哭了起來。

  小刀哢嚓哢嚓咬著豬蹄,一根豬蹄被他啃得干干淨淨,他舔了舔嘴,隨手將骨頭往桌上一丟,斜坐在椅子上,翹著一條腿,冰冷的目光斜睨她道:“你想說謊是你的事情,我不能阻止你,但我事後一定會懲罰你,你給我好還記住……我不管你幾歲,做錯了事,就給老子咬緊牙關,做好受罰的准備!”

  他的目光又可怕,又冰冷,簡直像斷頭台上懸掛的斧頭,流淌著駭人的光。

  李寶寶明顯沒有做好受罰的准備,她又怕,又不願服軟,更不願意道歉,於是眼一閉,躲了起來,把卷卷給放了出來。

  卷卷簡直是怒不可遏:“這熊孩子不打不行了!朕義憤填膺!快點拿個豬蹄給朕消消火氣!”

  “你說得沒錯,這孩子不打不成了。”小刀用手拎了個豬蹄過來,喂給卷卷,“查過了,往她媽媽吊瓶裡放肥皂水的人,就是她。”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6 09:53 AM

  第62章 女兒

  卷卷想起以前玩的一個心理測試,有一道測試題是,如果你不幸穿越到一個恐怖片裡,你會選擇哪一部?當時有四個選項,A:午夜凶鈴。B:電鋸驚魂。C:生化危機。D:孤兒怨。

  當時包括卷卷在內,幾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避開了最後一個選項。

  答案出來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有人就問了:“明明前面三部電影比較恐怖啊,裡面要麼有鬼,要麼有變態殺人魔,要麼滿世界都是流著口水的喪屍,為什麼你們寧可跟他們拼命,也不選D呢?D裡面只有一個熊孩子啊!”

  因為那個熊孩子的學名叫做女兒啊!

  就像那道測試題的答案:你內心最害怕的,是來自家人的攻擊,最難防備也最難接受。

  有誰願意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女兒面無表情的站在床邊,將肥皂水倒進你正在使用的吊瓶裡,用一根牛奶吸管攪拌一下,然後將吸管對准你,笑著吹出一片彩虹色的泡泡。

  “李寶寶。”卷卷沉聲道,“出來解釋一下。”

  李寶寶沒有反應。

  “你之前跟我說,你爸想殺了你媽。”卷卷再次問,“現在你告訴我,到底是你爸爸想殺人,還是你想殺人?”

  李寶寶依舊閉口不答。

  這樣的沉默,在卷卷看來,已經是一種心虛了。

  “你要是什麼都不懂,我也不好說你什麼。”卷卷冷笑一聲,“可你什麼都懂,你把一群大人玩弄在鼓掌之間啊!是不是覺得自己特牛逼,特厲害?可你再牛逼你也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你是你媽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到底哪得罪你了?沒給你吃還是沒給你喝,你要這麼折騰她?”

  卷卷一個人在那說了十多分鐘,喉嚨都快說干了,李寶寶就是不理。

  期間小刀一直坐在旁邊吃飯,他吃東西的速度很快,無聲無息的就掃空了半桌子菜,然後放下筷子,把桌上放著的報紙抖開,低頭看了一會,等到卷卷快要暴走的時候,他合上報紙,右手摸向胸口的口袋,修長手指從裡面取出一張折疊成方塊形的紙條,喂了一聲,朝卷卷遞了過去。

  卷卷低頭看了眼紙,又抬眼看著他:“這是什麼?”

  “這裡有三戶人家。”小刀說,“我已經跟他們談妥了,只要支付他們一筆錢,他們願意收留一個不聽話的小女孩。”

  卷卷楞了一下,伸手去接紙條,手指剛剛碰觸到紙條,就跟火燙了似的收回來,然後連連倒退,直到砰地一聲,背靠在門上。

  “你這是在拐賣兒童!”奪回了身體控制權的李寶寶瞪著小刀,大聲尖叫。

  “又不是一輩子把你關那不出來。”對像一換,小刀的表情也跟著一換,變得相當冷酷淡漠,就像干慣了髒活的人販子一樣,“什麼時候你把身上的壞毛病改了,什麼時候接你回來。”

  “你又不是我爸!”李寶寶尖叫道,“用不著你來管我!”

  小刀笑了起來。

  “我不是爸,我也懶得管你。”他微微昂起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像巨大油畫上的魔鬼在俯視看畫人,“你要去的地方,也不會有人管你。”

  說完,他補了一句:“也沒人會原諒你。

  李寶寶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你去了那裡以後,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情,任何事。比如撒謊,污蔑別人是殺人犯,欺負同學,利用別人的好意……”小刀淡淡道,“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但要做好受罰的准備,要知道在那個地方,說對不起是沒用的,你撒謊會挨罵,你污蔑人會挨打,你如果往別人的吊瓶裡放肥皂水……呵呵。”

  李寶寶打了一個冷顫,忽然轉身拉開房門,然後砰一聲把自己關裡面。

  小刀無動於衷的看著這一幕。

  他又重新打開報紙看了一會,忽然覺得有點餓,這點東西果然不管飽,於是左右四顧,目光落在桌上放著的那張紙條上。

  他拿起那張折疊成方塊形的紙條,拆開以後,露出一個號碼。

  劉記手工秘制蛋炒飯,五盒一賣,電話。

  “喂。”小刀拿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麻煩送五盒蛋炒飯過來……”

  他報上地址,掛斷電話,順便存了一下號碼,嘴裡嘟囔了一聲:“正餐不吃蛋炒飯,果然跟沒吃飯似的……”

  隨手將手裡的紙條揉成團,揚手一拋,准確的拋進牆角的垃圾桶裡。

  小刀收回手,目光掃過卷卷的房門,無聲一笑。

  卷卷還在那小鬼身體裡,他怎可能真把人送去鄉下,要是玩出什麼鄉村愛情故事,豈不是往自己頭上戴綠帽子嗎?

  要是事情發展到最後,卷卷真的困在小鬼身體裡出不來的話,那他就忍痛犧牲一下,親自把小老婆養成大老婆好了。

  但事情沒壞到哪一步之前,他願意繼續努力,畢竟卷卷不喜歡被困在別人身體裡,他也不願意當外人眼中的變態蘿莉控……

  “黑臉我已經唱完了。”小刀望著房門的方向,心想,“接下來看你的了,卷卷。”

  房門內,李寶寶不知道自己被小刀擺了一道。

  她對他剛剛說的話深信不疑,反鎖房門之後,她快步跑到書桌邊,從書包裡翻出練習本和文具盒,然後握緊水筆,在練習本上飛快寫道:“想殺媽媽的人是爸爸,不是我!”

  寫完,她眼一閉,將卷卷從身體裡放出來。

  卷卷一睜眼就看到這句話,忍不住冷笑三聲,轉身朝門外走。

  走了沒兩步,伸出去的腳又迅速收了回來,李寶寶撲在書桌前,一手撫額,一手寫字,滿臉的焦躁不安:“你聽我說!我不想傷害媽媽!可我不這麼做的話,怎麼把她從爸爸身邊送走?”

  卷卷會信她的話才有鬼,看完這句話,又抬腳往外走。

  李寶寶馬上奪回身體控制權,繼續撲回來寫字:“是真的!媽媽身體越來越差了,還嫌貴不肯去醫院,吃的藥用的吊瓶都是爸爸從外面帶回來的,我得想辦法讓她去醫院!把她放在醫生眼皮底下!”

  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放肥皂水的那天,我逃課了,就在家邊上游蕩,如果十分鐘內看不到救護車,我就會自己打電話叫救護車的……”

  她一句句在本子上寫,卷卷一句句看,但也僅僅是看而已。

  現在的情況跟剛剛完全反過來,先前是卷卷說干了口水,她一副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現在換成了李寶寶掏心挖肺,卷卷一副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

  李寶寶漸漸開始手足無措起來,再早熟,她也只是個八歲的小女孩,別說小刀只是要送她去偏遠山區了,就算小刀要把她連夜送去名字都叫不出來的非洲小國,她又能反抗不成?

  這個時候,能夠保護她的,能夠讓小刀改變主意的,只有卷卷。

  可是卷卷明顯不肯相信她。

  或者說不敢相信。

  “可我說的都是真的啊。”李寶寶放下筆,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窗戶外面的蒙蒙細雨,喃喃道,“至少這件事是真的……我親眼看見的,爸爸他想要殺了媽媽……”

  冬雨又濕又冷,雨水像是黑色的,所過之處,無論是天空還是高樓都被染得漆黑。

  付雪帶李志鵬回家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鬼天氣。

  李寶寶抱著懷裡的小熊布偶,冷冷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他看起來很憨厚,很老實,但也很樸素,很不起眼,就像學校沙坑裡一抓一大把的沙子。

  李寶寶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眼緣這種說法,但是她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很討厭這個繼父。媽媽以為她是小孩子脾氣發作,覺得繼父從她這裡分走了她的愛,但事實並非如此。

  李寶寶最討厭他的一點,是他那永無止境的道歉。

  最典型的一次就是,有幾個鄰居家的小孩嘲諷她媽媽是破鞋,被她追著打了一頓,四個人臉上都掛了彩,哭聲引來了雙方家長,李志鵬來了以後,問都不問一句為什麼,就按著她的頭,逼她給鄰居鞠躬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管教無方,回頭我會好好管教這孩子的。”

  這句話……就是李志鵬的口頭禪。

  所以他是鄰居眼裡,老師眼裡,甚至媽媽眼裡的好父親,但絕不是李寶寶心裡的好父親。

  她甚至恨他。

  在她一次次被人欺負,一次次被人辱罵的時候,沒有人保護她,沒有人幫她,伴隨她的只有一句句對不起……可明明不是她的錯!

  既然她做什麼都是錯的!那她為什麼還要做對的!

  李寶寶的脾氣越來越壞,做事也越來越沒有分寸,以至於李志鵬跑來幫她道歉的次數越來越多,多到媽媽都對她頗有微詞。

  後來有一天,媽媽病了。

  所有人都說,媽媽是被她氣病的。

  李寶寶自己也這麼認為,所以那段時間她的脾氣收斂了很多,被人欺負也默不作聲,就希望自己的委曲求全,能讓媽媽早點好起來。

  可她看見了什麼?

  時間大約是一個月之前,周四下午,學校因為要做考場的原因,提前放學了。這事李寶寶沒跟家裡人提,媽媽臥病在床,而爸爸……她很長一段時間沒理過他了。慢騰騰的上了樓,用鑰匙打開門,她蹬掉鞋子,連拖鞋都不穿,直接踩在紅木地板上,朝自己房間走去,路過爸媽房間的時候,腳步忽然一停。

  透過房間的縫隙,她看見正在掛吊瓶的母親。

  她的臉色好蒼白,好可憐……

  李寶寶推開房門,想要走過去親親她的臉。

  耳邊忽然滴滴一聲,李寶寶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桌上的電腦,電腦是開著的,上面開著幾個文檔,右下角掛著扣扣,正在滴滴的響。

  鬼使神差的,李寶寶走了過去,移動鼠標,點出了一個聊天框。

  小美:“老公,你什麼時候回我身邊?”

  鵬:“快了,我很快就會有一大筆錢,等拿到這筆錢,咱們就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了。”

  李寶寶感覺手腳一冷。

  身後忽然伸出一只手來,粗暴的關掉電腦。

  她轉頭看著李志鵬發怒的臉,冷冷道:“我什麼都看見了!”

  說完,李寶寶直接從椅子上跳下來,哇哇大叫著衝出門去,一邊往樓下跑,一邊對沿途看見的每一個人喊:“爸爸要殺媽媽!爸爸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李志鵬從後面追了上來,把她提在手裡,狠狠的打了兩下屁股,然後滿臉憨厚的對鄰居們說:“沒給她買游戲機,她就滿地打滾,還到處亂說話,哎……”

  鄰居笑著從他們身邊走過,留下一句:“這種熊孩子,就是要打。”

  看著他們的笑容,李寶寶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他們了,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她急急忙忙跑去告訴老師,但是老師還沒聽完,就伸手讓她打住,滿臉冷漠的看著她:“昨天晚上,你爸爸就打電話跟我提過這事,李寶寶,你不覺得四處散播這樣的謠言,對你爸爸,還有你媽媽是一種很大的傷害嗎?”

  李寶寶愣住了。

  誰都指望不上。

  大人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夜裡趁李志鵬睡著的時候,她偷偷爬到床邊,雙手合攏,朝媽媽耳朵裡輕輕喊:“媽媽,快醒醒。”

  媽媽一直醒不過來,反倒是時常喊醒李志鵬,他在床上轉個身,朝李寶寶咧嘴一笑,眼睛在黑夜裡閃閃發光,就像貪婪的豺狗一樣,仿佛在對她說,你們母女兩個,誰也逃不掉。

  “我很想跑,可是我不能丟下媽媽一個人。”李寶寶在紙上寫道,“爸爸看得很緊,又沒有人肯相信我的話,而我自己又小又弱又蠢,除了往吊瓶裡放肥皂水,我想不出別的辦法把媽媽送走……”

  字寫到這裡,練習本也差不多被眼淚給濕透。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李寶寶死死咬著嘴唇,喉嚨裡帶著小小的哽咽聲,在紙上寫道,“別讓他把我送走……除了我,沒人能救媽媽了。”

  看了這麼久,聽了這麼多,卷卷終於回了她一句話。

  她在紙上寫道:“你想怎麼救你媽媽?”

  李寶寶抬手擦了把眼淚,放下手的時候,一道雷光從窗外劃過,照亮她蒼白幼嫩的臉,以及她緩緩寫下的那行字。

  “我要殺了爸爸。”

  卷卷看了眼練習本上的字,一聳肩:“哪需要這麼麻煩?”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6 01:28 PM

  第63章 大人

  第二天中午,李志鵬提著食盒,來到醫院看望妻子。

  推開病房大門,他楞了一下:“寶寶?”

  病榻旁,穿著藍白色校服的小女孩轉過頭來,頗為冷漠的看著他。

  隨她一起轉頭看來的,還有許多張陌生的面孔。

  身高不同,服裝不同,長相不同,歲數不同,但是表情相同,都帶著一股冰冷淡漠的敵意。

  在他們的逼視之下,李志鵬不由得低下頭,心裡一陣懊惱。這女人哪來這麼多的親朋好友?這……這簡直是欺詐啊!就是因為她性子孤僻,除了一個女兒,身邊幾乎沒有別的親人,他才選擇跟她結婚的好不好?

  抱緊懷裡的食盒,李志鵬抬起頭來,滿臉擔憂的朝李寶寶走過去,屈膝在她面前蹲下來,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寶寶,你昨天去哪了,爸爸好擔心你……”

  說完,他不滿的看了她身後的那群人一眼:“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拐走我家小孩?”

  “李先生你好。”西裝革履的刀哥遞上了自己的名片,“鄙姓何,是美滿保險的保險理賠員。”

  李志鵬蹲在地上,目光落在他遞來的名片上,眼皮子跳了一下。

  卷卷也轉頭看了刀哥一眼,上次還是律師,這次就變成保險理賠員了……所以刀哥你的真實職業果然是辦假證的吧!

  與此同時,另外幾個人也遞上了自己的名片,職業都是理賠員,但分別來自不同的保險公司,而這些保險公司的名字,李志鵬都很熟悉……

  他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盯著他們幾個:“你們這群吸血鬼過來干什麼?叫我投保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等到我老婆病了,真的需要錢的時候,你們就推三阻四!現在是不是看我老婆快不行了,怕要賠錢,所以干脆過來找我解除合同啊?”

  他聲色俱厲,喊得整個病房的人都看著他們。

  不明真相的群眾受其影響,看幾個理賠員的眼神有些不善。

  “事情是這樣的。”小刀單手放在卷卷肩上,扶了扶眼前的金邊眼鏡,“我們昨天晚上接到這位小朋友的電話,她在電話裡控訴……你,李志鵬。”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向李志鵬,笑容狡猾又冷酷:“想要殺妻騙保。”

  李志鵬楞了一下,手一松,手裡的食盒失手落地,雪白的粥,剁碎的青菜撒了一地,像墳頭的白雪和青草。

  “寶寶……”他眨了眨眼睛,淚珠滾滾而下,“你怎麼能這麼污蔑爸爸呢?”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不就清楚了嗎?”卷卷對他說。

  這話不僅是對他說的,也是對她身體內的李寶寶說的。

  既然分不清誰的話是真,誰的話是假,那干脆就用事實說話。

  “他們有什麼資格查我?”李志鵬似乎有些發怒,指著小刀等人喊。

  “他們當然有。”卷卷面色平靜,“他們都是收了錢的。”

  成年人大多都是利益動物,會為了利益而展開一系列行動。

  既然在保險公司投了保,保險對像寫的是付雪,那他們當然要對付雪負責,要對錢負責。

  所以在卷卷看來,要解決李志鵬,哪需要殺人那麼麻煩,一通電話足矣。

  接下來她跟李寶寶只需要淡定圍觀就行,保險公司的人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

  李志鵬瞪著卷卷,剛要開口說些什麼,身後就有人敲了兩下門。

  “檢查結果出來了。”一個理賠調查員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疊化驗單,“亞硝酸鈉中毒。”

  李志鵬轉過頭,快步朝他走過去,想要奪走他手裡的化驗單,但對方手一抬,就避了過去,李志鵬還想繼續搶,身後忽然伸出一只手來,鐵鉗似的鉗住了他的手,他痛叫一聲,一扭頭,小刀冷酷俊美的面孔映入眼簾。

  “我只是……只是想看一眼化驗單。”李志鵬面容扭曲的笑道,“我女兒她太調皮了,路上撿到什麼……都喜歡往家裡帶……”

  “你想說什麼?”小刀笑著俯視他。

  “……她媽媽這次住院,就是因為她往吊瓶裡放了肥皂水。”李志鵬瞥了卷卷一眼,咧嘴一笑,滿口黃牙,“說不定這一次……也是她回家路上撿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喂給她媽吃了……”

  小刀依然在笑,他笑著問:“你當我們是白痴嗎?”

  其他理賠調查員也紛紛搖頭,掏出手機來報警。

  既然醫院已經拿出證據,證據是慢性中毒事件,那麼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就可以淡定圍觀了,警察會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的……否則他們每年交那麼多稅是為了什麼?

  看看正在打電話報警的理賠員們,再看看附近竊竊私語的病患,以及匆匆從門外走進來的醫生,李志鵬手冷腳冷,面色蒼白如紙。

  角落裡,卷卷遠遠看著他,小聲對身體內的李寶寶說:“大人其實還是可以依賴的……對不對?”

  茫然四顧的李志鵬終於看見了角落裡的她,將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手被小刀扭在背後,他呼哧呼哧喘著氣,勉強朝卷卷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寶寶,你過來,爸爸要跟你說幾句話。”

  卷卷:“我沒耳背,你就站那說吧。”

  李志鵬又咧嘴笑了笑,說:“你媽媽不會跟我離婚的。”

  卷卷聞言一愣。

  “我也不會跟她離婚的。”李志鵬笑著說,“現在市場上的有毒食品那麼多,地溝油啊毒奶粉啊應有盡有,就算不小心食物中毒……那也只是因為我不小心買到了假貨便宜貨,我跟她這麼說,她一定會原諒我的。”

  卷卷眨了眨眼睛,眼前漸漸開始模糊,她心叫不好,這是臭小鬼開始奪回身體控制權的前兆。

  “所以你喊他們來是沒用的。”李志鵬環顧眾人,目光從一個個理賠員臉上滑過,最後落回卷卷身上,帶著勝利者的嘲諷,“他們拆散不了我們,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爸爸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們。”

  他臉上忽然擰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盯著卷卷道:“……除非我死了。”

  卷卷的睫毛顫動得更加厲害。

  身體裡,李寶寶不斷尖叫著,讓我出去,讓我殺了他!

  “這話等你從牢裡出來了再說吧。”卷卷不屑道,“你以為自己是潘安吳彥祖,還是比爾蓋茨啊?既沒長相又沒錢,渾身上下只有一塊腹肌的男人,還指望我媽不改嫁等你出獄?你醒醒吧你!我估計到那時候,我弟弟都出生了!”

  旁邊有人撲哧一聲,低聲笑道:“什麼叫一塊腹肌,合著就一塊肥肉是吧……”

  李志鵬緊緊盯著卷卷,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卷卷的錯覺,她覺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焦急。

  “……我不會跟你媽媽離婚的。”他盯著卷卷道,“就算離婚了,我也會找上她,纏著她,纏到她離婚為止……呵呵,寶寶你還小,你不知道,沒有幾個男人能容忍自己老婆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糾葛不清,所以你媽是離不開我的,除了我,沒有別的男人會要她了。”

  他似乎還嫌刺激不夠,眼中閃過一絲陰鷙,裂嘴笑道:“到那時候,我們兩個年級估計已經很大了,估計很難找到營生,就靠你來養活我們了……你一定要找份很好的工作,或者找個很好的男人,然後把錢給爸爸……要不然媽媽就只能出去賣了……”

  話音未落,卷卷就聽見叮的一聲,像是某根弦斷掉的聲音。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就像雨水模糊了鏡片。

  世界在她眼前扭曲一片,她看見李寶寶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尖叫著朝李志鵬衝過去,看見屋子裡的人亂成一團,看見李志鵬臉上又掛上那種詭異的笑容。

  “又是這樣……”卷卷皺起眉頭,沉聲道。

  眼前這一幕,讓她回憶起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那一天,她也像今天這樣。

  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在她眼前發生,想要伸出援手,手指卻被擋在了一片透明的玻璃前,任憑她拳頭敲出了血,玻璃依舊紋絲不動。

  三年之後的今天,相似的事情,在她面前重演一次。

  她的選擇依然跟三年前一樣。

  雙手握成拳頭,狠狠的砸在看不見的玻璃上,一下又一下,捶得鮮血飛濺,骨頭碎裂,可她抿著嘴就是不肯停下來,直到透明的玻璃被她敲出一個拳頭大的裂縫,她嘴唇向上一抿,然後毫不猶豫的,將自己傷痕累累的手伸進裂縫中……

  嘴裡還配了一首小調,是小兔子乖乖的調子,像哄小孩一樣,輕輕唱著:“不殺不殺就不殺……”

  病房內,眾人的目光定格在一只手上。

  李寶寶人已經站在了李志鵬面前,右手的刀子,幾乎就要插進他的腹部。

  然而千鈞一發之時,她的左手忽然伸出來,義無反顧的握住她的右手,不讓她將這一刀刺下去。

  “為什麼……”李寶寶努力好久,都沒能將左手移開,身邊的大人已經回過神來,衝過來按住她,奪走她手裡的刀子,她嗚嗚大哭道,“為什麼不讓我殺他!”

  眾人丈二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只有小刀看著她,眼中微光一閃。

  “你在干什麼啊?”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是,死裡逃生的李志鵬沉默過後,居然大吼一聲,“連殺個人都不會,你還有什麼用啊?快點把刀撿起來啊,快點殺了我啊!”

  李寶寶被他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住了,抬頭愣愣看著他。

  其他人也都看著他,不懂他這是在發什麼瘋。

  直到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面有菜色的女人走進來,眼睛尋到李志鵬的一瞬間,哭著跑過來,抱住他的腿說:“老公!貝貝快不行了!”

  李志鵬聽了這話,整個人楞了一下,然後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不是先前那種虛偽的眼淚,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痛苦淚水。

  他忽然轉過頭來,聲嘶力竭,甚至是帶著絲祈求的對李寶寶喊:“快啊!快點殺了我啊!殺了我啊嗚嗚嗚……不然就來不及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誰都看出來有些不對勁。

  小刀走到角落裡打了個電話,然後轉頭看著李志鵬:“……你給自己也保了險?”

  李志鵬抬起頭,抽泣著看著他。

  小刀毫不留情的戳破他內心最大的秘密:“殺人騙保……你想殺掉的人裡,也包括你自己?”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6 01:41 PM

  第64章 愛情病毒

  警察來得很快,他們推門而入,有兩個走過來,一左一右拘住李志鵬。“不,不,你們別抓他!”面有菜色的女人抱住警察的腿不放,哭著說,“是我慫恿他這麼干的!家裡窮,孩子病了沒錢看病,是我逼他跟我離婚,再另外找個女人結婚,好殺人騙保的!”

  “閉嘴吧你!”李志鵬呵斥她一聲,“我一個人進去不夠,你也想進去啊?”

  在女人的嚎啕大哭聲中,警察在他背上推了一把,李志鵬繼續朝門外走去,走到半路,忽然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李寶寶。

  “……真不公平。”他眼中充滿怨恨不甘,低聲喃喃道,“貝貝那麼乖巧懂事,像個小天使一樣,憑什麼得病的是她不是你。像你這樣尖酸刻薄,一肚子壞水的小孩,遲早是要殺人的……你為什麼現在不殺了我?”

  “你想得美!”李寶寶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貨色,立刻破口大罵,“想死你不會自己去死啊!憑什麼拉上我和媽媽!”

  李志鵬惱羞成怒:“要是自殺能拿到賠償金,我早就自殺了!”

  聽起來似乎很感人,但身旁卻傳來嗤笑一聲。

  “想要救你女兒,辦法不是很多嗎?”小刀斜睨著李志鵬,並著兩根手指,指縫間夾著的煙,像一柄冰冷的手術刀指向李志鵬的胸前,“心,肝,脾,髒,肉體,血液,這些統統都可以拿出來賣嘛……呵呵。”

  李志鵬背上一涼,像上了手術台的人一樣,動彈不得的看著他。

  “一個人想活很難,想死還不容易?”小刀輕描淡寫道,“搞這麼復雜,不就一個原因——你不想犧牲自己,所以想要不相干的人替你犧牲。”

  “不是這樣的!”李志鵬喊完這一句,卻說不出更多的解釋來。

  就像小刀說得那樣,想活很艱難,想死還不簡單?他可以假裝失足從火車站台上掉下去,可以不關煤氣直接睡覺,甚至可以給自己下毒……就他給付雪吃的工業用亞硝酸鈉,每天零點一克的放水裡或者飯裡,吃上幾個月,就能慢性中毒死掉了。

  “……我舍不得啊。”李志鵬喃喃道,“我舍不得孩子,舍不得老婆……”

  也舍不得他自己。

  李寶寶冷冷的看著他,直到他被警察押走,她才長出一口氣,渾身上下都松懈下來,像一只偽裝成刺蝟的兔子,把身上帶刺的鎧甲脫下來。

  轉身回到病榻前,她把下巴黏在枕頭上,看著媽媽的睡臉,輕輕的說:“媽媽,沒事了,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陽光折入窗欄,落在付雪的臉上,也不知是否聽見了女兒的話,她的睡相十分安詳。

  小刀在床邊站了一會,吐了口煙,說:“把她放出來。”

  李寶寶哦了一聲,閉上眼,然後驚訝的轉頭看著他:“……她不在了。”

  小刀抽煙的動作頓了頓,接著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卡宴開出停車場的時候,正好跟警車打了個照面,透過車窗,小刀看見李志鵬在警車外面下跪,求他們讓自己見女兒最後一面。

  他只看了一眼,就無動於衷的回過頭,將車從他們身邊開了出去。

  叮咚叮咚——短信鈴聲響起。

  小刀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是一條垃圾訊息,寫著:“我愛你,號碼等你回復。”

  愛?

  小刀彎起唇角。

  他突然想起了2000年那個肆虐全球的病毒,它以郵件方式發往全球,造成了全世界近55億美元的損失,最後得到了史上最強蠕蟲的稱號。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中招?甚至時至今日,依然還有人中招?

  因為它有一個動聽的名字,叫做我愛你。

  當冠以這三個字的郵件出現在你的郵箱裡,手機裡,你會否點開它?

  身後,李志鵬聲嘶力竭的哭道:“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我只是……太愛我老婆孩子了!”

  小刀隨手將手機往旁邊的副座上一拋,然後一踩油門,車子衝了出去。

  二十分鐘後,三步兩步跨上樓梯的聲音響起,一扇老舊的公寓大門被人打開。

  小刀反手關上房門,鞋子都來不及脫,就跑進卷卷房間裡。

  腳步頓在門口,他單手扶著門,靜靜的看著床上躺著的那個少女,蓬亂的卷發枕在腦後,像一個厚厚的,塞滿海藻的枕頭。她雙眼緊閉,躺在米色的被子下面,胸口微微鼓動,像一頭冬眠中的小熊……

  忍不住嘆了口氣,他走過去,坐在床上,黑沉沉的眼睛看了她一會之後,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一二三四五……一分鐘後,卷卷破功,張大嘴巴開始呼吸新鮮空氣。

  “呵呵。”小刀腦門上炸開一道青筋,冷笑道,“以為裝死就能逃過去?事情已經辦完了,快點付我報酬!”

  卷卷嘿嘿嘿笑:“刀哥,咱們再商量商量吧……”

  “沒什麼好商量的。”小刀也嘿嘿嘿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抬手扯松了自己的領帶,露出性感漂亮的鎖骨,“就兩選擇,你上我,或者我上你。”

  “我靠!”卷卷要抓狂了,“不是讓我親你嗎?怎麼變成讓我上你了?”

  “也行啊。”小刀索性在她身邊斜躺下來,一只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掀開被子,在她身上游走撫摸,慢條斯理的問,“想好了嗎?要親哪裡啊……嗯?”

  他忽然皺皺眉,盯著卷卷的臉。

  卷卷的表情像是要把他的腰子掏出來做燒烤,可手也好,腳也好,都安安分分的任由他擺布,乖巧得不得了。

  小刀若有所思,略顯粗糙的手指放在她腿上,順著她身體的線條,一路從大腿撫上她的臉頰,聲音略低,笑著問:“……你是不是動不了?”

  太過肉食性的撫摸,把卷卷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摸起來了,她咬牙切齒的瞪著小刀:“我嘴能動!你信不信我開始唱好漢歌!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嗚嗚……”

  小刀把自己的藍色領帶從脖子上抽下來,然後笑著塞進她的嘴裡。

  領帶殘留著他脖子上的溫度,帶著他身上的氣息,咬在嘴裡像咬在他古銅色的肌肉上。

  “別破壞氣氛嘛。”他笑著摸摸她的臉頰,眼睛因為興奮的原因,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明亮,“難得你今天這麼乖。”

  “嗚嗚嗚!”卷卷怒道。

  小刀笑了笑,去而復返,手裡拿著一瓶橘子精油。

  他坐回床上,扶起卷卷,讓她背靠在自己懷裡,然後從背後抱住她,精油倒在掌心裡,雙手一握,掌心的溫度將精油的氣息揮發出來,他低頭含著卷卷的耳朵:“估計是在床上躺太久了,所以肌肉萎縮了……我來幫你按摩一下吧。”

  他握住卷卷的手,然後從指間開始,一點一點向上揉按撫摸,動作時而輕,時而重。

  卷卷總算把嘴裡的領帶吐了出來,她低低喘息道:“朕……才不會屈服於印度神油之下!”

  小刀在她身後彎起唇,無聲的笑了笑。

  他按摩的方式其實一點問題都沒有,動作十分規範,力道也無可挑剔,唯一的問題就是速度太慢,反反復復簡直是一種酷刑,還要時不時咬著她的耳朵笑:“舒服嗎?”“熱起來了嗎?”“我的技術怎麼樣?”“喜歡嗎?”“屈服嗎?”“……要我停下來嗎?”

  “住口啊!”卷卷眼冒金星,“我要報警了!”

  小刀在她身後笑了出來,她靠在他胸口,能夠感覺到他胸口的鼓動。

  其實他的技術真的很好,卷卷真的感到被他按摩過的地方熱了起來,這種感覺挺舒服的……不過她死也不會承認的。

  按摩完手腳之後,小刀將手伸向卷卷的腰,但被她揮手打開。

  “夠了!”卷卷身上直冒汗,掙扎著從他懷裡爬出來,“朕已經滿血復活了!”

  小刀嘖了一聲,像玩游戲玩到興起,卻被人打斷的孩子,露出極為不悅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復了獵食者的本色,笑著往床上一靠,衣領敞開著,露出鎖骨和一小片胸肌,手指朝她勾了勾:“我的報酬。”

  “分期付款是吧?”卷卷頭疼的看著他,“我想親哪裡就親哪裡,對吧?”

  “只要是我身上的一部分。”小刀指著她,糾正她的語病。

  卷卷哼了一聲,朝他爬近了一點。

  小刀不由得坐直了一點身體,等待她的接近。

  可在他的注視之下,卷卷撿起了床上丟著的那條藍色領帶,抓到唇邊,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後在上面輕輕親了一下,發出濕潤的聲音。

  “還你。”卷卷將領帶朝他丟回去,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衣服也算你身上的一部分,對不?”

  小刀抬手接過領帶,又好氣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算了。”他拿起領帶,在她剛剛親過的地方親了一下,眼睛直直盯著她,志在必得,充滿侵略性,“咱們來日方長。”

  卷卷皺皺眉頭,她不喜歡這樣的笑容,也不喜歡這樣的眼神,更不喜歡這種被玩弄的感覺,於是她看著小刀,朝他打了個直拳。

  “刀哥。”卷卷跪坐在床邊,認真看著他,“你愛我嗎?”

  小刀被這記直拳打得腦袋空白了一下,他呆呆看著卷卷,剛剛叼進嘴裡的煙,直直的掉落下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6 01:45 PM

  第65章 天使的禮物

  煙掉下來的時候,被一只手接住。

  “別在我床上亂丟垃圾。”卷卷慢慢收回右手,眼睛看了一下掌心裡的煙,手指動了動,把它送到嘴邊叼住,然後腦袋一昂,滿臉凶惡的看向小刀,五根手指頭在他面前緩緩收攏,“不然我把你腎摘下來!”

  小刀覺得自己胸口被撞了一下。

  覺得她學他的樣子很可愛。

  如果讓她穿上自己換下來的白色襯衫,嬌小的身體包裹在寬大的衣服裡,寬大的袖子在纖細的手腕上卷起,然後再對他做出這樣的表情……一定會更加可愛。

  如果她肯滿足他這個願望的話……無論是讓他說我愛你,還是其他什麼甜言蜜語,那都沒問題。

  但卷卷玩了一下就失去了興趣,她把煙從嘴裡摘下來,丟還給小刀。

  小刀抬手接住,遞到唇邊,張嘴咬住她剛剛含過的位置,沒有點火,但一種曖昧的氣息卻從煙頭上彌漫而出,無形無色的彌漫在兩人之間。

  “卷卷。”他叼著煙,深深凝視著卷卷,臉上帶著一絲惑人的壞笑,“我愛你。”

  “是嗎?”卷卷也跟著笑了起來,她朝他爬近一些,蓬松的卷發披在身後,有幾根蹦跳在臉頰旁,像一頭冬眠過後,想要捕獲獵物的小熊一樣,小心翼翼的接近獵物,用可愛的笑容迷惑對方,“愛人之間是沒有秘密的吧?”

  “……”小刀眨了一下眼睛,目光警覺起來,“每個人身上都有一點小秘密。”

  “我沒有。”卷卷坦然道,“我在你面前,完全沒有秘密,身高體重年齡血型……你甚至連我夏天喜歡光膀子打電腦都知道!”

  小刀皺起眉頭,重重嘖了一聲。

  “我身高一米八三,體重一百七,今年二十九歲,血型o,無論冬天夏天都喜歡吃蛋炒飯。”他瞅著卷卷,認真的問她,“還有嗎?你還想知道什麼?”

  怎麼這麼配合?

  卷卷覺得自己的進攻節奏都被他打斷了。

  盯著他看了一會,卷卷朝他爬過去。

  小刀張開一條胳膊,像是要迎接她撲到自己懷裡來,但是卷卷的手卻伸向了床頭櫃,拉開櫃子以後,從裡面拉出一條項鏈來。

  長長細鏈從她手心垂落,墜子部分在燈光下搖曳,折射出冰冷明亮的光芒。

  “還記得它嗎?”卷卷問。

  小刀順著墜子看向她,他怎麼會忘記?這是他送她的項鏈……這是他親手戴在她脖子上的監視器。

  “這玩意掉地上,被我不小心踩了一腳。”卷卷說,“我怕把它給踩壞了,就拿到珠寶店裡去看,店裡人看過以後,指著對面的電腦行,說我應該去那邊……”

  小刀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他知道她拿項鏈去電腦行的原因,肯定不是因為不小心。

  他也知道市面上那些電腦行,不一定認得這種型號的監視器,如果暴力拆開的話,技術不過關,東西有很大可能性會報廢掉。

  不過這事有解釋的必要嗎?

  有掩飾的必要嗎?

  懷疑……已經產生了。

  “告訴我,為什麼要送這玩意給我?”卷卷將那條項鏈舉到他面前,銀色的墜子在他眼前左右搖曳,晃出銀色的弧度,“還有,之前在我房間裡安監視器的人是不是你?你為什麼要監視我……是誰讓你來監視我的?”

  她的目光在墜子後面看著他,眼中的光芒,比墜子還要刺眼。

  “告訴我真相。”她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就相信你是愛我的。”

  小刀看著她的眼睛。

  無論干哪行,都有哪一行的規矩,哪一行的忌諱。

  他這行的規矩比較松散,嚴格算起來也就三條。

  第一,不可以愛上雇主或者目標。

  第二,保護雇主的隱私,任何情況下都不暴露他的身份和情報。

  第三,收錢辦事,沒錢不辦事。

  三條規矩而已,大多數人能夠遵守,但也有少部分人遵守不了,這種人很快就會被業界除名,一個無法控制自己感情,無法保護客戶隱私,而且還個人英雄主義的人,在任何行當裡都是呆不長的。

  所以小刀很為難。

  接下來的選擇將關系到他的一生。

  是選擇自己喜歡的女人,然後提前退休。

  還是繼續隱瞞下去,當個無可挑剔的業界精英。

  “……女人真麻煩。”他嘖了一聲,忽然伸出手,將晃動在他眼前的那枚墜子,緊緊握在掌心。

  逃不掉,避不開。

  那就二選一,做出抉擇!

  窗外正是黃昏,依舊是那家熟悉的小店,依舊是那張破舊油膩的桌子,連點的食物都沒變,依舊是一盤螺絲,一大碗豬肝粉,還有一盆子花甲跟兩瓶啤酒。

  隊長坐在桌子對面,用牙齒咬開啤酒蓋,一邊呸掉嘴裡的蓋子,一邊漫不經心的問:“你又去找林馥了?”

  暮照白嗯了一聲,看著他將橙黃色的啤酒倒進自己杯子裡。

  “他跟你說什麼了?”隊長說,“說來聽聽。”

  “說了三年前的那樁案子。”暮照白回道,“說人不是他殺的,是他身體裡的那個女人殺的。”

  隊長嘿了一聲,笑聲極為不屑:“又是這套……”

  說完,他看了看暮照白的表情,收斂起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該不會是信了吧?”

  暮照白笑著搖搖頭。

  “那就好。”隊長將杯子遞到唇邊,一邊抿著啤酒,一邊觀察他的神色,“還有嗎?”

  暮照白看起來欲言又止,他舉起酒杯又放下,最後低低道:“隊長,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隊長皺了皺眉,但還是說:“什麼忙?”

  “我想探望一個人。”暮照白說。

  “誰?”隊長邊喝酒邊問。

  “秦琴。”暮照白說,“三年前那件案子的幸存者之一。”

  喝酒的動作凝固住,隊長從酒杯後抬起眼,盯著他。

  秦琴,還有林馥的母親謝芙,都是三年前那件案子裡的幸存者,兩個人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刺激,但是彼此的結局不同,謝芙現在被丈夫送到國外的療養機構去了,與世隔絕,不見他人,而秦琴則因為受刺激的程度較輕,加上又是綁架犯之一,所以受到了法律制裁,現在正在監獄裡坐牢。

  需要注意的一點是,這兩個幸存者在法庭上的證詞是不同的。

  因為謝芙的精神出了極大的問題,所以法庭最後采用的是秦琴的證詞。

  根據這份證詞,判定林馥患有人格分裂症,殺死另外幾個綁架犯的是他的第二人格,他本人無罪。

  “你為什麼想見她?”隊長皺起眉頭。

  “只是有一些問題實在想不明白。”暮照白坦然道,“與其自己瞎想,我覺得還不如問問當時在場的人。”

  但是隊長明顯不這麼想。

  他皺眉看著暮照白,一口喝干杯子裡的酒,然後將杯子重重捶在桌上,引得整張桌子都震動了一下。

  “你不覺得自己最近太不務正業了嗎?”隊長盯著暮照白,表情有些冷漠,“分給你的事情那麼多,你都做完了嗎?手頭的案子都辦不完,你怎麼就有空管三年前的陳年舊案?”

  “隊長。”暮照白認真看著他,“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真相?”隊長不耐的撇撇嘴,露出一個不怎麼友好的笑容,“這是我辦的案子,已經判決完的案子,現在你要找真相?你是想說這是一樁冤案咯?你是想說法院判錯了案子,還是想說我抓錯了人?”

  暮照白驚訝的看著他。

  打從他入職開始,隊長就一直對他十分照顧,什麼事都關照他,甚至連人際關系都手把手的指導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對他發這麼大的火。

  “我不是這個意思。”暮照白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以免影響兩人之間的關系,可是這件事很不好解釋,他猶豫了一下,最後決定跟他說實話,“這件案子,我覺得並沒什麼太大問題,我想見秦琴,是因為林馥跟我說……秦琴在被抓,直到判刑的那段時間,一直是由我姐姐在照顧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她判刑沒多久,我姐也跟著出事了。所以我想見見她,看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對面的隊長一直沒說話。

  所以暮照白抬眼看向他。

  他沒有錯過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就像掛在牆上的人物畫像,忽然被人拿刀子斜劃一刀,留下一道長長痕跡。

  暮照白感到內心一陣動蕩不安。

  為什麼?

  他內心回蕩著一個聲音。

  你為什麼要感到驚慌?

  “……她能知道什麼啊?”驚慌一閃而過,隊長很快就平靜下來,痕跡從他臉上消失,他又變成了牆上掛著的莊嚴畫像,對暮照白說,“你姐一向喜歡照顧人,被她照顧的犯人多了去,你還指望照顧著照顧著,能照顧出友情來啊?行了行了,這事你不要瞎猜了,吃菜吃菜!這個天氣不趁熱吃,很快就會涼掉的!”

  暮照白勉強一笑,舉起杯子,跟他碰了碰杯。

  兩只盛著啤酒的酒杯撞在一起,澄黃色的酒液飛濺而出。

  之後兩人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聊天吃菜。

  吃到一半的時候,隊長接了個電話,似乎有緊急狀況發生,於是他跟暮照白告了個罪,然後急急忙忙開車走了。

  暮照白坐在原地,看著剩下的半桌菜,擱下筷子,沒有半點食欲。

  菜上冒出的白煙越來越淡,直到一點熱乎氣都冒不出來之後,他緩緩抬起手,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一張紅色紙花。

  這是他拜訪完林馥,從會客室離開之前,對方伸手遞過來的。

  “送你一個小小禮物。”林馥明亮清澈的眼睛看著他,宛若唱詩班的孩子,“預祝你聖誕快樂。”

  十二月了,聖誕節快到了。

  暮照白伸手接過紙花,放進口袋裡,對他笑著說:“也提前祝你聖誕快樂。”

  聽了他的祝福,林馥笑了起來,彎彎眼角,波光四溢,像一名微笑的天使。

  暮照白打開紙花,用隨身攜帶的圓珠筆橫掃而過,看著紙花上面顯現出來的字跡:“七十三號事件幸存者,鹿露,白花街xxx號xx棟x單元xxx室……”

  暮照白握紙的手在微微發抖。

  他不知道林馥一個小孩,一個住在精神病院出不來的小孩,是怎麼得到這個消息的,靠他舅舅?還是靠其他什麼人?

  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

  七十三號事件——死了二十多個人,包括他姐姐的那次事件。

  居然還有幸存者?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6 11:30 PM

  第66章 修羅場

  車停下,人從車內出來。

  看著眼前郁郁蔥蔥的樹林,還有建在林間的精神病院,小刀摘下嘴裡的煙,朝著天空吐了一口白氣。

  沒有多做停留,他朝會客室的方向走去。

  打開房門的一瞬間,長桌後的少年正低頭折著紙花,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右邊肩膀上,像一只金色的鴿子。

  小刀走過去,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

  然後,掏出手機放在桌上,朝對面的少年推了過去。

  手機筆直一線滑過長桌,速度由快變慢,最終停在少年面前,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手機上是一條轉賬通知,顯示小刀剛剛將一百萬轉移到了他的賬戶上。

  小刀用手指點了點桌面,“預付款加上賠償金,全部打到你賬上了。”

  “……我從前拜托你做的事情,你全都做得很好,從來沒有失敗過。”林馥抬起頭,滿臉困惑的看著他,“更何況這次的事情,對你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你怎麼會失敗呢?”

  “我沒有失敗。”小刀淡淡道,“我只是不想干了。”

  “為什麼?”林馥像個好學的學生,向老師虛心請教著答案。

  小刀閉上眼睛,將煙放在嘴裡,抽了一口:“因為一百萬不夠。”

  “兩百萬。”林馥立刻說。

  小刀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不夠。”

  “三百萬。”林馥眼皮子都不動一下,笑著對他說。

  小刀淡漠的看著他:“不夠。”

  數字一變再變,最後變成了一個天文數字,負責監督他們的醫護人員坐在旁邊,臉色也一變再變,最後看他們的眼神,儼然是看一對正兒八經胡說八道的精神病人了……

  “你說個價吧。”林馥似乎已經厭倦這樣不斷重復的加價游戲,他誠懇的看著小刀,“到底要多少錢才夠?”

  “多少都不夠。”小刀想也不想就回道。

  林馥饒有興致的哦了一聲,眨了眨棕色的眼睛,對他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宛若教堂穹頂上雕花的小天使。

  他輕輕笑道:“你愛上她了?”

  小刀沒承認,但也沒反駁。

  “老實說,我很擔心你。”林馥嘆了口氣,纖長的十指交叉在面前,看著小刀的目光裡充滿擔憂,“你是真的愛上她了?還是被她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住了?”

  他忽然翹起唇角,低聲笑道:“就像我當初一樣……”

  小刀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小刀,你記住。”林馥看著他,輕聲細語,像在低訴一個秘密,“她……可是一個有著天使面孔的殺人魔。”

  “林馥,你也記住。”小刀摘下嘴邊的香煙指著他,一副鐵石心腸,無動於衷的樣子,“我幫你,不是因為相信你的鬼話,也不是為了什麼公理和正義……只是為了一百萬。”

  說完,他將香煙按在桌子上,左右扭了兩下,熄滅了煙火。

  然後在林馥的注視之下,走到他身邊,拿起桌子上的手機,頭也不回的離去。

  林馥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慢慢低下頭,略長的劉海在臉上投下淡淡陰影,使得他的笑容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他忽然伸手打亂桌上的紙花,紅的,綠的,白的,黑的,五顏六色的紙花鋪了一桌,像被突如其來的暴風打散的落花。

  黑色的紙花滾過桌子邊緣,墜落在地。

  林馥斜視了它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纖長的手指撿起一朵白色紙花,緩緩舉到眼前,純淨的白色倒映在他的瞳孔內,他慢慢勾起唇角,低聲笑道:“沒關系……還有替代品。”

  這世上沒有獨一無二的花,也不會有無法取代的人。

  小刀從精神病院裡走出來,拉開車門,重新上了車。

  上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卷卷打了個電話。

  嘟嘟兩聲之後,卷卷接了電話,聲音不冷不熱:“干什麼?”

  小刀:“我剛剛辭職了。”

  卷卷:“……”

  小刀趴在方向盤上,笑著問:“中飯沒著落了,你能請我吃飯不?”

  卷卷:“……你是故意的吧!我今天剛到烤肉店工作,你就要我請你吃飯?”

  小刀:“店裡還收人不?”

  對面傳來托盤落地的聲音,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卷卷氣急敗壞的說:“忙!沒空陪你扯淡,再見!”

  嘟嘟嘟一片忙音,小刀笑著掛斷電話。

  雙手按著頭上,掌心將頭發往腦後梳去,小刀現在的感覺挺不可思議的。

  因為愛上目標人物,從而放棄任務——這件事在業界傳開之後,會嚴重影響他的風評,說不定會導致他提前退休。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非常懊惱,但他沒有。

  放棄任務以後,他居然覺得渾身舒坦,跟吃了十碗秘制蛋炒飯一樣……

  “……都這個年紀了。”將手放回方向盤上,小刀看了眼後視鏡裡的自己,“是該考慮一下退休轉行的事情了。”

  他這行賺得雖多,但屬於灰色領域,風險大,不穩定,名聲也不大好聽。

  為另一半和孩子考慮的話,他應該換一個穩定體面,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工作,並且要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妻子孩子……也許他應該重操舊業當個作家,或者發揮特長辦個安保公司……又或者應老爸老媽的要求,回家裡的公司工作?

  想來想去,小刀覺得這樣的終身大事,最好還是跟卷卷商量一下。

  卷卷不肯接他電話,這點難不倒他。

  他迅速打開微博刷了一下。

  卷卷最新一條微博是:“終於再就業了!從今天開始,我要活在肉的海洋裡!”

  下面還附了一張烤肉店的圖。

  小刀用眼睛迅速掃描了一下那張照片,從卷卷身後的落地窗外,找到了一個標志性建築,從而確定了她的位置。

  二十分鐘後,烤肉店的大門打開。

  “歡迎光臨!”卷卷穿著烤肉店制服迎過去。

  小刀大步流星的走進來,對她微微一笑。

  卷卷的熱情馬上冷卻下來,不冷不熱的說:“不好意思啊,店裡沒座位了。”

  “沒關系。”小刀迅速掃視了一下店內,然後朝一個角落的位置走去,“我可以跟人拼一下桌。”

  他在角落的情侶桌旁坐下,對面,穿著白色羊絨短衫,黑色短裙的女子放下手裡的雜志,抬頭看向他。

  沈綠瓷:“……”

  小刀:“……”

  在他們的對視中,烤肉店裡的溫度迅速冷卻下來。

  “你走。”沈綠瓷很快低下頭,重新看著手裡的雜志,冷冷道,“這裡我先來的,我不想跟你拼桌。”

  小刀沒理她,他轉頭看著卷卷:“什麼時候下班?你昨天問我的問題,我可以給你解釋了。”

  沈綠瓷立刻放下手裡的雜志,警惕的看著他:“卷卷已經答應了我,下班以後要陪我一起做頭發看電影。”

  卷卷頓時覺得頭大。

  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兩個人誰都沒有讓步的打算,都恨不得拿起桌上放著的刀叉,戳戳戳把對方戳出幾個洞來。

  正好同事在背後喊她端盤子,卷卷忙回頭應了一聲,然後轉過頭來,對他們兩個說:“我先去端菜,你們兩個看下菜單先。”

  留下菜單之後,卷卷匆匆離開。

  小刀和沈綠瓷沉默的看著手裡的菜單。

  幾分鐘後,小刀率先去了一趟洗手間。

  洗手池旁,他拿出手機,迅速給薩丁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他冷冷道:“薩丁,你最近到底在做什麼?”

  “……”薩丁猶猶豫豫的回答,“在,在玩啊,最近完全沒有從事不法行動,一直在休養生息,怎麼了刀哥?”

  “玩?休養生息?不工作?”小刀大怒,聲調一聲高過一聲,“年紀輕輕不好好工作,天天混吃等死?”

  薩丁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詐騙團體的首腦又不是他,他激動個什麼勁啊!但嘴上還是乖巧的奉承:“是是是,刀哥您教訓的是,我過完年馬上就開始工作……”

  “還等過年?”小刀不耐煩的打斷他,“你休息的夠多了,現在就開始工作吧,對了你身邊那個沈綠瓷呢,那個女人放著不用簡直是浪費資源……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又狠狠敲打了薩丁幾句之後,小刀關上手機,回到情侶座旁坐下,雙手交叉在唇前,等著沈綠瓷的手機鈴聲響起。

  薩丁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又或者說不敢辜負他的期望。

  沈綠瓷的手機鈴聲很快就響了,她低頭看了眼號碼,秀氣的眉微微一皺,起身去了洗手間。

  “綠瓷啊。”手機對面,薩丁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休息的夠久了,該回來工作了。”

  沈綠瓷挑了挑眉,塗抹著粉色指甲油的手指舉著手機,美艷絕倫的側面倒映在洗手池前的橢圓形梳妝鏡內,笑著對他說:“那我給你推薦一個對像吧。”

  “什麼對像?”薩丁問。

  “我這裡有個男人,年紀輕輕就開卡宴,不是中了彩票就是家裡有錢。”沈綠瓷看著自己的手指甲,眼中閃過一道冷光,“而且長得醜陋不堪,豬腦肥腸,還性格惡劣無比,估計這輩子都沒什麼女人緣……你要不要派兩個人來,從他身上下手?”

  薩丁完全沒意識到她說得是小刀,畢竟他上次看見小刀的時候,他還開著路虎,而且光從外形上看,小刀的長相還是無可挑剔的,算得上身材挺拔容顏俊美,也只有性格惡劣這點對得上號……

  他就奇怪一點:“既然這麼好上手,你怎麼不上?”

  沈綠瓷冷笑一聲:“這種貨色,也配讓我上?”

  薩丁想想也是,這女人眼光奇高,連他都看不上,更別提醜胖子了。

  “行吧。”他也不舍得把最珍貴的資源浪費在這種貨色身上,於是說,“正好有個新人在那邊,我叫她過去,你介紹他們認識一下吧。”

  沈綠瓷笑著答應下來,然後掛斷電話,回到情侶座前,將雜志攤在腿上,一邊漫不經心的看著,一邊等待修羅場的出現……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09:55 AM

  第67章 愛情和友情

  卷卷提著茶壺回來的時候,發現座位上多了一個人。

  一個標准網紅臉的妹子。

  她坐在沈綠瓷身邊,正朝對面的小刀大獻殷勤,聲音又嬌又膩:“你真不記得我啦?討厭啦,你再仔細想一下嘛……”

  小刀掀起眼皮子看了對面一眼,然後將手機放在茶杯邊上,一根手指在上面點了點。

  卷卷一邊往茶杯裡倒水,一邊掃了手機一眼。

  “警察抓外圍女,誤以為是四胞胎——揭露整形流水線。”

  “喂,你怎麼做事的?”網紅臉喊道,“水都滿出來了!”

  卷卷急忙把茶壺轉了個方向,但視線忍不住落到對方臉上……這鼻子,這眼,這嘴,完全是圖裡這幾個人失散多年的五胞胎姐妹啊!

  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網紅臉皺了一下眉頭,歪著腦袋對小刀說:“這裡的茶味道好差哦,我那裡有幾包很好的茶葉,要不你跟我來,我親手沏茶給你喝啊。”

  “不好意思。”小刀說,“我要等我女朋友下班。”

  網紅臉大驚,轉頭看了沈綠瓷一眼。

  “右邊。”小刀提醒她。

  網紅臉慢慢轉過臉,跟卷卷四目相對。

  “是她啊?”網紅臉明顯松了口氣,不客氣的打量了卷卷一番,然後嘟嘟嘴看向小刀,“大哥,你這眼光實在不咋地啊……”

  小刀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沈綠瓷已經啪的一聲合上雜志,面無表情的對她說:“我覺得她長得挺好看的……至少不會引發我體內的臉盲病。”

  網紅臉:“……”

  喂喂你到底站哪邊的?

  網紅臉對沈綠瓷非常不滿,沈綠瓷對她也相當不滿,她開始低頭給薩丁發微信:“你怎麼派了個網紅臉過來?這種流水線產品也想泡到卡宴?”

  “話不能這麼說。”薩丁很快回復,“國民老公也喜歡這種款式啊,有錢人的品味你不懂的。”

  但小刀明顯不喜歡這款。

  他開始無視對方的存在,並在某個男服務生路過時,叫住對方,然後指著網紅臉說:“這個人一直在跟我推銷美容院產品,太煩人,麻煩你把她請到別桌去。”

  “我推銷了什麼美容院產品啊?”網紅臉怒道。

  小刀拿眼睛從上而下掃了她一道:“你咯。”

  臨近的幾桌人傳來笑聲,氣得網紅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卷卷正在給另外一桌人倒水呢,轉身的時候不小心跟她撞一起,茶水濺在她的裙子上。

  網紅臉大怒,順手從旁邊的座位上拿起一杯水,往卷卷臉上一澆。

  “這條裙子一千塊啊,你賠得起嗎?”喊完,她正要走,身後卻猛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腦袋,往下狠狠一按。

  “道歉。”小刀按著她的腦袋,本來就凶惡的面孔,現在顯得更為恐怖,“否則我把你腦袋擰下來!”

  “你干什麼啊?”網紅臉一邊掙扎,一邊哭起來,“救命啊!非禮啊!”

  紅色高跟鞋朝她走近,沈綠瓷一手拿著大紅色的錢包,另一只手慢悠悠的從裡面抽出一把鈔票,慢慢在手裡展開,姿態優雅,猶如宮廷貴婦慢慢展開一把小扇子。

  然後,啪一聲扇在網紅臉的臉上。

  “一千塊是吧?”沈綠瓷冷淡的俯視她,“我幫她付了。”

  網紅臉尖叫一聲:“沈綠瓷,你這個賤貨……”

  話還沒喊完,她就被一只手抓住領口,從地上提起來。

  網紅臉瞪大眼睛,驚恐的看著眼前那個長一張娃娃臉的女服務生。

  “客人,冷靜一點。”卷卷單手把她提在空中,臉上滴著水,由下而上的盯著她,笑出一口雪白的牙,“或者我幫你冷靜一下?”

  於是卷卷被辭退了。

  回家路上,沈綠瓷和小刀互相指責對方。

  小刀冷冷道:“那人是你朋友吧?要不怎麼一來就坐你邊上?”

  “我怎麼覺得是你的老相好呢?”沈綠瓷譏諷道,“你看她一直喊你去她家玩……或許不是第一次去了?”

  卷卷無語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低頭刷手機裡的招聘信息。

  “別看了。”沈綠瓷走過來,搶過她的手機藏身後,笑得像個頑皮的小女孩,“這個時間段工作不好找,過完年再去找工作吧。”

  “那我就要被房東掃地出門了。”卷卷沒好氣的說,然後上前一步抱住她,兩手在她身後摸索著手機。

  “那就搬來我家住吧。”沈綠瓷眨了一下眼睛,溫順的松開手,把手機還給她,然後用一雙瀲灩橫波的眼眸凝視著她,柔柔的說,“我什麼都准備好了,一直在等你過來。”

  卷卷摸了摸後腦勺。

  要是換了個男人,被沈綠瓷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期待著,估計就算是斷了兩條腿,雙手倒立走路也要走她家去。

  “她不會去的。”男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然後一條胳膊橫過卷卷的脖子,將她拉進一個硬實的胸膛裡,小刀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沈綠瓷,“她得留在我身邊,只有我才能照顧好她。”

  他意有所指。

  卷卷聽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再發生困在別人身體裡出不來的事情,他會照顧她,也會幫她保守秘密。

  沈綠瓷看看小刀,又看看卷卷,見她沒有拒絕的意思,心裡忽然很不舒服。

  “……我明白了。”她的笑容漸漸失去溫度,變得十分敷衍寡淡,“恭喜你,交了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卷卷掙脫小刀的懷抱,拉住她的手,“我只是有點事,暫時走不開……”

  “什麼事?”沈綠瓷凝視著她,認真的問道,“有什麼事,是他能做,我卻做不到的?”

  “這個……”卷卷面露猶豫,她實在是沒法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說出口。

  沈綠瓷等了一陣子,漸漸心灰意冷。

  “今天就到這裡吧。”她松開兩人緊握的手,淡淡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其實她哪有什麼事啊,接到卷卷的短信之後,整個下午都為她空出來了,准備跟她一起做頭發,一起吃飯,然後一起縮被窩裡看看腦殘偶像劇。

  轉身離去的時候,沈綠瓷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

  明明天氣不是很冷,卻無端端覺得渾身發寒,冬日暖陽照在身上,卻填補不了心中的空虛……總覺得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被人生生從胸口挖走了,讓她忍不住想要落淚,用溫熱的淚水來溫暖冰冷的自己。

  與此同時,卷卷也不大好受。

  她連晚飯都吃不下,整個晚上都坐在床上,抱著手裡的相冊發呆。

  小刀推門進來,坐在她對面,手裡的托盤舉過去,裡面盛著卷卷最喜歡吃的孜然羊肉。

  “吃掉。”他說,“不然我倒掉。”

  卷卷最不喜歡浪費食物了,於是伸手拿了一塊羊肉放嘴裡,明明是最喜歡吃的東西,但今天卻覺得沒滋沒味的,跟啃干草似的。

  “哎。”她放下手裡的羊肉,盯著小刀看,眼神有點憂郁,“兩個人之間想要完全沒有秘密……真的好難。”

  她昨天還能大義凜然的逼小刀說出他的秘密。

  輪到自己,才發現有多麼的艱難。

  秘密永遠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她這個能力並不怎麼討人喜歡,誰希望自己睡覺的時候被另外一個人占據身體啊?所以她連父母親戚都沒告訴……也只有小刀這貨靠著卑鄙手段知道了她的秘密。

  結果有些話,有些心事,只能跟這個卑鄙的家伙傾訴。

  “……其實我知道綠綠在擔心什麼。”她抱著相冊,對眼前的男人說,“我以前也有好多女性朋友,交了男朋友,特別是結婚生孩子以後立刻就消失無蹤了,她估計擔心我也這樣吧。”

  “可你總要結婚生孩子的啊。”小刀拿起一塊羊肉吃。

  “我就算結婚生孩子了,我也不會離開綠綠的。”卷卷氣鼓鼓的說。

  小刀狠狠咬碎嘴裡的肉骨頭:“既然不會分開,那你們還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干嘛啊……哢嚓哢嚓哢嚓……”

  卷卷氣急,伸手把剩下的羊肉全部搶走,一邊往嘴裡塞,一邊沒好氣的說:“你這種摳腳大漢不懂少女的心事的!哢嚓哢嚓哢嚓……”

  小刀瞥了她一眼,其實他是懂的。

  沈綠瓷的身份和經歷,他都了如指掌,他知道這女人因為容貌的原因,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男人她從來不缺,女性朋友卻一個都沒有……直到遇見卷卷。

  不因她的傾國容顏而來,也就不會因她年老色衰而去。

  不撕逼,不互相攀比,不明爭暗鬥,也不搶對方男朋友,不用防火防盜防閨蜜,而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好吧沈綠瓷也許會彈琴,但卷卷絕對沒這麼高的藝術修養,她們兩個湊一起,有八成的可能性是沈綠瓷做菜,卷卷吃,沈綠瓷做點心,卷卷吃,沈綠瓷煲湯,卷卷吃……

  想到這裡,刀哥覺得沈綠瓷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她的存在嚴重影響他和卷卷談戀愛。

  時間都用來陪閨蜜了!哪有時間陪他?

  就像沈綠瓷嫉妒他一樣,他也嫉妒沈綠瓷,愛情和友情這兩樣東西果然是沒法共存的。

  各懷心事的兩人,很快分食完了盤子裡的羊肉。

  “睡吧。”小刀說,“睡覺前讓我看下照片,你要是又出意外,我也好提前做個准備。”

  卷卷點點頭,忽然抬頭看他:“你不是說要告訴我真相?不說了?”

  小刀失笑一聲,伸手摸了下她的腦袋,頗為無奈:“我就算跟你說……現在的你也沒心思聽。”

  卷卷沒有反駁。

  友情危機,已經讓她覺得有點精疲力盡了。

  “今天就這樣吧。”小刀說,“早點睡,明天再告訴你真相。”

  “嗯,好吧。”卷卷說完,打開相冊,也沒心思挑選,隨便抽出一張照片來,反轉給小刀看,“就她了。”

  照片上,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女高中生,腦袋後面梳著一條馬尾,站在學校的操場上,身上穿著t恤短褲,右手抱著一個籃球,對著鏡頭咧嘴微笑著。

  這張照片,攝於兩年前的夏天。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10:18 AM

第六卷 最後的目擊者

  第68章 絡募捐

  時鐘在卷卷耳邊走動,她耳邊漸漸浮現兩個男人的聲音。

  “她動了!”

  “你看錯了。”

  “我沒看錯!她剛剛眼皮子動了一下……她,她在看我們!”

  卷卷睜開眼,只見床對面站著一老一小兩個男人,舉著手機朝她大呼小叫。

  被她拿眼睛盯著的那一剎,少年驚叫一聲,手機脫手落地,他急忙彎腰去撿,身邊的老男人則不斷埋怨:“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哎呀!你怎麼發出去了?快刪掉快刪掉!”

  “靠靠靠!”少年拼命點著手機,嘴裡不停罵道,“又不是淘寶秒殺活動,這群人手速這麼快干嘛?日哦……來不及了,被人截圖轉發了……”

  在他們吵吵囔囔的時候,卷卷正在打量四周環境。

  照片攝於兩年前,原以為兩年之後,照片裡的小姑娘應該已經上大學了,可惜沒有。

  她現在躺的地方不是大學宿舍,而是一張簡陋的木板床,肚子上蓋著一床老舊的大花棉被,手跟腿都露在外面,那是手腿嗎?不,只是四條筆直細長的棍子罷了,耷拉在床上,動彈不得。

  卷卷起初有些驚訝,但很快就釋然了。

  這種事,她也不是頭一回遇見。

  並不是每個小孩都能平安無事的長大,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一輩子無病無災。

  照片裡的人,是會出意外的。

  比如她現在穿的這具身體,原本是多漂亮一小姑娘,現在都快萎縮成剛出土的人干了,也不知道她這兩年來遭遇了什麼。

  對面忽然戳了一個手機過來,少年舉著手機對她說:“姐,你快哭。”

  卷卷看著他:“我為什麼要哭?”

  “你不哭,我發什麼去網上啊?”少年皺眉說,“記得哭慘一點,現在的人都鐵石心腸,你不聾不瞎不殘廢,他們都不肯捐錢的。”

  身邊的老男人拉了他一下。

  他的小動作沒有逃過卷卷的眼睛。

  卷卷收回目光,望著他們,慢條斯理的問:“現在收到多少捐款了?”

  少年剛要開口,老男人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笑呵呵的說:“不多啊,也就幾百塊,還不夠你吃飯的呢,其他暖氣費護工費之類,都是叔自掏腰包。”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拉著少年到她身邊坐下,少年看了眼又黑又髒的被褥,甩開他的手,一個人走到旁邊玩手機游戲去了。

  “你堂弟兩年沒跟你說過話了,有點認生,你別怪他。”老男人瞪了少年一眼,然後回過頭來,對卷卷直掉眼淚,“叔的家境你是知道的,一個月就那千把塊錢,想吃口肉都艱難,要供你弟上大學,現在還要接濟你,日子越來越難過了……還好你弟見多識廣,在微博上搞了個募捐號,雖然一個月只有幾百塊,但多多少少能補貼一下生活,讓你們兩個多塊肉吃,你說是不?”

  說著,他抬手將少年招過來。

  “露啊,你配合一下你弟,他讓你干嘛就干嘛,咱們早點把今天的照片拍完。”老男人和顏悅色的說,“等這次的募捐到手了,叔給你買點好吃的好喝的,慶祝你昏迷這麼久,今天終於醒過來了。”

  “是啊,姐,你趕緊的。”少年接口道,語氣快得像機關槍,“我明天還要上學呢,沒空一直耗在這。”

  卷卷掃了眼他手裡的手機,說:“拿來給我看一下。”

  兩父子都楞了下,少年脫口而出:“有什麼好看的?”

  卷卷笑起來:“既然是以我的名義進行的募捐,我看一眼都不行嗎?”

  少年斜眼看著她,身邊的老男人又拉了他一下,他才不情不願的把手機伸過去,屏幕在卷卷面前晃了一下,就快速收了回來,滿臉不耐煩的問:“看夠了不?”

  卷卷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於是笑著對他說:“夠了。”

  之後,她配合對方拍了幾張照片,造型參考荒年餓死的炮灰,抗日劇裡被敵寇打死的炮灰,以及拔光毛即將送入烤箱的烤鴨等等……

  照片拍完,兩父子心滿意足的離開。

  卷卷孤零零一個人躺在床上,慢慢合上眼睛。

  時鐘的聲音在卷卷的耳朵裡走動,越來越遠,越來越輕,當聲音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卷卷睜開眼,回到了熟悉的房間,回到了自己的身軀裡。

  她翻身下床,被被子外面的冷氣凍得齜了一下牙,隨手抄起被子披自己身上,然後坐到電腦桌前,盤腿蜷成一只球,球裡伸出一只手,打開了電腦。

  藍光撲打在她臉上,卷卷打開微博,輸入了一個名字。

  幸存者鹿露。

  點擊搜索,出來一個微博賬戶。

  認證信息是,七十三號事件唯一幸存者。

  卷卷點開它,嘴角忍不住向上一翹,眼睛裡寫著:找到了。

  她在少年手機看到的就是這個號,當時匆匆一瞥只看清個名字,現在鼠標一路下滑,不但看到了她剛剛拍的照片,還看到了許多東西,比如上個月曬出來的感謝名單,放大名單以後,可以看見一長串捐獻者,最低捐了五十,最多的一個捐了一萬,林林總總加起來,數目遠不止老男人說的幾百塊。

  這還是一個月的捐款呢。

  “騙捐啊。”卷卷喃喃一聲,順手百度了一下七十三號事件。

  這件事她稍微有點印像,但是時隔太久,記得不大清楚了。

  還好天涯論壇裡討論這件事的帖子尚在,來龍去脈乃至於幾個死者的身份,全都扒得清清楚楚。

  事情發生在兩年前的七月十三號。

  有個男人出門旅行,臨行前把自家別墅租給了一群人開派對,等他旅行回來,開門一看,發現大廳裡吊著一個死人,嚇得他屁滾尿流的逃出去,然後哆嗦著手報警,警察來了以後,又在別墅裡找到了另外幾具屍體。

  以及唯一一個重傷未死者——鹿露。

  鹿露連夜被送去急救,警察本來指望能從她嘴裡知道犯人是誰,以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很可惜,鹿露雖然搶救回來了,卻變成了植物人,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訊息。

  帖子裡有人扒了鹿露的身世,這個女孩子很可憐,父母在她高考前離婚,導致她高考失利,差點患上抑郁症,等到她變成植物人以後,父母雙方更是直接失蹤,誰都不肯養她,還是她奶奶看不過去了,把人接到自己家照顧。

  半年前老人去世了,臨死前把房子賣了,讓小兒子用這筆錢給鹿露治病,小兒子收了錢,沒過多久,就在網上開了個募捐號,說治病錢不夠,請大家幫忙湊一湊。

  而且不是一時不夠,而是一直不夠。

  從他們今天晚上的表現來看,他們壓根就不打算把鹿露治好,而是要利用她的病,她的悲慘身世,源源不斷的從善良網民手裡騙錢。

  難怪鹿露瘦弱的像個人干似的,他們兩個卻一身名牌,滿面紅光,連手機都是剛出的蘋果新款。

  路見不平一聲吼!

  對付這種網騙,卷卷最有辦法了!

  小熊:“博主你當我們傻啊!這照片明顯ps的!原圖是前天新聞裡那個清朝出土人干!你以為把人頭p上去,哥就看不出來啊!”

  大熊:“我給大家分析一下吧,我家親戚是在醫院工作的,我見過肌肉萎縮的人,說實話,如果真像博主自己說的那樣,每天都按照醫生的指示,對鹿露妹子進行了全身肌肉按摩和熱帕敷身,她不會萎縮的這麼厲害的……這已經比半年前還慘了啊!”

  北極熊:“支持樓上,我來發個對比圖,左邊是半年前的鹿露,右邊是現在的鹿露……我只想問,博主按摩時用了吸星大法嗎?”

  熊窩裡的貓卷:“細節說明真相,博主你把自己的手表也拍進去了,嘖嘖嘖歐米茄啊,聽說博主家裡窮哦,年收入不足五萬哦,吃不飽穿不暖哦,請問這個表是你用水筆畫上去的不?”

  風起雲湧,群熊圍攻!

  “哼哼哼。”啪嗒啪嗒的敲鍵盤聲中,卷卷將北極熊號切換成狗熊號,一邊冷笑道,“你這個網騙,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網絡噴子的厲害!”

  成也網絡,敗也網絡。

  在利用網民的善良時,也要做好准備承受被騙網民的怒火。

  兩父子終於按耐不住,跳出來辟謠了。

  幸存者鹿露:“麻痹噴子死一個戶口本!”

  幸存者鹿露:“說我們騙捐,你有證據不?你沒有就不要瞎比比!”

  幸存者鹿露:“照片裡那個歐米茄不是我的,是一個好心捐獻者的,他特地到我家裡來探望了我堂姐,我給堂姐拍照的時候不小心拍到他了而已。”

  幸存者鹿露:“噴子你的心怎麼這麼毒啊!你不肯捐錢給我姐看病就算了,還不讓別人捐,我祝你跟我姐一樣變植物人,這樣你就能知道我姐多苦了!”

  隨著他們兩個的對噴,越來越多的圍觀群眾也卷入戰火。

  雙拳難敵四手,廝殺久了,卷卷漸漸感到有些吃力。

  就在此時,一個人加入了戰鬥。

  菜刀:“你不心虛,你刪什麼照片。”

  軍刀:“手快,剛保存下來的截圖,還在跪舔博主的人自己看看吧。”

  唐刀:“合著博主說了那麼多廢話,正主一句話沒說啊?”

  小刀:“廢話少說,既然人已經醒過來了,讓她錄一段視頻上來,不就真相大白了?”

  蛋炒飯:“全部10086,讓正主出來說話。”

  卷卷:“……”

  這名稱,這一堆刀子外加一碗蛋炒飯,莫非是……

  “刀哥?”卷卷盯著屏幕,忍不住低聲喚了句。

  兩人的房間隔著一堵牆,她脫口而出的喚聲,沒有得到回應。

  但在那對父子的微博下頭,瑞士軍刀昆吾刀苗刀大馬士革刀……越來越多的刀子參戰。

  此情此景,無不向人宣布一件事。

  ……一個專業的網絡噴子來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10:43 AM

  第69章 溫暖我

  專業人士一登場,業余人士很快就被排擠到角落裡,淪為圍觀群眾。

  只有博主還在苦苦掙扎。

  幸存者鹿露:“你胡說……”

  大刀小刀指甲刀撲上去將他淹沒。

  幸存者鹿露:“你這馬甲一看就是同一個人……”

  番茄蛋炒飯玉米蛋炒飯香腸蛋炒飯撲上去將他淹沒。

  博主開始還瘋狂刪除,後來發現越刪越多,這才頹然的停下手,呆呆的看著微博下面越來越多的刀子和蛋炒飯。

  他覺得自己錯了,對方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體!一群專業的噴子!

  對方有組織有紀律!平均一秒一貼,分析貼八卦貼內幕貼水貼交替出現,在黑他的同時,還不斷大v號和官博,這種拖人下水的做法簡直可恥!更可恥的是有些大v居然失心瘋一樣,隨手點贊轉發了!

  他們這是中降頭了吧!父子兩個拼命聯系這幾個大v,要求他們刪除轉發的那條微博,但被無情拒絕,於是惱羞成怒的罵道:“你們的降頭是團購的吧!”

  卷卷也被這場面震撼到了。

  橫行網絡這麼多年,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錯的噴子,現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噴還比一噴高,在噴子的世界裡,刀哥才是一座巍峨的珠穆朗瑪峰……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卷卷跳下椅子,裹著身上厚厚的被子,像頭皮毛豐厚的北極熊般,邁著臃腫的步伐來到刀哥門前,伸手敲了下,門沒關,一敲就開,門縫裡漏出一聲低沉沙啞的:“進來。”

  卷卷推門而入,對面椅子一轉,小刀姿態慵懶的躺在椅子上,左邊身體沉在黑暗裡,右邊身體被電腦屏幕照出來的白光照亮,像個正在墮落的天使,又像個向往光明的魔鬼。

  在他右手邊,電腦靜靜亮著,那對父子的微博下面,刀號和蛋炒飯號一起偃旗息鼓,退出戰場,然而戰鬥還在繼續,不斷有新人加入戰鬥,不斷有新的評論被刷起。

  噴子的最高境界,就是哥不在江湖,江湖依然有人噴你。

  “你怎麼謝我?”小刀雙手交叉在腹部,懶洋洋的看著她。

  卷卷想了想,走到電腦前,伸手滑動一下鼠標,數了一下那對父子微博下面的回帖數,然後轉頭對他說:“你今天幫我水的貼,改天我幫你水回來……網絡水軍,我一個頂十!”

  萬人敵小刀聞言,笑而不語。

  半明半暗的房間裡,一只修長有力的手伸向卷卷,拉起她的手。

  “你的手好冷啊……”伴隨著一聲好聽的呢喃,小刀將她的手牽到臉頰邊貼著,像男人在溫暖自己的女人,又像犬類在向家裡的女主人撒嬌。

  卷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涼的。

  “胡扯吧!”她覺得自己聽見了上下牙齒一起打顫的聲音,“明明是你的臉比較冷!”

  “那就溫暖我一下吧。”小刀捧著她的手,依舊拿臉貼著她的手背,也許是卷卷的錯覺吧,她覺得他剛剛好像輕輕在她手背上蹭了一下,然後眼睛定定看著她,電腦的白光倒映在他眼睛裡,像蒼白的火焰,燃燒著他的瞳孔,也燃燒著她的倒影。

  卷卷愣了愣,然後靜靜看著他,良久良久。

  忽然,她像掀開一條披風一樣,將裹在身上的被子掀下來,蓋在刀哥身上。

  “你冷,是因為被子太薄了。”她說完,抄起他床上那條薄一點的被子,單手提在腋下,轉身朝門外走去,腳步在門口停了停,轉頭看著他,“趁著被子還有點熱乎氣,早點上床睡覺吧。”

  說完,她反手拉上房門。

  她走後,房間裡寂靜無聲。

  小刀一言不發的坐在椅子裡,身上蓋著卷卷的被子。

  依舊半邊身子沉在黑暗裡,半邊身子浸在光明中,被光照亮的那半張側臉……微微有些泛紅。

  右手邊,電腦依舊亮著,網絡罵戰在繼續,大規模轉發也仍在持續。

  半小時後,一條微博轉發到一家破舊網吧裡,一台嗡嗡作響的電腦裡,一個佝僂著背,滿臉陰沉的男人面前。

  他盯著屏幕,慢慢瞪大眼睛。

  “不可能……”泛黃的牙齒裡,漏風一樣漏出顫抖的聲音。

  他用發抖的手放大微博裡的那張圖。

  圖片放大以後,裡面那個骨瘦如柴的少女幾乎就站在他面前,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目光就像兩道無所遁形的光,透過屏幕,穿進他心底……照亮了他內心隱藏的秘密。

  “不……”男人慢慢捏扁了手機的啤酒瓶,橙黃色的酒水從裡面湧出來,噴的桌子鍵盤屏幕到處都是,他盯著圖裡的少女,近乎絕望的喃喃,“不……你不可以醒……你怎麼能醒!”

  “大爺,你注意一點。”網管來到他身後,皺眉道,“機子進水會壞掉的!”

  男人慢慢回頭看了他一眼。

  網管立刻住了嘴,哆哆嗦嗦的去了前台,不斷跟前台收銀的老板娘說著什麼,視線時不時的朝男人的方向瞟。

  男人沒空搭理他們,一雙充血的眼睛盯著屏幕。

  滿是啤酒泡的手不斷滑動鼠標,翻看微博下面的評論,一條一條又一條,每一條都看得十分認真。

  之後,他在微博裡翻出父子兩個給出的聯系方式,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不斷占線,但他很有耐心,一次次的重撥過去,直到手機接通,對面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要我說幾次才行?我不是騙子!你不要因為網上噴子的幾句話就來質疑我行不行?”

  “你誤會了。”男人舉著手機,笑道,“我是想咨詢捐款的事情的。”

  對面的聲音靜止一下,再次開口時,語氣緩和了不少:“是這樣啊……先生貴姓啊?”

  “我姓仇。”男人依舊笑著,“之前我就有關注鹿小姐的事情,覺得她年紀輕輕遇到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可憐了,現在還要遭受網絡暴力,我心裡真是又憤慨又難過……”

  對面嗯嗯嗯應付了幾句之後,直接切入正題:“對,那群網絡暴民實在是太可恨了!幸虧世界上還有仇先生你這樣的人,我家鹿露才有一線生機……對了,仇先生您是用淘寶轉賬,還是銀行轉賬的?”

  “我手裡沒有現錢。”男人說完,不等對方開口,話音一轉道,“但有幾根祖上留下來的金條……”

  對面本來想噴他的,聽了後面這句話,連忙咳嗽兩聲,和顏悅色的問:“那仇先生您的意思是?”

  “你看什麼時候有空吧。”男人說,“我直接過去一趟,把金條給你,順便探望一下鹿小姐。”

  “這樣啊……”對面猶豫了一下,終究抵抗不了金錢的誘惑,“那就……明天中午?”

  “中午我有事。”男人說,“晚上八點吧,無論是上班上學,這個時候都忙完了,對不對?”

  忙完了,正好一家團聚,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聚在一塊了。

  放下手機,男人笑了起來。

  跟之前的假笑不同,現在的笑容,才是真正發自真心,直達眼底。

  他起身離去,臨行前,最後看了眼電腦屏幕。

  幸存者鹿露幾個字映入他眼中,他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最後的幸存者……呵呵……”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10:47 AM

  第70章 求生之路

  關注這場罵戰的還有一個人——暮照白。

  他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件事,是中午跟同事一起吃飯的時候,對方忽然提到:“最近網絡詐捐的事情越來越多了,我那剛接到一波群眾舉報,叫我趕緊處理一個叫幸存者鹿露的微博名人……”

  “鹿露?”暮照白楞了下。

  “怎麼,你也關注了她啊?”同事點了點手機,然後反轉屏幕給他看,“看,最新消息——植物人寫真。”

  暮照白看了眼上面的內容,心頭忍不住湧起一片憤怒。

  轉發量和評論量很大,看得出來有很多人在攻擊博主。

  有人質疑對方騙捐,有人直接叫他們還錢。

  而博主的應對手段,既不是跟對方據理力爭,也不是尋求法律援助,而是又往上面丟了幾組照片。

  大冬天的,照片裡的少女只穿了內衣褲,就像拍寫真集似的。

  但是完全沒有寫真集的美感。

  瘦骨嶙嶙的身軀,棍子一樣的手腳,就像還沒完全脫水的干屍,完全沒有女性的性感,反而像是凶殺片的劇照,或者凶殺案中拍下的證物。

  博主一邊發照片,一邊在微博上賣慘:“我沒錢!所有錢都用在給我姐姐治病上面了,給你們看看她現在的樣子,你們睜大眼睛看看!還要罵嗎!還要落井下石嗎!一定要弄死她才甘心嗎?”

  一個人怎能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

  暮照白捂著嘴唇,皺眉問:“這算網上傳播淫穢照片了吧?”

  “這我就不清楚了,得問掃黃打非辦。”同事收回手機,調侃一笑,“怎麼,你又想拯救世界了?”

  暮照白笑而不語。

  雖然才剛入職不久,不過他喜歡多管閑事的名聲早就已經傳開了,有人付之一笑,有人不屑一顧,有人冷眼旁觀,但也有人會適當的給予幫助。

  不過嚴格來說,這件事並不是閑事。

  吃完飯後,他繼續回去工作,直到七點下班,但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坐車去了白花街,付完錢後,推門下車,來到一間公寓樓底下,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紅色彩紙,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高樓。

  就是這裡了。

  林馥在紙花裡給他留下的地址。

  暮照白走進電梯,上了八樓,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他徑自走到一扇門前,抬手敲了敲,不久,裡面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誰啊?”

  暮照白問,“請問鹿露小姐住在這裡嗎?”

  房門推開,裡面迎出一個笑容滿面的老男人,握住他的手使勁晃了晃:“你一定是仇先生吧?哎,還沒到八點呢,您來得真早啊……”

  暮照白被他拉進門,家裡除他之外,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少年,正圍在桌子前面吃飯,那個少年掃了暮照白一眼,咬著筷子說:“爸,今天來捐款的不是一個中年商人嗎?這個看起來不大像啊,你別什麼人都往家裡帶啊!”

  “怎麼說話的!”老男人訓斥了他一句,但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到暮照白身上。

  “我姓暮,是一名警察。”暮照白只得自我介紹道,“今天過來,是想探望一下鹿露小姐的。”

  話音剛落,飯桌前坐著的兩人就一起放下筷子。

  “不好意思,請你出去。”老男人的面色一下子就冷淡下來,手朝門外,做了個請的姿勢。

  年輕力壯的兒子走到他身邊,而妻子則走進裡屋,把一扇門輕輕掩上。

  暮照白將他們的動作神色都看在眼裡,眨了眨眼睛,禮貌的說:“我只是想詢問她幾個問題……”

  “有什麼可問的?”老男人滿臉不耐煩,給兒子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將人往門外推,“我侄女是個植物人,別說開口跟人說話了,這兩年連眼睛都沒睜開過,你找錯人了!”

  大門狠狠一關,暮照白有些狼狽的站在門外。

  再敲門,裡面無人回應。

  暮照白皺眉看著眼前的房門。

  就這麼走,他實在不甘心,想起對方剛剛提到的仇姓捐款人,暮照白決定曲線救國,從這位仇先生身上下手。

  本以為對方八點就來,但直到八點半都沒出現。

  暮照白晚上沒吃飯就趕過來了,這個點,肚子已經餓的咕嚕嚕直叫,又想起家裡的貓也沒吃飯,於是匆匆下樓,找了家最近的面鋪,隨便點了碗拉面,一邊吃一邊給房東打電話,請她幫忙喂一下貓。

  電話打到一半,忽然聽見人喊:“起火了!”

  暮照白轉頭看去。

  稍微楞了一下,就丟下筷子衝了出去,留下老板在背後大喊:“抓住那個吃霸王餐的小子!”

  “老板!面留著,我回來再吃!”暮照白頭也不回的喊道,然後飛快衝到著火的公寓樓下,只見裡面湧下來一大群住戶,有的抱著孩子,有的背著老人,有的橫衝直撞,把暮照白撞得踉蹌了幾步。

  他站定身子,抬頭看著眼前著火的樓層。

  八樓,鹿露家。

  沒有多想,他逆流而上,從逃難住戶中間擠了進去,見電梯正在使用,就直接跑樓梯上去,抵達六樓時,他腳步一停,俯視地上那具屍體。

  少年頭在地上,身體還在台階上,脖子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眼睛瞪得老大,看起來像是逃生過程中不小心摔下樓梯,拗斷了脖子。

  暮照白俯身看了他一眼,然後避開他的屍體,繼續朝樓上跑去。

  到了八樓,房門是開著的。

  暮照白沒有多想,直接壓低身體,掩住口鼻,正要衝進去救人,就聽見裡面響起一聲怒吼。

  他衝進去的腳步為之一頓。

  明亮的眼眸望向門內。

  只見大門之內,一片火海,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女坐在一張輪椅裡,輪椅兩個輪子都著火了,她跟駕駛兩風火輪似的,從裡面衝了出來,面色極其猙獰,嘴裡撕心裂肺的吼道:“朕不會輕易狗帶!!!”

  “……”暮照白。

  眼前的場景太魔性了,暮照白呆立原地忘記躲,被迎面而來的風火輪椅撞飛。

  兩人摔成一團,一個在上一個在下,都哼唧著起不來。

  暮照白覺得好醉。

  卷卷也是醉了。

  她手裡有三張鹿露的照片,今天晚上施施然而來,是因為微博上有人說,今天晚上會有觀光團去這對父子家,觀光團的成員包括捐了錢的人,記者,路見不平上門吆喝的漢子,以及閑得無聊的圍觀群眾。

  所以她今天晚上是來接受采訪的……

  不是來玩逃生之路的!

  睜眼就是一片火海,觀光團的人一個也沒看見,卷卷罵完網友罵自己,朝著自己兩條棍子似的腿大吼道:“動啊!!”

  或許是她的求生意志太過強烈,又或者是燒上被子的火太過可怕,總之在她嘶吼了一分鐘之後,兩根腳趾頭真的動了兩下。

  卷卷艱難的丟開身上著火的被子,像個鏽了好多年的機器人一樣,掙扎著爬向床邊放著的輪椅,一點一點把自己挪上去,精疲力盡,大汗淋漓,然後操縱著輪椅朝門外逃去,路上輪子被燒成了風火輪,她的臉也被燒成了王尼瑪臉,一路逃生一路咆哮:“靠靠靠!朕不會輕易狗帶!!”

  然後,她撞進暮照白懷裡。

  兩人在地上哼唧了一會,暮照白一手撐地,一手抱著她,從地上坐起,滿臉關懷的問道:“你沒事吧?”

  懷中少女慢慢抬起頭,消瘦的臉頰,襯得一雙眼睛又黑又大,裡面帶著點點淚光,充滿信任的看著他,就仿佛沉睡多年的公主,只為見他而蘇醒。

  等看清他的臉之後,她像是松了口氣一樣,重新趴回他懷裡,低低說道:“保護我……”

  卷卷內心:朕已經不行了……

  “……我會的。”暮照白眨了眨眼睛,溫柔道,“等我一會,我去把另外兩個人救出來。”

  他很快就衝進火海,又很快衝了出來,咳嗽兩聲,面色有些難看。

  “走吧。”他彎腰,將卷卷打橫抱起,“我送你去醫院。”

  “我叔叔和嬸嬸呢?”卷卷靠在他胸口,問道。

  “……節哀順變。”暮照白說。

  聽到這個噩耗,卷卷的表現十分平淡,她哦了一聲:“我會的。”

  換一個人,暮照白可能會譴責她,但是看著她這幅瘦骨嶙嶙的樣子,身體輕的還不如他家的貓,再回想起網上流傳的那堆寫真照……他忽然發現,自己一句譴責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於是一言不發的抱著她,朝樓梯走去。

  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整層樓,整棟樓的住戶,都已經逃到樓下去了。

  就在暮照白要走下樓梯的時候,叮的一聲,對面的電梯打開了。

  慢慢分開的電梯門後,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破舊的黑色大衣,臉上戴著一只白色口罩,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看起來十分安靜,安靜的像蠟像館的蠟人。

  暮照白楞了一下,把他當成了逃難逃晚了的住戶,朝他點點頭,上前兩步,走進電梯。

  進了電梯之後,他轉身面對著電梯門。

  背後,蠟人一樣的中年男子盯著他。

  電梯門緩緩關上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10:58 AM

  第71章 地下交易

  暮照白楞了一下。

  “現在坐電梯很危險的。”他好心提醒道,“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跑樓梯吧。”

  然後對方並沒有出來的打算,仍舊靜靜站在電梯裡,朝暮照白招手。

  兩人對峙片刻,暮照白發現自己無法說服他,就搖搖頭,繼續朝樓下跑去。

  七樓,叮……

  電梯門又開了,中年男人依舊沉默的站在門後,朝他招手。

  暮照白一邊下樓梯一邊跟他科普:“先生,火災容易引起斷電,到時候困在裡面就不好了。”

  六樓,叮……

  老樣子,電梯門後,中年男子鍥而不舍的朝他招手。

  “電梯卡殼還不是最可怕的。”暮照白繼續科普,“電梯豎井是個垂直通道,一旦困住就是個煙囪,人在裡面會熏死的。”

  五樓,叮……

  暮照白從他面前跑過,匆匆丟下一句:“還有攬線燒斷,高空墜落的危險……”

  四樓,門沒開。

  三樓,暮照白停下腳步,好奇的看著身旁的電梯。

  卷卷:“這玩意是不是卡住了?”

  暮照白:“……好像是吧。”

  中年人:“……”

  過了一會,電梯裡傳來銳器擊打聲,裡面的人似乎在用手頭的工具捶門,試圖將電梯門打開,從裡面逃出來。

  “冷靜!”暮照白滿臉嚴肅的喊,“電梯故障的時候,門的回路也會跟著出問題!你從裡面強行扒門會遇到危險的!”

  “住口!你這個烏鴉嘴咳咳咳!”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年人,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在門內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這是斷電之後,又被煙熏了吧……

  想到這裡,卷卷忍不住抬起頭,用敬畏的目光看著暮照白。

  這麼久都沒事,他一說就出事,而且是接連不斷的出事……中年人怕是沒說錯,這人有點烏鴉嘴,以後可不能得罪他。

  “救命啊!救命啊!”電梯裡的中年人開始扯著嗓子喊救命。

  “冷靜一點!”暮照白本來想掏手機打電話,可他現在兩只手都抱著卷卷呢,只好低下頭來,對她說,“麻煩你,幫我拿下手機好嗎?”

  “沒問題。”卷卷說。

  然後,她照著自己放手機的習慣,伸手去摸他的褲子口袋,掏了兩下,什麼都沒掏出來,小手自然而然的朝他臀部摸去,摸了兩下,沒找到另外的口袋,只覺得手指下面的肌肉忽然收緊了一下。

  “你手機放哪了?”卷卷收回手,小鹿一樣無辜的眼睛看著他。

  “咳……”暮照白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耳廓微微有些泛紅,顫著長長的睫毛道,“可能是之前吃面的時候,一不小心忘在面鋪裡了吧。”

  “救命啊!救命啊!”電梯裡的中年人嚎的更加撕心裂肺。

  也許是他命不該絕吧,消防隊的人從樓下衝了上來,之後電梯維修公司的人也匆匆趕到,一群人合力把中年人從裡面救了出來,之後送上救護車。

  這時候,中年人已經暈過去了。

  為了核實他的身份,醫護人員打開了他身邊那個黑色手提袋,試圖從裡面找出手機,身份證,駕照之類的東西。

  拉鏈刺啦一聲拉開,看著袋子裡面的東西,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面面相覷。

  一件剛換下來的外衣,一雙手套,上面都沾著斑斑血跡。

  醫護人員們對視一眼,然後迅速報警。

  兵荒馬亂的警察局內,隊長舉著手機,滿臉不耐煩的等人接電話。

  一只白色手機,在面鋪的桌子上響著,旁邊還一碗沒吃完的湯面,雪白的面條上撒著綠色的蔥花,湯已經干得差不多了,上面一點熱乎氣也沒有。

  手機的主人現在正在醫院裡,他走不開,因為手一直被卷卷握住。

  冰冷的手指,信任的目光,猶如一根帶著夜露的蔓藤一樣糾纏著他不放。

  “我有點頭暈。”卷卷在輪椅上眯起眼睛,又強撐著睜開眼睛。

  “那就睡吧。”暮照白走在她身邊,右手被她握在手裡。

  “可我還不能睡。”卷卷抬頭看著他,因為太累太困,眼睛裡淌下淚水,晶瑩剔透,慢慢滾下臉頰,連聲音都變得又細小又微弱,聽在旁人耳裡,很是怯弱可憐,“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我又不會走遠。”暮照白將她臉頰邊的碎發攏到耳後,溫柔的說,“等你醒過來,我就回你身邊,隨便你說什麼,我都聽。”

  輪椅上的瘦弱少女這才露出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對他微微一笑,閉上眼睛。

  暮照白目送她進了手術室,然後就像自己答應的那樣,一個人在外面等,過了一陣子,覺得有點犯困,於是去了一趟洗手間,想要洗把臉清醒一下,卻在洗手間門口碰到了自己的同事。

  兩人同時楞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對方走過來,將手搭在他肩膀上,“隊長找你好久了,你趕緊過去見他吧……”

  “隊長也來了?”暮照白看著他,“是發生什麼案子了嗎?”

  “是啊。”同事說,“剛發生一起火災,從火災現場救回來一個人,結果發現他包裡放了一件帶血跡的衣服,後來又找到了一個帶血的扳手。”

  暮照白心頭一動,隱約猜到他在說誰。

  他的感覺沒有錯,同事帶著他來到一間病房門口,透過大門,可以看見隊長背對著他們,站在一張病床前,而病床上頭,躺著電梯中的中年人。

  同事剛要開口喊人,就被暮照白拉了一下。

  他盯著隊長,看他彎下腰,與中年人小聲說著什麼,過了一會,中年人忽然轉頭看向房門的方向,然後抬手指了指。

  隊長慢慢直起身,回過頭來,充滿力量的目光穿透兩人之間的距離,直接撞進暮照白眼中。

  “你跑哪去了?”他對暮照白皺皺眉,態度有些冷淡,“怎麼電話都不接?”

  “手機掉了。”暮照白走過去,態度謙遜的問,“需要我做什麼?”

  隊長嘖了一下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身邊的同事:“這裡有我一個夠了,你們兩個去現場幫忙吧。”

  兩人接到命令,很快就離開了病房,臨行之前,暮照白回頭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然後沉默的轉身離去。

  他走後,隊長慢慢轉身,居高臨下俯視著床上的中年人,目光猶如鍘刀般冰冷,透出一股濃濃殺氣。

  可床上的中年人卻並不怕他,他朝隊長咧嘴一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逼他朝自己彎下腰來,然後用那雙泛著黃光的眼珠子盯著隊長,壓低聲音,發出沙啞的邪惡的聲音:“想辦法放了我,不然我把你做的事情公布於眾。”

  隊長將嘴唇抿成一線,冷冷看著他。

  “看什麼?鹿露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中年人桀桀笑道,“我跟她一樣,都是七十三號事件的幸存者……我們,知道你當年做了什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11:13 AM

  第72章 封口費

  “醒了?”

  卷卷睜開眼,小刀背對著她坐在床沿,手裡握著手機,裡面正放著一條新聞:“今天晚上九點,我市白花街發生一起火災……”

  房間裡沒有開燈,到處黑漆漆的,只有手機射出白光,將他照亮。

  “如果你這個時候死了會怎樣?”他背對著她,問。

  “我不知道。”卷卷看向他寬闊的背,“從來沒試過。”

  但作為一個求生小能手,她從不輕易狗帶。

  哪怕是穿成了泰坦尼克號裡的遇難者,她也要徒手游過大西洋!

  小刀忽然轉身,將手裡的東西遞向她。

  卷卷看了他一眼,抬手接過他遞來的那堆照片,一張一張抽著看,照片上分別是正面的小刀,正面的小刀,和正面的小刀……

  卷卷實在是猜不透他送這些東西的用意,於是放下照片,抬眼看著他。

  他已經側著身子,在她身邊斜躺下來,手背滑過她的臉頰,聲音帶著他身上特有的陰郁和冷酷:“與其睡外面那群亂七八糟,不知底細的人……不如睡我吧。”

  “……刁民閉嘴!”卷卷抬手抓住他那只不規矩的手,皺眉道,“你不覺得自己剛剛說的話有歧義嗎?”

  小刀微微一笑,這笑容非但沒有衝淡他身上的陰郁感,反而加重了他身上的陰沉與戾氣。

  他忽然翻身騎在卷卷身上,將她兩只手重重按在腦袋兩側,過了一會,慢慢將她的右手拉到唇邊,冰冷的嘴唇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幽暗的眼眸俯視她:“……沒有歧義,你想的,就是我想的。”

  卷卷一動不動的盯著他,過了好一會,才慢吞吞的說:“大哥你配合下,不要對一個柔弱的火災幸存者耍流氓!”

  小刀呵了一聲,調侃道:“你也有未戰先降的一天啊。”

  卷卷實在是沒力氣跟他爭辯,她忽然伸手抱住他,像抱被子一樣緊緊抱在懷裡,嘴裡喊道:“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小刀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楞了。

  “你……”他反應很迅速,被她抱緊的一瞬間,身上的每塊肌肉都繃緊如石塊,只要一秒就能掙脫她的懷抱。

  “閉嘴!”卷卷怒吼,“不是說可以睡你嗎?”

  ……於是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投降了,每一根神經都在搖動白旗,迎接王師到來。

  他俯首稱臣,任憑處置。

  十分鐘後。

  他覺得自己上當了。

  因為王師已經一動不動的在他懷裡睡著了……

  小刀很想殘忍的拍醒她,然後惡狠狠的教她各種睡覺姿勢,但是看她臉靠在他肩窩處,又信賴又安心的沉睡的樣子,伸向她的手最終收了回來,拍在自己臉上,喃喃道:“這叫我怎麼睡得著……”

  他睡不著,也不會讓別人睡。

  立刻登陸手機微博,在上面發了一條消息。

  小刀:“有人對我耍流氓,怎麼辦,在線等。”

  他那堆還沒睡覺的狐朋狗友冒了出來。

  網絡游俠:“誰這麼大膽?”

  圖樣圖森破:“這是個真正的英雄,他死後,我一定要燒個勛章給他。”

  武器磚家:“你居然搞不定?對方多少人啊?”

  小刀覺得自己這一條發的可能有些歧義,於是刪除重新發。

  小刀:“女朋友對我耍流氓,怎麼辦,在線等。”

  網絡游俠:“畜生!”

  圖樣圖森破:“禽獸!”

  武器磚家:“禽獸不如!”

  虐待完自己的單身狗朋友們之後,小刀心滿意足,自己慘的時候,看看比自己更慘的人,果然能夠心情愉悅。

  他閉上眼睛,心滿意足的抱著卷卷睡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兩人互道早安,彼此看起來都很鎮定自若,只是刀哥刷牙的時候忘記蘸牙膏,卷卷出門的時候穿了兩只不同款式的鞋……

  今天打工的地點是咖啡店。

  工資不多,工作也很清閑,或許是因為地處偏僻,而且咖啡還特別難喝的緣故,所以一天下來只有一個客人,店主用了一天時間唉聲嘆氣,卷卷則刷了一天手機,刷到刀哥那條微博的時候,真是醉的不行。

  下班的時候,店主表示她明天不用再來了,卷卷表示能理解。

  之後店主又表示手邊沒有余錢,所以今天的工資給一半,另外一半用上好的咖啡豆代替。

  卷卷其實不喜歡喝咖啡,也不喜歡吃苦味的東西,所以回去之後,自然而然的把咖啡豆遞到刀哥面前:“送你的。”

  刀哥深深看了她一眼,接過咖啡豆走了。

  然後晚上十點半,他熱氣騰騰的敲開她的房門,頭上搭著一條白色毛巾,頭發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

  卷卷:“……”

  她剛剛是不是忘記說不用謝,或者不用肉謝了?

  好在刀哥不是來豆債肉償的,他抬手指了指床頭櫃方向,提醒她道:“別忘記用。”

  卷卷轉頭看了眼床頭櫃方向,小刀的照片整整齊齊的累在上頭,或許是因為不喜歡照相的緣故,裡面的他個個眉頭緊蹙,眼神冰冷,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凶神惡煞,簡直可以貼門上辟邪,貼床頭避孕。

  “今天晚上不行。”卷卷回過頭來,對他說,“我今天晚上有別的計劃。”

  “什麼計劃?”小刀單手按著頭上的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問。

  卷卷堅定的說:“我要再當一次鹿露。”

  小刀直截了當的伸出手,按了按她的額頭:“被烤傻了嗎?”

  “做人要有始有終嘛!”卷卷反駁道,“我只是想去安排一下後事……呸,是找個人品堅挺的人接手這姑娘的微博,免得以後有人給她捐款,又莫名其妙的變成別人身上的名表名包。”

  “有人選了不?”小刀問。

  “有了。”卷卷笑道。

  手裡有三張鹿露的照片,之前已經用掉了兩張,現在還剩最後一張。

  照片裡的女高中生神采飛揚,跳起投籃,手裡的籃球劃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朝著陽光下的籃框飛去。

  卷卷將這張照片壓在枕頭底下,然後躺上去,默念一聲:“天黑了,請閉眼……”

  晚上八點,她在醫院病房內醒來。

  這個點,警察局應該已經下班了,卷卷抓住身邊護士,對她說:“能幫我聯系一個人不?”

  “好的。”護士問她,“你想聯系誰?”

  “昨天送我進醫院的那位警察,暮照白。”卷卷回答。

  護士走後,她躺在病房裡,閉目養神。

  一個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來到她身邊,卷卷有些驚訝的睜開眼睛,來得這麼快?

  她轉過頭,整個人被一道陰影所覆蓋。

  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床邊,身體又高又大,看起來像一堵牆一樣,瞬間遮擋了房間裡所有的光,一雙鷹一樣的眼睛俯視著她,眼神十分不友好。

  卷卷不認識他。

  但他看起來似乎認識卷卷。

  “聽著……”趁著旁邊人不注意,他壓低聲音對卷卷說,“我會給你一筆錢,保證你以後的生活,但你要保證,對七月十三號那天發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卷卷莫名其妙。

  七月十三號?

  封口費?

  她驟然之間想到了鹿露的身份——七十三號事件幸存者。

  “別跟任何人說實話,尤其是……”男人忽然住了口,因為暮照白匆匆從門外走進來,看見他的一瞬間,楞了一下,張口問道:“隊長,你怎麼在這裡?”

  “在詢問凶殺現場的事情。”男人輕描淡寫的說完,轉頭看向卷卷,似笑非笑道,“這個小姑娘運氣真好啊,兩次都是最後的幸存者。”

  “是啊。”暮照白走過來,略略彎腰,溫和的目光看著她,“鹿露,你感覺怎麼樣?”

  卷卷輕輕搖搖頭:“我沒事了。”

  “那就好。”暮照白回頭看著隊長,“隊長,還要繼續錄口供嗎?”

  “今天就到這裡吧。”隊長滿臉輕松的說,“反正人犯已經抓到了,口供什麼時候錄都可以……對了,機會難得,你要不要問問她七十三號事件。”

  暮照白楞了一下,似乎有些心動,但很快就按捺住心頭的渴望,笑著說:“不急這一時,她剛剛從火場裡逃生,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隊長對他微微一笑,眼睛瞥向卷卷,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你怎麼想?要不要幫你的救命恩人一個忙?”

  卷卷瞥了他一眼。

  如果沒有封口費的事情,她會誤以為他是個關心晚輩的好上司。

  現在卻只能感嘆,人人都是個好演員。

  慢慢將眼珠子瞥向暮照白,她慢吞吞的問道:“我能幫你什麼忙?”

  暮照白猶豫了一下,他雖然很想讓她多休息,但是他太想知道真相了,尤其是知道姐姐的死可能並不單純之後,他就更加迫切的想知道真相,所以猶豫片刻之後,他滿臉歉意的問:“你能告訴我,兩年前的七月十三號,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那一刻,隊長站在他身後,眼睛像槍口似的瞄准卷卷,等著她開口,等著她泄密,等著將槍子射進她的嘴裡,讓她永遠保持沉默。

  卷卷將目光從隊長身上,移回暮照白臉上。

  然後,對他說了一句話。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12:49 PM

  第73章 七十三號事件

  “我失憶了。”卷卷說。

  “失憶?”暮照白楞了楞。

  “是啊。”卷卷滿臉憂愁的看著他,“別說兩年前的事了,我連自己的父母是誰,自己初戀的男孩子長什麼樣,自己是個貓派還是狗派都忘記了。”

  旁邊兩個男人,一個深吸一口氣,一個松了一口氣。

  “我去叫醫生。”暮照白滿臉嚴肅的說。

  醫生進來以後,對卷卷進行了一系列診斷,診斷結果沒有當著卷卷的面說,而是拉著暮照白出去說了。

  隊長沒有走,他留在病房內,牆壁一樣的身體堵在卷卷面前,一張不近人情的臉上,目光銳利冰冷,不斷探究和打量著她。

  “我做得怎樣?”卷卷朝他眨眨眼睛。

  “……干得不錯。”隊長楞了一下,飛快的看了眼大門方向,然後轉過頭來,壓低聲音對她說,“繼續保持,錢少不了你的。”

  卷卷含笑點頭。

  她心裡改變主意了。

  與其麻煩月薪只有兩千多的暮照白,不如讓有錢的敵人來照顧她,養活她!

  無論七十三號事件發生了什麼,無論他與鹿露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只要兩人之間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那他就得持續不斷的付封口費,這筆錢將用在治療鹿露身上,如果老天開眼,醫生給力,那麼總有一天,真正的鹿露會蘇醒過來。

  之後說與不說,就看她自己的了。

  兩人忽然一起住嘴,膠著在一起的目光狠狠撕開,分別看向兩個不同方向,從剛剛的密謀者變成了現在的陌生人,因為暮照白已經從門外走進來了,他回到床邊,溫柔憐惜的看著卷卷,對她說:“你別擔心,醫生說了,失憶有可能只是暫時的失憶,過段時間你會好起來的……我會幫你的。”

  卷卷忍不住看了眼隊長。

  隊長站在暮照白背後,用警告的眼神盯著她。

  “不用了。”卷卷朝他笑了起來,笑容是極其刻意的柔情蜜意,“大叔已經同意接管我的募捐賬號,幫我籌錢看病了,還答應會我經常抽空來看我,照顧我關心我……”

  暮照白越聽面色越古怪。

  他僵硬的坐在床沿,很想回頭,但又不敢回頭,怕看到同樣柔情蜜意的眼神。

  但實際上,隊長兩只拳頭已經握出了青筋,看卷卷的眼神就像看蘋果裡的蟲子,還是只剩半條的那種。

  “雖然不記得我初戀的男孩子長什麼樣了,不過他長大以後,肯定就是大叔這個樣子吧。”卷卷就算只剩半條,依然能張牙舞爪的惡心人,她極盡諂媚的笑著,眼睛裡流露出毫不掩飾的仰慕和依賴,“又可靠,又體貼,又溫柔……還很有錢,我的後半輩子就指望你了大叔……”

  暮照白聽得目瞪口呆。

  這,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啊!隊長啊!這孩子還是個高中生啊……”咳咳咳!”隊長劇烈咳嗽起來,經歷過那麼多場凶殺案件,他沒有吐,但是面對這個小姑娘,他覺得自己快要吐了,於是拍了拍暮照白的肩,面無表情的說,“時候不早了,局裡還有事,我們走。”

  “好!”暮照白也覺得待不下去了,急忙跳起來跟他走。

  兩人匆匆忙忙的從醫院裡逃出來,到了停車場,四下無人,暮照白猶豫一下,就湊到對方身邊,委婉的勸誡道:“隊長,你是個有家室的人,稍微注意一下吧……”

  隊長:“……”

  他放在車門上的手上,又暴出一條青筋,關上車門時,更是轟隆一聲,地動山搖。

  暮照白還在旁邊氣他:“這女孩子年紀還小,加上又失憶了,基本上就是一張白紙,什麼都不懂,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但我們這樣的成年人,得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做什麼。”

  “我用不著你來教。”隊長生硬的打斷他。

  車子開出醫院大門的時候,他瞥了眼樓上。

  亮堂的窗戶內,那個不該醒來,更不該活著的女孩子坐在輪椅上,透過窗戶俯視他們,腦袋隨著車子離開的方向轉動。

  目送他們離開之後,她轉動輪椅回到床邊,在護士的攙扶下,重新躺回床上。

  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她閉上眼睛,小區公寓裡身體健康的她睜開眼睛。

  拿起身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早,卷卷不打算這麼早就睡,索性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在上面飛快的虛擬鍵盤上打出六個字——七十三號事件。

  兩年前的事情,討論的人已經不多,但是當年的帖子都還在。

  帖子已經很久沒人關注,也很久沒人回復了,就像荒草萋萋的墳塚,一切都已經被時間所掩埋。

  卷卷撥開荒草,把一座座舊墳挖開,露出裡面的白骨來。

  七十三號事件,原先應該是一起自殺事件。

  網絡之大,無奇不有,有九個不同年齡,不同職業,不同階層,遭受過不同挫折的男男女女,他們通過一個叫做自殺吧的地方,互相認識,互相傾訴生活中的痛苦,互相討論怎麼沒有痛苦的自殺。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發出一張帖子,帖子的內容是:“准備用三天的時間,花光身上所有的積蓄,然後自殺。有人一起不?有意向的人請留下扣扣號碼。”

  響應的人不少,但是最終被發起人加進群裡的就只有這九個人。

  他們根據發起人提供的地址,彙聚到一座別墅內。

  並且按照發起人的要求,每個人都帶著一樣禮物過去,有退休員工帶了一瓶劣質白酒,有家庭婦女帶了一籃子菜,還有無業游民帶了一盒子沒抽完的煙等等。

  林林種種,各不相同。

  最後每個人死的方式,也各不相同。

  有被吊死的,有被按進水池裡淹死的,有被刀捅死的……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是自殺的。

  這場自殺事件,最終以他殺為結局。

  參與自殺的十個人,除了鹿露之外,其余九人全部被人為殺害。

  於是自殺事件,最終演變為連環殺人案。

  卷卷看著這十個人的照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在裡面找到了鹿露,那個時候的她完全不是現在這幅干屍的樣子,青春年少,貌美如花,之後咦了一聲,看著最後一個遇難者。

  照片裡的是一個女警。

  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長相秀麗,眉目溫婉,笑容十分溫柔。

  但卷卷注意到的是她的名字。

  “暮照柔?”她念出這個遇難者的名字,又想起暮照白對這件事情的特別關注,心裡忍不住想,這兩人之間有什麼聯系嗎?

  她查了一下對方的資料。

  百度百科裡簡單提到了一下她的家庭背景,但沒有提到具體的人名。

  履歷很簡單,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警。

  但生得平凡,死得偉大,按照履歷所說,她是被派去臥底這件事的,在被人發現,並且被重傷的情況下,她沒有選擇就地等待救援,而是拼死保護了鹿露,然後與殺人犯同歸於盡,所以她是個因公殉職的英雄。

  卷卷想了想,喃喃道:“跟暮照白還挺像的……”

  他也是一副遲早要因公殉職的烈士長相……

  咚咚咚——

  外面忽然有人敲門,小刀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吃夜宵不。”

  夜宵分別是番茄蛋炒飯,還有香腸蛋炒飯。

  卷卷看著桌上這兩碗蛋炒飯,面無表情的問:“我可以只吃番茄跟香腸不?”

  小刀一言不發的將一個袋子提到桌上,然後從裡面掏出幾盒布丁,放她面前,順口問道:“事情解決了?”

  “解決了……一半吧。”卷卷拿了一盒香草布丁過來,順便把在醫院裡碰到的事情跟他說了,然後問,“你說,那個隊長是不是有問題?”

  “這不明擺著的事情嗎?”小刀笑了起來,手撐在桌上,上半身朝她傾斜過去,笑著問她,“怎樣?想要我幫忙不?”

  卷卷瞥了他一眼。

  刀哥只提供有償服務,要他幫忙,代價可是很高的。

  “不用了。”卷卷把嘴裡的布丁吞下去,然後咬著塑料勺子對他說,“作為一個好心的路人,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的事情不歸我管了。”

  人生在世,有許多的煩惱,最大的煩惱就是自尋煩惱。

  她可以路見不平,給鹿露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但不會一直照顧她……因為她是個卡裡只剩兩千塊,吃飯全靠刀哥接濟的無業游民啊!連飯都吃不起的人,還談什麼拯救世界啊,先拯救自己吧!

  於是卷卷一邊祈禱鹿露早點蘇醒,一邊出門找工作。

  這一次她的運氣很好,在一家私企找到了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雖然工資依然不高,但勝在是一份長期工作,而不是朝不保夕的短工。

  回家路上,卷卷開心的給沈綠瓷發了條短信:“我找到新工作了。”

  正在家裡舔傷口,感嘆友情易碎的沈綠瓷,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本來是不想回的,但是卷卷下一條短信是:“聖誕節一起過不?”

  沈綠瓷秒回:“你不陪你男朋友了?”

  卷卷本來想解釋一下,小刀不是她男朋友的,不過仔細想想,解釋了她不會聽啊,這事還是得慢慢來,先把人約出來再說,於是短信裡回道:“不陪,你比較重要。”

  沈綠瓷再次秒回:“那好吧~時間你選,到時候我去接你。”

  約定好時間之後,沈綠瓷馬上小鳥似的飛出門,為聖誕節約會采購新衣服,新首飾,順便吹個新發型去了。

  卷卷則在回家路上買了一大瓶可樂,抱回家之後,倒了兩大杯,向小刀舉杯道:“我找到新工作了,當浮一大可樂!”

  刀哥隨手拿起另一只杯子,跟她碰了一下杯。

  卷卷喝了一口可樂,順便抄起筷子,從他的蛋炒飯裡撿了兩塊香腸吃。

  “刀哥,你怎麼老在家裡,不出去工作?”她一邊吃一邊問,“你這樣什麼時候才能攢夠老婆本?”

  小刀瞥了她一眼,慢吞吞的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皮夾子,用兩根手指頭夾出一張黑卡,問她:“要看老婆本不?”

  “不看。”卷卷一看是黑卡,立刻悍然拒絕,“我怕看完以後,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生出打土豪分田地的念頭啊。”

  “有什麼關系呢?”小刀輕飄飄的說,“你又打不贏我。”

  卷卷一口把可樂喝干:“你等著!”

  晚上她洗漱完畢,回到床上,從床頭那厚厚一疊小刀照片裡抽出一張,打算壓在枕頭底下。

  “哼哼,等我穿到你身上,我想怎麼著你,就怎麼著你……”卷卷陰笑完,忽然想起不對啊,小刀體質跟別人不一樣,她穿到他身上的時候,他也會穿到她身體裡來,到時候肯定是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在他臉上畫烏龜,他就在她胸上畫王八……

  好處也有,從此不必害怕穿到火災現場或者泰坦尼克號上面。

  小刀的身體會像一個保險箱一樣,妥善的保護好她。

  卷卷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把他的照片放了回去。

  人情債總是越欠越多的,她暫時還沒想好,是否要接受他這番好意,特別是他還沒跟她坦白幕後主使者的事情……

  “今天就算了吧。”卷卷喃喃一聲,翻出相冊,從裡面抽出另一個人的照片。

  照片上,一個年輕男子容貌俊秀,眼睛裡充滿光芒與正義感。

  他的名字是——暮照白。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12:54 PM

  第74章 不能說的秘密

  “堅持住!”

  怎麼回事?卷卷艱難的睜開眼睛,覺得視線一片恍惚,胸口火燒火燎的難受。

  她現在穿進了暮照白身體裡,但不是在他的房間,而是在一輛車子的後車座。

  開車的人聲音很是焦躁,他不停喊著:“馬上就到了,你撐著點啊!”

  卷卷覺得自己心都涼了,她掙扎了一下,但是沒能爬起來,只能顫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放在難過不已的胸口,喃喃道:“我中彈了?”

  一股苦澀的滋味頓時在嘴裡彌漫開來。

  雖然她早看出暮照白長了一張要因公殉職的臉……

  但她實在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的快……

  “咳咳……”卷卷翻了個身,嘴巴對著地面,喉頭一甜,覺得自己要吐出一口烈士血了。

  “不要!”前座的隊長大吼一聲,“算我求你了!下車再吐!”

  卷卷:“嘔……”

  車子停在暮照白家樓下,隊長衝下來拉開車門,然後被裡面的穢物氣息熏得倒退兩步。

  “造孽啊!”他一邊將人從裡面拽出來,一邊罵罵咧咧道,“你不能喝就別喝啊!哎……”

  一對老夫妻急急忙忙的跑下樓,從他手裡接過卷卷,然後不停的道歉道謝。

  卷卷暈乎乎的連再見都不會說,她搭著兩人的肩,腳步踉蹌的上了樓,鑰匙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一只體態優美的白色波斯貓走過來,鼻子朝她嗅了兩下,就嫌棄的跑遠了。

  兩人扶著卷卷回了房,房間不大,還被一面書櫃占去了大半,書櫃上滿滿當當的都是書,各種材質的封皮,各種顏色的花紋,各種樣式的字體,隔著玻璃櫃,依然散發出書本特有的氣味,不是草木的芬芳,而是一種更加陳舊的,令人懷念的氣味。

  受這氣味吸引,卷卷走書櫃邊走過的時候,轉頭看了眼書櫃。

  玻璃櫃內,各類書籍分門別類,除了書以外,還放了一排排筆記本,有一排標記著時間,像是日記本,還有一排標記著姓名,陳知朝,暮照柔,鹿露……林馥。

  卷卷覺得自己酒醒了。

  她站在書櫃前,定定看著玻璃櫃裡的那個名字,看著那本黑色筆記本。

  “別看了。”一只手在她腦後溫柔的拍了拍,身邊的老婦人溫情款款的對她說,“什麼時候不能工作?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卷卷晃了晃腦袋,被人這麼一拍,她覺得自己又想吐了……

  遺憾的看了眼玻璃櫃裡的筆記本,卷卷慢慢轉過頭,順從的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就這麼平靜的過去了。

  第二天,卷卷下班回來的路上,走進一家照相館,將手機連同手機線一起遞過去:“幫我洗十張照片。”

  老板很快幫她洗出十張照片,低頭看了眼照片裡的男人,然後抬頭對她笑道:“你男朋友啊?長得挺帥的。”

  照片裡,是低頭吃烤肉的暮照白。

  林永夜的事情結束之後,他們曾約在烤肉店一起吃飯,當時習慣使然,她隨手給對方拍了一張照,沒想到時隔多日,居然拍上了大用場。

  夜裡回家之後,卷卷將這疊照片放在床頭櫃上,跟小刀的照片並列排放在一起。燈光和她的影子一起落在照片上面,一邊是光明的,一邊是黑暗的。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喜歡的人?”

  卷卷回頭,發現小刀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目光慢慢從照片上收回,平靜的看著她。

  “小伙子別想太多。”她回答,“我喜歡的不是人。”

  說完,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大聖手辦,朝他搖了搖:“這才是我老公,齊天大聖孫悟空!”

  小刀抱著胳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卷卷搖動手辦的動作漸漸停下來,她把大聖抱在懷裡,看著他道:“找我什麼事?”

  “聖誕節有安排嗎?”小刀問。

  “我有約了。”卷卷回道。

  “推了吧。”小刀說,“我請你吃烤肉自助餐。”

  卷卷嘴角開始分泌液體,心裡浮現一柄杆秤,左邊是綠綠右邊是烤肉,搖擺不定,最後擦擦口水,拿出手機:“你等等,我問問。”

  下一刻,正在做睡前面膜的沈綠瓷接到卷卷的短信。

  短信上寫:“刀哥說聖誕節請我們吃烤肉,同意不?”

  沈綠瓷大怒,撕掉臉上的面膜,兩只爪子一起打字,給回了一條短信。

  短信上寫:“叫他走!我請你吃!”

  卷卷放下手機,遺憾的對刀哥說:“綠綠不同意啊!刀哥你自己過聖誕節吧。”

  小刀一聽這名字,眉頭就蹙了起來,他嘖了一聲,低頭從煙盒裡叼出一根煙來,一邊朝門外走去,一邊嘟囔著什麼,但是卷卷沒聽清楚,她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在另外一件事上面了。

  雖然中間發生了一點小意外,但並不能妨礙卷卷今天晚上的計劃。

  她將手伸向床頭櫃,手指落在暮照白的那疊照片上頭,取走了最上面那張。

  台燈熄滅,卷卷枕著他的照片,閉上眼睛。

  十幾分鐘之後,她在暮照白的身體裡醒來,打開台燈,翻身坐起,然後快步朝對面的書櫃走去,手指在一排筆記本裡點出林馥那本,一邊抱在懷裡翻動,一邊坐回台燈邊。

  橘黃色的燈光,照亮了筆記本上工整的字跡。

  上面詳細記載著暮照白與林馥會面的始末。

  也記載著林馥的口供。

  尤其是關於他體內那個美麗的,凶惡的,殺人如麻的,女性人格的口供。

  卷卷無聲的翻閱著筆記本,表情看起來平靜,但是嘴唇卻越抿越緊,翻動紙張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響聲忽然止住,因為下面一頁是空白的。

  但不會永遠空白。

  只要他們的會面再繼續下去,筆記本上就會添加新的記錄。

  卷卷抓過床頭櫃上放著的筆,按出筆芯,想要在筆記本上寫下什麼,可是筆尖落在白紙上,最終只留下一個墨點,就緩緩收了回去。

  她什麼都不能寫。

  她什麼都不能說。

  她寫下的每個字,說出的每句話,最後都只能證明一件事——林馥是對的,他身體裡真的有另外一個人,而不是另外一個人格。

  沉默片刻之後,卷卷將筆放回原處,筆記本塞回原處,然後關掉台燈,靜靜躺回床上。

  “我什麼都不能說。”她慢慢閉上眼睛,喃喃道,“那就換個人說。”

  幾天後,暮照白來到病院,看望再次陷入昏迷,變成植物人的鹿露。

  “嗨。”窗外浮著一輪雪白的月亮,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少女轉過臉來,一雙小鹿一樣無辜而又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用一種等待多時般的語氣對他說,“你來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01:23 PM

  第75章 故事會

  卷卷穿著白色病號服,看起來就像裹屍布裡的木乃伊一樣。

  “今天的月色好美啊。”她先是看了眼窗外的月亮,然後慢慢轉頭看著暮照白,笑著對他說,“最適合說恐怖故事了。”

  於是百無聊賴的夜晚,病房內開起了故事會。

  隔壁病床的司機大叔和家庭主婦踊躍參加,講了兩輪之後,剩下的那個高中生手機玩沒電了,也跑來參加了故事會。

  幾輪之後,家庭婦女首先詞窮,只能跟卷卷坐一起旁聽。

  高中生貢獻完七個學校怪談之後,也跟著詞窮,加入到她們當中去。

  只留下司機大叔和暮照白一個接一個的說恐怖故事。

  司機大叔:“我走南闖北多年,什麼樣的鬼沒見過,接下來我要講的這個故事,就發生在上周,是我親身經歷的事情!你們看看我……”

  他指了指自己腦門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的帶血繃帶,問眾人:“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慘不?”

  眾人齊齊搖頭。

  “不瞞你們說……我見鬼了!”他忽然大叫一聲,把家庭婦女和高中生嚇得一起尖叫之後,才放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對他們說,“上周五,我晚上開車走勝利路過,大半夜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我開著開著,都有點打瞌睡了,就在我開車拐彎的時候……身邊忽然一道白光,我轉頭一看,發現一個白衣服的女人,披頭散發,直勾勾的看著我!”

  家庭婦女挨著高中生,兩個人一起哆嗦了一下。

  “我嚇得頭都不敢回,飛快把車開走,結果你們猜怎麼著?我在下一個路口拐彎的時候,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路邊,長發白裙子,直勾勾看我,我嚇得一個哆嗦……”司機大叔嘆了口氣,“就躺這裡了。”

  他說完以後,輪到暮照白。

  “我說的故事,也發生在上周五晚上。”他掃了司機大叔一眼,慢吞吞道,“聽我一個同事說,勝利路那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事故原因有點神奇,據說是因為路邊新換了一組廣告牌,廣告牌清一色是三米高的白衣女模特,大概是因為晚上光線不大好吧,有個的士司機晚上走廣告牌邊上過,以為自己見了鬼,一頭撞進了綠化帶裡……”

  司機大叔:“……”

  家庭婦女:“哈哈哈!”

  高中生:“哈哈哈!”

  好好一個鬼故事會,最後以搞笑故事會收場,在眾人的笑聲中,司機大叔漲紅了臉,為了解除尷尬,急忙指著卷卷說:“到你了到你了,一個晚上了,就你一個故事沒說過。”

  暮照白楞了一下,抬手按住他的手說:“她有特殊原因,我來替她說吧。”

  家庭婦女也幫腔:“是啊,我之前聽醫生說過了,這個妹子得了失憶症,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哪講得出什麼故事哦。”

  司機大叔楞了一下,剛要跟卷卷道歉,卻被她搶了個先。

  “不用。”卷卷坐在被子裡,笑著說,“我這裡有一個鬼故事。”

  “真的?”司機大叔哈哈笑道,“你編的啊?”

  “不。”卷卷說完,黑幽幽的眼睛看向暮照白,“是我夢見的。”

  幾個病人心腸都很好,哪怕明知道她的故事可能並不怎麼好聽,但都給予了熱烈的掌聲,暮照白也一樣,他對她微微笑著,兩只手輕輕的拍在一起。

  下一刻,他拍手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卷卷輕輕道:“我夢見自己被人追殺……有一個女人救了我。”

  其他人的掌聲也停下來,一起聽她說故事。

  “我還記得那個女人的樣子。”卷卷歪著頭,想了想,“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長得很溫婉,笑容特別特別的溫柔……對了,她嘴巴邊上還有一顆小痣。”

  暮照白看起來有些激動。

  他的激動並不表現在臉上,而在細節裡。

  忽然坐直的身體,忽然握緊的雙手,以及忽然凝重的眼神。

  “然後呢?”他盯著卷卷道。

  “她穿著一條波西米亞長裙,裙子上面有很多很多綠色的碎花。”卷卷說,“右手戴著細鐲子,很多很多鐲子套在一起,叮叮當當的。”

  “還有呢?”暮照白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你還記得什麼?”

  卷卷看著他。

  她當然不可能做這樣的夢,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回憶。

  話裡提到的暮照柔的長相,以及案發當天的穿著,都是她從往年的那些帖子裡一條一條翻出來的。

  但暮照白不知道這點。

  他已經離開座位,走到床邊,按住卷卷的肩膀問:“快想想,還有什麼?是誰殺了她?她跟你說了什麼沒有?”

  卷卷輕輕搖搖頭,對他說:“我記不起來了。”

  暮照白依然按著她的肩膀,但眼睛裡,是難以掩飾的巨大失望。

  “……不過沒關系。”卷卷忽然笑了起來,朝他眨眨眼睛道,“我最近總在做同一個夢,總在夢見同樣的人……現在搞不清楚的事情,可能下個夢就能搞清楚了。”

  暮照白的目光驟然亮了起來,就像有人朝已經快要熄滅的壁爐裡丟了一把火一樣,溫暖的,亮堂的篝火,又重新在他的眼眶內燃起。

  她將右手放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暮照白這才反應過來,將死死按著她肩膀的兩只手收回。

  “不好意思。”他抱歉的說,“我太激動了。”

  “沒關系。”卷卷毫不在意的對他笑笑,“一定要道歉的話,不如明天再來給我說故事。”

  第二天,暮照白果然又來了。

  這次他還帶來了探病的禮物,給其他人的是蘋果,給卷卷的是一朵玉蘭花,香氣之濃,引得卷卷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不喜歡花嗎?”暮照白疑惑的問。

  “你還是給我蘋果吧。”卷卷嫌棄的把花還給他。

  “你現在身體還沒好,只能吃流食。”暮照白婉言拒絕。

  “我不吃,我聞聞總行吧!”卷卷喊。

  暮照白搖搖頭,從袋子裡掏出個蘋果給她,然後看她跟松鼠抱栗子一樣,雙手捧著個蘋果,鼻子對著蘋果不停聳動,完全陶醉在食物的香氣裡了……

  “跟情報裡記載的完全不一樣……”暮照白忍不住在心裡想。

  “怎麼了?”卷卷轉頭看著他。

  “沒什麼。”暮照白笑著搖搖頭,在她身邊坐下,靜靜看著她。

  卷卷嗅了一會,忽然張嘴朝蘋果啃去,暮照白吃了一驚,伸手抓住她手裡的蘋果,卷卷手裡沒什麼力氣,但出於熊的本能,依舊抓著食物不肯松手,披散的頭發下,黑幽幽的眼睛轉向他,對他說:“我昨天晚上又做夢了。”

  暮照白立刻就忘記了蘋果的事情,松手問道:“什麼夢?”

  卷卷笑著把蘋果抱進懷裡,眯著眼睛對他說:“一雙腳。”

  暮照白做出傾聽的姿態。

  “一雙腳在我眼前搖晃。”卷卷說,“後來我抬起頭,才發現是個男人,吊死在客廳裡了。”

  暮照白似乎有點失望。

  七十三號事件裡死了九個人,他迫切想知道的只有一個人的事。

  所幸壞消息之後,還有一個好消息。

  “那個男人穿著一件花花綠綠的襯衫。”卷卷接著說,“腳上有一只鞋子,還有一只掉下來了,不知道掉哪裡去了。”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

  九個死者之一,無業游民的秋先生就是這樣的死法,他穿著一件海灘襯衫,搖搖晃晃的吊死在客廳裡面,把剛剛旅行回來的房主嚇得魂飛魄散,這房主後來還上網發了貼,向無數網民描述當時的可怕場景,傾訴自己的悲催遭遇……最後自食其果,房子變成遠近聞名的凶宅,賣了兩年還沒賣出去。

  在暮照白看來,眼前的少女兩年來一直躺在床上,期間從來沒碰過電腦,所以她是絕無可能透過網絡知道這些消息的。

  所以她所說的,只能是她當時親眼看見的。

  她能這麼詳細的描繪出當時的受害者,說明了一件事……

  “恭喜你。”暮照白定定看著卷卷,“你的記憶,正在恢復……”

  卷卷對他微微一笑。

  她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跟隊長的地下交易擺在那裡,想要讓他付錢養活她,她就必須一輩子失憶……至少在真正的鹿露醒來前,她得失憶。

  於是從第三天開始,她又變成了一只傻白甜,除了吃吃喝喝聽鬼故事,其他啥也不會。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暮照白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憂愁。

  第七天的時候,卷卷說:“要不你來說說你姐姐的事吧,看看我能記起什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01:42 PM

  第76章 聖誕樹

  雪白的病房內,故事會還在繼續。

  “她的名字叫做暮照柔,是個很適合當動物飼養員的女人,而不是警察。”暮照白坦白的說,“因為跟動物相比,人實在太復雜了……”

  聽他這麼說,卷卷感到有些驚訝。

  雖然有些人會感嘆跟人在一起久了,會越來越喜歡狗,但暮照白怎麼也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相反,卷卷覺得他分分鐘會從嘴裡蹦出一句:“人類,由我來守護!”

  “她很喜歡照顧動物,也很喜歡照顧人,不單單是親戚朋友,還包括路上看到的乞丐,賣鞋墊的老人,甚至經手案子裡的受害者。”暮照白說,“受她照顧的流浪貓現在成了她家的家貓,作為回報會幫忙抓老鼠蟑螂,但是回報她的人卻寥寥無幾……”

  他皺了皺眉,總是光輝燦爛的眼眸裡竄過一絲陰影。

  “也不是一定要人回報。”他低沉道,“但不回報就算了,怎麼能出言詆毀。”

  “是誰在詆毀她?”卷卷問。

  “一些社會上的人,一些網上的鍵盤俠,一些專家……還有她自己的同事。”暮照白冷笑一聲,“他們列出一大堆疑點,然後提出質疑:殺人犯只有一個,你一個警校出身的人,背後還有七八個群眾幫你忙,你為什麼制服不了他?你為什麼不干脆提前制服他?如果對方真的十項全能,能扛能打,你為什麼不趕緊通知警察?最後他們得出結論……我姐是個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卻妄想成為孤膽英雄的人,結果不但害死了別人,還害死了自己。”

  頓了頓,他的聲音越發低沉可怕:“他們說……她配不上這個英雄的稱號。”

  病房裡的人看著他,不知道安慰什麼才好。

  高中生還腦抽了蹦出一句:“其實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啊……”

  話沒說完,旁邊的家庭婦女就拿手肘撞了他一下,把他接下來的話給撞回嘴裡。

  暮照白沒有對他發火,所有人都在聽他講故事,但他的注意力始終都在一個人身上。

  “其實稱號不稱號的,我一點也不在乎。”暮照白慢慢抬眼看著卷卷,這麼近的距離,卷卷能夠看見他眼下的淡淡青痕,以及因為憤怒而捏緊的拳頭,月光下,這個年輕的警察褪去了白天神性的光輝,流露出了普通人的一面,他用壓抑的聲音對卷卷說,“我只想知道,我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怎麼?”卷卷問,“不是像新聞裡說的那樣,跟殺人犯同歸於盡的嗎?”

  “我姐是個刑警,殺人犯只是個普通人。”暮照白面無表情道,“而且她那天過去的時候,裙子底下穿了打底褲,褲子上別了電棍的,結果她死的時候,電棍在別人手裡……她是被她自己的武器殺掉的。”

  說到這裡,他又是一聲冷笑。

  “事後的說法是意外。”雙拳在膝頭越握越緊,他低聲喃喃道,“可一個出任務的刑警,怎麼會出這樣的意外……她怎麼會丟了自己的武器的?”

  司機大叔等人齊刷刷看向卷卷。

  這個問題,估計只有當事人才能回答。

  卷卷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半晌之後,才緩緩抬頭。

  “再多說些故事吧。”她看著暮照白,說,“關於她的故事……包括她從前照顧過的那些犯人的故事。”

  等到護士進來催人睡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小時了。

  暮照白明天還有工作,他不得不結束眼前的故事會,跟眾人道別離開。

  臨行前,他忍不住再次問道:“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

  卷卷躺在病床上,側首看著他:“抱歉。”

  暮照白眼中流露出一絲遺憾,但沒有責怪的意思,植物人能夠蘇醒是個奇跡,失憶後能夠重新回憶起當年的事情是第二個奇跡,他渴望能有第三個奇跡發生,但就算沒有奇跡,他也不會怪罪他人。

  “晚安。”他溫柔的說,“明天有時間的話,我繼續過來給你講故事。”

  “晚安。”卷卷也對他微笑,之後緩緩閉上眼睛。

  暮照白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路上行人稀少,四周沒有人聲,只有樹葉搖晃的聲音,遠遠近近,高高低低,像在交頭接耳說著什麼。

  他抬頭,朝天空吐出一片薄薄霧氣。

  月光照在他眼睛裡,將他的眼睛染成冰冷的銀色,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美麗。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他沒有跟卷卷說。

  “這種任務可不歸刑警管。”他看著夜空,喃喃道,“是誰讓我姐出的任務?”

  月亮在薄霧後若隱若現,就像一顆藏在陰謀背後的冷酷眼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暮照白。

  另一邊,卷卷並不打算赴他明天的約。

  聖誕節快到了,她還沒給沈綠瓷准備禮物。

  本來打算拿雙十二買的美味面包送她的,可今天吃的時候,覺得味道有點不對,看看時間,已經過期兩天了……

  她皮糙肉厚的,吃過期一兩天的面包沒事,可綠綠那麼柔弱那麼美,她怎麼能吃過期的東西啊?可打開支付寶一看……余額一百。

  她從床上下來,敲開小刀的房門。

  “刀哥。”卷卷搓著手,露出特別諂媚的臉,“能借我點錢不,發了工資還你。”

  小刀轉動椅子,朝她慢悠悠的吐出一句:“長夜漫漫……”

  卷卷義正言辭的拒絕:“抱歉我賣藝不賣身。”

  小刀抬起古銅色的手,朝她招了招:“過來賣藝。”

  長夜漫漫,小刀找她玩搶答游戲。

  “我問你答。”他將一把鈔票拍在桌上,卷卷的視線從毛爺爺上面,慢慢移到他臉上,他單手支著臉頰,對她說,“三秒鐘內做出回答,超出時間,我就拿走一張票子,等我把所有問題問完,剩下多少借你多少。”

  卷卷深吸一口氣,吐出舌頭又收回去,來回十次之後,嚴肅的對他說:“我准備好了。”

  小刀的第一個問題是:“我留胡子比較帥,還是不留胡子比較帥?”

  這什麼鬼問題,卷卷楞了一下。

  “時間到。”小刀抽了一張票子,塞回褲子口袋裡。

  就在卷卷懊惱不已的時候,他再次開口,還是剛剛那個問題:“我留胡子比較帥,還是不留胡子比較帥?”

  “不留胡子!”卷卷拿出搶答的氣勢。

  “我穿什麼比較帥?”他又問,“風衣,休閑裝,皮衣,不穿。”

  “皮衣吧。”卷卷不大確定的說,她對男人的裝扮其實沒什麼研究,但是風衣版本的刀哥,休閑服版本的刀哥,她都已經見過了,對沒見過的兩種都有點好奇……但總不能讓她選不穿吧?

  “你喜歡我戴眼鏡,還是不戴眼鏡?“小刀下一個問題是。

  “你又沒近視,戴什麼眼鏡啊?”卷卷說完就後悔了。真是反派死於話多,等她說完這番話,早就已經超過三秒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刀又抽走了一張毛爺爺。

  雖然抽走了一張票子,但他下一個問題還是這個。

  這次卷卷回答得很快:“戴眼鏡吧。”

  心想鬼畜都是戴眼鏡的。

  接下來,小刀又陸陸續續問了很多問題。

  在卷卷看來,這些問題都奇奇怪怪的,不過看在錢的份上,都老老實實的回答了他。

  游戲結束的時候,她順利的從他手裡借到了五百塊錢。

  “為什麼突然跟我借錢?”小刀一邊把鈔票遞給她,一邊問。

  “我要給綠綠買聖誕禮物啊。”卷卷回答。

  “借錢也要買?”小刀似笑非笑,“打腫臉充胖子,可不大像你的風格。”

  “第一次的聖誕節,當然想留下點特別的回憶。”卷卷聳聳肩,“你呢刀哥,你問我這麼多怪問題干嘛?”

  “這個啊……”小刀沉吟片刻,然後神秘兮兮的對她笑道,“回頭你就知道了。”

  當小刀想對一件事守口如瓶時,沒有任何人能撬開他的嘴。

  卷卷旁敲側擊無果,只好拿著錢回去了。

  她走後,小刀轉過椅子,在電腦桌面上打開一個文檔,在裡面寫下一份清單,清單內容分別是:皮衣,黑超墨鏡,馬丁靴,銀色十字架項鏈……

  有人喜歡在聖誕節送聖誕樹。

  刀哥也打算送個聖誕樹。

  清單裡的東西都是樹上的配件,他自己就是那棵聖誕樹。

  “第一次的聖誕節,當然想留下點特別的回憶。”他雙手交叉,放在顎下,眼睛裡有些期待,但嘴上卻頗為遺憾的說,“真麻煩,為什麼不選不穿……”

  滿臉遺憾的小刀點了點鼠標,將清單保存關閉。

  之後,他的目光忽然銳利起來。

  幾個被他處理到一半,放著不管的文件又再次回到桌面上,文件首頁,標記著七十三號事件。

  卷卷最近在做什麼,他一清二楚。

  卷卷最近在見什麼人,他也一清二楚。

  “聖誕節之前把你處理掉。”他低頭叼了一根煙在嘴裡,然後掰了掰手指頭,冷冰冰的目光看著眼前的文件,“怎麼能讓你來打擾我和卷卷的夜晚……”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01:56 PM

  第77章 笑

  街上,到處都是聖誕節的廣告,身邊,到處都是討論著聖誕節怎麼過的人。

  而暮照白卻在加班。

  說加班並不確切,應該說他正以加班為借口,四處搜尋著姐姐死亡的線索。

  但沒有,什麼都沒有。報紙上是怎麼報道的,檔案裡就是怎麼記錄的,太干淨了,也太簡單了,包括姐姐的出警記錄,雖然格式毫無問題,時間地點包括報警電話都很詳細,但當他打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這個號碼是個空號。

  “最後只能靠她了嗎?”暮照白心想。

  他嘆了口氣,伸手關閉電腦,正准備回家,一轉身,卻發現一個男人站在他身後,無聲的看著他。

  暮照白楞了一下,開口道:“隊長,你還沒回去啊?”

  “你不也沒回去嗎?”隊長右手勾著大衣,將大衣搭在肩膀上,笑著對他說,“走吧,送你一程。”

  車子開出警局,在路上靜靜行駛著,一路上兩人都沒開口,直到車子拐過一個路口,暮照白忽然皺皺眉,轉頭說:“走錯了,我家不是這個方向。”

  “你不是要去醫院看望鹿露嗎?”隊長慢條斯理道。

  暮照白沉默下來,心裡琢磨著是誰在背後偷偷告密。

  車子開進醫院停車場,兩人一起從車子裡下來,走進了病房。

  病房裡還是那幾個人,司機大叔一看見暮照白,就喊:“來得剛好,我們正在跟鹿露小妹講故事呢。”

  隊長笑了一下,快步走過去,在卷卷面前坐下,問道:“講什麼故事呢?”

  “當然是七十三號事件的故事咯。”司機大叔一副熱心腸的樣子,完全沒注意到暮照白和卷卷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他舉著手裡一張紙道,“看,我特地讓我老婆送來的。”

  紙上是一張人物表,一共十個人。

  十個名字,九個都用紅筆打著叉叉,只留下一個鹿露。

  “怎麼樣?有了這張表,死了幾個人,怎麼死的,是不是就一目了然了?”司機大叔一手舉著人物表,另一只手指著上面一個名字說,“比如這個,帥丹,小學老師,被人按進浴缸裡溺死的……”

  除了鹿露之外,另外九個人的名字下面,都詳詳細細的,用紅筆記錄著各自的訊息和死法,有的長有的短,寂靜的夜晚,被司機大叔一個個念出來,讓眾人覺得自己正在參加一場葬禮,正在聽一份冗長的訃告。

  “寫得挺詳細的。”隊長忽然打斷他,目光從人物表上,慢慢移到卷卷臉上,問,“怎麼樣?看到這份表格,你想起什麼了沒有?”

  “沒有。”卷卷回答。

  “也許我可以幫幫你。”隊長笑道,“畢竟是我處理的這個案子,由我來說,應該會比別人說得更清楚一些。”

  “不需要。”卷卷說,“司機大叔每天跟我說十遍,我知道的已經夠清楚了。”

  說完,為了轉移壓力,她將目光投向暮照白:“還是跟我說點別的吧,比如……你姐姐的故事?”

  暮照白微微一笑,在她身邊坐下,落座的一瞬間,目光在隊長臉上一掃而過。

  “我姐姐經手過很多案子。”目光轉回卷卷臉上,他說,“今天跟你講個綁架案的故事吧。”

  卷卷和隊長的眼睛齊齊望向他。

  “這故事大約發生在三年前,有一對母子被綁架了。”暮照白笑著說,“結局有點出人意料,當時只有十五歲的那個小孩,把綁匪全殺了,就留了一個活口。”

  卷卷眼中閃過一絲微光。

  “最後經過鑒定,發現這小孩是個人格分裂患者,殺人的不是他,而是他體內的第二人格,所以他沒被送去少改所,而是被他家裡人送去了精神病院。”暮照白接著說,“我前段時間去精神病院拜訪過他,說實話,不發病的時候,他是個非常謙遜溫和的少年,比現在社會上大多數人都要有教養得多……巧得是,他還記得我姐姐。”

  暮照白的眼睛雖然看著卷卷,但是眼角余光卻看著隊長。

  “聊到最後,他跟我提了一件事。”暮照白在笑,臉上的笑容像一張扣在臉上的面具,“一件我本來不知道的事。”

  “什麼事?”卷卷好奇的問道。

  “他說,我姐姐正跟隊伍裡的一個人談戀愛。”暮照白忽然轉過臉,笑著問,“這個人是你嗎?”

  忽然被他問到,隊長條件反射的張了張嘴,之後是一秒鐘的停頓,停頓之後,他忽然笑了起來,盯著暮照白說:“是。”

  暮照白的笑容漸漸消失在臉上。

  “是又怎麼樣呢?”隊長拿出一根煙,叼著點燃,“這是我跟你姐的私事吧。”

  暮照白表情僵硬,一言不發。

  “和就在一起,不和就分手,男女關系嘛,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隊長抽了口煙,然後朝暮照白笑道,“怎麼?你該不會是覺得我跟你姐分手了,所以就借故殺了她吧?”

  他的目光忽然陰沉了下來,蝮蛇一樣盯著暮照白,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拿得出證據嗎?”

  半小時後,卷卷在自己身體內蘇醒。

  一睜眼,就看見小刀坐在旁邊,一只手拿著暮照白的那疊照片,另一只手玩著打火機,火焰在照片底下啪的一聲冒出,又啪的一聲消失。

  小刀臉上,一副“好想燒燒燒燒燒”的表情。

  卷卷:“……刀哥,你在干嘛?”

  小刀又啪的一聲打出一朵火焰,淡淡問道:“跟小警察的約會結束了?”

  他用詞怎麼就這麼怪呢?卷卷決定糾正他:“哪是約會啊,我是去看熱鬧的。”

  “什麼熱鬧?”小刀問道。

  卷卷把夜裡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然後感嘆:“我一開始以為是警匪劇,結果發現是家庭倫理劇,我一開始以為自己發現了一樁不可告人的秘密,結果發現只是一盆不可告人的狗血……”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

  一開始她以為暮照白受了林馥的蠱惑,現在看來,蠱惑是蠱惑了,卻不是來對付她,而是來對付隊長的。

  “現在隊長已經全招了。”她聳聳肩,“看來我是拿不到封口費了。”

  “誰說拿不到?”小刀笑了起來。

  卷卷疑惑的看著他。

  “我這兩天翻了一下以前那個帖子。”小刀說,“就是自殺事件發起人的那張帖子。”

  “發起人的賬號是從淘寶買來的。”卷卷也查過這個人了,現在將得出的結論說給他聽,“而且登陸的IP地址很亂,一看就是用了轉換器的。”

  “所以我沒查這個發起人的IP。”小刀淡淡道,“我查了另外九個人的IP。”

  卷卷眨了眨眼睛,沒想到還有這種辦法,她忙問:“有什麼收獲沒有?”

  “涉及七十三號事件的一共有十個人,去掉發起人,其他九個人裡,有八個人的ip地址是固定的,要麼在家上網要麼在公司上網,又或者用手機登陸,他們的身份也因此可以固定下來。”小刀說,“沒法確定IP地址的,只有兩個人。”

  “是誰?”卷卷問。

  小刀又啪的一聲打響了打火機,這一次跳出的火焰特別大,一不小心就點燃了照片的邊角,將邊角燒得彎曲起來。

  火焰後,小刀面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名字:“暮照柔,還有鹿露。”

  卷卷愣住了。

  “還沒明白嗎?”小刀笑了起來,火焰之後,笑容如魔鬼般可怖,“七十三號事件的主謀,自殺活動的發起人,要麼是暮照柔,要麼是鹿露。”

  呼啦啦——

  窗外風吹雨打,夜雨又急又冷,衝刷著醫院的窗戶,像一道道黑色血液。

  最靠窗戶的那張病床上,忽然一聲嘆息,像棺材裡的人忽然吸了口氣。

  一道驚雷閃過,床上的少女忽然睜開眼睛,兩只眼睛在黑夜裡幽幽發亮。

  然後,她笑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7 02:34 PM

  第78章 幸運女孩

  公安局,上午十點半。

  暮照白接到一個電話,聽完對方的話,他愣了愣,回答:“好,我明白了。”

  中午下班的時候,他飯都來不及吃,就匆匆忙忙趕到醫院,走進病房的那一剎那,鹿露扭過頭來,笑著對他說:“聽說你是我現在的監護人,你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啊?”

  暮照白腳步一頓,心中滿是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她的問題。

  聽到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警察,鹿露臉上浮現出不加掩飾的失望,接著跟他提出要求:“你能給我買台筆記本電腦麼?最好是惠普的。”

  暮照白是個職場新人,基本過著月光族的生活,突然之間叫他買台惠普電腦,他一時之間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猶豫了一下,實誠的對她說:“我手裡暫時沒那麼多錢,你要是想玩電腦的話,我可以把我家裡那台先借你用……”

  鹿露的臉色越發冷淡,她打斷暮照白的話,冷冰冰的說:“我的微博公眾號不是你在打理嗎?聽說有不少人捐款給我吧,怎麼連個筆記本的錢都湊不出來。”

  “以前的錢,基本上被你叔叔一家花完了。”暮照白回答,“最近捐款的人少了,而且你住院看病還要花錢……”

  “這群賤人!”鹿露沒聽到最後,已經破口大罵。

  暮照白皺起了眉頭。

  他覺得眼前的女孩子很陌生。

  簡直像是相同的殼子裡,換了另外一個靈魂。

  鹿露不知道暮照白在觀察她,她低著頭,眼珠子亂轉了一會,忽然眼前一亮,抬頭對暮照白說:“我有辦法來錢了。”

  “什麼辦法?”暮照白問道。

  “你家裡有筆記本電腦吧?帶來給我。”鹿露神秘兮兮的笑道,“我叔叔他們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他們。”

  暮照白眉頭皺得更緊:“你說具體一點。”

  這時候護士進來給人換藥,鹿露大聲把她叫過來,讓她幫忙找來紙筆過來,低頭在紙上寫了四個字,然後將紙舉到嘴邊,牙齒一咬,抬起頭來。

  在抬頭的那一剎那,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筆直流下兩行眼淚來。

  她嘴裡咬著一張白紙,上面用紅筆寫著四個字:殺人償命。

  哢嚓——

  這幅形像,被定格在一張照片裡。

  不久之後,這張照片透過網絡,傳遞到無數網民眼前,有很多顆心髒被她的表情和淚水打動了,於是雙手放在鍵盤上,打下一行字,按下回車,這行字透過網絡又重新傳遞回去,傳到她的微博下面。

  “太可憐了,鹿露你一定要堅強啊,我永遠支持你。”

  “警察跟法院的人都在干什麼啊?那麼凶殘的殺人犯啊,直接跑別人家裡,滅人滿門啊,不趕緊把他槍斃,難道要留著過年嗎?”

  “樓上你先翻翻以前的帖子,等你知道這家人是什麼德行之後,你就會覺得這殺人犯是來學雷鋒做好事的……”

  “話也不能這麼說,他們再人渣,也是鹿露的親人啊。”

  卷卷坐在屏幕前,慢慢滑動鼠標,看著鹿露微博下面的評論。

  一只手從她臉頰邊伸過來,按在電腦桌上。

  卷卷轉過臉,刀哥的側臉近在咫尺,連瞳孔的顏色和睫毛都看得很清楚。

  “這小姑娘在搞錢吧。”他彎腰看著屏幕,淡淡道。

  “搞錢?”卷卷楞道。

  小刀轉過臉,笑著看著她:“你不覺得眼前這事,看起來挺眼熟嗎?”

  卷卷思索片刻,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不是嗎?

  之前鹿露的叔叔一家,不就是用這種手段搞錢的嗎?

  只不過之前是他們利用鹿露的身體,以及鹿露的悲催遭遇來搞錢。

  現在換成鹿露利用他們的死,以及自己的眼淚來博取同情還有捐款。

  效果很不錯,因為入室殺人案就發生在最近,熱度還沒有下去,所以她作為被害人家屬跳出來之後,很快就有人打賞她,還有人在咨詢捐款的方式,甚至還有一個自稱記者的人跳出來,說要采訪她,讓更多人來支持她。

  她居然不是騙子,過了幾天,鹿露的身影出現在新聞頻道。

  “謝謝,謝謝大家。”鏡頭裡的少女瘦骨如柴,臉色蒼白,眼睛裡不停淌下淚水,看起來十分可憐,她滿臉渴望的對鏡頭前的觀眾說,“如果沒有大家的支持,我估計連醫藥費都湊不齊,說不定現在已經被醫院趕出去了……”

  攝影師將鏡頭瞄准她的臉,以便捕捉她臉上的淚水。

  而在鏡頭沒有攝到的位置,三張病床,空蕩蕩的,司機大叔等人已經搬去別的病房了,因為來采訪,來探望鹿露的人實在太多了,鹿露幾乎將這間病房變成了她專用的舞台,一場一場悲情戲吵得他們不得安寧,根本沒有辦法養病。

  “你們沒有放棄我,我又怎麼能放棄我自己?”鹿露艱難的舉起手,對鏡頭做了個剪刀手的動作,這個動作換來了記者的驚嘆和掌聲,她靦腆的笑笑,說,“我現在已經能自己吃飯了,就是吃飯不能用碗,要用盆,否則飯會灑得滿床都是……還有就是……”

  記者在一邊鼓勵她:“你有什麼心願,說出來啊,大家都在聽呢。”

  鹿露遲疑片刻,慢慢抬起頭來,用渴望的眼神望向鏡頭。

  “我……很想有個家。”她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我孤苦伶仃,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每次看到別的病人有家屬來探望的時候,我心裡都羨慕的不得了,我好想好想有個爸爸,有個媽媽啊……”

  攝影師將鏡頭瞄准她懷裡的小熊,還有她床上放著的那些毛絨玩具,都是好心人送來的,在它們的包圍之下,鹿露看起來就像個還沒長大的,需要人同情,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而在鏡頭沒有攝到的位置,幾只黑色垃圾堆丟進垃圾箱裡,垃圾袋松開了,露出裡面的賀卡來,賀卡上用稚嫩的筆調寫著:鹿露姐姐,祝你早日康復。許許多多賀卡,許許多多不值錢的禮物被統一丟棄在這裡,很快,又一只垃圾袋丟了進來,裡面的垃圾將賀卡掩埋。

  “這是一個可憐的女孩,這是一個幸運的女孩。“記者在病房內,舉著話筒,對鏡頭總結道,“兩次遇難,但她兩次都幸存了下來,但是在失去親人,失去容身之地之後,她又該怎麼活下來呢?誰又能給她一個家,給她溫暖的擁抱呢?後續情況,請關注xx晚報……”

  公安局內,一名同事拿胳膊肘捅了捅暮照白的胳膊,把電腦裡正在播放的新聞指給他看,然後問:“你不是這女孩子的指定監護人嗎?”

  暮照白掃了屏幕一眼,面色復雜的說:“現在不是了。”

  “怎麼回事?”同事愣了愣。

  “她說我是個外人,讓我管理她的微博公眾號以及銀行賬戶,她感到不放心。”暮照白苦笑道,“讓我把賬號密碼還給她,她自己會照顧自己。”

  “靠。”同事高喊一聲,“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何止是過河拆橋,對方借走的筆記本電腦,到現在還沒還給他呢。暮照白慢慢轉過臉,看著新聞裡那個淚流滿面,渴望親情的少女,不知為何,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這真的是鹿露嗎?

  卷卷看著新聞裡的這張臉,心情同樣復雜。

  她將背靠在椅子上,輕輕問道:“自殺活動的發起人,要麼是暮照柔,要麼是鹿露對嗎?”

  小刀伸手暫停她手機裡的視頻,然後手指點了點桌子:“吃飯。”

  桌子上放了雪菜肉絲米線,還有幾碗烤串,都是買給卷卷吃的,他自己面前照舊放著蛋炒飯和啤酒。卷卷用筷子撥弄了一下米線,但覺得沒有胃口,又重新把筷子放下了。

  “有什麼關系呢?”小刀坐在餐桌前,歪著頭看她,“就算她是個壞人吧,騙捐是她的事,被騙是別人的事,跟你無關吧?”

  “怎麼跟我無關呢?”卷卷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想起了誰,臉上閃過一絲厭惡,“我可以不去幫一個好人,但我絕不會幫一個壞人……尤其是一個殺人犯。”

  七十三號事件的凶手是誰,一直眾說紛紜。

  但自殺活動是發起人舉辦的,地方是發起人選的,參加者也是發起人從網上挑的,活動規則也是發起人定的,無論如何,這個發起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我要查明真相。”卷卷緩緩握緊手指,目光望向手機屏幕,定格在鹿露微笑的臉上,她冷冷道,“我要知道,這究竟是個幸運女孩,還是個殺人凶手。”

  小刀舀起一勺蛋炒飯,吃了一口,然後問:“我有辦法讓你知道真相。”

  卷卷轉頭看著他。

  小刀微微一笑,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兩指夾著,遞向她。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9:01 AM

  第79章 最後的目擊者

  周末上午。

  洗手間的鏡子裡,倒映著小刀的臉,他憂愁的看著手裡那柄小熊牙刷,過了一會,又重新把牙刷塞回嘴裡刷了起來。

  刷牙洗臉完畢,他從洗手間裡出來。

  前方立刻走過來一個卷發女孩,左手搭著一件西裝外套,右手一條領帶,用最快的速度幫他換上外套,然後踮起腳替他系領帶。

  他一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為了讓她能夠輕松一點,於是稍微彎下點腰。

  她雙腳落回地面,小手一收,打好領帶,轉身拿起公文包塞他懷裡。

  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幅行頭,他更加愁眉苦臉,抬頭問:“刀哥,一定要這樣嗎?”

  她笑道:“你不是要查明真相嗎?這是最快的方法了。”

  眼前的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

  兩人是對調完身體的小刀和卷卷。

  卷卷的能力也並不是只有晚上能用的,早上也可以,但大好時光不用來上班賺錢,簡直是有違她的人生宗旨,所以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卷卷很少這麼干。

  眼前就是特殊情況。

  小刀拿出律師證,交到她手裡,對她說:“你現在是嫌疑犯張雲平的辯護律師,這是你的律師證,拿好別丟了。”

  卷卷接過律師證,一邊翻開來看,一邊小聲吐槽:“這真不是假證嗎?”

  小刀劣跡斑斑,最令人詬病的一點就是他那裡似乎什麼證都有,律師證,還有李寶寶案子裡出示的保險公司員工證,讓卷卷一度懷疑他的真實職業就是個辦假證的。

  “至少這個律師證是真的。”小刀笑道。

  卷卷瞥了他一眼,心裡琢磨著,他的意思是不是說其他證件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見面時間定在上午十點半,小刀開車送她去看守所,路上,卷卷一邊翻動手裡的文件,一邊皺眉道:“你為什麼要給這個人渣辯護?”

  文件裡記錄了張雲平的生平事跡。

  這貨可不是什麼好人。

  他是個慣偷,而且什麼都偷,小到手機自行車,大到珠寶轎車,他都偷過,但跟現在的罪名相比,以前那點小偷小摸已經不算什麼了。在之前發生的那起火災事故中,張雲平被指控為入室搶劫,入室殺人,殺人放火的元凶。

  “我沒打算給他辯護。”小刀一邊開車一邊說,“只是讓你去聽他說說真相。”

  “真相?”卷卷疑惑的問。

  “這個當了一輩子慣偷,為什麼輪到這次就要當殺人犯?”小刀問,“我懷疑他是衝著鹿露去的。”

  卷卷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小偷業不景氣,所以想要轉行當殺手吧?”

  小刀毫不留情的發出嘲笑聲:“你見過安全知識不過關,把自己困死在電梯裡的殺手嗎?”

  卷卷回想起那個在電梯裡朝她和暮照白不停招手,試圖把他們引進電梯裡,最後卻不幸遇難,在電梯裡拳打腳踢大喊救命的中年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差點笑出聲來。

  “你把資料翻第四業看看。”小刀又說。

  卷卷低頭翻了下資料,第四頁,是一張表格,對照的是七十三號事件發生的事件,地點,以及張雲平最後出現的時間,地點……最後她發現一件事。

  “七十三號事件發生之後,他就失聯了?”卷卷抬頭問。

  “而在鹿露醒過來之後,他又出現了。”小刀將車停在看守所門口,轉頭對她說,“去吧,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上午十點半,看守所的會面室內。

  卷卷在桌子前坐下,看著對面那個中年人。

  看守所裡早睡早起的規律生活,讓他看起來干淨清爽了點,不會一眼看過去就像個殺人犯的樣子。

  卷卷看著他的時候,他卻沒看著卷卷,一直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律師應該怎麼跟人交流來著?毫無經驗的卷卷咳嗽一聲,對他說:“你快被判死刑了。”

  張雲平總算是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噴了一點口水在桌子上:“你胡說八道!”

  卷卷也不跟他爭,直接從公文包裡拿出今天的報紙給他看,不是頭條新聞,但也是頗為顯眼的位置,映著一張鉛灰色的圖像,圖像是這幾天傳遍網絡的那張照片,照片裡的鹿露用牙咬著一張紙,紙上寫著“殺人償命”。

  張雲平看到這張圖,原本滿不在乎的表情消失無蹤,他暴跳如雷的喊道:“這個賤人!”

  “張先生,你現在的處境很不妙。”卷卷在對面說,“我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我,把事情的經過詳細的跟我說一遍……”

  “我配合個蛋!”張雲平大噴口水,“我要見荊楚!”

  “張先生,請你冷靜一點……”卷卷試圖保持一個律師的風度。

  “我冷靜個蛋!”張雲平壓身體,直接朝她臉上噴口水,“把荊楚叫來啊!那個大垃圾,居然敢騙我!”

  卷卷慢慢抬起右手,抹了抹臉上的口水。

  下一秒,她暴跳而起,雙拳轟隆一聲砸在桌子上,雙目圓瞪,面色猙獰,對他吼道:“給我坐下!不然我捏爆你的蛋蛋!”

  張雲平嚇得坐下了,雙手放膝蓋上,一副小偷看見殺人犯的表情。

  卷卷這個時候也懶得再裝衣冠禽獸的樣子了,領帶綁得有點緊,她伸手把領帶扯下來,一邊擦拭臉上的口水,一邊冷冷問:“荊楚是誰?”

  “是公安局的大隊長。”張雲平老老實實的說,末了加了一句,“他說他會保我的。”

  “怎麼保你?”卷卷冷笑道,“這事見了報,你跟鹿露都已經是公眾人物了,一堆眼睛盯著你們呢,除了我,誰敢在這個時候保你?”

  “大哥!”張雲平直接把他當道上的人,高喊一聲大哥,然後哭喪著臉說,“我是無辜的啊!”

  卷卷這個時候真想拿根煙點燃了,放嘴裡抽一口,然後像個真正的帶頭大哥一樣噴他一臉,但想想她又不會抽煙,萬一嗆吐了怎麼辦?於是此事作罷,她拿兩根手指頭在桌上那張報紙,冷冷問道:“無辜?你讓我怎麼證明你是無辜的。”

  報紙裡面,鹿露嘴裡,已經將他形容成一個窮凶極惡的罪犯。

  他入室搶劫,遭到一家人的抵抗之後,就殘忍的摸出扳手,將一家之主打死了,妻子為了掩護兒子逃跑,死死抱住他的腿,結果也被他給打死了,最不幸的是,那個逃跑的兒子因為下樓的時候太過慌忙,結果摔下來拗斷了脖子。

  最後幸存下來的,只有當時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鹿露。

  “胡說八道!”張雲平瞪了眼報紙上的那張照片,然後對卷卷哭訴,“她這是在黑我啊!”

  “你怎麼證明她在黑你?”卷卷問,“你要是證明不了,全社會都會幫她制裁你……”

  她低頭看了眼報紙上那張圖像,然後抬頭看著他,笑了起來。

  “因為她是受害者。”她說,“而你是犯人。”

  “她?受害者?”張雲平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似嘲諷似憤怒似恐懼的笑容。

  他也低頭看著那張報紙,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慢慢收緊,將褲子給摳皺了,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像是陷入了一場說與不說的掙扎當中。

  卷卷一直在觀察他,准備在他最猶豫不決的時候,伸手推他一下。

  張雲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幾次抬頭,幾次低頭,幾次開口,幾次閉嘴,最後他終於長出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卷卷,剛要說些什麼,房門忽然被人打開。

  隊長走了進來。

  國字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有些陰沉,他掃了卷卷一眼,目光落在張雲平身上。

  張雲平有些坐立不安,剛剛還叫囂著要隊長來見他,現在卻討好的喊著:“荊大哥,你來了啊……”

  隊長沒理他,又看了卷卷一眼,然後丟下一句:“你們先忙。”

  說完,他就關門出去了。

  張雲平這下子更加坐不住了,他跟屁股上起火了一樣,東邊挪一下,西邊挪一下,無論卷卷跟他說什麼,他都答非所問,最後忽然起身道:“我去一趟廁所。”

  他匆匆離開之後,卷卷一個人坐在會客室裡傻等。

  等人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

  卷卷從椅子上站起來,決定去一趟廁所。

  反正她現在是個男兒身!就算進了男廁所,也不會被人當變態打出來!

  於是卷卷走出會客室的大門,沿著走廊走了一會,然後伸手抓住前方路過的一個小哥,問道:“你知道荊楚在哪個廁所嗎?”

  暮照白緩緩回過頭來,神色復雜的看著她。

  兩人無語的對視了一會,暮照白淡淡道:“跟我來。”

  卷卷一頭冷汗的看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才硬著頭皮追了上去。

  暮照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悶頭走路,腳步越來越快,神態越來越急,唯一一次停下來的原因,是找人問廁所在哪……

  用的還是卷卷剛剛用過的句式:“你知道荊楚在哪個廁所嗎?”

  對方神色復雜的給他指了路,然後兩個大男人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前一後走進廁所。

  進門的那一剎,兩個人都楞了一下。

  張雲平跪在地上,隊長站在他身後,用他身上脫下來的外衣勒住他的脖子。

  “住手!”暮照白大叫一聲,然後衝了過去。

  隊長為了應付他,只好松開了手。

  死裡逃生的張雲平一邊涕淚橫流,一邊手足並用的朝卷卷爬去。

  隊長試圖抓住他,但被暮照白擋住了。

  “隊長!”暮照白面色復雜的看著他,“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隊長似笑非笑起來,說:“他想自殺,所以我助他一臂之力。”

  張雲平嚇得連連搖頭,他一點也不想死,一點也不想“被自殺”,於是他緊緊抱住卷卷的腿,語無倫次的對她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戴罪立功,我要檢舉……我……那事發生的時候,我正好在那棟別墅裡偷東西,我看見了,我真的全看見了……”

  隊長忽然朝他撲了過去,似乎想要拼了命阻止他說話。

  但在暮照白的阻攔之下,張雲平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我是七十三號事件……最後的目擊者。”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9:06 AM

  第80章 下一個是誰

  張雲平是個小偷。

  有時候從別人身上偷手機,有時候看別人不在家,就直接進門去拿。

  兩年前的七月十一號也是這樣,他發現別墅主人不在家,附近又沒有監控在,就偷偷潛了進去,打算偷點貴重物品出去換錢,結果東西翻到一半,忽然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和人聲,頓時嚇得魂飛天外,急忙打開手邊的衣櫃,然後鑽了進去。

  衣櫃門剛剛關上,外面就進來了一堆男男女女。

  這群人打牌,聊天,玩耍,說故事,故事說到一半,又哭又笑。

  張雲平被他們堵在櫃子裡出不去,心裡暗罵一句:“這群瘋子。”

  瘋子在房間裡折騰到大半夜,雞骨頭吃的滿地都是,紅酒不要錢的亂灑,最後一個女高中生抹掉嘴上的油,還有臉上的淚,對他們說:“時候不早了,從誰先開始?”

  “我我我!”“我先來!”“必須是我啊!”屋子裡的人群情激揚,爭先恐後,這幅場景透過衣櫃上那條縫隙,落在張雲平眼中,他忍不住心想:“這群人在爭什麼呢?”

  “我是活得最沒意思的一個,你們都別跟我爭了!”一個賣菜大媽笑著說。

  每個人進來的時候都帶著一件禮物,她帶的是一籃子煮雞蛋,現在掀開上面的白布,雞蛋已經吃完了,還剩下一瓶毒藥。

  她一邊擰開毒藥的蓋子,一邊笑著喃喃:“女兒,女兒,全是女兒,老公打我,婆婆打我,公公也打我,我真恨啊,我這肚子怎麼就生不出男孩子呢……”

  她舉起毒藥,朝嘴裡灌進去。

  之後的情景,張雲平一輩子也忘不掉。

  毒藥喝完之後,那女人沒有立刻死,而是在地上翻來滾去,七竅流血,喊得撕心裂肺,嚇得好幾個人都捂住了耳朵,閉上了眼睛。

  “殺了我!”她最後爬到一個人腳底下,拿手抱著對方的腿,哭著喊,“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對方看她實在太可憐,迫不得已,只好伸出手來,將她掐死了。

  慘叫聲終於平息下來,房間再度恢復平靜。

  過了一會,還是剛剛那個女高中生,她開口問道:“下一個是誰?”

  房間裡靜悄悄的,無人回應。

  屋子裡的人已經被賣菜大媽的慘狀給嚇傻了,有一個膽子特別小的,癱坐在地上,屁股下面一灘水漬。

  “大家先把自殺用的道具拿出來吧。”女高中生再次打破沉默。

  透過櫃子上的縫隙,張雲平看見他們拿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人拿出了一條麻繩,有人拿出了一瓶子安眠藥,有人拿出了一把瑞士軍刀……最後是一個老頭,他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猶猶豫豫的掏出一瓶毒藥,還沒放到桌上,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我不想死了。”他瞥了眼賣菜大媽的方向,哆嗦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道,“這麼死太痛苦了……”

  女高中生朝他點點頭,忽然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砸在他腦袋上。

  老人應聲倒地,她卻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揮舞手裡的煙灰缸,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腦袋上。

  “鹿露!住手!”一個穿波西米亞長裙的女人衝過來,握住她舉高的手。

  女高中生鹿露回過頭來,臉上還沾了一兩滴血,對她笑道:“暮照柔,我這是在幫他。”

  老人躺在地上,已經不會動了,腦袋上血糊糊的一片,地板上漸漸也血糊糊一片。

  “魏老不是說了嗎,他不想死得太痛苦,所以我幫了他一把啊。”鹿露笑著說,之後她緩緩轉過頭,看著其他人道,“作為這次自殺活動的發起人,我現在要跟大家提個建議,如果自己實在沒有勇氣自殺,那就請別人幫個忙吧。”

  “那就不是自殺了!”暮照柔皺起了眉頭,“是殺人啊!”

  “有什麼區別呢?”鹿露滿不在乎的說,“反正大家最後都是要死的。”

  衣櫃內,張雲平已經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原本以為外面是群瘋子,現在看來,根本是一群喪心病狂的殺手。

  他們商量了一番之後,居然很快就接受了鹿露的提議。

  一只只手伸向桌子,爭搶桌子上放著的那些麻繩,安眠藥,瑞士軍刀……

  一瞬間,參加自殺活動的人,全部都變成了殺人凶手。

  “然後呢?”廁所內,卷卷問道。

  “然後?”張雲平笑得很蒼白,連眼神都變得恍惚起來,“然後我就在衣櫃裡面藏了兩天。”

  兩天之後,張雲平拿耳朵貼在櫃子上面,聽見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才小心翼翼的推開櫃子門,從裡面爬出來。

  因為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他餓得頭暈眼花,兩腳發虛,看見桌子上面還有那群人吃剩下的雞腿,趕緊拿起來塞進嘴裡,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肉有點壞了,雞骨頭在牙齒間嘎吱嘎吱作響,無論是肉是骨頭,他都不敢吐出來,怕警察來了以後提取上面的口水,然後驗出他的DNA。

  一連吃了兩根雞腿之後,他才緩過氣來。

  拖著沉重的腳步,他走近洗手間,想要喝點自來熟解渴。

  進門第一眼,就看見一個女人趴在浴缸邊上,浴缸裡滿滿都是水,她的腦袋在水裡面沉沉浮浮,頭發飄開猶如水草。

  張雲平嚇得腿又軟了,他連水都忘記喝了,快步朝門外走去,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下樓的時候,他又撞見了一具屍體,就坐在樓梯邊上,腦袋上插著瑞士軍刀,垂著腦袋,眼睛直直的看著下樓的人。

  要不是怕跳樓會死,張雲平真的寧可跳樓,也不想走他身邊過。

  他抱著扶梯,幾乎是一路爬到了樓下,正要往門口走,忽然蹲下來,把自己藏在扶梯後面。

  客廳裡吊死了一個人,脖子套在麻繩裡,身體懸掛在半空中,張雲平不知道是誰吊死的他,但總歸不會是自己上吊的。

  邊上站著兩個女人,一個是鹿露,一個是暮照柔。

  “就剩我們兩個了。”暮照柔手裡握著毒藥,輕輕問她,“下一個是誰?”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9:12 AM

  第81章 英雄

  “不,我不想死!”鹿露雙手握緊手裡的水果刀,手在發抖,她拼命搖頭,“我要回家!我要復讀!我明年還要考試!我要上大學!我不要死在這裡!”

  暮照柔臉上露出譏諷的神色:“發起這項活動的人是你,勸別人自相殘殺的也是你,現在你突然跟我說,你不想死了?”

  “那又怎麼樣啊?”鹿露尖叫道,“反正自殺是死,被殺也是死,我不過是成全他們而已啊!”

  張雲平癟癟嘴,他是個積年慣偷,經常跟警察打交道,所以一看暮照柔拿電棍的樣子就知道她八成是個便衣,敢跟她這麼說話,這女的要完。

  暮照柔沉默片刻,果然抬腳朝對方走過去。

  鹿露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她轉身就跑,但是被暮照柔撲過來抓住,回首想拿水果刀刺她,卻被暮照柔拿手一劈,手裡的刀子就掉地上,然後被她一腳踢遠了。

  鹿露看了眼不遠處的水果刀,再轉頭看看她,因為恐懼和絕望,終於竭斯底裡的叫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殺人了!”

  死人不會救她,唯一的活人張雲平當然更不可能救她。

  他憂心的是待會怎麼自救?要是暮照柔殺完人以後,發現還有他這個目擊者……他又開始腿腳發軟。

  “你是個小混蛋。”暮照柔制住鹿露的手腳,把她按在地上,彎腰在她耳邊說,“你壓根就沒有自殺的打算,還敢發起這個自殺活動?”

  鹿露嚇得渾身發抖,就在她,還有張雲平都以為她死定了的時候,暮照柔臉上卻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像是厭惡又像是釋懷,像是悲傷又像是認命,她喃喃道:“不過這樣也好,死在你這種人手裡,我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夠了!”廁所內,隊長忽然大叫一聲,打斷了張雲平的話。

  但其實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打斷不打斷他,都沒有意義了,因為卷卷也好,暮照白也好,其實都已經猜到結局了。

  “我親眼看見的啊,那個女警把電棍塞給了鹿露。”張雲平還抱著卷卷打大腿,竹筒倒豆子似的什麼都往外面倒,“我親耳聽見的啊,她叫鹿露殺了她!”

  “這不可能……”暮照白聽到這裡,臉都白了,他喃喃道,“我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他是騙你的!”隊長轉頭對他說,“你姐根本就不是自殺的,她是出任務的時候,被殺人犯給殺掉的,她是因公殉職,她是個英雄!”

  暮照白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轉過頭,看著隊長的臉。

  隊長有一張國字臉,或許是因為見慣生死的緣故吧,所以這張臉會大笑,會大怒,卻幾乎看不見悲傷。

  但現在,暮照白在這張臉上,看見了深埋已久的,巨大的哀傷。

  “你不相信你姐姐,不相信我嗎?”隊長問,“你姐姐那麼好的一個人,看見流浪貓都要撿回局裡養,她會眼睜睜看著那群人自相殘殺?還有我,我是你隊長也是你師父,你現在會的東西都是我手把手教給你的,我對你算盡心盡責的吧?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騙你嗎?”

  暮照白看著他。

  他一直對他很好,是隊長是師傅,更像是親大哥,不但手把手的教他東西,還一點一點教他處理人際關系,讓他不至於因為性格和脾氣的原因,被同事們排擠,看他工資少,怕他吃不好,還經常找各種借口請他一起吃飯,要是他喝醉了,還會開車送他回家。

  “這人就是個大騙子!”張雲平在邊上,指著隊長喊,“這事兒嚴格算起來,應該算是個連環殺人案吧?別墅裡的那群人,除了第一個喝毒藥自殺的,其他全部都是凶手啊!尤其是那個叫鹿露的,她殺了人以後,還把凶器塞別的死者手裡,想栽贓嫁禍給別人呢……”

  卷卷忽然問他:“她又是怎麼受傷的?是不是你干的?”

  張雲平卡了一下殼,然後不情不願的說:“我那是正當防衛啊,她發現我之後,想要殺人滅口,我又不是參加活動的那群蛇精病,我怎麼可能坐著讓她殺呢?當然要反抗了……然後一不小心打破了她的頭,當時看她頭破血流的倒地上,以為她死了,嚇得我連夜逃到外地去了,有大半年的時間連網都不敢上……”

  說到這裡,他瞥了眼隊長。

  “後來一直沒有逮捕我的消息,我就戰戰兢兢的上了次網,查了下這件事。嘿,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啊。”張雲平說,“這事都扭曲成什麼樣子了,那群凶手全成了受害者,鹿露那個罪魁禍首成了最後的幸存者,還有那個女警察……特麼居然成了英雄!”

  “夠了!”隊長大吼一聲,怒目圓瞪的對張雲平說,“她是個英雄!”

  然後,轉頭看向暮照白,磐石般堅毅的面孔瞬間軟弱了下來,他帶著一絲哀求道:“她是個英雄。”

  暮照白難過的心髒都要裂開了。

  他很想相信隊長。

  如果沒有鹿露,如果沒有張雲平,如果沒有親眼目睹隊長剛剛對張雲平的襲擊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毫不猶豫的相信他了……

  “……隊長。”暮照白艱澀的問,“你知道我姐她……為什麼要自殺嗎?”

  隊長慢慢閉上嘴巴,用一種又失望又難過的目光看著他。

  這時候,被隊長支開的看守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終於折返回來,跑進了廁所,看著眼前這群人,他疑惑的問:“出什麼事了?”

  卷卷,張雲平,還有隊長一起看向暮照白。

  廁所裡沒監控,所以隊長才選擇在這裡下手,沒有物證,但有人證,這個時候,暮照白的態度和說辭就變得十分重要了。

  他低著頭,過了一會,聲音沙啞,抬頭對看守說:“我們剛剛制止了一起謀殺……荊越隊長試圖謀殺嫌疑犯張雲平。”

  張雲平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相反,隊長卻緊緊盯著暮照白,過了好一會,直到看守叫人過來抓住他,他才似笑非笑的對暮照白說:“你真是你姐的好弟弟。”

  這句話就像刀子一樣,割過暮照白的喉嚨,讓他一瞬間失去了呼吸。

  等到隊長和張雲平都被看守帶走的時候,卷卷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卻不知道怎麼安慰。

  捫心自問,換成卷卷自己,她可做不到這麼果斷的大義滅親。

  卷卷最後只好說:“事情還沒水落石出呢,也許還有轉機?”

  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因為涉及到鹿露這個當紅人物,以及媒體力量網絡力量的推波助瀾,上頭很快就派人下來徹查此事,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暮照柔,她是個偽造的英雄。

  她壓根就不是什麼臥底,她去參加自殺活動是出於自願,而不是其他什麼原因。她那份出勤記錄也是後來補的,幫她補記錄的人是隊長荊越。

  他不僅幫她補了這份出勤記錄,他還在偵查此事的過程中,偽造現場,濫用職權,硬生生把這起事件裡的殺人凶手們統統變成受害者,甚至在最後捏造出一個連環殺人犯,讓暮照柔與其同歸於盡,成為了一名公眾心目中的悲劇英雄。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一時間眾說紛紜。

  “他可能收了賄賂。”

  “聽說他跟那個女警之間有特殊關系。”

  “女警一死,他就結婚了,我覺得這事有貓膩。”

  暮照白來到看守所內。

  過去的隊長,現在的囚徒,靜靜的坐在桌子後頭,垂下的雙手,被拷在一起。

  他們兩個面對面坐著,就像坐在常去的那件路邊小店裡,油膩的桌子,便宜又好吃的螺絲,還有冒著泡沫的啤酒。

  暮照白輕輕問:“你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隊長慢慢抬頭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才淡淡道:“你姐做錯了一件事。”

  暮照白眨了一下眼睛,看著他。

  “她太容易相信人了,也太喜歡照顧人了,尤其是那些受害者。”隊長面無表情的說,“但就像七十三號事件一樣,有些人,不過是看起來像受害者,實際上他可能就是凶手。”

  暮照白沒有打斷他,靜靜聽著。

  “你姐就碰上了這麼一個人。”隊長淡淡道,“她一直在幫他,幫他打官司,幫他勝訴,幫到最後發現他才是凶手,但到這個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所以她一直後悔,一直想要彌補,一直在想方設法翻案,為此不惜動用了很多違規手段。”

  說到這裡,隊長嘆了口氣,面色疲憊的垂下頭,低聲道:“我怎麼說,她都不肯聽,沒辦法,我只好不停給她善後……可這種事情做多了,我也是會累的。”

  當一段感情無法帶來溫馨和喜悅,只能帶來深深疲倦的時候……也就差不多走到了盡頭。

  暮照白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責怪他。

  因為隊長只不過是做了大多數男人會做的選擇,他在無法挽回自己的女朋友的時候,選擇了分手,交了一個新女朋友,也許不是很愛她,但是兩個人在一起至少不會那麼辛苦那麼累。

  “是我先提出的分手。”隊長低著頭,眼中閃過一絲懊悔,“我只顧自己,沒顧忌她的感受……等我趕到現場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暮照白覺得自己也沒有辦法責怪姐姐。

  她是個工作很認真的人,在發現自己做錯了事,讓真凶逍遙法外之後,她一定會想方設法把對方抓捕歸案。可她並不是超級英雄,她很認真,她很努力,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認真努力依然做不到的事情,最後她不得不采用違規手段,可到頭來不但沒能抓住罪犯,反而失去了自己心愛的人。

  “我最後能為她做的,只有保護她的名譽了。”隊長深吸一口氣,盯著暮照白道,“那個張雲平說七十三號事件裡,每個人都是凶手,但我不信,至少你姐姐她絕對不會殺人,照白,你信我嗎?你信她嗎?”

  暮照白心中閃過一絲痛楚,他沉沉的點點頭,說:“我信。”

  隊長這才長出一口氣,笑了起來。

  又交換了一些閑話之後,時間到了,看守過來帶隊長離開了,看著隊長離開的背影,暮照白不知怎地,忽然朝他大喊一聲:“隊長!”

  隊長頓了頓,然後繼續走,沒有回頭。

  同行一路,最後分道揚鑣。

  他進了看守所,而他最終回到了崗位上。

  沒有了隊長之後,暮照白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一直看不慣他那種個性的人自然不必說了,就連入職以來交的朋友都突然對他冷淡下來,以至於中午吃飯的時候,都找不到人一起吃,喧嘩的食堂裡,他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吃飯。

  下班回家的路上,他去超市裡買沐浴液,在沐浴液的架子前,跟隊長的老婆不期而遇。對方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但現在看起來老的像三四十歲了,她伸手接過暮照白幫她拿下來的沐浴液,笑著問:“最近日子不大好過吧?”

  暮照白愣了愣。

  “一頭白眼狼,連一直照顧自己的師傅都害,你說誰還敢跟他來往?就不怕下一個被坑的是他們嗎?”女人將沐浴液放進購物籃裡,笑著問他,“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暮照白一言不發。

  “他這輩子完了,我這輩子也完了。”女人看著他,臉上的假笑慢慢褪去,留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這就是我想要的嗎?

  暮照白離開超市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買,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晚的街市十分熱鬧,他擠在人群中,前後左右都是人,卻莫名的覺得又孤獨,又冷。

  他忍不住想,姐姐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感受呢?

  她幫了那麼多人,那群人卻從來沒幫過她。

  如果在她選擇自殺的時候,有一個人打電話給她,感謝她的付出,告訴她,他記得她的付出,她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她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口袋裡,忽然響起手機震動聲。

  暮照白將手機掏出來,放在耳邊,他的手指是冰冷的,呼出的氣也是霜白的。

  “喂。”他問。

  “暮警官,是我,我是熊卷卷。”一個生機勃勃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暮照白想了一會,才記起這是誰,他有些奇怪的問:“找我有事嗎?”

  “我剛剛看了新聞,新聞裡在說詐捐的事情。”卷卷說,“現在那個鹿露已經被抓起來了,被她騙走的那些錢也都一一退回來了,裡面還有我的一百塊呢,這都是你的功勞……暮警官,你在聽嗎?”

  “……嗯。”暮照白結束了漫無目的的漂泊,靜靜的站在人海中,垂下頭,低低的回應她,“我在聽。”

  “我沒有錢。”卷卷在手機那頭說。

  暮照白楞了一下,這是要找他借錢麼,他猶豫了一下,剛想問借多少,對方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所以我沒辦法送你昂貴的聖誕禮物。”

  原來是這樣啊,暮照白嘴角向上翹起,溫和道:“沒關系。”

  在這麼寒冷的夜晚,能有一個人給他打電話,不是為了責怪他也不是為了跟他借錢,他已經覺得很溫暖了。

  “所以我打算送你一句很肉麻的話。”卷卷問,“你准備好了沒有?”

  “嗯。”暮照白笑著說,“我已經准備好了。”

  他身旁的一家店裡忽然走出一個店員,蹲在門前的聖誕樹邊上搗鼓了幾下,然後,那棵掛滿燈泡的聖誕樹忽然亮了起來,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夜晚,也照亮了樹下的暮照白。

  小孩子,女人,男人,那麼多人的歡呼雀躍聲中,暮照白惟獨聽見了卷卷的聲音。

  “我們之所以看不見黑暗,是因為你把黑暗擋在身後。”卷卷說,“暮警官,暮照白,謝謝你一直照亮我們,我,林永夜,還有其他人,我們都謝謝你。”

  暮照白忽然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沾濕。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9:19 AM

  第82章 四人約會

  卷卷放下手機。

  身旁的電腦裡,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記者同時采訪了鹿露和張雲平兩個人,現在這兩個人正隔著屏幕,謾罵不休。

  張雲平:“你們全被騙了,鹿露就是罪魁禍首,是她發起的自殺活動,也是她教唆大家互相殘殺,現在她還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從你們手裡騙錢,要說該死,她這種人才最該死!”

  鹿露:“張雲平?呵呵,如果真跟他說的那樣,他從頭到尾都在衣櫃裡旁觀,那他事後跑什麼?他又為什麼要急著殺我滅口?少來了,實話跟你們說吧,他也參加了活動,雖然沒在網上報名,但他跟成功報名的一個人是朋友,所以活動當天就跟著人家一起來了,呵呵,頭一個殺人的就是他!”

  卷卷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看著這兩人的表演。

  視頻下面的評論區裡有很多評論,有人罵鹿露,有人罵張雲平,有人在給鹿露洗白,也有人給張雲平鳴不平。

  但是沒人提到暮照白,提到這個將真相帶給他們的人。

  她往下看,還看到有人在罵暮照柔,他說:“我算是看明白了,七十三號事件裡壓根就沒一個好人,也沒一個英雄!包括那個叫暮照柔的女警察!她說白了就是個參與者,既沒有救人,也沒有救己,她憑什麼得一個英雄的稱號?”

  過去被多少人贊美,今天就被多少人唾棄。

  卷卷放下水杯,在評論區裡回了一句:“這個英雄的稱號又不是她自封的,也不是她求來的,是別人硬塞給她的。”

  之後,披上馬甲,換上小號,繼續發:“暮照柔雖然不算英雄,但有個英雄弟弟,要不是他大義滅親,你們這群人現在還在跪舔鹿露呢,說不定連壓歲錢都要捐給她!”

  一連換了十幾個小號,在評論區裡殺出一片腥風血雨之後,卷卷退出了這個網站,喝了兩口茶之後,她又轉戰其他幾個重要的網站論壇,大號小號齊上,各種帖子頻發,被管理員封了幾個小號,甚至有人忍不住跳出來,質問她是不是暮照白的小號。

  把已經喝空的水杯放回電腦桌上,卷卷喃喃一聲:“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她可以為他上網發帖鳴不平,也能打電話鼓勵他,告訴他,他的付出,並非毫無回報,他堅持的正義,並非孤芳自賞。

  但他的選擇,他得自己承擔後果,他接下來的路,只能自己走下去,哪怕這一路,無人相伴。

  卷卷嘆了口氣,耳朵沒有聽見走路的聲音,但卻知道他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後,於是自嘲的笑道:“英雄注定孤獨,所以我當不了英雄,我只能當熊。”

  人生那麼長,一人獨行的話,會非常痛苦,非常寂寞,就像世界上最孤獨的那只鯨魚,它沒有朋友也沒有親戚,它唱歌沒人聽見,難過也沒人理睬,因為它發出的頻率比正常鯨魚高一倍,所以在其他鯨魚眼裡,它是個啞巴。【注】暮照白就是一個人群中的。

  的歌聲無人回應,但它一直唱著,一直吶喊著,直到它的歌聲和吶喊聲消失在冰冷的北大西洋。

  暮照白的未來會怎樣呢?他所堅持的正義,最終會將他帶往何方呢?

  一雙手從卷卷身後伸出,將她抱進懷裡。

  小刀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響起,低沉而又柔和:“那就當只熊吧,抱著比較暖和。”

  卷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沒有拒絕這個擁抱。

  冬天的時候,天氣太冷了,難免想要跟人抱成團,溫暖別人,也被人溫暖。

  兩人依偎了一會,小刀忽然說:“明天跟我約會吧。”

  卷卷剛要說好,忽然反應過來,拒絕道:“明天是聖誕節啊!”

  小刀淡定的說:“我知道啊。”

  卷卷一臉為難:“我已經約了綠綠了啊。”

  小刀笑了起來,一臉的勝券在握:“她也去,我也去,我們來個四人約會吧。”

  說完,他舉起手機,撥通了一個人的號碼,嘟嘟幾聲之後,電話接通,他將手機放在耳朵邊上,慢條斯理道:“是我。”

  薩丁:“……”

  小刀:“明天有空不?”

  薩丁:“……有。”

  小刀:“出來約會。”

  薩丁:“……刀哥,我不搞基謝謝。”

  小刀:“我有女朋友了謝謝,我的意思是說,明天來場四人約會,我和卷卷,你和沈綠瓷。”

  薩丁:“……我能拒絕嗎?”

  小刀:“可以。”

  薩丁大喜過望:“那我明天有事不去了!”

  小刀:“行,今天晚上你寫好遺囑。”

  強權之下無人權,不想英年早逝的薩丁只好忍痛答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之後,小刀收起手機,對卷卷笑道:“行了,沒問題了。”

  “我不干!”卷卷馬上端出一副丈母娘臉,“想給綠綠介紹男朋友,先過了我這關!叫他找個良辰吉日,穿戴整齊帶上銀行卡身份證良民證過來見朕!”

  第二天,聖誕節。

  卷卷最終還是撇開小刀,還有他那個不靠譜的四人約會計劃,跑出來跟沈綠瓷過。

  兩人約在了新開的游樂園裡,卷卷身上穿著沈綠瓷給她買的禮物——一件紅色的小熊披風,遠遠看去跟個聖誕老人……的寵物熊似的,蹬蹬蹬跑到她面前,伸手把圍在她身邊搭訕的男人撕開,橫七豎八丟一邊,然後拉著她的手說:“我來了,我們進去吧。”

  冬日陽光十分溫暖,照在沈綠瓷的身上,像給她披上了一層金色紗麗。

  她對卷卷微笑起來,大紅色的口紅,優美的唇形,就像冬天盛開的玫瑰花。

  相視一笑之後,卷卷提起手裡的禮物袋,對她說:“聖誕快樂,猜猜我給你買了什麼?”

  “你送我什麼,我都喜歡。”風吹過,沈綠瓷用手攏了攏頭發,溫柔的看著她,“但如果你能把自己送給我就好了,我一定會把你帶回家去,把你安置在采光最好的房間裡,每天給你化妝打扮,做最好吃最有營養的東西給你吃,陪你做你喜歡的事情,陪你度過這世上的每一天。”

  卷卷深吸一口氣,伸手抱住她,高興的說:“綠綠你好可愛,讓我親親你!”

  沈綠瓷忽然被她抱住,表情吃驚了一下,聽到她接下來的話,表情變得又驚喜又羞澀,像得到珍貴禮物的小女孩。

  這一刻,送的是什麼禮物,真的已經不重要了。昂貴的禮物會貶值,時尚的禮物會過期,好吃的禮物會腐爛,什麼都比不上朋友,尤其是能夠相伴一生,一路同行的朋友。

  卷卷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兩人手拉手朝游樂園裡走去。

  前腳剛剛走進游樂場大門,身後就傳來一男人的聲音:“卷卷!”

  卷卷回過頭,以為自己出現幻覺,急忙伸手擦擦眼,然後定睛看去,只見不遠處,小刀朝她走來,黑色皮衣配著馬丁靴,皮衣領口開著,露出一串銀色十字架項鏈……這穿法,這氣質,活脫脫就是一收保護費的!

  “嗨!”小刀摘下墨鏡,對她打招呼。

  “……”卷卷內心:救命!刀哥你別過來!

  小刀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薩丁,英俊的臉上一副諂媚的表情,跟前跟後十分殷勤……那神態,那動作,如果給他手裡插一杆旗,他完全可以搖旗吶喊:“大王帶我來巡山了!”

  “嗨!”薩丁朝沈綠瓷拋了個飛吻,算是打了個久違的招呼。

  “……”沈綠瓷內心:救命!薩丁你別過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9:23 AM

    第七卷 我殺了一個人

  第83章 我殺了一個人

  “這麼巧啊。”小刀走過來,嘴裡說著誰都不信的鬼話,“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玩吧。”

  卷卷看向沈綠瓷,沈綠瓷則看向對面的薩丁。

  薩丁的面孔依然那麼英俊,但看在她眼裡,只有面目可憎四個字能形容。

  因為她知道,薩丁這個人是很忙的,他忙著享樂,忙著賺錢,忙著取悅自己,他不可能無端端出現在游樂場裡,這裡又沒有他的獵物。

  沈綠瓷看向小刀——這裡只有他。

  “……好吧。”沈綠瓷面無表情的說,“那就一起吧。”

  小刀瞥向她,目光裡閃過一絲贊許。

  沈綠瓷感到有些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薩丁出現在這裡,能夠說明太多問題。

  比如說,小刀是不是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是不是已經透過他……知道她的身份,以及她做過的事了?

  其實他們知不知道,他們唾不唾棄她,沈綠瓷一點也不在乎,但她在乎卷卷,在乎卷卷心裡的看法。

  所以她接受了四人約會,接受了小刀硬塞她手裡的薩丁。

  之後旋轉木馬,過山車,鬼屋……沈綠瓷全程生無可戀臉。

  卷卷看出她有點不對勁,這個不對勁似乎是從薩丁出現開始的,她扯了扯身邊的小刀,壓低聲音,有些不滿的說:“你怎麼把那貨給叫出來了?就算是要四人約會,你身邊就沒有更好的人選嗎?”

  小刀伸手按住一個工作人員扮成的鬼,把他哪爬出來的塞回哪去,右手掏出手機,打了幾個字,然後讓她看屏幕。

  他剛剛發了條新微博:“兩女一男,四人約會三缺一,幫女友的閨蜜征集一日男友。”

  然後附了張沈綠瓷的背影圖。

  評論區立刻炸開鍋!

  網絡游俠:“刀哥!你是我親哥!”

  圖樣圖森破:“把閨蜜給我,別說讓我叫哥了,讓我叫你爸爸都行!”

  武器磚家:“可憐可憐兄弟我吧,單身三十年,我的女友一直是我的右手!”

  “都是我朋友。”小刀看著卷卷說,“選一個吧。”

  “……”好污!卷卷覺得自己眼睛裡被糊了一層黑泥,她怎麼能把綠綠交給這麼一群飢渴難耐的東西?

  相比之下,還是薩丁安全點。

  她抬眼看向前方,正好看見沈綠瓷站在薩丁身後,趁著他不注意,伸手在他背上一推,把他推進了鬼屋裡的血池地獄裡。

  “啊啊啊啊!”薩丁居然很怕鬼,血池並不是真的血池,一個深坑裡飄著許多骷髏頭,骷髏頭都是塑料做的,一看就知道是淘寶批發來的東西,但配上池子底下的紅光,還有回蕩在四周的可怕音效……就把薩丁嚇得臉色發白大呼小叫,在血池裡拼命掙扎,結果越掙扎越爬不出去,於是朝沈綠瓷顫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快,快拉我一把!”

  沈綠瓷靜靜站在血池邊上,看著他的慘狀,唇角向上一勾,露出殘酷無情無理取鬧的微笑。

  卷卷本來還擔心沈綠瓷被薩丁騙走,現在她覺得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他們兩個果然只是純潔的上下屬關系。

  又或者是……過去的上下屬關系?

  卷卷走到沈綠瓷身邊,眼睛看著池子裡的薩丁,試探的問道:“哦……我想起來了,這個不是上次情侶度假村綁架案裡,跟你一起被綁架的人嗎?”

  沈綠瓷心頭一跳。

  “感覺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也沒聽你提起過他。”卷卷轉頭看著她,“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分手了。”

  世界上的職業有很多,詐騙犯這個職業一點也不適合沈綠瓷,身為朋友,她希望她能選擇更有價值,更加光明正大的職業。

  “嗯……”沈綠瓷的神色有些恍惚,“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一點也不喜歡騙人,但卻不得不欺騙卷卷。在卷卷看來,她或許只是度假村綁架案裡的一個受害者吧,但她心裡知道,她不是。情侶度假村就算不發生綁架案,也會發生詐騙案,歸根究底,她跟那個綁架犯沒有區別,都是犯罪者。

  “分手了就好。”卷卷意有所指,她指著眼眶已經濕潤了的薩丁說,“我覺得這貨配不上你,你可以選一個更好的對像。”

  雖然曾經跟詐騙犯合作過,但好在她迷途知返,沒有犯下太大的錯誤,不像薩丁已經一頭在詐騙犯的路上走到黑了……卷卷覺得沈綠瓷完全可以重新來過,離開薩丁之後,她可以有新的上司,新的圈子,新的朋友。

  沈綠瓷沉默片刻,對卷卷笑道:“如果我繼續跟這個爛人交往,你會嫌棄我嗎,跟我斷絕關系嗎?”

  卷卷愣了愣,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滿臉為難的對她說:“如果我把他打包送去南極喂企鵝,你會埋怨我,跟我斷絕關系嗎?”

  沈綠瓷哈哈一笑,伸手抱住她,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語氣輕松的對她說:“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早就跟這個爛人分道揚鑣了,你不用擔心我……真的,不用擔心我。”

  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每天膩在一起也不嫌煩的閨蜜,是危難之中保護我的姐姐,是海上的燈塔,光芒萬丈刺穿霧靄,我是一條孤獨漂泊的小船,在冰冷的夜裡,在磅礡的大雨裡,拼命朝你前進,奢望著自己能夠突破重重黑暗,駛向光明……可船太沉了,我回過頭,發現不是船太沉,而是船後拖著的過去太沉。

  我的過去,正拉著我下沉,讓我無法走向未來,讓我無法走向你。

  “沈綠瓷!”身旁傳來薩丁的怒聲。

  沈綠瓷轉頭,看見薩丁終於從血池裡爬了出來,他一只腳跨出血池,一只腳還埋在骷髏堆裡,於是微微一笑,趁他還沒站穩,伸手一推,把他又推了回去。

  鬼屋裡實在太暗了,她的笑容又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了,所以沒人注意到她此刻的目光,裡面充滿多大的厭惡多大的恐懼多大的痛苦,她看著薩丁,倒下去的是他,他的面孔卻赫然是她自己。

  “我們走吧。”她深吸一口氣,回身拉住卷卷的胳膊。

  薩丁整個人埋在血池骷髏堆裡,剛好一只骷髏正好掉他懷裡,黑洞洞的眼眶看著他,他雙手抓住骷髏頭,毫無形像的大叫道:“啊啊啊啊啊!!”

  小刀路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搖搖頭,伸手拉了他一把。

  接下來的路,薩丁幾乎是抱著小刀的腿走完的,從鬼屋裡出來之後,已經差不多是晚上了,四人先是找地方坐下吃了頓飯,飯後,沈綠瓷指著遠處流光四溢的摩天輪說,“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不知道該說他們幸運還是不幸,剛剛買好摩天輪的票,就開始下雨了。

  “我們趕緊進去吧。”卷卷提議道。

  她本來想跟沈綠瓷一組的,但是沈綠瓷卻率先一步,走到薩丁身邊,然後轉頭對卷卷笑道:“我跟他一組。”

  卷卷愣了愣,本來想說些什麼,但是雨開始變大了,摩天輪也快要開啟了,於是只好說:“那好吧。”

  她跟小刀一起進了摩天輪,沈綠瓷和薩丁落在他們身後,在下一個座艙到來時,沈綠瓷率先一步走進去,回頭對還站在原地的薩丁說,“進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薩丁剛從骷髏堆裡爬出來,現在有點小情緒,直到沈綠瓷伸手拉他,他才嘖了一聲,跟著她走進座艙。

  摩天輪開始緩緩走動,像一個掛在天空的緩慢時鐘。

  沈綠瓷跟薩丁面對面坐一起,光從側面來看,兩個人都在熠熠生輝,簡直像神話傳說中走下來的日神和月神,美麗的令人窒息。

  但沈綠瓷看著他的目光裡只有冷漠和厭惡,她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冷問:“給你多少錢,你才不會再來煩我?”

  “他們兩個在聊什麼?”另一個座艙內,卷卷側著臉,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

  “在談分手費的事吧。”小刀回答,“怎麼?我說錯了嗎?像薩丁那種人,沾上容易甩掉難,特別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想要走,肯定是要被他咬下一塊肉的。”

  卷卷轉過頭來,對他說:“你不能幫忙說句好話嗎?”

  四人約會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薩丁很給小刀面子,甚至可以說很聽小刀的話。

  可是小刀卻搖搖頭,對她淡淡說道:“我能要求他做一些事,但不能要求他做所有事。他們兩個的問題,只能他們兩個自己解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卷卷哦了一聲,有些失望的垂下頭。

  “他們有話要說,我也有話要問你。”小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墨鏡早就已經摘下來了,露出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盯著她問,“你認識林馥嗎?”

  這個名字簡直像是冬夜裡的驚雷,劃過卷卷的心口。

  她看著他,覺得黑夜在四周綻放,充滿陰暗的,危險的氣息……

  “花錢請我調查你的人。”小刀平靜的對她說,“就是他。”

  卷卷喉頭滾動一下,不知不覺咽下一口口水。

  “不過現在我已經辭職不干了。”小刀的手從她的下巴,緩緩移到她的臉頰上,面孔冷酷的像冰,眼睛裡卻燃燒著火焰,“預付款和違約金都已經打給他了。”

  說完,他淺淺一笑。

  “這真是個虧本買賣……”他一邊笑,一邊煞有其事的抱怨道,“我失去了一大筆錢,失去了我在客戶當中的信譽度,而且還在不斷失去……”

  卷卷遲疑片刻,眼珠子四下張望一下,覺得沒人會注意到他們,於是將臉湊過去,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這個吻又快又輕,就像花瓣吹過臉頰,忽來忽去,讓人來不及品嘗,只能回味余韻。

  卷卷坐回去之後,轉頭看著窗外,居高臨下的欣賞游樂園內的璀璨燈光,那光芒照在她臉上,又或者她本人就在發光。

  “也不是什麼都沒得到吧?”她一邊說,一邊偷偷看了小刀一眼。

  小刀輕輕撫摸唇角,撫摸剛剛被她吻過的位置。

  游樂園那麼美麗,他卻只看著發光的她。

  看著她,心中的諸多不滿,忽然間就煙消雲散了,他等待那麼久,付出那麼多,就是為了這個吻……

  “你說得對。”小刀笑了起來,他伸出右手,按在卷卷身後的玻璃上,在她轉過臉來的那一刻,湊過唇去吻住她,不是以前那種又狂野又貪婪,充滿掠奪性的吻,而是更加溫柔,更加珍惜的吻。

  一吻結束,兩人慢慢睜開眼睛,眼睛裡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告訴我。”小刀對她說,“你跟林馥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

  卷卷眨了眨眼睛,裡面閃過一絲猶豫。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林馥這個人是防不住的。”小刀滿臉嚴肅道,“林馥雖然人在精神病院裡,但他還有個有錢有閑的舅舅,他這個舅舅沒有小孩,一直把他當兒子,他住院的錢還有請我的錢,都是從他舅舅那劃撥的。另外,他爸在國外,據說搞出了一項很厲害的發明,現在正四處被人拉攏,至少在最近這段時間裡,他的話會非常有分量。”

  將林馥的背景簡單跟卷卷說了一遍之後,小刀語重心長道:“防不住,就只能想辦法和解……”

  “我沒辦法跟他和解。”卷卷冷冷道。

  “為什麼?”小刀問。

  卷卷垂下頭,似乎在回憶過去,似乎在斟酌言辭。

  摩天輪緩緩轉動,小刀靜靜的等著她。

  她終於抬起頭。

  “三年前,林馥被綁架的時候,我穿進了他身體裡。”卷卷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後來……我殺了一個人。”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9:34 AM

  第84章 第一夜

  三年前的一個夜晚,卷卷睜開眼睛。

  地上趴著一個男人,身上什麼都沒穿,後腦勺咕嚕嚕的冒血,血流在地上,像一塊不停變形的紅布,不停變大變大再變大。

  卷卷嚇得退後一步,手裡握著的東西叮咚一聲,掉在地上。

  她低下頭,看見一根帶血的椅子腳,椅子腳上有一根長長的,略顯彎曲的釘子,釘子上面全是黑紅色的血。

  這是什麼情況?

  卷卷眼前裡全是茫然,直到耳邊傳來一個慘叫聲。

  她轉頭看去,發現牆角蜷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跟地上的男人一樣,也沒有穿衣服,身上到處都是淤青,正雙手環抱著自己,可憐兮兮的蹲在地上,嘴裡發出扭曲的,凄慘的呼救聲。

  卷卷看了看她,撿起地上那張灰撲撲的毛毯,朝她走過去。

  “別過來!你別過來!”女人嚇得朝她不停擺手,眼睛裡全是恐懼,“不!不要殺我!”

  卷卷將那張毛毯披在她身上,剛剛打開嘴,想要跟她說:“別怕,哥是個大大的良民。”

  可說出口的話卻是:“住口!你想把其他人也引過來嗎?”

  女人嚇得捂住嘴,卷卷也嚇得捂住了嘴。

  過了好一會,她才慢慢松開手,對女人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對她說:“剛剛是口誤,現在讓哥重新證明一下哥的純良……麻煩你用這塊毯子把自己嘴堵上,謝謝……靠!”

  一次是口誤,兩次是什麼?

  “是誰?”卷卷原地團團轉,像只炸毛的貓,“誰在裝神弄鬼,出來!”

  對面的女人嚇得渾身發抖,連忙將毛毯塞嘴裡,然後嚼著毛毯發出細小的悲鳴聲,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卷卷。

  卷卷這個時候也沒空理她了,她覺得自己身上的問題更嚴重一些。

  喊了幾分鐘,無人回應她,卷卷開始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冷笑一聲,說:“再不出來,我就叫了哦……救命啊!救命啊!救……”

  最後一句救命沒喊完。

  有一個詭異的力量,在她嘴巴上一拉,就像拉拉鏈一樣,把她的嘴給合上了。

  卷卷腦門上的汗刷的就下來了。

  接下來的一分鐘,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呼吸聲越來越急促。

  一分鐘後,打破沉默的是對方。

  “你冷靜一點。”對方透過卷卷的嘴巴說,“這樣對你好,對我也好。”

  “你是誰?”卷卷的眼睛開始左右上下,不停轉動,“你在哪?”

  “這個問題應該我來問你。”對方再次透過她的嘴說,“你是誰?為什麼在我身體裡?”

  卷卷立刻警覺起來,她無視了對方的問題,態度強硬道:“不!你先說你的事!”

  對方沉默下來,似乎在思索些什麼,過了一會,才緩緩道:“我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林馥。”

  他跟卷卷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十五歲的天之驕子,音樂神童,因為母親的關系,現在被人綁架中,並且綁架犯已經建好了焚化爐,如無奇跡發生的話,他死定了……

  聽到這裡,卷卷心中喃喃道:“原來真的是你啊……”

  她見過他。

  不是在新聞上見過他,也不是在鋼琴會上見過他,而是在室友收集的照片裡。

  她的室友是林馥的粉絲,收集了很多他的海報和照片,然後貼得一寢室都是。

  但室友最近忽然移情別戀,喜歡上另外一個當紅小生了,為了給這當紅小生騰位置,所以她把林馥的海報和照片都撕下來了,積累了一個小箱子,正准備丟掉的時候,被卷卷攔了下來,准備廢物利用。

  晚上,她從箱子裡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少年大約十五歲左右,身披萬丈光芒,側坐在黑白琴鍵邊上,那光芒從他身後一直延伸出去,簡直像是天使的羽翼,美得純潔無暇,動人心魄。

  之後,她將這張照片壓在了自己枕頭底下……

  “公平點,輪到你了。”林馥問,“你叫什麼名字?還有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仔細說給我聽。”

  這下輪到卷卷為難起來,早知道林馥被人綁架了,早知道穿成他之後,會遇到這麼詭異的情況,她寧可打斷自己的手,也不會把他照片壓自己枕頭底下啊!心裡長嘆一聲,面上輕描淡寫的回答道:“你就叫我紅領巾吧。”

  “……”林馥,“我覺得你在騙我。”

  卷卷剛想回他一句你想多了,就聽見一個吱吱呀呀的聲音。

  她轉頭看去,頓時魂飛天外。

  房門被人打開了,一線白光透過打開的門縫,照了進來,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是綁架犯!”林馥低叫一聲,聲音輕輕發抖,右腳邁出朝窗戶邊跑去。

  卷卷回過神來,左腳朝地上擱著的那根椅子腳跑去。

  結果對方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就看見對面的少年八了個極其凶殘的一字馬,隱約間,他似乎聽見了骨頭裂開的聲音。

  男人:“……”

  卷卷:“……”

  林馥:“……”

  卷卷維持著一字馬的姿勢,身體朝左邊一歪,緩緩倒在地面上,濺起一片飛灰,她一動不動的躺在灰塵當中,看起來已經死了,只有兩腿偶爾間的抽動,證明她還有那麼一口氣在。

  兩行清淚從眼中滑落,卷卷一邊抬手擦淚,一邊艱難的爬向椅子腳。

  “別哭了。”卷卷舉著椅子腳,眼睛裡刷刷落淚,“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是好痛哦。”林馥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

  “……”男人站在門口,半天沒敢進來。

  卷卷兩條腿還在打抖,她一邊在心裡罵林馥,一邊警惕的看著對面站著的男人。

  那是個二十五六歲的男青年,穿著一件白襯衫,脖子上掛著一串十字架,看起來干干淨淨的,甚至有些古板,他透過老式的黑框眼鏡,看著屋子裡的狀況,目光落到地上的屍體上面,愣了愣,繼而握緊胸口的十字架,在身上劃了個十字,喃喃道:“上帝啊!”

  一個看起來像老師,像神父,惟獨不像個綁架犯的男人。

  他走進來,沒有走向卷卷,而是走向地面上那具屍體。

  他屈膝跪在屍體旁邊,伸手將屍體的眼睛合上,然後舉起手中銀白色的十字架,抵在唇邊,低聲念叨著什麼,神態悲天憫人,像在為死者禱告。

  這畫面透著一股神性,又透著一股詭異。

  對方的聲音很好聽,溫柔平和,有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像廟宇裡的木魚聲,像教堂裡的唱詩聲,像流水潺潺,像時光流淌。

  過了一會,蜷在角落裡的女人忽然朝他爬過來,她嘴裡還咬著毯子,青年轉頭看見了,伸手把毯子從她嘴裡摳了出來,她哽咽一聲,忽然抱著他的腿,嗚嗚哭泣起來。

  卷卷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兩個。

  “這到底什麼情況?”她壓低聲音問,“我怎麼覺得,我們才是壞人?”

  “……”林馥無言以對。

  青年抬手在女人背上輕輕拍著,像安慰受傷的小動物一樣。

  之後,他抬眼看向他們。

  就算在充滿血腥味的,昏暗無比的房間裡,他的眼睛依然熠熠生輝,像透過教堂穹頂降臨人世的光。

  “你們好。”他握著十字架,對他們溫和道,“我是來救你們的。”

  卷卷哦了一聲,走過去,手裡的椅子腿對准他的額頭,長長的釘子上,血跡斑斑,散發著一股血液獨有的腥氣。

  女人嚇得發出驚叫,但青年卻一動不動的看著她,面上波瀾不驚,就仿佛卷卷手裡的不是滴血的凶器,而是巴拉巴拉小魔仙的魔法棒。

  卷卷冷冷看著他,她才不會相信他的一面之詞,身上戴個十字架就是救世主,那她頭上戴個王冠豈不是能自稱熊王?她直接問林馥,“這人誰啊?是不是綁匪?”

  “林馥。”青年看著卷卷,又似乎透過卷卷看著她身體裡的那個人,他好看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悲憫的笑容,溫和道,“你應該知道,我跟其他人不一樣,我是來幫你的。”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9:39 AM

  第85章 控制

  “這房子裡一共有七個人,其中一個叫做曹民,他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殺過人,是個真正的罪犯。”神父說,“現在他去外面辦事,等他辦完事回來,就會把我們都殺了。”

  “為什麼?”卷卷疑惑的問,“你們不是一伙的嗎?他為什麼要殺你們?”

  神父嘆了口氣:“因為他想獨吞。”

  原來如此,卷卷懂了,又是因為分贓不均引發的一場慘案。

  “我們能報警嗎?”卷卷問,雖然對這個提議並不抱有什麼希望。

  “恐怕不行。”神父果然拒絕了她,“這裡離警察局太遠了,等警察過來……嗯,大概可以開始屍檢了。”

  卷卷哦了一聲,低頭想了想,又抬頭問道:“你剛剛說有七個人?”

  她伸出一根指頭,點向他,點向他懷裡的女人,點向自己,然後點向地上的屍體,最後問:“除掉曹民,還有兩個人在哪?怎麼不喊上他們一起?”

  “很遺憾。”神父嘆了口氣,“一個已經死了,被曹民殺了,還一個嚇得躲起來了,我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他。”

  卷卷嘖了一聲,一個神父,一個未成年人,一個大多數時間都在尖叫的女人,一具可以劃掉的屍體,靠他們四個來迎戰一個殺人犯,這個難度有點大,她想靜靜。

  “正面上,是很難打贏他的?”神父說,“所以我有個計劃,你們願意聽嗎?”

  半小時後,卷卷和女人躲在兩面牆後。

  牆和牆之間的距離不遠,中間是一條走廊。

  她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在神父引來曹民之後,將手裡的繩子拉直,絆曹民一跤。

  “這計劃真糙。”卷卷低聲喃喃。

  “噓!”另一邊的女人急忙噓了一聲,她握繩子的手都爆出了青筋,一副緊張到了極點的樣子。

  卷卷轉頭看著她,難以想像這是十五歲孩子的媽,看起來居然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是因為包養得好的緣故吧,記得室友跟她科普過的,林馥的母親嫁得很好,丈夫有錢,而且非常寵愛她,所以她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但現在看來,慘不忍睹。

  臉上手臂上,到處都是淤青,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煙頭的燙印,甚至剃須刀留下來的割痕,讓卷卷感到意外的是,有些傷痕並不是短時間內留下的,而是幾個月前的傷愈合後,留下來的舊傷疤。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她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嗎?

  沒等卷卷想明白,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女人轉頭看著她,眼睛裡寫著:來了!

  腳步聲由遠至近,紛紛亂亂的,伴隨著大口的喘息聲。

  卷卷和女人握緊了手裡的繩子,眼睛盯著地面,一二三……在神父從她們面前衝過去的那一瞬間,拉直了手裡的繩子。

  一個高速跑動的身影被繩子扳倒,重重摔了出去。

  在對方摔倒的一瞬間,神父折返回來,揚起手裡的擀面杖,重重敲在對方的後腦勺上。

  對方悶哼一聲,徹底趴在地上,沒了動靜。

  卷卷從地上爬起來,走過來一看,咦了一聲:“怎麼是個女人?”

  地上趴著的是個女人,跟林馥的媽媽不一樣,那是個渾身上下充滿塊狀肌肉,看起來胳膊上能跑馬,胸口能碎大石的女人。她身上受了很重的傷,一處在後腦勺,還有一處在腹部,面朝下趴在地上的時候,肚子不停往外面淌血。

  神父走過來,從卷卷手裡接過繩子,回到地上的女人身邊,一邊反綁她的雙手,一邊說:“我來處理一下這裡的事情,你們先回去等我吧。”

  林馥的媽媽對他言聽計從,說什麼就是什麼,立刻扯了扯卷卷的手:“我們先回去吧。”

  卷卷無可無不可,她被林馥的媽媽拉著離開,離開的時候,轉頭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女人已經被神父翻轉過來,她腹部上是一個銳器留下來的傷口,刺得很深,血把衣服染成了紅色。

  她又看了看神父,以及他腿邊擱著的擀面杖,心裡有點奇怪,擀面杖可刺不出這樣的傷口,這個傷是誰留下的,是用什麼東西留下的?

  沒等卷卷想明白,她已經被拉離了此地。

  回到最開始的房間之後,林馥的媽媽馬上縮到最遠的角落裡,盯著地上的那具男人的屍體發抖。

  卷卷搖搖頭,這又是何苦呢?

  她沒去安慰對方,找了另外一個角落坐下,然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緊張的神經松懈下來之後,人就困得特別厲害,卷卷的腦袋一點一點,最後終於垂下不動。

  一段短暫的黑暗之後,她慢慢撐開眼睛。

  原以為自己已經回到了宿舍,接下來應該出門買張新電話卡報警,可是一睜眼,一樣東西映入眼簾。

  那是一具男人的屍體,光著身體,什麼都沒有穿,後腦勺上不停冒著血。

  卷卷以為自己眼睛出毛病了,抬起手使勁揉了揉。

  但放下手,那具屍體依然清楚的躺在那裡。

  她開始環顧四周,木制的房梁,布滿灰塵的地面,還有那張單薄的木板床,以及床上的那張薄毯子……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角落裡。

  林馥的媽媽依舊蜷縮在角落裡……她身上都是血。

  叮咚一聲,一截椅子腳從卷卷手裡掉下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張開的雙手,上面全都是血,不是男人身上已經凝固發黑的血液,而是女人身上流淌的,還熱乎著的血。

  房門忽然在她身後推開,神父站在門口:“我回來……”

  他愣在門口,滿臉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幅場景。

  就像上次進門一樣,他依然沒有畏懼滿手血腥的卷卷,而是飛快的衝過來,低頭檢查林馥媽媽的情況,檢查完了以後,松了口氣:“上帝保佑,她還活著。”

  接著,他猛然抬頭,盯著卷卷。

  因為動作太大,導致他脖子上掛著的玫瑰十字架晃動不已,反射出亮銀色的光芒。

  “是誰下的是?”他透過黑框眼鏡的鏡片看著卷卷,沉聲問,“是你,還是你的第二人格?”

  林馥:“不是我!”

  卷卷:“不是我!”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不是我干的!”林馥看起來十分慌亂,“我剛剛才醒,之前我太累了,所以睡了一覺,結果一睜眼就是這樣了……噢,我明白了,紅領巾!是你干得對不對?”

  卷卷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在叫誰……

  “不敢說話了是不是?”林馥接著喊,“你默認了是不是?”

  卷卷這才反應過來,這玩意貌似是她的化名……

  “胡說八道!”她馬上反駁道,“我才是一覺醒來,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殺人凶手呢!而且不是一次,是兩次!”

  兩個人,一張嘴,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起來。

  吵到最後,甚至動起手來。

  左手掐右手,右腳踩左腳,在不明真相的群眾看來,跟跳大神似的。

  “夠了!”神父大喊一聲。

  打到最後,開始殘忍的八一字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兩人一起看著他,因為疼得太厲害,兩只眼睛正在不停掉眼淚。

  “我不管是誰干的,也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下的手。”神父嚴肅的看著他們兩個,“但同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所以……”

  他的眼睛裡閃動著明亮的光芒,那光芒就像他胸口晃動的十字架,是銀白色的,冷酷的,銳利的,嚴厲的,理性的。

  他看著卷卷,語重心長的說:“你要想辦法控制住他。”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9:47 AM

  第86章 人格戰爭

  卷卷從房間裡出來,房門在身後關上,她悶頭朝前方走。路上回頭看了眼房門,確定自己已經走得夠遠,房間裡的人聽不見自己說話以後,她才轉過頭來,低頭問道:“說說看,你有什麼發現?”

  林馥硬邦邦的說:“我不想理你,殺人犯。”

  “你不想說,那就聽我說吧。”卷卷說,“你媽媽身上的傷看起來是椅子腳打出來的,但是這可不是密室。第一次神父進來是開鎖進來的,但是剛剛他進來是直接推門進來的,門沒有鎖,完全可以有第三人進來,殺人以後把凶器塞我們手裡。”

  林馥沉默了一下,問:“你覺得是神父干的?”

  “不是他,也有可能是別人。”卷卷說,“你忘記了嗎?他自己說的,這個房子裡有七個人,還有一個失蹤了。”

  她一邊說,一邊在房子裡四處走動。

  這是一棟老舊的農村磚房,上下有兩層,裡面有很多房間,有幾扇門鎖住了打不開,還有幾扇沒鎖,卷卷打開房門探看,發現有的房間非常整潔,所有東西都放得井井有條,有的房間則非常髒亂,衣服襪子丟得到處都是,地上還有沒來得及掃掉的煙蒂,看起來這些房間裡似乎住著不同的人。

  她走進一間房間,趴在窗口看了看,外面霧蒙蒙的,能見度非常低,只能看見窗外橫斜而過的一根樹枝,樹枝光禿禿的,只留了一片枯黃的葉子。

  最後,她在一樓的客廳內發現了一具男人的屍體。

  這應該就是神父提到的那個,被曹民殺掉的那個人。他看起來像是剛剛進門,就遭受到忽然襲擊的樣子,血從門口蔓延到他所在的位置,他斜躺在地上,手邊上掉著一把匕首,半截匕首被血染紅,讓卷卷一下子想到曹民腹部那個銳器傷口。

  卷卷走過去,蹲在他身邊,目光從他身上,慢慢轉移到地上的匕首上。

  “別亂動!”林馥喊道,“這可是證物!你要是把指紋留在上面就不好了,還是放在那,等警察來了再說吧!”

  “警察來不了的。”卷卷撿起地上的匕首,然後反反復復,將上面的血跡擦在男人的衣服上,嘴裡喃喃道,“警察永遠也來不了的。”

  林馥忽然閉上嘴巴,沉默了下來。

  “我一直覺得這個地方有點不對勁。”卷卷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房子的構造是南方的農村房,可窗戶外面的霧靄起碼是北方重工業區級別的,而且我記得現在是夏天吧,怎麼外面的樹都長出枯葉了?”

  她又低下頭,看著地上的屍體。

  “最奇怪的是這兩具屍體。”卷卷說,“你不覺得他們太干淨了嗎?”

  “……你什麼意思?”林馥問。

  “現在是夏天,這裡還是農村,照理來說各種飛蟲應該不少啊。”卷卷掃了眼眼前的屍體,“蒼蠅呢?為什麼屍體上面一只蒼蠅也看不見?要知道人死以後,會散發一股腐臭味,人自己是聞不到的,但是蒼蠅千裡之外都能聞到啊。”

  “……”林馥。

  “如果只有一個地方不對勁,我還不覺得什麼,但這麼多地方不對勁,我就忍不住開始懷疑……這裡是真實的世界嗎?”卷卷慢慢舉起匕首,舉到自己臉前,淡淡問,“你……真的是林馥嗎?”

  一道雪亮的光照在卷卷臉上,匕首上面倒映著一張少年的面孔。

  不是那個天使面孔的美少年,而是另外一張陌生的面孔。

  “我是林馥。”匕首裡的少年對卷卷說。

  卷卷笑了起來,這話可沒什麼說服力,光從外表上來看,他們都不是同一個人,他跟林馥雖然差不多年紀,但是長相平凡,眼神飄忽不定,皮膚不大好,臉上長了很多青春痘。

  “你不是林馥。”她看著他說,“又或者說,你只是林馥的一部分……你是他分裂出來的人格之一。”

  “不,我是。”少年冷哼一聲,“你們看到的林馥是假的,我才是真實的林馥。”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忿忿不平,對卷卷說:“我一點也不喜歡彈鋼琴,也不喜歡規規矩矩的在房間裡一坐就是一天,我不喜歡上帝,更不喜歡我媽媽!她又軟弱又輕浮,總是讓我爸爸失望,也讓我失望!”

  卷卷靜靜聽他說話,直到他把話說完,才喃喃一聲:“原來如此。”

  她抬頭看了看眼前這棟建築,說:“這裡不是農家小院,是林馥的內心世界,房子裡的七個人,是他的主人格和他分裂出來的六個人格,比如你,你是代表他內心叛逆的人格。還有你媽媽,是承擔痛苦,誰都可以欺負她的人格。以及那個被你打死的男人,應該是代表懲罰的人格……你說對不對?神父。”

  卷卷轉過身來,看著站在她身後的那個人。

  神父站在她身後,溫柔地笑著,雪白的襯衣胸口,垂著玫瑰十字架。

  “你之前跟我說,有一個人失蹤了,我猜那個失蹤的就是主人格,他可能現實裡受到了什麼傷害,因為太過悲傷或者恐懼,所以躲起來了,之後,你們六個人格就出來活動了。”卷卷看著他,“曹民想要獨吞的不是贖金,而是這具身體,他想消滅其他人格,成為這具身體唯一的支配者。”

  “你說得不錯。”神父握著胸口的十字架,走了過來,“曹民是剛剛誕生的人格,是為了殺人而誕生的壞人格。”

  “所以你說他在外面殺人,這個外面,應該是指現實世界吧。”卷卷思索片刻道,“殺完人以後,他就會回來,把你們全部殺掉,所以你們很害怕,為了自保,你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是,我必須守護大家。”神父握著十字架,他深深凝視著她,眼睛裡是殉道者的光芒,又明亮又純粹,他緩緩對她說,“我必須阻止你。”

  “阻止我?”卷卷挑了挑眉毛。

  “你代表的不單單是叛逆。”神父認真的說,“還有憎恨。你憎恨當個乖小孩,憎恨家裡人給你安排的一切,憎恨上帝,憎恨自己的母親,也憎恨傷害你母親的男人……所以你動手殺了他們。”

  “你胡說!”少年怒吼一聲,將手裡的匕首對准了他。

  但是另一只手伸過來,死死抓住他的右手手腕。

  “但你最憎恨的,是林馥。”神父悲憫的看著他,“你憎恨他的麻木不仁,隨隨便便就接受了別人給他安排的人生,拋棄了自己的全部興趣,愛好,夢想,追求……他拋棄了你。”

  少年瞪著他,面孔變得猙獰起來,像一頭暴露人前的野獸,變得焦躁不安。

  “所以你覺得自己應該取代他。”神父輕輕道,“你跟曹民一樣,都想殺了我們,殺了林馥,成為這具身體唯一的支配者,對嗎?”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少年咧開嘴,笑了起來,神態間,帶上一種少年人特有的自視甚高與傲慢,“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麼?他小時候本來是想當個球星的,如果他堅持己見的話,他家裡人不會不同意的,但他連努力都不肯努力一下就放棄了!之後家裡人叫他學鋼琴他就學鋼琴,叫他吃素就吃素,叫他每天都十本書他就不敢只讀九本,他這麼逆來順受的下場是什麼?是他爸爸越來越少回家,他媽嗎當著他的面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最後被情人綁架,連他自己的命都要搭進去了!”

  說到這裡,少年冷哼一聲,說:“如果讓我來支配這具身體,這樣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這個可恨的家伙,浪費了我這麼久的人生……現在他該把身體還給我了!”

  最後一個字的聲調猛然拔高,少年朝神父撲了過去,試圖將匕首刺進對方身體裡,可是他邁出去左腳卻邁不出右腳,他揮出右手,左手就不停閃他耳光。

  “你干什麼啊?”少年怒吼,“你就是我,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我不是你。”卷卷冷冷道。

  “做得很好。”神父面帶微笑,在一旁鼓勵道,“就像這樣,你要控制住他。”

  他一邊說,一邊快步走來,右手扯下胸口的玫瑰十字架,刺進卷卷的脖子。

  卷卷和少年的爭鬥戛然而止,緩緩轉過頭,瞪大眼睛看著他。

  神父的目光依然是慈悲的,他左手抱住卷卷,右手拔出十字架,再次刺進卷卷的胸口,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對方的眼睛完全失去光彩,他才緩緩松開手裡的十字架。

  叮當一聲,染血的十字架落在地上,與散落一地的玫瑰珠子一起,在他們腳底下組成一幅瑰麗的,帶著詭異宗教氣息的畫卷。

  少年的腦袋靠在神父肩上,神父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輕輕擦拭他嘴角流下的血,目光充滿憐憫,像看著一只獻祭給上帝的羔羊。

  之後,他緩緩將少年放在地上,俯視他的面孔。

  “這個身體裡的確有個守護者人格。”神父將手帕慢慢蓋在他臉上,笑著說,“但不幸的是,她已經被我們聯手殺死了。”

  雪白的手帕,蒙在少年臉上,遮去了他的五官,只留下幾個凹陷。

  神父從地上站起來,右手摘下臉上的黑框眼鏡。然後閉上眼睛,抬起頭,慢慢的扭動脖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被反綁在一根柱子上,死不瞑目的曹民;光著身體,面朝下趴在一片血泊中的曹民;可憐兮兮蜷成一團,被人活活打死的媽媽;被曹民殺死的男人;臉上蒙著白手帕的少年——鏡頭從這五個人身上一一閃過,最後定格在神父身上。

  六個人格的戰鬥,他是站到最後的人。

  神父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笑容。

  然後,他睜開眼。

  地上趴著一個男人,身上什麼都沒穿,後腦勺咕嚕嚕的冒血,血流在地上,像一塊不停變形的紅布,不停變大變大再變大。

  牆角蜷縮著一個女人,她也沒穿衣服,蓬頭垢面的看著他,眼神非常驚恐,一個勁喊:“你殺人了,你殺人了……”

  神父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笑聲,又高興,又痛快,又純粹。

  人格戰爭雖然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現實裡卻只過去了一秒鐘。

  這一秒鐘,決定了這具身體的掌控權。

  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神父,而是林馥。

  但這笑聲沒有持續多久,他就聽見腦海裡忽然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呵呵。”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9:54 AM

  第87章 誕生日

  “你的意思是說,林馥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摩天輪內,小刀問,“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分裂出了六個人格?”

  “就像24個比利。”卷卷說,“美國歷史上第一個因為多重人格而被無罪釋放的重罪犯,他身體裡有二十四個人格,每個人格都有不同的性別,年齡,性格,愛好,甚至記憶……林馥的情況跟他很像不是嗎?”

  小刀摸了摸下巴,總結了一下剛剛聽到的情報:“也就是說,你當年睡覺沒看黃歷,穿進了一個精神分裂者體內,還不幸卷進了六個人格的內訌當中,其中一個人格殺了其他所有所有人格,然後占據了身體的掌控權……這個人格是個神父?”

  卷卷冷笑一聲,“現在他叫林馥了。”

  三年前,人格戰爭結束之後。

  神父……不,現在應該叫他林馥了。

  他在原地沉默許久,那個少女的聲音卻再也沒響起,像個錯覺,像一次幻聽,房間裡,只有他母親謝芙的抽泣聲,時不時在耳邊響起。

  林馥垂著頭,眼睛瞥向謝芙所在的方向,忽然松開手,沾血的椅子腳掉在地上,嚇得謝芙肩膀一抖,抬頭看向他。

  “是誰?”林馥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左右四顧道,“誰在跟我說話?”

  剛剛目睹過一場殺人案,謝芙本來就很緊張,被他這種詭異舉動一嚇,腦子裡的弦立刻就崩斷了,她拽著自己的頭發,發出竭斯底裡的叫聲。

  “住口!”林馥忽然轉頭看向她,驚恐從臉上褪去,表情平靜又冷酷,“你想把其他綁匪也引過來嗎?”

  不等謝芙做出反應,他自己就抬手捂住嘴,渾身上下一起哆嗦起來,眼睛裡閃動著淚光,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從指縫間漏出嗚咽聲:“上帝,上帝,救救我……保護我……”

  沒過一會,他的表情又變了,非常細小的變化,卻讓他看起來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他松開捂住嘴的手,俯下身,用那只手撿起地上的椅子腳,看著上面新鮮的血液,露出滿意的笑容,對自己說:“拿好它,保護你自己。”

  他的舉動把謝芙徹底嚇住了。

  她以為兒子發瘋了,或者精神分裂了。

  她根本沒想到兒子其實在演戲。

  驚慌失措的少年是他,殺人不眨眼的第二人格也是他。

  一人飾兩角,他在她眼前上演一出獨角戲。

  並且成功把謝芙這個做母親的給騙了過去。

  當他張開手,流著眼淚,以一個尋求保護的兒子的姿態朝她走過去的時候,謝芙害怕了,她毫不猶豫的推開他,然後一邊手忙腳亂的爬遠,一邊回頭對他尖叫:“別過來!”

  林馥露出絕望至極的表情,內心卻無動於衷,如果這是一場對手戲,那麼他已經徹底掌握住了整場戲的節奏,他想怎麼演就怎麼演,想要謝芙做出什麼反應就做出什麼反應。

  他像是被謝芙的舉動傷透了心一樣,挨著木板床坐下,垂著腦袋,垂頭喪氣的問:“你是誰?你……在我的身體裡嗎?”

  正當他要繼續自問自答的時候,一個少女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

  “是。”她淡淡道,“我在你的身體裡。”

  林馥猛然瞪大眼睛。

  他沉默了大約十幾秒,沒有恐懼慌亂,沒有急著問對方是誰,更沒有竭斯底裡,而是以一種異常冷靜的態度,繼續演著他的獨角戲。

  地上的屍體雖然很可怕,但是一個精神明顯不大正常的殺人犯更加可怕,他表演到最後,謝芙已經不敢看他,她把自己縮在角落裡,不敢動,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呼吸,就像另一具屍體一樣,緊緊閉著眼睛。

  林馥很滿意她現在的樣子。

  他相信,如果警察找她作證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做出一份證詞……

  “你這麼嚇唬她,是希望她幫你作證?”少女的聲音再次在他腦海裡響起,“證明你是個雙重人格患者?”

  一而再,再而三,既然第三次出現,那麼林馥就無法再繼續無視她了,但他沒有急著回答她,他將椅子腳放在床上,自己交叉雙手坐在床沿,靜靜等待著,等待著……

  謝芙被兩個綁架犯連續侵犯了四個小時,她的身體已經很疲倦了,只是因為目睹了殺人事件才嚇得不敢睡。但是人的精神是無法長時間保持高度緊張的,在林馥故意保持安靜的情況下,她漸漸支持不住,睡了過去。

  之後,林馥才開始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

  “我該怎麼稱呼你?”他溫柔的問。

  “……”少女沒有回答他。

  “不用害怕。”他將她當成了新誕生的人格,態度溫和道,“我沒有殺人,我是在正當防衛,這個男人是個綁架犯,他綁架了我,還有我們的媽媽,還一直侮辱她,我忍無可忍才出手殺了他。

  說到這裡,他看了眼謝芙,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也看見了,媽媽是個又軟弱又愚蠢的人,她保護不了我,也保護不了你。”林馥溫情款款的說,“只有我能保護你。”

  “怎麼保護我?拿十字架戳我脖子嗎?”少女冷笑起來,“我說你為什麼總是握著十字架,敢情不是因為虔誠,是怕人發現你的十字架只有上半部分是十字架……下半部分是把匕首啊!”

  林馥抿緊嘴唇。

  “……是你啊。”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條斯理的說,“你沒死啊。”

  “你都沒死,我怎麼可能會死?”死裡逃生的卷卷,字裡行間散發出一股濃郁的怨氣……以怨抱怨,以仇報仇嘛!

  林馥立刻閉上眼睛。

  他打算回去內心世界,把這個余孽給殺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他不斷的睜開眼睛閉上眼睛,最終遺憾的發現,他回不去了,或許是因為他已經取代了主人格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他殺光了其他人格的緣故,所以他再也回不去那個陰暗的,肮髒的,居住著六個人格的房子了。

  既然不能殺死,那就想辦法控制。

  林馥很快就收斂起眼底的殺意,他輕輕嘆了口氣:“其他人格都死了,只剩下我們兩個,我覺得我們應該和平相處……比如說,你已經在我耳邊抱怨了半個小時了,你能停一停嗎?”

  “不能。”卷卷拒絕道,“我打不死你,我煩死你。”

  “你為什麼想殺死我呢?”林馥滿臉疑惑的問,“因為我殺了那個冒牌貨嗎?”

  他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裡充滿大人對不懂事孩子的寬容。

  “在這個身體裡,前前後後一共誕生了六個人格。”他像個富有耐心的老師那樣,向卷卷解釋道,“第一個人格,誕生於林馥六歲那年,那年他父親忙於專利的事情,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幾乎有二十個小時在全國各地飛,根本沒時間管教孩子,他的母親則是個追求愛情勝過身邊一切的女人,她寧可每天花二十個小時給老公打電話,也不願花一小時在孩子身上……”

  所以他們把他送去了培訓班,各種各樣的培訓班,並在發現林馥的鋼琴天賦之後,痛快的把他寄養在鋼琴老師家裡。

  對一個六歲的小孩來說,寄宿制生活是非常寂寞痛苦的,他經常給家裡打電話,求爸爸媽媽把他帶回去,可他們都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他。

  第一個人格就誕生在這個時候,他跟林馥一樣大,並且在以後的歲月裡陪著林馥一起長大,是最陰暗的人格,代表著林馥內心的憎恨。

  “第二個人格誕生的比他晚一點。”林馥說,“林馥八歲那年,發現他的鋼琴老師跟他媽媽在偷情,他向父親告密,鋼琴老師因此被解雇,他內心狂喜,以為一家人能就此團聚,呵呵……你知道的,夢想跟現實是有很大差距的。”

  林馥的父母早就因為聚少離多積累了很多怨氣,這件事情成為了戰爭的導火線。雙方為此大吵一架,之後林馥的父親更加醉心於工作,他的母親則更加醉心於戀愛,兩個人試圖用工作和戀愛排解內心的痛苦,結果更加忽視林馥。在度過一個氣氛緊張的暑假之後,林馥的父母把他送出國留學了。

  第二個人格就誕生在這個時候,她是個女人,長得和林馥的母親很像,是他內心最弱的人格,代表他內心的軟弱和痛苦。

  “第三個人格是跟第二個人格同時誕生的。”林馥說,“所以他們兩個總是在一起。”

  他們總是在一起,就像一對怨偶。第三個人格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他總是在發怒,總是在打罵第二人格,他代表的是林馥內心的自我譴責。

  “之後林馥就去留學了,真是可憐,還不到十歲,就什麼都要自己打理。”林馥嘖嘖兩聲,“不過他沒有去太久,大概一年時間就回來了,因為他遇上了幾個有種族歧視傾向的同學,遭受到了校園暴力。”

  林馥是回國養傷的,那幾個小孩打人不知輕重,直接打斷了他的腿。

  倒不至於變成殘廢,但是醫生告訴他,他以後最好遠離劇烈運動,能走就不要跑,能坐就不要走。自此林馥性格大變,他變得異常沉默起來,在他的內心深處,第四個人格漸漸成型。

  “如果他的父母親稍微關心他一些,就應該知道,這個時候他最需要的不是跌打大夫,而是心理醫生,不過很可惜,他們依然很忙。”林馥聳了聳肩,“他的母親最近戀愛了,對像是網上認識的,溫柔又多金,不嫌棄她嫁過人,也不嫌棄她兒子都十五歲了,一心一意想要娶她,於是她滿心歡喜的帶著兒子去投奔對方……然後發現對方是伙綁架犯。”

  綁架犯將他們帶到早就租好的農家小院裡,之後對他們百般折磨,在痛苦和絕望之中,林馥的身體裡最終誕生了第四個人格——殺人犯人格,這個人格出生的那一瞬間,就取代了主人格,控制了身體,殺掉了一個綁架犯。

  他還尤不滿足,為了徹底掌控這具身體,殺人犯人格打算殺掉其他所有人格——包括主人格。

  “為了自保,第五個人格誕生了。”林馥微笑道。

  第五個人格是曹民,守護者人格。她是為了保護主人格而誕生的,但在殺死殺人犯人格之後,被其他人格聯手殺害。

  原因是什麼,眼前的這位林馥沒有說明。

  他只是一臉誠懇的問卷卷:“你之前在第一人格身體裡,他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壞蛋,就算殺人犯人格不出手,他遲早也要殺光其他人格的,而且以他這種性格,在取代主人格之後,肯定會危害社會……你為什麼要為這樣一個人抱不平?為什麼要給他報仇?”

  他微微一笑,用一種動人的,優美的,蠱惑的語調說:“忘記他吧,跟我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他笑意漸深,勝券在握之時,卷卷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她冷靜的問,“你是什麼時候誕生的?”

  一個人格代表憎恨,一個人格代表軟弱,一個人格代表自我譴責,一個人格代表毀滅,一個人格代表守護,那麼你呢?你代表著什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10:01 AM

  第88章 誘導

  林馥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他冠冕堂皇的說,“咱們還是先想想怎麼逃出去吧。”

  “交給我。”卷卷趁機提議,“我一個能打兩,你把身體讓給我,我來殺出一條血路。”

  借出去的身體就像借出去的錢,這輩子估摸著是別想討回來了,所以林馥毫不猶豫的拒絕道:“雖然死了一個,但還有四個綁架犯呢,就算你一個能打兩,剩下的兩個怎麼辦?”

  卷卷開了個玩笑:“讓你媽拖住他們?”

  林馥抬起眼,看向謝芙。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醒的,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聽了多久,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謝芙急忙低下頭,牙齒開始打顫。

  “好主意。”林馥盯了她片刻,喃喃道,“就照你說的做吧。”

  說完,他朝謝芙走過去。

  謝芙就像只看見了殺蟲劑的大型蟑螂一樣,開始滿地亂爬,可房間實在是太小了,她很快就被林馥逼到角落裡,哆哆嗦嗦,進退維谷,一道影子從對面延伸過來,慢慢爬到她身上。

  林馥站在她面前,慢慢蹲下來,伸手摸摸她的臉。

  之後,卷卷就看見他傳教一樣,神神叨叨的對謝芙說:“媽媽,你想活下去嗎?”

  謝芙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神慌亂的說:“我做不到!我連礦泉水瓶蓋都擰不開,我怎麼殺得了人?”

  “我沒讓你殺人。”林馥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動作優雅的替她擦臉,“我只希望你能談場戀愛。”

  謝芙愣了愣,沒懂他的意思。

  “綁架犯也是男人。”林馥提醒她,“男人總是無法拒絕女人的,尤其是漂亮女人。”

  謝芙不知道他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損自己,但多半是後者,因為哪有兒子這麼說母親的?她感到一陣屈辱,又不敢罵他,於是低下頭,眼睛裡滾動淚水。

  “你應該發現了吧,曹叔叔只是個小白臉而已。”林馥笑道,“這群綁架犯的頭頭是那個光頭男人,你應該去討好他,而不是天天求曹叔叔放你走。”

  謝芙握緊手指,壓抑的說:“等拿到了贖金,他要什麼女人沒有,憑什麼要喜歡我,我……”

  我年紀又大,又被那麼多人糟蹋了……這些話她說不出口,用手捂住嘴,嗚嗚哭起來。

  “那你就甘心被曹叔叔騙?”林馥認真看著她,“你本來過得多好,生活無憂,每天不是美容就是旅游,就是因為相信他,所以才拋下一切跟他私奔,他是怎麼回報你的?他眼睜睜看著同伙糟蹋你,你對他哭,他無動於衷,你流血,他不放在心上,他只想要你的錢……”

  “夠了!”謝芙尖叫一聲。

  “去談個戀愛吧,媽媽。”林馥溫柔笑著,用手帕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順便告訴你的戀愛對像一件事……綁架加撕票是要全國通緝的,被抓到不是死就是無期徒刑,到時候有錢都沒地方花,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選一個更加安全,更加光明正大的方法賺錢呢?”

  “什麼辦法?”謝芙問。

  “一個比方,我只是打個比方。”林馥豎起一根手指頭,對她說,“爸爸真的同意了他們的要求,沒有報警,自己一個人過來贖人,結果當然是被他們殺了滅口。之後他們又想殺了你,但一個路過的男人發現了,他衝過來,趕跑了綁架犯,救下了你,你感激他並愛上了他,決定帶著前夫的遺產嫁給了他。”

  說完,他笑著看著謝芙。

  這個笑容純潔如天使,卻讓謝芙感到毛骨悚然。

  “我試試看吧。”她發著抖說。

  過了一會,有人過來換班,也許老天都站在林馥這邊,推門而入的是個光頭男人,正是這群綁架犯的頭頭。

  他看見地上的屍體,先是勃然大怒:“誰干的?”

  謝芙迎了上去,這個時候她已經把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至少不是蓬頭垢面,像個最廉價的站街女。她其實很好看,有一張姣好年輕的臉,有一副常年瑜伽練出來的好身材,有一種富裕生活養出來的雍容氣質,就算傷痕累累,也比一般女人漂亮得多。

  “你別生氣。”她抬手撫摸他的臉,眼睛裡閃動著一種細小的火焰,像一段感情即將開始前的征兆,“能給我一分鐘嗎,我來解釋這件事。”

  光頭抓住她的手,滿臉狐疑的看著她。

  他們兩個互相觀察的時候,林馥也在觀察他們,那種屬於小孩子的,純淨的探究目光讓光頭很不自在,他掃了林馥一眼,然後對謝芙說:“跟我來。”

  他將謝芙拉到門外,然後隨手將門關上。

  兩人在外面低聲說著什麼,而在昏暗的房間內,林馥慢慢彎起唇角。

  “你還愣著干什麼?”卷卷說,“趁你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們趕緊殺出去啊。”

  “沒那個必要。”林馥輕聲說。

  “為什麼?”卷卷問。

  “你太小看女人了。”林馥笑道。

  林馥盯著門扉的方向,眼睛裡閃動著一種詭異的,興致盎然的光芒。

  “我媽媽每年談七八次戀愛,她喜歡談戀愛而且擅長談戀愛,所以我不要她殺人,我只要她發揮自己的長處。”他雙手叉在膝前,低低說。

  門扉被人推開,光頭男摟著謝芙進來。

  “這件事,讓我考慮一下。”他對謝芙說,然後低頭看了眼地上的屍體,臉上的憤怒早就消失無蹤了,他嘖了一下嘴,說:“這事我先幫你處理了,省得他們過來打你。”

  說完,他用毯子將屍體一包,拖出去了。

  他走後,謝芙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時不時撲哧一笑,那笑聲又得意又快樂。

  接下來的幾天,光頭男經常來找她,兩個人當著林馥的面打情罵俏,但後來,光頭男把她帶回自己的房間去了,理由是受不了林馥的目光。

  他的目光非常奇怪。

  雖然被關起來的是他,但是他看人的目光,就像隔著水缸觀察一尾尾游動的金魚一樣,讓人感到渾身不自在。

  “我真是服了你們了!”被迫看了幾天郎情妾意的卷卷簡直要崩潰,“好好一個綁匪片,都被你們演成肥皂劇了!”

  林馥好奇的問她:“你為什麼這麼焦躁?”

  卷卷當然焦躁!她第一次碰到這種狀況,她困在這具身體裡出不去了!她的身體怎麼辦?雖然她有時候頹廢起來,能賴在宿舍一周不出門,可是中途也是要上廁所的啊!這三天不起床的……她懷疑下鋪的兄弟半夜會被她滴醒……

  “你管我?”卷卷怒氣衝衝道,“不管怎樣先想辦法殺出去啊!”

  “沒這個必要。”相比她的焦躁不安,林馥反而顯得氣定神閑,“媽媽不是做得很好嗎?”

  卷卷真是要被他氣笑了:“我以為你開玩笑的,結果你當真?你真當其他人是傻逼啊!這事如果做成了,能得到好處的就光頭一個人,到時候他功成名就抱得美人歸,其他人全要背著通緝令逃到大興安嶺當野人,他們肯?”

  “把不肯的殺了,不就行了?”林馥笑道。

  卷卷愣了愣。

  “你太小看女人了。”林馥雙手交叉,慢慢抵在唇前,重復幾天前說過的那句話,“女人的報復心可是很重的,尤其是一個自視甚高,自私自利,又沒什麼頭腦的女人。”

  謝芙的確是這樣一個女人,她沒什麼頭腦,所以會輕易相信網戀的對像;她自私自利,只顧自己享樂,對兒子就像對路邊的小貓一樣,偶爾間逗弄一下,大多數時間不聞不問;她自視甚高而且報復心很強,所以丈夫忙於工作不陪她,作為報復,她就花著丈夫的錢,到處找人談戀愛。

  “她一定會報復曹叔叔的。”林馥笑道,“她一定會勸光頭殺了他的。”

  卷卷想了想這個場面。

  竟產生了一種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錯覺……可光頭他壓根就沒有頭發!

  “你別太樂觀了。”卷卷說,“這麼明顯的挑破離間,我不信光頭看不出來。”

  “你也別太小看人類的貪婪了。”林馥笑了起來,他看向門扉,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封閉的鐵門,看見了外面正在發生的事情,“其實每個人內心都關著一個殺人犯……只要找到鑰匙,打開那扇門,他就會從裡面衝出來。”

  話音剛落,大門被人一把推開。

  光頭手裡提著一把西瓜刀,渾身是血的站在門口,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水,對他猙獰一笑:“出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10:06 AM

  第89章 補刀

  林馥順從的走出門,然後目睹了一場爭吵。

  “你想干什麼?”謝芙尖叫,“該不會是要殺他吧?”

  “我為了你,把我親弟弟都殺了。”光頭一臉是血,目光凶狠,“輪到你的時候,連個前夫的兒子都舍不得了?”

  謝芙被他一凶,唯唯諾諾的不敢說話。

  林馥在他們爭吵的過程中,打量清楚了附近的情況。

  房間裡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到處都是血,除光頭之外的綁架犯都躺在血泊中,其中那個把謝芙騙來的小白臉死得最慘,腦袋像個西瓜,被光頭手裡的西瓜刀給開了瓢。

  於是林馥轉頭看著光頭:“你不能殺我。”

  光頭回之以冷笑,完全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法醫會鑒定出死亡時間。”林馥認真看著他,“你現在殺了我,那我的死亡時間就排在他們幾個後面了。”

  “那又怎樣?”光頭冷笑,“你媽會給我作證的,殺了你的人是綁匪,我……”

  他說到這裡,突然說不下去了。

  “終於想明白了?”林馥笑了起來。

  光頭臉皮子抽搐了一下,惡狠狠的盯著他。

  下一秒,他一巴掌抽在林馥臉上,把他抽倒在地。

  “小崽子!”光頭抓住林馥的頭發,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敢威脅爺爺我?”

  在謝芙的大呼小叫聲中,他將林馥拖出房間,一路走到後院,然後將他的臉狠狠按在焚化爐上。

  “知道這是什麼嗎?”光頭在他耳邊說,“焚化爐啊!只要我把你丟進裡面燒掉,燒成一堆骨頭一把灰,回頭法醫把你從裡面撿出來,能分辨得出你的死亡時間嗎?”

  林馥皺了皺眉,嘴唇抿成一線。

  “你還等什麼?”光頭對身後站著的謝芙說,“快把爐子點著,幫我把他燒掉!”

  謝芙雙手捂著嘴,拼命搖頭。

  光頭先將林馥的腦袋在爐子上使勁砸了幾下,把人砸得頭破血流,昏迷在地的時候,才轉過身,快步朝謝芙走過去。

  謝芙驚叫一聲,轉身要跑,但被他抓住頭發扯回懷裡。

  “你要聽我的話,明白嗎?”他從背後抱著謝芙,低頭對她說,“我為你殺了這麼多人,付出了這麼多……我是一定要得到回報的,否則的話,我不如現在就跟你同歸於盡。”

  謝芙嚇得不停點頭。

  “明白就好。”他齜牙一笑,“來,幫我個忙……”

  他抱著謝芙,轉過身,轉身的那一瞬間,一個少年站在他身後,手一拋,一堆混雜著煤渣的沙子就丟進他眼睛裡。

  間不容發之際,光頭拿謝芙擋了一下,謝芙兩只眼睛都進了沙子,雙手捂著眼睛,彎下腰哀嚎。

  “兔崽子!”光頭罵道,他右眼進了沙子,現在連睜都睜不開,只能閉著,裡面不停的流出眼淚。

  不過卷卷的情況更慘。

  林馥被砸暈以後,自然而然就由她來接管這具身體。

  她抬起手,用袖子擦掉腦門上的血,以免血流下來,流進眼睛裡,把她變成對面那樣的獨眼龍。

  順便嘲笑林馥一句:“裝逼裝成傻逼,說得就是你這種人!”

  “你說什麼?”光頭以為她是在罵他呢,舉著西瓜刀追過來。

  卷卷馬上使出多年搶購超市特價品練出來的身法,輕巧的閃避了過去,接著又拿出自己多年趕公交趕地鐵練出的長跑技能,一邊狂奔,一邊朝身後的光頭大吼:“來啊來啊來追我啊!如果你追上我!我就讓你嘿嘿嘿!”

  光頭覺得自己受到了藐視……

  他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決定把對方砍成個十七八段的,然後丟進焚化爐裡當柴火燒!

  卷卷一開始是想衝出院子,沿途找人求救的,但是發現院子大門給鎖了,於是呸了一聲,換了個方向跑。兩人一前一後,又重新衝回了樓房裡,這一路上,卷卷看見什麼抓什麼,抓住什麼丟什麼,不一會兒,光頭身上就掛滿了冷掉的泡面,剛洗過的胸罩,不知道多久沒洗過的黑色襪子等等……乍一眼望去,還挺像一棵聖誕樹的,就是掛樹上的襪子稍微有點臭。

  最後,他們回到最初的房間。

  光頭站在門口,反手把門關上,朝沙發對面的卷卷殘酷一笑,嘴裡還有半根泡面,被他轉頭呸掉。

  “小子,你得罪我了,你徹底得罪我了。”他回過頭,他冷冷道,“把你燒掉,實在是太便宜你了,我決定把你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後做成烤肉……”

  卷卷手裡握著把椅子,同樣冷冷道:“你還等什麼?留著他過年嗎?”

  房間裡躺著三具屍體,卷卷話音剛落,光頭腳邊的那具女性屍體忽然睜開眼,伸手抱住他的腳。

  光頭失去平衡,身體朝一邊倒去,在倒地的一瞬間,對面的卷卷雙手舉著椅子衝了過來,二話不說,先碾壓他拿刀的手。

  “嗷!”光頭痛叫一聲,松開了手。

  這件事注定成為他一生之中最後悔的事。

  因為下一秒,卷卷就丟了椅子,撿起了地上的西瓜刀。

  光頭倒抽一口涼氣,地上僥幸沒死的那個女人則松了一口氣。

  看看女人,再看看卷卷,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他的手悄悄向邊上倒著的椅子摸過去,摸到一半,不敢動了,因為一把寒光閃閃的西瓜刀指著他,視線向上,卷卷朝他露出一個鋒芒畢露,充滿威脅意味的笑容。

  “你動一下試試。”卷卷說,“你敢動,我就敢補刀!”

  “你這個兔……”光頭還沒罵完,就被卷卷打斷了。

  “你再喊句試試!”卷卷又威脅,“你敢喊,我就敢補刀!”

  光頭滿臉都是憋屈,狠狠拿拳頭捶了一下地面,然後認命的趴在地上。

  “你。”卷卷這才來得及轉頭看那個女綁架犯,“趕緊報警。”

  女綁架犯是光頭手底下唯一的幸存者,卷卷剛剛被光頭押著從房間裡走出去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手,很明顯的感到她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所以知道她沒有死,之後在逃跑的時候,選擇跑回這裡,戳破這件事,逼得她幫自己一把。

  “……你看看我。”對方指指自己胸口的傷,一道斜劈下來,一道長長的傷口,流了很多血,她有氣無力的說,“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讓我報警?讓我躺著好嗎,我剛剛碰到了傷口,我覺得我要死了……”

  說完,她真的躺平不動了。

  卷卷總不能讓這個半死不活的家伙爬出去報警吧,於是問:“你手機在哪,我自己拿。”

  “我幫你拿。”光頭抱著一線希望,抬頭說。

  “你給我趴著不許動。”卷卷拿刀朝他戳了戳,威脅道。

  下一秒,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輕輕一嘆。

  “想不到你說得都是真的。”林馥說,聲音輕得就像兩片嘴唇,貼著她的耳朵說話,“你真的能殺出一條血路啊。”

  卷卷愣了愣,繼而眼前一黑。

  等她再次獲得身體的掌控權,人已經站在了焚化爐前。

  焚化爐裡,一片黑煙滾滾,裡面傳出凄厲的慘叫聲。

  卷卷滿臉茫然。

  發生了什麼事?

  裡面是誰?

  一堆手電筒的光照進來,打在她的臉上,她眯起眼睛,看向光線照來的方向,一堆凌亂的腳步聲,一堆穿著警服的人衝了過來,將她團團圍住。

  有一個男警察看了眼焚化爐,臉頰抽搐一下,表情就像看見了人間地獄一樣,他轉過頭看著她,問:“是你殺的人嗎?”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10:14 AM

  第90章 元旦番外

  聽說市內新建了一個道觀,裡面供奉的阿下神十分靈驗,所以在2015即將過去,2016即將到來的時候,一群人湧進觀裡,祈求阿下神的保佑。

  卷卷因為缺錢,所以臨時接了個外快,過來充當守門熊,幫忙維護治安,順便跟每個進道觀的人都囑咐一遍:“我跟你說哦,阿下神是掌管純純戀愛的神,你只能跟她祈求戀愛,不能祈求別的哦,否則的話……後果自負哦。”

  大部分人都把這個囑咐放在心上,但也有少部分人不以為然,心裡念叨著什麼“我才不相信呢!”“阿下神的純純戀愛標准跟我們完全不一樣啊!”“說好的純純的戀愛呢?”等等。

  阿下神雖然沒說話,但已經把這群人記在了心裡,刁民你們會後悔的!

  對,就是你,你剛剛說了吧!你說了純純的戀愛……呵呵!

  第一個香客薩丁

  “純純的戀愛……呵呵!”薩丁呵呵一聲,走進觀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好像有一道陰冷的風吹過他的脖子,讓他忍不住把懷裡的美女抱緊了一些,以便從對方身上汲取溫度。

  “聽說阿下神是很靈驗的哦。”身邊的美女滿臉幸福的抱著他的腰,“特別是求戀愛方面,真的是特別靈驗,所以你跟我一起許願,讓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不好啊?”

  “好啊。”薩丁笑盈盈的回應她。

  但在燒香的時候,他閉上眼睛,心裡想的卻是:“我要青春永駐,永遠英俊貌美,阿下神保佑我明年能夠騙到更多的富婆,銀行卡裡的錢翻倍再翻倍……”

  在他躬身參拜下去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居然向純純的戀愛神許下如此污穢的願望……”

  薩丁聞言一驚,急忙抬頭一看,發現神座上的黃金阿下神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威嚴冷酷的看著他。

  薩丁的人生觀世界觀唯物主義觀受到了暴擊……

  “刁民你會後悔的!”阿下神眼睛裡射出兩道粉紅色的光線,“接受懲罰吧!純純的戀愛射線!”

  光線射進薩丁眼睛裡,他大叫一聲,彎腰跪在地上。

  “親愛的,你怎麼了?”身邊的美女急忙問。

  薩丁不停揉著眼睛,眼淚嘩啦啦不停流,好不容易擦干淨淚水,他一邊說著沒事沒事,一邊抬起頭來,在看到身邊美女的一瞬間,嚇得哇了一聲。

  “怎麼了?”美女關切的看著他,眼睛裡充滿深厚的感情。

  但這感情,薩丁可消受不起!

  因為在他眼裡,美女分明長著卷卷的臉!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薩丁牙齒開始打顫,骨頭也跟著一起打顫,以前被她暴打的記憶仿佛又回到了身體裡。

  “親愛的,你在說什麼呢?”穿著昂貴皮草的卷卷疑惑的看著他,伸手要把他扶起來。

  薩丁掙脫她的懷抱,面帶驚恐的逃出門外,不小心撞到了一個過來參拜阿下神的香客,對方抓住他,發出雄渾的男兒吼:“撞了老子,不道歉就想跑?”

  薩丁一轉頭,嚇得冷汗直流。

  因為眼前這漢子也長著卷卷的臉,而且還是滿臉絡腮胡子的卷卷臉。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薩丁簡直是要崩潰。

  更讓他崩潰的是,踉踉蹌蹌的跑到大街上,他發現滿街的男女老少都特麼長一張臉——卷卷的臉!

  “這個世界的審美觀是怎麼了……”薩丁滿臉蒼涼的看著大街上的行人,他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所有整容醫生都應該被拖出去打死。

  夕陽西下,薩丁靜靜站在街頭,身後投下一道凄涼的倒影。

  從此以後,世界上少了一個詐騙犯,小島上多了一個隱居分子,不是薩丁不想詐騙,實在是他對著長著卷卷臉的生物……他……硬不起來!

  薩丁元旦結局《全世界都是你》達成。

  第二個香客沈綠瓷

  沈綠瓷不信佛不信道,對耶穌也沒什麼興趣,她之所以會跑到這道觀裡來,是給卷卷送午飯飯盒的。

  飯盒裡的內容十分豐富,除了作為配菜,用來調整美觀度的花菜,其他全是肉肉肉,孜然羊肉小炒牛肉等等等,全都是卷卷喜歡吃的東西。

  卷卷龍心大悅,夾肉喂她吃,吃完以後,拍拍手,走進觀內,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根兒童手臂那麼粗的香燭,像獻花一樣獻給沈綠瓷:“拿去吧!這個據說是觀主收藏了五十年的香燭,具有神秘的力量,用它參拜阿下神,效果事半功倍啊!”

  沈綠瓷本來想說自己對求神拜佛沒什麼興趣的,但是看到卷卷亮晶晶的眼睛,不忍心拒絕她,於是伸手接過那根巨大的香燭……好沉!

  沈綠瓷把香燭扛在肩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道觀,點燃香燭之後,跟放衝天炮似的把丫插地上,閉上眼睛,在心中祈禱道:“我希望……明年的今天,後年的今天……十年後的今天,一百年後的今天,我都能跟卷卷在一起。”

  在她躬身參拜下去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啊好吃好吃……我靠!怎麼回事肚子好疼,這根香燭過期五十年了吧!”

  沈綠瓷聞言一驚,急忙抬頭一看,發現神座上的黃金阿下神不知何時已經撲街了,稍微猶豫了一下,沈綠瓷走過去,柔聲問:“你沒事吧?”

  黃金阿下神因為肚子疼,還在神座上滾來滾去,哇哇哇流眼淚。

  直到沈綠瓷把自己的飯盒遞過去。

  “嗚嗚嗚,你真是個好人。”黃金阿下神一邊扒咖喱飯,一邊用感動的眼神看著她,為了感謝你,就讓我來實現你的心願吧!”

  說完,她放下飯盒,用手裡的權杖指著沈綠瓷,大喊一句咒語:“純純的戀愛之力照耀你!”

  一道粉紅粉紅的光線射向沈綠瓷,把她整個籠罩在其中。

  就像維納斯誕生時,海上飄過的泡沫一樣,粉紅色的泡泡飄過之後,沈綠瓷慢慢睜開眼睛,然後皺皺眉,覺得自己看東西的角度似乎跟剛剛有點不一樣。

  周圍的東西變矮了……不,是她變高了。

  她低下頭,發現她修長瑩白的手指變寬變大了,她原本聳起的胸部變成平坦的胸肌了,她纖細的腰肢換成了有力的腹肌……

  “她”變成“他”了……

  沈綠瓷摸了摸自己的胸肌,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身體變化很大,但是她的面孔變化卻不是很大,依然是那麼的美麗,甚至比女性的時候更加美麗,有一種介乎於男和女之間,剛強和柔弱之間的魔性魅力,簡直能令時間都為他停止流動。

  從外面陸陸續續進來的香客,眼睛裡已經看不見阿下神了,全都在看著他。

  之前他當女孩子的時候,還有人敢上前搭訕,但現在無論男女都不敢上前搭訕,因為覺得他美得就像一尊神像,自己就算上前跟他說一句話,都是一種大逆不道的褻瀆。

  沈綠瓷確定了自己的狀況之後,抬起頭,看著神座上笑容慈祥的阿下神,心髒咚咚咚跳得響亮,他朝她深深鞠了個躬,然後轉身跑出去。

  路上,他忽然停下步伐,從口袋裡掏出一百塊,對一個女性香客客氣的說:“能賣一朵給我嗎?”

  女性香客手裡抱著一束百合花,本來是來獻給阿下神的,聽了他的話之後,立刻手忙腳亂的把花塞他懷裡,語無倫次的說:“送你送你,不要錢……你,你能不能對我笑一下?”

  沈綠瓷接過那束百合花,對她微微一笑。

  女性香客拿手掩著額頭,幸福的暈了過去。

  等沈綠瓷走出大門的時候,裡面的人才反應過來,然後一起追了出去。

  “我,我的玫瑰花也送給你!”

  “我的金耳環金戒子金腳鏈也都送你!”

  “你太粗俗了!走開!我把我的銀行卡送你,你對我也笑一下吧!”

  幸虧變成男人以後,體力也跟著上升了,沈綠瓷跑了好久,才甩開了這群瘋狂的腦殘粉,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看看手裡的花,皺了皺眉,伸手從裡面拿出唯一完整的一朵,其他折斷的損壞的都丟掉了。

  之後,他默默穿過樹蔭,來到道觀門口。

  香客全都追著他跑了,導致原本香火鼎盛的道觀變得很冷清,卷卷正坐在道觀門口的石頭台階上,雙手捧著臉,閉著眼睛享受午後的陽光,身上彌漫出一種懶洋洋的,昏昏欲睡的平和氣息。

  沈綠瓷靜靜看了她片刻,然後從昏暗的樹蔭中走出去,無聲的來到她身後。

  他俯身,想將手裡的百合花簪在她的發間。

  “是誰?”卷卷警覺的睜開眼,轉過頭來,之後,嘴唇碰在那朵尤沾露水的百合花上。

  沈綠瓷對她微微一笑,在她對面蹲了下來,閉著眼睛,同樣親吻了那朵百合,就像隔著那朵花,親吻著她。

  沈綠瓷元旦結局《親吻百合》達成。

  第三個香客林馥

  “警報!警報!本市精神病院裡逃出了一個極度危險的病人,請各位市民最近不要隨便出門!如果一定要出門,請隨時做好戰鬥准備!”

  因為這條消息的散播,導致街上到處都冷冷清清的,連原本香火鼎盛的阿下道觀都沒有了香客。

  吱呀一聲,門扉忽然被推開,一個少年跨過高高台階,走進空無一人的道觀來,他身上穿著藍色病號服,懷裡抱著一根兒童手臂那麼粗的香燭。

  聽說沈綠瓷花了一根五十年的香燭,就獲得了女變男的力量。

  那麼這根三百年的香燭!足夠讓他成為神之子了吧!

  懷著這樣的期待,林馥把香燭點上火,然後開始向神座上的黃金阿下神祈禱:“我要成為世界之王,我要成為世界之王,我要成為世界之王……”

  在他躬身參拜下去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瑪麗隔壁的!是誰!居然拿過期一百年的東西給我吃,想吃死我啊!”

  林馥抬起頭,看見神座上,黃金阿下神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她手裡拿著那根已經在地下埋藏了一百年的香燭,香燭上面還留了一個牙印。

  “你這個妄圖弒神的賤人!嗚咳咳!”黃金阿下神嘴裡吐了口血,她抬手擦掉嘴角的血,狂怒的揮舞手裡的香燭,“讓你看看神的憤怒!去死吧!神罰之——純純的戀愛酷刑!”

  一道黑色的光芒擊中了林馥,等林馥再次睜開眼,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道觀裡了,而在一個四面空空的房間裡。

  這是怎麼回事?

  林馥滿臉茫然。

  下一秒,廣播裡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庫庫庫庫……歡迎來到絕望的學院,我是主持人黑白熊。”掛在牆壁上的屏幕裡,出現了一個半黑半白的熊的身影,它不懷好意的說,“這裡是個某個神經病的內心世界,這個神經病已經分裂了二十四個人格,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所有人格要進行一次大逃殺,只有贏家,才能獲得身體的掌控權……”

  林馥露出笑容。

  人格謀殺,這可是他最擅長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黑白熊開始念誦道:“現在開始公布這二十四個人格的名單,貞子,電鋸,弗萊迪,楚人美……”

  空曠的房間裡,響起林馥絕望的叫聲:“不!!!”

  林馥聖誕結局《你大爺的大逃殺》。

  第四個香客卷卷

  一天的打工終於結束了,卷卷從黃金阿下神那裡接過今天打工的工錢,數了數,發現少了十塊錢,立刻怒目圓瞪:“還有十塊錢呢!”

  “嗚嗚,人家今天吃壞肚子,只好拿香火錢買藿香正氣水喝了。”黃金阿下神抱著懷裡的權杖,哭著說,“要不這樣吧,你許個願望,我幫你實現,就當抵押這十塊錢咯。”

  卷卷不屑的抬起鼻子:“我的願望,我自己會實現!”

  “真的嗎?”黃金阿下神歪著腦袋看著她,“戀愛的事情你不是很擅長吧,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戀愛過啊,要不要我幫幫你?只要我發動純純的戀愛之力,全世界的男人甚至女人都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哦……以後你去誰家吃飯都不要錢了。”

  真的嗎?

  卷卷有點心動了……

  “不需要。”一只大手從身後伸過來,抓住她的腦袋,把她拉進自己懷裡。

  小刀嘴裡叼著煙,冷冷的看了黃金神一眼,然後低頭對卷卷說:“不是說好了,今天晚上要一起跨年嗎?”

  一邊說,他一邊把手裡的塑料袋遞給卷卷。

  裡面全是為跨年准備的零食啤酒還有游戲機等等。

  “走走走!”卷卷抱緊手裡的塑料袋,迫不及待的對小刀說,“我們趕緊回去玩。”

  神座上,黃金阿下神抱著手裡的權杖,看著對面的兩個影子,手牽著手,一前一後的走遠,嘴裡切了一聲,不滿的嘟囔道:“最討厭情侶狗了,居然跑到本神面前秀恩愛……汪汪汪!”

  寂寞的12月31日,單身阿下神孤零零一個人坐在神座上,對天發出單身狗的汪汪聲。

  阿下聖誕結局《汪汪汪》達成。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10:21 AM

  第91章 林馥

  市第三醫院裡,正在進行一場司法鑒定。

  “殺人的不是我。”林馥說,“是她。”

  “她是誰?”醫生問。

  “一個女人。”林馥笑著,用一根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在這裡。”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醫生又問。

  林馥看了看他,然後垂下頭,像在跟什麼人打商量一樣,低聲說:“喂,有人想見你……”

  然後,他狡猾的躲了起來,將身體的控制權暫時性交給了卷卷。

  兩個醫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人將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儀器。

  卷卷也慢慢抬起頭,看向儀器的方向,屏幕上是股票走勢一樣的曲線圖,看起來像是測試腦心電圖的儀器,這麼高級的儀器她沒玩過,不知道它能不能測出這具身體裡其實有兩個人。

  但醫生轉過頭來,嚴肅的問:“你是誰?”

  卷卷:“……”

  “你是林馥?”醫生又問,“還是他剛剛提到的‘她’?”

  卷卷:“……”

  “你剛剛可沒這麼沉默寡語。”醫生笑了起來,“為什麼突然間什麼都不肯說了?”

  卷卷安靜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沉默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她騙不過他們。

  眼前的這些人這行做久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一個個都成了識人的專家,能從一個人的神態,行為舉止,甚至他們知道都沒注意到的小動作裡,判斷出對方是真的神經病,還是偽裝的犯人。

  所以以防萬一,卷卷拒絕跟他們說話,以免暴露出自己的秘密。

  長久的沉默之後,林馥從她哪裡拿回了身體控制權。

  “抱歉。”他看著兩名醫生,彬彬有禮的說,“她看起來有點怕生。”

  “你可以跟她對話嗎?”醫生問,“你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嗎?還有你們平時是怎麼交流的?”

  林馥歪著頭,似乎在傾聽某人說話,但其實卷卷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說,接著他滿懷歉意的對醫生說:“對不起,她不讓我說。”

  “沒關系。”醫生笑著說,“如果你的身體裡真的有這個人,我們就一定能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而林馥則緩緩彎起唇角,笑容像天使一樣,輕輕的說:“真的嗎?那可就太好了……”

  聽到這句話,卷卷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預感很快就靈驗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她的衣食住行全在醫生的眼皮底下,無論她想怎麼掩飾自己,餓了總是要吃飯,渴了總是要喝水,肚子漲也總是要上廁所的,她以為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是再次對上醫生的時候,醫生手裡拿著一本筆記本,一本正經的看了眼上面的內容,然後抬眼看著她:“你是個女人。”

  將近一個月的僵持,讓卷卷心裡憋著一股火氣,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要我脫衣服證明一下我的雄風嗎?”

  醫生聽完,立刻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字。

  “你在寫什麼?”卷卷忍不住問。

  “一位女性,年齡在十八到二十之間,聰明,但沒什麼耐心,性格有些暴躁。”醫生一邊低頭寫字,一邊說。

  “你憑什麼這麼說?”卷卷眯起眼睛。

  “還記得你第一次去廁所嗎?”醫生抬起眼,對她笑道,“你直接衝進了女廁所……”

  “一不小心走錯了而已,多少人犯過這種錯啊。”卷卷挑了挑眉,“再說我不是很快就出來了嗎?”

  醫生用手裡的筆指了指她的褲子。

  卷卷低下頭,看見自己褲子上濕噠噠一片。

  “你是很快出來了,換到男洗手間。”醫生說,“然後你灑褲子上了,因為你不會用小便器。”

  卷卷:“……”

  你指望一個妙齡少女能熟練使用男人那玩意和小便器嗎?

  “怎麼稱呼啊?”醫生將筆夾回本子裡,抬頭看著她,“小姑娘。”

  卷卷:“……”

  “好了,別裝了。”醫生微微傾身,用一種充滿壓迫感的姿勢,盯著她道,“我已經知道你是林馥的第二人格了,你有你自己的性別,年齡,性格,口音……噢對了,我說這口音怎麼聽著挺熟悉的呢,你還是個本地人啊,來來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卷卷:“……”

  最後醫生還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但是他和卷卷都知道,沉默的意義已經不大了,能暴露的差不多都暴露了,該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一兩個名字什麼的,其實意義也不是很大,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醫生已經隨時可以給林馥出具一項精神分裂的鑒定結果了。

  因為午飯時間到了,醫生看了下手表,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離開了問詢室。

  卷卷一個人留在房間內,半天半天坐在椅子上不動,當然作為危險病人,她右手被縮在桌子腳上,想動也動不了。

  “你是故意的對嗎?”卷卷低頭問道。

  “是。”林馥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像情人一樣親昵的說,“你可是我最親密的人,我當然要知道有關於你的一切。”

  “你想干什麼?”卷卷問。

  “我想找到你。”他回答。

  卷卷再次沉默下來,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猛然握緊,緊得有些發疼。

  “我知道的,你不是這個身體裡的人格。”一只手輕輕撥開她耳邊的碎發,對她耳語道,“你是個真真正正的人。”

  卷卷猛然回頭,看向身後。

  身後什麼都沒有,她緩緩回過頭來,發現對面多了一張椅子,椅子上面坐著一個白衣少年,目光穿過桌子,安靜的看著她。

  卷卷從椅子上跳起來,然後身體一歪,鎖在椅子腳上的鐐銬,將她的身體帶向一邊。

  少年朝她抬起一只手,朝下按了按,示意她坐下。

  “放松一點。”他容貌蒼白美麗宛若天使,但不苟言笑,他平靜的對卷卷說,“神父不在,這裡是我的內心世界。”

  卷卷這才注意到環境的不同。

  她環顧四周,雖然依然是剛剛的問詢室,但是室內的光線卻仿佛調暗了幾調,到處都是灰白灰白的,像一張老照片。

  卷卷再次看向對面那個少年,問:“你是林馥,真正的林馥?”

  對方略顯倨傲的點點頭,對她說:“謝謝你救了我媽媽,雖然她這個人貪圖享樂,見色忘義,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

  卷卷:“……”

  他到底是在謝她,還是在諷刺她?

  “也謝謝你救了我。”少年從座位上走下來,白色的袖子底下垂落一串鑰匙,隨著他的步伐,鑰匙碰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他來到她身邊,將一把鑰匙穿進手銬中,鑰匙扭動,手銬掉在地上,他轉頭,一雙漂亮的茶色眼睛注視著她,“所以我放你走。”

  卷卷從座位上站起來,慢慢扭了扭手腕。

  “需要我幫你干掉神父嗎?”她問。

  “呵呵,我想你搞錯了。”少年彎起唇角,朝她微微一笑,略顯高傲的,帶著扎人小刺的,瑰麗無比的笑容,就像開滿整座莊園的紅色玫瑰花,“不是他奪走了我的身體,而是我看他可憐,讓他暫時替我保管一下身體。”

  卷卷:“……”

  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在嘴硬啊?

  看看他這小胳膊小腿的,卷卷估摸著是後者。

  她略顯躊躇的看著他,心想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最難搞了,明明需要幫忙卻不肯開口,別人想主動幫忙還得照顧一下他的自尊心。

  “還愣著干什麼?”林馥側身退開一步,將身後的大門讓出來,“快回去吧……如果有人在等你回去的話。”

  “你呢?”卷卷問道,“你不回去嗎?”

  “又沒有人在等我。”林馥似笑非笑,“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我父母會趁著這個機會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徹底擺脫我。我可沒興趣一天到晚面對一群病人,就讓神父代勞吧。”

  卷卷:“……”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到底是在難過,還是在幸災樂禍?

  卷卷頭一次碰見這麼奇妙的人,光從他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內心在想什麼,他說的每句話又像真的,又像假的;他的每次微笑又像諷刺,又像悲傷;他單薄的身體似乎隨時在追尋一個擁抱,卻又隨時在拒人於千裡之外。

  “為什麼還不走?”茶色的眼睛凝視著她,他問,“難道你想留下來陪我嗎?”

  卷卷:“……”

  依然是那種模棱兩可的感覺,讓人猜不透他是在挽留,還是在趕她走。

  但卷卷只遲疑了一秒,就從他手裡接過鑰匙,朝大門走去。

  她不可能為了一個可憐的陌生人,就心軟留下,他可憐,難道她家裡的老爹老媽就不可憐嗎?她買生日禮物送爸媽,勤工儉學賺的錢,貴的買不起只能買個便宜貨,他們一邊埋怨不該買這麼貴的,一邊把禮物珍而重之的放好。

  知道她在打工以後,一邊欣慰她的自立,一邊擔心她,總問她錢夠不夠用,不夠給你打。

  碰到過節,擔心她沒坐過火車,擠不過人家,於是老爹凌晨兩點爬起來開車接她,中途遇到大霧,高速封路,七點多到,十二點把她接回家,回家吃了兩餃子就睡了,餃子是媽做的,她之前跟他們提到想吃薺菜肉的餃子,他們記住了,然後帶著個小鏟子去山上挖的新鮮芥菜,餃子做鹹了,但她還是干掉了一大盤。

  她敢肯定,現在自己的身體肯定被送進了醫院,最好的病房,最好的醫生。

  家裡正在砸鍋賣鐵的治她,她在這裡多耽擱一天,家裡的鍋碗瓢盆就要減少一件,直到最後房子都賣出去,兩老卷著個鋪蓋睡立交橋下,外面下著大雨,他們依偎在一起。

  這事想想都讓人鼻子發酸,於是卷卷義無反顧的踏出大門,走進門後的萬丈光芒裡,一步,兩步,三步……然後若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

  林馥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

  看見她回頭,他眼睛亮了一下,張開嘴,似乎想跟她說些什麼,但身後忽然伸出一雙手,捂住他的嘴,將他拖了回去。

  卷卷楞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等她反應過來,她嗷嗷大叫一聲,衝了回去。

  拳打腳踢,房門卻紋絲不動,過了一會,有血從門縫底下蔓延出來。

  卷卷低下頭,看著那血漫過她的鞋底。

  “後來我醒過來了,在自己的身體裡,在醫院裡。”摩天輪內,卷卷面無表情的說,“我睜眼的時候嚇了一跳,以為已經過去了十年呢,因為我爹媽看起來老了起碼十歲。他們抱著我,又哭又罵的,我本來不想哭的,結果被他們帶著一起哭起來。”

  卷卷抬起頭,光從摩天輪外照進來,落在她眼睛裡,像是朦朧的淚光。

  “過了幾天,我出院了,回了學校,跟我身邊的每個人一樣,考試,拿畢業證,投簡歷,實習,上班……”她喃喃道,“沒人知道我殺了一個人……”

  我遇到過一個少年,他叫林馥。

  他囚禁過我,又親手釋放了我,因此被人發現,被抓住,最後被殺死。

  最初的相遇,是最後的別離,我一直覺得是我殺了他。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10:31 AM

  第92章 時間

  摩天輪停下來以後,裡面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陸陸續續從座艙裡走出來。

  小刀先出來,馬丁靴踩在地上,人轉身朝卷卷伸出一只手。

  白瞎了他的紳士風度,卷卷自己蹦跶了出來,膝蓋一彎,然後轟隆一聲兩腳落地,站直之後,看見他一邊搖頭,一邊順勢把那只手按額頭上。

  兩個人開始肩並肩站著,卷卷抬頭上空璀璨無比的摩天輪。

  小刀站在她身旁,看著她。

  “我有一件事不大明白。”他問,“林馥……我是說神父,他是怎麼知道你名字的?”

  卷卷雙手插在口袋裡,支支吾吾的回道:“人有失蹄,馬有失足,不!是人有失足,馬有失蹄……我自己告訴他的。”

  小刀挑了挑眉。

  卷卷深吸一口氣,空氣有點冷,吸進去讓人頭腦異常清醒。

  “那個神棍當著我的面為難小孩子,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卷卷繼續支支吾吾的說,“為了引蛇出洞,我當然是什麼法子都試了一遍……”

  “比如?”小刀問。

  卷卷頹唐的歪了一下腦袋。

  畫面回到三年前,看見林馥被人拖進小黑屋以後,卷卷馬上衝回去發飆。

  “開門啊!開門啊!別躲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好好好,我不吼你了,開開門好嗎?大家有話好好說。”

  “哎做人要講道理,不講道理也要講點仁義,你想想,沒他就沒你,勉強算起來,他不是你爹也是你媽啊,你這個不孝兒怎麼能弒父呢!”

  “我擦我告訴你,你今兒要是不開門,明天就有你沒我!我熊卷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回頭一定取你狗頭!”

  “……忘了我剛剛說的話!我叫紅領巾,我真的叫紅領巾!”

  畫面回到摩天輪下,卷卷向右歪著頭,小刀向左歪著頭,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無奈的碰撞一下。

  一個座艙緩緩降落到他們面前,薩丁毫無紳士風度的走出來,沈綠瓷小心翼翼伸出一只腳,歪歪扭扭的從裡面跳下來,卷卷理所當然的上前幾步,張開手,把從天而降的她抱在懷裡,然後穩穩放地上。

  “回頭多吃點飯啊。”卷卷語重心長的拍拍她的肩,“這重量,也就跟兩袋大米差不多了。”

  “好啊。”沈綠瓷順勢拉住她說,“反正現在下雨了,又黑又冷沒什麼好玩的了,到我家吃夜宵去吧?”

  四個人一起去了沈綠瓷家裡,沈綠瓷親自下廚,按照年夜飯的標准給他們做了一頓夜宵,她做的東西真的很好吃,而且各個菜系的招牌菜都會做,吃到最後,就連薩丁這賤人都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要是你能每天做飯給我吃的話,我不介意給你建立一段長期關系……”

  “吃你的吧!”卷卷右手在他後腦勺上重重一按。

  眼看著薩丁的臉就要埋進蛋炒飯裡,旁邊的小刀隨手以抄,把盤子給抄走了。

  碰的一聲,薩丁的帥臉重重砸在桌面上。

  沈綠瓷從廚房裡出來,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聲,唇角上揚,露出動人心魄的美麗笑容。

  一張桌子上吃飯,一張桌子上打鬧,一張桌子上過聖誕節。

  這樣溫馨的場面,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

  就算出現,也是三缺一,有一個人會永遠缺席。

  現在不知以後,也無需為以後的事情悲傷難過,今朝有酒今朝醉,且行且珍惜。吃過飯後,三人揮別沈綠瓷,各奔東西。

  沈綠瓷一個人在廚房裡洗碗,水流嘩嘩,微信鈴聲忽然響起。

  她將沾滿水的手在圍裙上隨便擦了擦,拿起手機,看見是卷卷的微信。

  卷卷:“聖誕快樂,你的禮物我放椅子邊上了,麼麼噠!”

  沈綠瓷露出笑容,但下一刻,笑容凝固在臉上。

  手機在震動,屏幕上亮著薩丁的名字。

  笑容立刻從臉上消失,沈綠瓷咬了咬牙根,一根手指虛放在接聽鍵上,過了好一會才猛然按下去。

  “嗨,寶貝,我剛剛仔細考慮一下。”薩丁一根指頭轉著鑰匙扣,信步閑庭的走在去停車場的路上,笑著說,“你真的願意把所有財產都轉移給我,只要我肯離你遠遠的,不把你做過的事情跟你家人朋友說?”

  “是。”沈綠瓷的回答跟她在摩天輪裡的回答是一樣的,“我願意。”

  “可以。”薩丁打開車門,一邊坐穩,一邊對她說,“但有一個附加條件。”

  沈綠瓷抿了抿嘴,然後問:“什麼條件?”

  “再幫我做最後一件事。”車子開出地下車庫,街道上的霓虹燈光照在薩丁眼上,泛出紙醉金迷的欲望,他說,“再幫我騙最後一個人。”

  “你每次都這麼說!”沈綠瓷冷不丁爆發了,她握著手機,朝裡面的人喊道,“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你每次都說是最後一次!什麼時候才是真正的最後一次!”

  “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薩丁信誓旦旦的說,“實話跟你說吧,這是你的最後一次,也是我的最後一次……我打算做一票大的,如果成功的話,得到的錢足夠讓我衣食無憂,到時候不用你說,我自己就會去整容換身份證,然後飛去國外再也不回來。”

  沈綠瓷不知道該相信他的話,還是不相信他的話,她在廚房裡來回走動,一會兒覺得這是擺脫他的好機會,一會兒又覺得案子如果鬧大了,自己陷進去容易怕是出來難。

  “對了。”就在她舉棋不定的時候,薩丁的聲音忽然響起,“你看見熊卷卷給你的聖誕禮物了不?”

  沈綠瓷在廚房門前站定腳步,目光看向客廳,餐桌旁邊擺放著四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椅子腳邊放著一只禮物袋。

  禮物袋被人拆開了,露出一只毛絨絨的小熊來。

  小熊胸口還貼了一張便利貼,上面寫著:“我把我送給你。”

  “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們是同類人,像我們這樣的人,是只有異性朋友,沒有同性朋友的,因為同性只會嫉妒我們,如果有一天他們對我們好,送禮物給我們,那不要撕開包裝,直接丟掉,因為裡面要麼是干冰要麼是硫酸要麼是劇毒蜘蛛。”風馳電掣中,薩丁哈哈笑道,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知道不?剛剛我在停車場裡看見她了,冷不丁從一輛車後跳出來,嚇得我掏出了錢包……”

  “她跟你說什麼了?”沈綠瓷問。

  “她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讓我離你遠點。”薩丁頓了頓,收斂起他的玩世不恭,語氣有些認真,“哪怕是為了這個朋友,你也得想個辦法,讓自己重新變得干干淨淨的,不是嗎?”

  這一句話終於讓沈綠瓷下定決心,她深吸一口氣:“好吧,我做。”

  將事情談妥之後,薩丁驅車來到本市最大的一家夜總會門口。

  推門而入,煙視媚行的男女朝他看來,燈紅酒綠的世界朝他張開懷抱,薩丁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走了過去,走向他的同類,走向他的紙醉金迷。

  而在安靜的客廳裡,沈綠瓷蹲下身,舉起袋子裡的小熊,緊緊抱在懷裡。

  時間猶如大浪淘沙,在它的衝擊之下,過去的親密搭檔,也有背道而馳的一天。

  時間也像一棵樹苗,在它長大之後,互相是平行線的兩個人,被吸引到同一片樹蔭避雨,雨停之後,走向同一個方向。

  “還你錢。”卷卷推開房門,將一疊鈔票放小刀桌子上,“今天老板良心發現,提前發了工資。”

  小刀轉頭看去,鈔票上面壓著一只很小的禮物袋。

  他走過去,從裡面掏出一顆巧克力糖,轉頭看向卷卷,眼睛裡寫著“你也太重友輕色了吧?”

  卷卷朝他聳聳肩,眼睛裡寫著“愛吃吃,不吃我吃。”

  小刀立刻將巧克力糖丟進嘴裡,卡卡卡的咀嚼起來:“我也有聖誕禮物送你。”

  卷卷本來抱著胳膊,靠在牆上看他吃的,聽到這話,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把貢品獻上來。

  小刀把手放她掌心裡。

  卷卷:“……”

  小刀:“……”

  卷卷:“我兩只手夠用了,這只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小刀:“少扯淡,看著我。”

  墨鏡早就摘下來放一邊了,小刀抓住卷卷的手,放在自己鎖骨間,說:“銀色十字架項鏈。”

  之後移到胸口:“皮衣。”

  接著用極其緩慢的速度,順著胸口一路向下……噢馬丁靴脫在門口了,那就暫時放腰上吧。

  “你自己說我這樣子最帥了。”小刀嚴肅的看著她,“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我以為你這樣穿會很帥,哪知道這身衣服壓根掩飾不住你的流氓氣質。”卷卷嚴肅的看著她,“事實證明,流氓穿什麼都是流氓。”

  小刀齜牙一笑,忽然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跟自己緊緊貼在一起,充滿恐嚇味道的低語:“不穿更流氓。”

  說完,低頭親住卷卷。

  卷卷眼睛不停眨啊眨啊,眨到小刀忍不住睜開眼,低沉沙啞的說:“閉上眼……”

  卷卷有些懵,聽話的閉上眼睛,然後她聽見了悉悉索索的脫衣聲……

  “喝!!”卷卷閉著眼睛揮出了鐵拳,拳頭直接擊中小刀的胸口,把他打退了一步,卷卷睜開眼,臉頰通紅的看著他,咬牙切齒道,“中了我的清心寡欲拳!你好點了沒有!沒有的話……那就是我功力不夠,我回去再練練!”

  說完急忙落荒而逃,留下小刀在身後,衣服已經脫了一半,朝她的背影嘿嘿兩聲,沒有像個真正的流氓那樣喊著花姑娘花姑娘的追過去,而是將濕漉漉的外套甩在椅子上,然後從櫥子裡拿出一條干毛巾來,一邊擦拭身上頭上的水,一邊打開電腦。

  電腦光鋪在他臉上,那種地痞流氓的表情從他臉上褪去,他的目光又認真,又銳利,甚至有種不近人情的冷酷。

  他的確有禮物要送給卷卷。

  原本是想找個借口把自己送她的,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手指敲擊鍵盤,不久之後,接到一份文件,點開之後,鼠標緩緩下滑,林馥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下面還附帶了一行小字。

  林馥的父親回國了,如無意外,他即將出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10:55 AM

第八卷 救我

  第93章 答題

  應聘的時候,老板才不會問你的過去,他不關心你是否拯救過世界,是否即將拯救世界,就算對面站著蜘蛛俠或者超人,他也只問你一句話——你能加班不?

  所以聖誕節完後的第一個雙休日,卷卷開始加班。

  按照新公司規定,卷卷七點就趕到公司門口,那時候天剛蒙蒙亮,走路得打手電筒,筆直一道光射進前面的白霧裡,隱約可見幾個朦朧的人影游蕩在公司門口,遠了,以為是僵屍,近了,才發現是同事。

  不過大伙的造型跟僵屍也沒什麼區別,都是發青的眼袋,痴呆的眼神,以及沉重而蹣跚的腳步,看起來急需補充新鮮的腦子……

  “好了好了!”部門經理拍著手,走過來,“都精神點,排好隊,排好隊!”

  卷卷第一次參加這活動,跟著大部隊站好,然後經理拿出個哨子吹了一下,哨聲一起,她左右兩邊的人就猛然一跺腳,然後把手擺放在腰際,左手右手一起做出一個愛心的手勢:“我愛公司!我愛工作!我愛顧客!”

  卷卷左右四顧了一下,默默做了個同樣的手勢放腰邊上。

  還沒等她跟上旁邊人的節奏,經理又吹了聲哨子,這群人馬上往前邁了一步,右手橫在胸前,大聲吼道:“我要用全身心的愛,來迎接今天,迎接工作,迎接每一個顧客!哦也!”

  哦也你妹啊!卷卷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但看在工資的份上,也跟著朝前邁了一步,右手慢慢橫胸口,就看見經理吐出哨子,朝他們吼道:“面對顧客我們要怎麼做?”

  “微笑!”一群僵屍露齒而笑。

  卷卷還能怎麼著?只好跟著一起咧嘴。

  “面對顧客的無禮辱罵我們要怎麼做?”經理又問。

  “報警!”卷卷喊。

  “微笑!”同事們喊。

  喊完,包括經理在內,所有人都看著卷卷。

  眾目睽睽之下,卷卷只好改口:“微笑!”

  經理這才收回目光,繼續吼道:“面對顧客的肆意毆打我們要怎麼做?”

  “打回去!”卷卷喊。

  “微笑!”同事們喊。

  “恩?”經理的臉直接拉長成馬臉,他快步走到卷卷面前,然後死死盯著她。

  好吧好吧你發工資你最大,卷卷只好改口:“微笑。”

  經理這才拉長聲音恩了一聲,他繼續走動……主要在卷卷附近來回走動,眼角余光一邊掃過她,一邊問道:“我們的宗旨是?”

  所有人忽然跟嗑藥了似的,雙手雙腳大幅度搖擺起來,一邊搖擺,一邊面目猙獰,露齒獰笑:“微笑服務!微笑服務!微笑服務!”

  卷卷被前後左右一片微笑服務包圍其中,正對面,經理胸口掛著哨子,面無表情的盯著她,牙縫裡蹦出兩個字:“微笑!”

  “……哈哈哈哈!!”卷卷只好拿出跳廣場舞的勁頭,跟著身邊的人搖擺起來,“微笑服務哈哈哈哈!!”

  七點到八點,對卷卷來說簡直是一個世紀那麼長。

  回頭經理還不滿意,下班的時候,把她喊自己辦公司裡,雙手叉在唇前,從辦公桌後盯著她,直盯到卷卷低聲下氣的說:“經理,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我回家就對著鏡子練習微笑服務……”

  經理抬手朝她按了按,止住她的話頭。

  “我覺得你最大的問題不在這裡。”他一邊說,一邊遞了一疊紙過來。

  卷卷從他手裡接過那疊紙。

  低頭一看,發現紙上全是選擇題。

  “坐。”經理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卷卷抬起頭,看見經理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只白色的小鬧鐘,按在桌子上,然後抬眼看著她,淡淡道,“給你二十分鐘,你先把這些測試題答完。”

  為了保住工作,卷卷只好在他對面坐下來。

  一共十頁紙,上面全部都是選擇題,粗略翻了翻,大約有一兩百道題目,題目五花八門,比如公司老板是以下哪位?老板最近在看哪本書?老板喜歡什麼顏色?老板最崇拜的偉人是誰?老板喜歡吃甜粽子還是鹹粽子?老板……卷卷覺得除了老板的腦殘粉,沒人能全答對。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選項,比如你有信仰嗎?你覺得企業文化算是一種信仰嗎?

  從經理那借了一支筆,卷卷低頭做卷子,十業紙看起來很多,但因為都是選擇題的緣故,所以她回答得很快。反正大部分題目都不知道答案,只能拿出以前考試時的經驗,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

  心裡默念著口訣,筆尖在最後一個框框裡寫下D,之後,卷卷將卷子遞還給經理,眼角余光掃過桌子上的小鬧鐘,剛剛好二十分鐘,沒有超過,那會顯得她不守時,也沒有提前交卷,那會顯得她不夠認真。

  經理從她手裡接過紙筆,然後開始勾勾畫畫,像一個老師正在批改學生的卷子,他的速度比卷卷還快,看起來已經批改過無數張同樣的卷子,於是所有答案爛熟於胸。

  “不及格。”十分鐘後,他放下手裡的測試題,面無表情的看著卷卷,“事實證明,你對我們的企業文化缺乏認同感。”

  卷卷:“……”

  老板喜歡吃甜粽子還是鹹粽子都算企業文化的一部分?

  “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經理朝她比出兩根手指頭,“第一,你回家去,我們重新雇個人。第二,參加我們公司特地為新人准備的,為期一周的封閉式培訓,到時候老板會親自過來跟你們講我們公司的企業文化,增加你們對公司的認同感。”

  “我們?”卷卷敏感的問道。

  “你們。”經理說,“除了你以外,還有五個不過關的新人,也要一同接受培訓。”

  卷卷狐疑的看著他。

  經理說得合情合理,新人入職也的確是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但她內心還是覺得有些蹊蹺——尤其是那疊測試題!不知為何,做完以後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如果你選擇封閉式培訓的話,那明天上午八點過來報道。”經理說,“培訓期間,公司食宿全包。”

  下達完最後通牒之後,經理起身從桌子後面繞出來,經過卷卷身邊的時候,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低頭一笑:“明天不來,以後就不用來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11:27 AM

  第94章 跪拜

  看著他這笑容,卷卷有句話差點脫口而出:“你這該不會是傳.銷組織吧?”

  最後忍住了,沒有說出口。

  畢竟是在本地開了四年的公司,不是一錘子買賣就跑的野雞企業,事情不查清楚之前,她也不好隨便亂說話。

  下班以後,她回到家裡,本來想把這件事說給小刀聽,但在房間裡來回轉了幾圈,都沒找到小刀他人。

  “稀奇了。”卷卷忍不住喃喃自語,“這個死宅也會出門?”

  把買回來的兩碗蛋炒飯放桌上,吃了一份留了一份,之後卷卷回了自己房間,趴床上給沈綠瓷打了個電話,但手機一直占線。

  打了三次之後,卷卷放棄了,她原本以為自己很忙,但現在看來,小刀也好,綠綠也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每個人都很忙。

  於是卷卷仔細想了想,自己先起來收拾收拾東西,雖然是封閉式培訓,但不知道他們提不提供基本生活用品,於是牙膏,牙刷,毛巾,換洗用的內衣褲……以及最重要的一樣東西。

  她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本相冊,快速翻了幾頁之後,從裡面抽出幾張照片,三張陌生人,四張小刀,一並塞進床上的旅行包裡。

  一夜過去,小刀沒回家,沈綠瓷也沒有回她電話,第二天早上,卷卷照舊早起,走到客廳裡,把那盒冷掉的蛋炒飯拿去廚房熱了一下,吃完就上路了。

  時間大約是七點半,從公交車上下來,穿過眼前的霧霾,來到公司門口,門口換了一波員工,依舊跟昨天一樣唱唱跳跳,弘揚企業文化。

  “微笑!”

  “微笑!”

  “微笑服務!”

  卷卷停下腳步,雙手插在口袋裡,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他們。

  身陷其中的時候,她只注意到了他們烏青烏青的眼袋,現在站在旁邊,她才注意到他們眼睛裡的狂熱,看起來好像真的樂在其中,以企業為榮,以工作為榮。

  是他們太有拼搏精神,還是她太過混吃等死了?

  卷卷收回目光,走進公司大門。

  她以為自己來早了,進去以後才發現另外五個人已經到齊了,打扮氣質各不相同,有人看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人則不停擦汗,顯得坐立不安。

  “你也是來接受培訓的不?”其中一個問卷卷。

  “是啊。”卷卷回答。

  對方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然後小跑著去了經理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腰不知不覺的佝僂下來,顯得身後的經理特別身姿挺拔。

  目光從他們六個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卷卷臉上,經理負手而立,淡淡道:“都來了啊,那就出發吧。”

  培訓地點離公司很遠,一群人坐公司大巴過去,大巴位置很多,五個人根本坐不滿,顯得空空蕩蕩的。

  因為經理也在大巴上,所以一群人不敢放肆聊天,全在低頭玩手機。

  卷卷不喜歡在車上玩手機,覺得頭暈,於是打量身邊這幾人,年級最大的約莫三十歲,腦袋中間禿了一片,在五個人裡顯得最為緊張不安,手裡拿著一塊手帕,不停的擦著汗。年級最小的似乎剛出校門,臉上帶著大學期間養出來的散漫,正拿手機打怪物獵人,聲音是公放的,完全不把今天的培訓課放在眼裡。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剩下的都是女生。

  習慣使然,卷卷拿出手機,給他們拍了幾張照片。

  大約四五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一棟遠離市區的樓房門口。

  卷卷從車裡下來,轉身一看,看見了大片的田地,拐角處有個石像,上面掛著幾串紙錢,有幾張紙錢被風吹落了,枯黃的落葉似的,在風中轉著圈飄遠。

  “快點過來啊!”經理催促的聲音傳來。

  卷卷回過頭,三步兩步跟上他們,走上門前台階。

  門扉兩側貼著對聯,卷卷來不及看清對聯上面寫什麼,就被後面的人擠進屋,然後門扉吱吱呀呀的在身後關上。

  一股煙熏火燎的氣味撲面而來,像來到一間寺廟。

  隱隱約約,似乎還有誦經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經理的眼中閃過一絲狂熱,他轉頭對卷卷等人笑道:“你們運氣真好,趕上早課了。”

  他一下子變得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一開始還是走路,到後面就直接跑了起來,他一跑,後面的人就只能跟著跑,只有大學生還在低頭玩手機,不緊不慢的走。

  等到經理帶著其他人跑到一個大房間門口,回頭一數人數:“怎麼少了一個?”

  他左右四顧,沒找到大學生,於是指頭一點,指著卷卷說:“你回去找他,其他人先跟我進去見老板。”

  培訓第一天就遲到,不管是自己的原因還是其他人的原因,恐怕都要在老板心裡留下不良印像,但經理都發了話了,總不能裝作聽不見,卷卷只好折返回去,一路找他。

  也不知道這家伙到底跑哪裡去了,卷卷在一樓轉了半天沒找到人。

  直到路過一間房間門口,聽見裡面傳出熟悉的游戲音效,急忙推門進去,看見大學生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她進來的時候,他連頭都沒抬一下,還在不停的打手機游戲。

  “你怎麼還玩啊?”卷卷氣不打一處來,“走走走,跟我去見老板。”

  “等等等等,我打完這個怪!”大學生屁股死死釘在真皮沙發上,說什麼也不肯走。

  卷卷過來拉扯他,目光順著他的肩膀,看向桌子上擺放的那堆電腦,然後愣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桌子上面擺滿了電腦,屏幕都亮著,畫面裡都是監控場景,看來誤入的是一間監控室。

  有些監控畫面嚴重侵犯了隱私,比如廁所還有臥室。

  而最讓她感到震驚的並不是這個畫面,而是……

  “哎!我死了。”大學生游戲裡的角色被打死了,他懊惱的喊了一聲,然後抬起頭來,眼前一亮,指著一個屏幕說,“哈哈,這群慫逼在干什麼啊?演戲呢?”

  卷卷同樣盯著那個畫面。

  畫面是一個很大的房間,房間裡拉著厚實的窗簾,顯得光線很暗,幾乎難以視物,隱約只能看見人的輪廓,一個接一個的挨在一起,坐在地上,就像佛窟裡的石像。

  這群人正跪在地上,狂熱的參拜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上古先賢,也不是神仙佛祖,他西裝革履,笑容可掬,經常在卷卷所在的公司裡出現,他就是他們所在公司的老板劉福生。

  地上的人一邊參拜他,一邊整齊的念叨著什麼。

  卷卷和大學生將臉湊到那個屏幕前,緊盯著他們的嘴唇看,然後對著他們開開合合的嘴唇,一個字一個字的讀出來:“感謝老板,給我工作……感謝老板,讓我生存……感謝老板,讓我吃飯……”

  兩個人只顧著盯著屏幕,誰都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無聲無息的走進房間,朝他們慢慢走了過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3:27 PM

  第95章 演講

  “你們在干什麼?”

  卷卷和大學生像看毛片被人抓到了一樣,一陣手忙腳亂,回過頭來,看見身後站著一名保安,他手裡拿著一罐冰啤酒,另一只手開始解腰間的電棍。

  “別動手!”卷卷急忙喊,“我們是良民!”

  “舉手抱頭,蹲地上!”保安根本不信,他拿電棍指著他們,電棍劈裡啪啦了一陣。

  卷卷和大學生只好不情不願的抱住腦袋,蹲在地上。

  又一個保安從門外走進來,懷裡抱著一大堆薯片,看見這情況,不由自主的去摸腰間的電棍,一堆五顏六色的薯片袋子從他懷裡漏下來,啪嗒啪嗒掉地上。

  眼看事情搞不好要鬧大,卷卷趕緊解釋道:“我們是今天過來培訓的新員工,不小心迷路了,所以過來找人問路的。”

  兩保安對了一下眼神,其中一個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另一個依舊防賊一樣的防著他們,大學生稍微動了下腳,他的電棍就劈裡啪啦作響,弄得大學生哭喪著臉說:“我腳麻了,還有點心律不齊,能讓我換個姿勢不?”

  保安想了想:“趴著還是跪著,你自己選一個吧。”

  這麼屈辱的動作,大學生一開始是拒絕的,但蹲了一分鐘後,他撲通一聲跪下了。

  卷卷震驚,轉頭看著他:“你還有沒有尊嚴啊?”

  “那我換個姿勢。”大學生趴下了,一動不動猶如屍體。

  下一秒,經理氣勢洶洶的衝進門,迎面撞見這一幕,嚇得抱住了門,驚恐的問:“你們把他殺了?”

  保安沒說話,拿電棍朝大學生的方向劈裡啪啦了一下,對方立刻嚇得跳起來,然後朝經理喊道:“經理,你總算來接我了啊!”

  那一刻,經理臉上的表情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從保安手裡認領了這兩人之後,經理在前方引路,一路上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直到來到目的地,他才轉過身,指著一扇房門對兩人說:“脫了鞋子,進去等吧。”

  卷卷低頭一看,門口放著很多雙鞋子,有男人的皮鞋,也有女人的高跟鞋,粗略一數,大約有十幾二十個人,有幾雙鞋子很眼熟,是今天跟她一起坐車過來的那幾個新員工的。

  經理監督他們兩個脫了鞋,然後拿手在門上敲了敲。

  門從裡面開了,裡面是一間會議室,但奇怪的是只有講台,沒有椅子凳子,一群男男女女席地而坐,門開的那一剎,一起轉頭朝卷卷看來,然後整齊微笑。

  笑容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但是太過統一的笑容……那就是酒店裡的迎賓小姐了。

  卷卷一邊點頭微笑,一邊從外面走進來,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終於找到了今天一起過來的新員工,她朝對方走過去,但是走到一半,身邊猛然伸出幾只手,抓住她的手,抓住她的衣服,抓住她的褲子。

  卷卷低頭看著他們,他們抬頭,一起向她笑著:“老板定的規矩,新人不可以坐在一起,要分開坐。”

  “為了打破小團體,讓大家認識新朋友。”一個聲音從卷卷身後傳來。

  “為什麼?”卷卷問。

  一瞬間,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他們用極其狂熱的目光,看向卷卷身後。

  卷卷慢慢轉過頭,老板站在她身後。

  那是個西裝革履的胖子,個子有點矮,但是笑容非常親切,讓人很有好感,他對她說:“人不能總局限在一個小圈子裡,總跟一小撮人玩,對吧?”

  說完,他拍拍卷卷的肩膀,然後從她身邊走過,陸續走到另外幾個新員工面前,跟他們親切的說了幾句話,之後轉身回了台上,他站在講台後面,雙手撐在桌子上,慢慢環顧眾人。

  “現在這個社會,想活下去簡單,但想活得好就太難了。”老板說,“上學的時候要比分數,進了公司要比業績,連談個朋友都要比長相比家世,一不小心就淪為備胎,這些事情大家都經歷過,或者正在經歷,是不是覺得壓力很大,活得很艱難很累?”

  卷卷身邊的青年大喊一聲:“是!”

  “所以我給大家打造了一個樂園。”老板對他笑了笑,然後對眾人說,“我的飛翔公司,不比分數不比業績也不比長相家世,我接納從其他企業跳槽過來的優秀員工,但也會給新人一個機會,大家在一起,不要互相競爭,而是要相互團結,相互幫助,因為我堅信,競爭只會讓每個人變得更孤獨,只有團結才能產生力量,讓每個人變得更加優秀,也讓企業變得更加優秀!”

  很多人鼓起掌來。

  卷卷挑了一下眉,這個時候不鼓掌也太顯眼了,於是她也有一下沒一下的鼓起掌來。

  “變優秀的第一步,就是要清理掉內心的垃圾!”老板轉頭朝經理使了個眼色。

  經理就站在窗戶邊上,接到老板的眼色之後,點點頭,轉身拉住窗簾,慢慢將窗簾拉上,窗簾很厚,拉上的過程就像夜幕降臨,黑色的幕布一點一點吞噬光明。

  最後,室內一片黑暗。

  眼睛不能視物的時候,耳朵就變得異常敏感,卷卷聽見老板說:“接下來,我們要進行一場傾訴大會,放心,現在沒人看見你,也沒人知道你是誰,你盡可以把自己日常生活中遇到的不公平,不公正的委屈事說出來,就像倒掉內心的垃圾一樣!只有倒掉了內心的垃圾,你的心靈才會空出來,接受新生活,接受美好的東西!來!誰先開始!”

  “我!”黑暗中,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帶著壓抑的憤怒,“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賺錢,回到家裡還要被人當保姆使喚,保姆一個月還五千塊錢呢,我免費!稍微做得慢了一點還要被老公打罵!憑什麼啊!叫人在外面賺錢的時候就講男女平等,叫人在家做飯帶孩子的時候又說是中國傳統美德!”

  “我算看明白了,我一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三千塊錢一個月,我一個職高的朋友出來三萬塊錢一個月……他收房租的!所以辛苦讀書有什麼用,都比不上有個好爹,比不上祖宗留下來的房!”

  “上個月我本來要結婚了,但是因為彩禮的事情吹了,我男朋友拿著一把菜刀衝到我家裡來,逼我還他兩萬塊彩禮錢,我說我懷著他孩子呢,他說他不管,孩子去死吧他只要錢。”

  黑暗中,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憤怒的聲音,仇恨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像一首幾近瘋狂的交響樂。

  沒人看見,老板的唇角勾起來,露出暢快的笑容。

  把一群人的腦袋掏空,然後裝一些新東西進去,有時候只需要五天時間,而在座的大部分人,已經經歷了四天的培訓。

  把新人跟他們放在一起,是因為他想看看效果,看看能不能把培訓的時間縮得更短一些,現在看來,情況還不錯。

  他靜靜等待,等到聲音稍微平息了一些,才揮出拳頭,發出一聲晨鐘暮鼓般的吼聲:“知道你們為什麼這麼痛苦嗎?”

  下面寂靜片刻,一個聲音期期艾艾的問:“為什麼?”

  “因為你們孤僻!”老板一拳敲在桌子上,怒吼道,“沒有後台,沒有朋友,誰能幫你說公道話?誰給你機會讓你飛黃騰達?誰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拉你一把?你告訴我,誰?”

  “我自己!”

  黑暗中忽然響起這麼一句女聲,把老板剛要說出口的話都給噎回去了,他深吸一口氣,裝作沒聽見那個聲音,繼續他的演講:“公司!只有公司!所以我要把大家弄成一條繩子,讓大家緊密連接在一起,等你們正式加入公司以後,就會發現公司的美好,在這裡,你們會得到施展才華的機會,得到賺錢的機會,以及結婚的機會……”

  那個女聲再次響起,她嘿嘿一笑打斷他的話:“不加入也能結婚啊!”

  誰!哪個不識相的東西!老板氣得瞪大眼睛,然而黑暗之前給他帶來了便利,現在卻給他帶來了巨大阻礙——他看不清是誰在搗亂!

  “不加入也能結婚,但你只能嫁給一些社會敗類,一些跟你一樣無知的人。 ”老板冷冷道,“相反,那些加入公司的女孩子,公司會鍛煉她門,打磨她們,讓她們更懂人情世故,也會給她們更多認識年輕才俊的機會!”

  “我確定我腦子不傻……你說我就信啊!”又換了個方向,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另外一個人。

  老板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一開始他以為只有一個人在反對他,但現在他有點不確定了,到底有幾個人在反對他?下面那群人到底是在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還是用嘲笑的眼神?

  “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老板硬著頭皮繼續喊,“只有加入集體才有力量!”

  “一個人得到的是自己的,集體一起的就是平分的!”聲音又換了個方向。

  “是誰?到底是誰在反對公司,反對集體,反對我?”老板雙拳捶在桌子上,“就這麼不知道感恩嗎?是我給你們工作,給你們飯吃!”

  “我吃的飯,是我辛勤勞動換來的!”一個女聲響起,“哥膩害!”

  老板一揮手,朝經理喊道:“把窗簾拉開!”

  經理急忙把窗簾拉開,陽光刺破黑暗,鋪在每個人臉上。

  老板從台上走下來,負著雙手,從他們面前一一走過,每走一個女生面前過,就停下來問一句:“是不是你?”

  路人甲:“不是。”

  路人乙:“不是。”

  路人丙:“不是。”

  “不是。”卷卷說,心裡想:就是我!

  這件事屬於不作死不會死系列,窗簾一拉上,她就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就像老板說的那樣,現在沒人看見你,也沒人知道你是誰……這是個說實話的好機會啊!

  於是她雙手捂著嘴,說一句話就換一個座位,換個座位就換個聲調,直到老板惱羞成怒,提前結束了訴苦大會。

  老板走後,其他人也就跟著陸陸續續的離開了,雖然大部分人還是那副狂熱的模樣,但也有少部分人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卷卷跟其他幾個新員工沒走,他們還在等著經理領他們去臥室,大約一刻鐘之後,經理從外面進來,臉色十分難看,對他們,尤其是對卷卷冷冷道:“跟我來。”

  一群人跟在他身後,被他一一分配到各個房間,其中女性員工都被分在同一個宿舍裡,六人間的臥室,看起來有點像卷卷以前住過的大學宿舍。卷卷提溜了一下肩上的包,剛要進去,就被經理扯了出來。

  “你不住這裡。”經理冷著臉說,“跟我來。”

  卷卷被分配到了一個單人間。

  又窄又小,沒有廁所,想要洗臉和上廁所,都要穿過一條走廊,去公共廁所。甚至沒有床,就釘了一塊木板,上面的釘子都沒打好,散發著一股木屑味。

  一看到這房間,卷卷就知道自己在會議室裡做的事情曝光了。不由得冷笑,說什麼沒人看見你,也沒人知道你是誰,全是假話!實際上你所說的一切,你所做的一切都在監控裡,隨時可以調出來作為證據。

  經理一直站在她身後,等著她憤怒反抗。

  卷卷的確想反抗,但不想使用他想要的方式,在別人的底盤跟別人理論,吃飽了撐?

  她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來跟他們理論。

  入夜,卷卷關掉燈,爬上床,木板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仿佛隨時都要掉下來。她輕手輕腳的縮進被子裡,然後將經理的照片放在枕頭底下。

  十五分鐘後,監控室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誰啊?”保安走過去,拉開房門。

  經理懷抱薯片站在門口,朝他舉了舉手裡的冰啤酒。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3:35 PM

  第96章 緊急聯系人

  保安接受了卷卷的賄賂。

  卷卷站在椅子後頭,一邊哢嚓哢嚓的咬著薯片,一邊看著屏幕的情況。

  包括她的小房間在內,所有人都處在監控之下,有幾個女孩子無知無覺,什麼都沒穿就從浴室裡走出來了。

  卷卷掏出手機想照個相,但被保安阻止了。

  “這裡不允許拍照。”保安拿手擋在她面前,眼中流露出警惕。

  “長夜漫漫啊。”卷卷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你懂的。”

  兩個保安對視一眼,收起眼中警惕,其中一個露出相似的笑容:“嘿嘿嘿,你房間不是聯網了嗎?想看什麼,你上網找嘛,或者花錢請個女主播脫給你看,不是比這些人好看多了?”

  “看膩了,換換口味嘛。”卷卷曖昧的眨眨眼,“再說花錢能買到的女人,哪裡比得上這些花錢買不到的?”

  看見兩個保安還有些猶豫,卷卷就從口袋裡掏出幾百塊錢給他們。

  “東西吃完了,你們幫忙拿點啤酒過來吧?”卷卷笑道。

  年輕點的保安還有點猶豫,但身邊年級大點的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然後笑著接受了賄賂,帶著他一起離開了。

  等離開了監控室,年輕保安壓低聲音問:“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年紀大的保安分了一張鈔票給他,說,“如果我們在場,那當然是要阻止他,但問題是我們不在啊。那他無論做什麼都是他自己的鍋,我們不背……”

  年輕保安這才恍然大悟,朝他比比大拇指。

  “多學著點吧。”年級大的保安笑道,“這人是老板的親戚,以後還要靠老板發家致富呢,不會做對老板不利的事的……我聽說他馬上就要升職了,專門管人事這塊,你我這樣的小蝦米何必跟他過不去呢?他想拍,那就讓他拍吧!”

  他們身後的監控室內,哢嚓一聲。

  卷卷舉著手機,對准眼前的屏幕,哢嚓哢嚓,拍下許多照片。

  之後的三天,她白天的時候跟其他人一起參加活動,晚上的時候則利用經理的身體四處活動,不但在監控室裡拍到了不少侵犯個人隱私的照片和視頻,還在經理的個人電腦裡找到了一份詭異的表格。

  表格裡面列了許多人的名字,除了手機電話家庭住址,還有緊急聯系人之外,後面還根據家庭出身,社會關系,相貌和同化度等進行了打分。

  卷卷在裡面看見了自己的分數,家庭出身和社會關系只有六十分,相貌打了八十,但是同化度只有可憐的三分,所以綜合分數掉到了表格最後一位。

  雙手撐著下巴,卷卷看著這份表格出神。

  像她這種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奇才,怎麼會因為看見一兩個就去報警?

  她肯定是要收集足夠證據的。

  沒有足夠的證據的話,這件事最後肯定是要不了了之,想想看,公司都建立多久了?她是第幾批進來培訓的?她就不信前面沒人去報過警,陣勢搞得這麼大,公司還依然健在,證明公司有恃無恐,根本就不怕你報警。

  因為從手頭的證據來看,這個公司雖然有很多荒誕的地方,但大多數都能以企業文化的名義忽悠過去。

  哪怕這個企業文化要人下跪,但只要員工聲稱是自願的,那就不違法。

  叩叩叩……

  外面傳來敲門聲,卷卷轉頭,稍微猶豫了一下,合上電腦,問:“誰啊?”

  “是我,小琴。”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老板叫我過來看看你睡了沒,沒睡的話,過去跟他一起參加活動。”

  卷卷看了下手表,都十點了,這個點參加什麼活動?

  她走過去,打開門,看著門口站著的黃衣美女,笑道:“一起去吧。”

  小琴是老板的秘書,他有很多秘書,基本都是剛畢業的大學生,能力一般般,貴在身材樣貌都好,賞心悅目。她對卷卷一副討好的樣子,因為秘書總在換,但是親戚一輩子換不了。

  頂樓,房門打開,一股濃烈的煙火氣撲面而來,卷卷打了個噴嚏,抬手捏了捏有些不通暢的鼻子,雙腳定在門口,一時間不敢走進去。

  這裡應該就是她之前在監控室裡看到的房間。

  老板又胖又矮的身體坐在一張太師椅裡,房間沒有點燈,只在房間四角放著許多白色蠟燭,搖動著橘黃色的光芒。

  地上密密麻麻跪了一群人,有男人,也有女人,小琴走進來以後,反手關上房門,然後二話不說,加入了這群人當中,膝蓋一軟朝老板跪了下去。

  “感謝老板,給我工作。”

  “感謝老板,讓我生存。”

  “感謝老板,讓我吃飯。”

  這些人整齊的念誦著,有些人的聲音已經沙啞了,像是從早念到晚,中間沒喝過一口水,也沒停歇過。

  從監控裡看的時候還不覺得,但是身臨其境的時候,就覺得他們的喊聲透出一股詭異的宗教感。

  “小琴。”老板忽然開口。

  他一開口,地上那群人就全部住了嘴,安靜的聽他說話。

  “你怎麼不脫衣服呢?”老板和藹可親的笑道。

  小琴肩膀抖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為難的說:“我今天來例假了,不好脫。”

  “可是別人都脫了,你怎麼能不脫?”老板淡淡道。

  房間裡靜悄悄的,所有眼睛都盯著小琴。

  “你是不是覺得羞恥?不,不要覺得羞恥,每個人剛出生的時候都是光著身體的,不會因為自己光著身體而感到羞恥,也不會因為看見別人光著身體而感到吃驚。”老板慢悠悠的說,“我現在讓你們脫光衣服,是幫助你們找回剛出生時的純真和善良,發掘你們內心的力量,使你們的人生得到升華……你懂了嗎?小琴。”

  卷卷覺得他簡直是在放屁,而且臭不可聞。

  既然脫光衣服就能得到升華,那他為什麼不脫,光叫別人脫?

  但她不信,其他人卻信了。

  所有人或者用目光,或者直接用語言催促著小琴,逼得她沒有辦法,只好一件一件把衣服脫光,然後忍住淚水跪伏在地上。

  老板露出滿意的微笑,視線從她身上,慢慢移到卷卷身上:“你怎麼不脫?”

  卷卷本來想當場發作的,但想想這又不是她的身體,怕什麼?於是微微一笑,脫掉衣服,整齊的疊放在腿邊上,順便把手機攝像頭打開,然後跟身邊的人一起高呼:“感謝老板,給我工作,感謝老板,讓我生存,感謝老板……”

  活動結束以後,她迅速回到房間,打開電腦,上傳視頻,然後將這段視頻發給了暮照白,問他:“這樣的企業文化合法嗎?”

  暮照白一時之間沒有回復。

  卷卷雙手疊在下顎,皺起眉頭。

  如果對方回復合法呢?

  現在的奇葩企業文化越來越多了,裸奔,下跪,層出不窮,她沒看見哪個企業因此而倒閉的,甚至沒有看到多少人因此反抗的,因為反抗就意味著不合群,只有不反抗的人才算是融入集體,然後再談升職加薪。

  “我們是電池嗎?”她喃喃自問。

  企業要運作是需要電池的,這種電池叫做人。新電池加班加點的運作,等過一段時間,新電池老化了,企業就摳掉老電池,換上另外一批新電池。

  這個過程叫淘汰……但是電池比人有尊嚴,明明都在辛勤工作,電池不用下跪,人卻要下跪。

  想到這裡,卷卷重新打開表格。

  順著表格上面的名字,順著名字後面的緊急聯系人,她把這份視頻一個一個發過去。

  有人立刻打電話過來,然後在電話裡破口大罵:“你們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你自己不會看嗎?”卷卷冷靜的說完,掛掉電話,接著拉黑,然後接著給下面的人發。

  世界上除了法理,還有人情。

  老板用工作機會和企業文化逼著這群人跪下,但有人會讓他們重新站起來。

  他們的名字叫做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閨蜜,死黨……那個被他們列為緊急聯系人的人,正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裡關心他們,不單單關心他們是否生存,還關心他們是否有尊嚴的生存。

  叮鈴鈴!

  隨著第一聲手機鈴聲響起,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無數手機鈴聲在深夜中響起,就像一聲聲號角,刺穿了寂靜無聲的夜。

  一扇扇窗戶亮起燈光,一個個員工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焦急的喊聲:“妹子,你在哪?哥現在就過來接你!”

  “兒子!男兒膝下有黃金啊,你怎麼能隨便給人下跪呢?這公司再好,我們也別去了,我就不信全中國就他一家有飯吃!”

  “嗚嗚嗚……我的心肝女啊,你回家吧,爹媽養得起你。”

  “姐!你該不會是被傳銷組織扣住了吧?別怕啊,我已經報警了,警察說已經定位你了,他們很快就到!”

  整棟樓房裡都亂了套,卷卷還剩下幾個人沒發的時候,房門被人敲響,聲音很急,小琴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經理!出事了!”

  “來了來了!我馬上起來!”卷卷一邊說,一邊將最後幾條信息發完,有一條石沉大海,有兩個人立刻回電話過來,還有一個回了條信息,說:“應該的,這都是年輕人應該經歷的磨練,只要貴公司覺得好!我這個當爹的就沒意見!”

  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兒女,當然也有各種各樣的父母,卷卷收起手機,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左右四顧,走廊上到處都是人來人往,亂成一片。

  一個講師模樣的人狠狠道:“我早說了,要進行軍事化管理,進來的人都不許帶手機,也不許跟外界聯系,現在看看?出事了吧?”

  “到底是誰把視頻流出去的?”

  “是那個房間裡發生的事……肯定是內部人干的!”

  卷卷拉了拉西裝領口,收回目光,看著小琴道:“老板在哪?”

  “老板已經走了。”小琴壓低聲音說,“他讓你留在這裡,安撫一下員工,如果有警察或者記者過來,一律說他不在,然後給點錢把他們打發走。”

  卷卷點點頭,但是壓根就不打算去幫老板處理這件破爛事。她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之後,笑著問道:“小琴,你一直跟著老板,他的東西都是你在打理吧?”

  小琴楞了一下,回答:“是啊。”

  卷卷笑容可掬:“那你有他的照片不?”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3:42 PM

  第97章 背後的人

  “我這沒有。”小琴說,“但我知道哪裡有。”

  “去幫我拿來。”卷卷吩咐道。

  小琴點了一下頭,然後匆匆離開。

  在她身後,卷卷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翻了一下聯系人,然後嗤的一笑。

  經理真是人脈寬廣,他的手機裡存了很多人的號碼,包括老板,也包括講師和保安,因為人太多了,他怕自己忘記對方是誰,所以特地分了群組。卷卷找到培訓群組,然後給排在第一個的人撥了通電話。

  一樓,女員工宿舍門口。

  “回去!都回去!”一名女講師朝聚集在走廊上的女員工喊道,喊到一半,褲子口袋忽然嗡嗡作響,她掏出手機,貼在耳邊,“李經理啊,是我是我,您有什麼吩咐直說……什麼?”

  十分鐘後,男員工宿舍門口。

  一名滿臉橫肉的男講師帶著幾個保安,跟提小雞一樣,把試圖連夜逃跑的兩男員工提回來,然後丟回宿舍裡。

  兩個男員工在地上滾了一圈,剛要爬起來,看見保安拿出了電棍,於是安分的蹲在地上,敢怒不敢言。

  正劍拔弩張之時,男講師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喂,李經理,什麼事?啊?你沒跟我開玩笑吧?真要這麼干?”

  一個一個電話打過去,最後小琴回來時,恰好聽見卷卷跟最後一個人說:“這是老板的吩咐,你們理解的在理解中執行,不理解的在執行中理解。”

  掛斷電話以後,卷卷轉過頭,嘴角抽搐了一下。

  小琴懷裡抱著一個巨幅相框,差不多半個成年人那麼高,裡面是老板的照片,西裝筆挺,手裡夾著一根雪茄,露出成功人士的微笑。

  “呼,呼,呼。”小琴把相框抵在地上,擦了把頭上的汗,“這張相片行不?剛從老板辦公室摘下來的。”

  卷卷無語,枕著這麼個玩意睡,她覺得自己搞不好會產生嚴重的心理陰影。

  “還有這個。”小琴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只懷表,懷表打開,裡面是一張橢圓形的相片,相片裡的老板衝著他們微笑。

  “謝了。”卷卷松了口氣,從她手裡接過懷表放進口袋裡,然後將巨幅相框扛在自己肩上,朝頂樓走去。

  小琴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上去,但就猶豫了這麼幾分鐘,身後就傳來轟隆隆的腳步聲,一轉頭,看見講師,保安,員工,人頭湧動,從她身邊走過,朝樓上走去。

  不久,接到家長舉報的警察趕來了,同時趕到的還有報社記者,以及擔心自家兒女的父母。

  這時候大約是凌晨三點,嗚嗚鳴叫的警車聲刺破天空,惹得附近農家養的狗不停吠叫。車門打開,警察從裡面下來,他們快步走到樓房門前,敲了兩下沒敲開門,索性就強行突破,把門給踹開了。

  大門一開,一股檀香氣就從裡面衝出來。

  像是蟄伏在黑夜中的野獸,張開嘴,吐出一口雪白的氣。

  警察對視一眼,快步衝了進去,身後緊緊跟著記者和家長。

  一樓沒有人,二樓也沒有,三樓也一樣,客廳,食堂,監控室都是空的,宿舍的房門都是推開的,裡面留著牙刷,水杯,衣服,燒水壺等個人用品,東西都在,人卻不見了,幾個家長心裡著急,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但對方關機了,於是更加焦急不安。

  “安靜!”一個警察喊了一聲,然後慢慢抬頭看著天花板。

  其他人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去,咚,咚,咚……天花板上傳來奇怪的聲音,不是走,也不是跳,但是非常整齊,整齊的讓人心裡有點發悚。

  一群人對視一眼,然後一起衝出房門,朝頂樓衝去。

  一開始只能聽見紛亂的腳步聲,但是離得近了,漸漸就聽見奇怪的誦經聲,跟之前的咚咚咚聲同樣整齊一致,但誦的不是佛,不是道,當警察踹開厚重房門時,一個驟然清晰的誦念聲衝入他們耳中。

  “感謝老板,給我工作。”

  “感謝老板,讓我生存。”

  “感謝老板,讓我吃飯。”

  警察愣在原地,匆匆趕到的記者也楞了一下,然後急忙朝身後的攝像師打了個手勢,對方點點頭,將手裡的攝像機對准房間。

  房間裡沒有開燈,只在四角點燃了白蠟燭,燭火幽幽,上頭飄出縹緲悠長的煙氣。

  一張太師椅面朝大門放著,上面坐著一個十分高大的人……不,那不是人,而是一副巨大的相框,相框裡的人栩栩如生,面帶微笑的俯視著面前的人。

  在他面前跪了一地人,有員工,有講師,也有保安。

  “感謝老板,給我工作。”

  他們舉起雙手。

  “感謝老板,讓我生存。”

  他們附身叩首。

  額頭碰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幾十個咚整齊的交織在一起。

  “感謝老板,讓我吃飯。”

  他們再次舉高雙手,眼中帶著失去理智的狂熱。

  這幅詭異的場面被攝像機如實的記錄下來。

  “兒子!你在做什麼啊!”一對父母衝過去,攙扶著地上一個青年,青年被他們攙起了一條腿,又迅速跪了下去,嘴裡囔囔道:“爸媽,你們干什麼啊?這是我們企業文化懂不懂?”

  “我不管什麼企業文化!”老父親眼睛裡晃動著淚光,“你的膝蓋可以跪天,跪地,但不能跪跟你一樣的人!”

  另外幾個家長也衝了進來,在人群中慌亂的尋找自家的兒女。

  “媽……”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一名家長回過頭,看見牆邊上站著一群人,數量比跪著的少很多,一個女生從中間走出來,臉上兩道淚痕,滿臉的驚懼不安,朝她張開手,“我好害怕……”

  老母親也哭了起來,走過去抱住她。

  “搞什麼封建迷信,個人崇拜?”一個警察衝過去,朝地上那群人吼道,“起來!全都起來!”

  還一個開始給總部打電話,向總部彙報這裡的情況。

  接下來的事情,已經跟卷卷無關了。

  來了很多警車,其中一輛把她接回了家,她歪在車裡,低頭看著掌心,掌心裡是一張橢圓形的照片,剛剛從懷表裡摳出來的,看了一會,她緩緩收攏手指。

  第二天,新聞就播出來了。

  不只是新聞,還有報紙和微博,到處都在轉著這條消息,到處都有人在罵著老板,說他:“想要裂土封疆啊?現在讓人給他下跪,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高呼皇上萬歲了?”

  但批評的聲音雖多,但也只是批評而已。

  老板在接受采訪的時候,一口咬定:“這不是傳銷,也不是邪教,這是我們公司的企業文化!也許形式上有人不大認可,但是企業文化是無罪的!”

  卷卷在電腦裡看了這則新聞,她一邊用毛巾揉著濕頭發,一邊拉開抽屜,從裡面把老板的照片拿出來,壓在枕頭底下。

  老板傻逼,還把其他人當傻逼。

  別人信不信,她不知道。

  反正她是不信的,也不會上趕著去給他當奴才。

  她現在就是有點好奇,老板他究竟是把自己當成皇帝了呢,還是把自己當成了新世紀的神了呢?

  凌晨一點,卷卷在老板的身體裡醒來。

  她是跪著醒的。

  兩條腿跪久了,已經麻木了,她一動,就身體一歪滾在地上。

  地板又硬又冷,別說跪著了,就算是站在上面都能讓人腳底發涼,卷卷嘶了口涼氣,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爬到一半,抬頭看著對面的香案,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眼珠子一動不動的。

  對面立著一張香案,上面放著貢品,以及一只銅制香爐,香爐裡面的香已經燒了一半,裊裊白煙飄起,飄過香爐後貢著的那張照片。

  不是佛,不是仙,而是人的照片。

  照片裡是一個中年男子,戴著金邊眼鏡,穿著麻布上衣,負手而立,從外表來看仙風道骨,很有種世外高人的味道。

  但卷卷看的不是他。

  中年男子身後站著一個人,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

  沈綠瓷。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3:44 PM

  第98章 科學和神學

  卷卷回來以後,立刻給沈綠瓷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一直沒人接聽。

  卷卷掛斷電話,又重新打了幾個過去,手機貼著她的耳朵,嘟嘟嘟的響,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嘴裡不斷喃喃著:“綠綠接我電話接我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卷卷又打了幾次,結果都一樣,沒辦法,她只好點開聯系人目錄,手指在屏幕上不停劃動,最後停在小刀的名字上,給他撥了個電話過去。

  “嘟……嘟……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不是吧!”卷卷放下手機,瞪著它,“刀哥你也失聯了啊?”

  事情有點不對頭,卷卷咬著手機,回想起五天前,她接到單位的通知,要去參加員工培訓,也就是這一天,她突然跟小刀和沈綠瓷失去聯系。

  她打電話給沈綠瓷,但是直到現在也沒見她回。

  小刀夜不歸宿,這幾天他到底回來過沒有?

  想到這裡,卷卷走出房間,她先去了一趟洗手間,拿起小刀的牙刷,放在眼前仔細觀察了一下,然後伸手捏了捏他的毛巾,干巴巴一片。

  之後她又去了小刀的房間,垃圾桶裡有一個飯盒,她走之前在那,她回來還在那,再打開小刀的電腦一查——上次開機時間正好是五天前。

  卷卷坐在電腦前,忍不住咬了咬大拇指。

  這兩人到底出什麼事了?

  想要確認他們的情況,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第二天晚上,卷卷坐在床沿,看了看左手的沈綠瓷的照片,又看了看右手的小刀的照片,猶豫片刻以後,將小刀的照片壓在枕頭底下。

  找到沈綠瓷不一定能幫到小刀,但是找到小刀,就能依靠他的技術和社會經驗幫到沈綠瓷……

  關掉台燈,卷卷在被窩裡躺好,然後閉上眼睛。

  十分鐘後,她睜開眼睛,眼珠子左右移動一下,將四周環境收入眼中。

  這是一間手術室。

  小刀的身體被綁在冰冷的手術台上。

  身體裡面似乎還注射過麻藥,所以她連動動手指頭都覺得艱難。

  手術台旁邊圍著幾個人,有男有女,但既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他們穿著麻布上衣,雙手合十坐在地上,手腕上糾纏著念珠,嘴裡念念有詞。

  卷卷聽不清他們在念什麼,但類似的場景她見過,小時候有個遠方親戚死了,她跟媽媽去參加他的葬禮,葬禮上請了幾個和尚做法事,他們身穿黃袍,手纏念珠,坐在棺材旁邊,誦經聲聲,紙錢紛紛。

  “……臥槽!”卷卷扯了扯嘴角,“老子還沒死,你們做什麼法事?”

  身邊的人聽見聲音,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念經的聲音更大了一些。

  他們念得又快又平,沒有聲調起伏,卷卷由始至終只聽清了幾個字。

  “諸惡……”

  “眾善……”

  “來世……”

  “……林大師。”

  卷卷原本以為刀哥時運不濟,被車撞了或者被花生米噎著了,假死狀態被送醫院,然後被鑒定成為一具新鮮的屍體。

  但現在看來,事情不是這樣的。

  哪家做法事的有這麼大膽子!看見屍體復活,一沒嚇暈,二沒通知醫生,反而坐那繼續念經,他們不怕上焦點訪談啊?

  結果他們還真不怕。

  無論卷卷怎麼威脅,他們都無動於衷,只是將念經的聲音放大了幾倍,直到卷卷開始唱好漢歌,其中一個才按捺不住,卷起袖子,起來給卷卷補了一針麻醉藥。

  好漢卷卷心有不甘的閉上眼睛。

  在閉目之前,她隱約聽見身邊人哎呀一聲:“你怎麼打這麼多,你當他是大像啊?”

  “哎,一不小心犯了殺戒了……”

  “孽畜,住手啊!”卷卷發出一聲哀嚎。

  發出哀嚎的時候,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內。

  但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桌子旁邊。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小刀的體質特殊,她穿到他身體裡的時候,他也會穿到她的身體內,這技能從前只會讓他們兩個感到難受尷尬,但現在,卻成了兩人之間的救命稻草。

  只見台燈開著,桌子上面鋪著一張紙,紙上還壓著一張銀行卡。

  “時間不多了,我先挑重要的說。”只見紙上開門見山的寫著,“密碼XXXXXX,卡裡的錢你拿去用,先買張飛機票,到S市來,然後等S大的林文藻開講座,你混進去拍他照片,或者直接拿錢買通上課的學生,讓他們賣他照片給你……小心,別讓他注意到你。”

  看完這封信,卷卷發出一聲感嘆:“啊,我英熊救美的時刻到了。”

  她立刻收拾好行李,然後乘坐當晚的航班去了S市,在S大附近隨便找了個旅館住下之後,她合衣躺下假寐了幾個小時,恢復了一些體力之後,打開手機,登錄S大的論壇貼吧,搜索林文藻的信息。

  這似乎是個有名人物,功成名就,剛剛從國外回來,現在回母校開講座,時間剛好是今天早上十點,第三教學樓。

  “林文藻……”卷卷將這個名字在嘴裡咀嚼了一下,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是誰,干脆就不想了,出去買了早點,一邊吃一邊休息,到了九點左右,就去了S大,一路問路問到第三教學樓。

  時間還早,但是已經有人過來占座了,看不出這貨居然還挺受歡迎的。

  卷卷不是來聽課的,是來偷拍的,當然不能坐在太顯眼的地方,於是在大講堂中間找了個位置坐,閉目養神了一會,身邊的人聲越來越多,最後人聲忽然安靜下來,她睜開眼,看見一個中年男子從教室外面走進來,金邊眼鏡,西裝革履,她的眼皮子跳了跳,她見過這個男人。

  在老板家裡的香案上,在貢品和香燭後,在那張照片上。

  卷卷忍不住身體前傾,就像野獸擺出了攻擊的姿勢,眼神銳利,直盯著黑板前寫字的男人。

  他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筆跡十分優美,甚至可以用筆走龍蛇來形容。

  “同學們好,我是林文藻。”他返過身來。

  “林教授好!”有學生喊。

  “好個錘子!”卷卷心裡怒吼,“搶了我女人又搶我男人!我要跟你拼了!”

  她迅速拿出手機,給對方來了個連拍。

  拍完以後,她本來想走的,但剛開始上課就跑路,難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再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決定先聽幾分鐘,看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結果對方一開口,就把卷卷給震住了。

  “佛曰四萬八千蟲。”林文藻笑著對眾多學生道,“這裡的蟲指的是微生物和細菌,在沒有顯微鏡的時候,佛就能說出這個理論,說明什麼?”

  “說明佛是穿越者。”一個學生笑道。

  “佛選修過生物學。”另一個學生說。

  “佛有潔癖。”一個女學生癟癟嘴。

  學生們踊躍發言,等她們的討論平息下來之後,林文藻才扶了扶眼鏡,看著在座的眾多學生和一個臥底。

  “科學的盡頭……”他微微一笑,“其實是神學。”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6-9-28 03:56 PM

  第99章 宴會

  “同學們,你們有信仰嗎?”林文藻在台上問。

  “有啊。”一個女生笑嘻嘻的說,“我信考神。”

  “那我信春哥。”

  “我信財神馬雲……”

  課堂上的氣氛很輕松,林文藻笑著說:“不止這些吧?你們打游戲嗎?那應該還有信仰魔獸的,信仰多塔的,信仰劍三的……”

  一個男生一捶胸:“近戰不出狂戰斧,不如回家種紅薯。”

  一個女生幽幽一嘆:“一筐馬草就嫁人。”

  旁邊馬上有人回應,你哪區的,你哪服的,妹子我三筐馬草迎娶你。

  “所以信仰離我們其實不遠。”林文藻等眾人的笑聲稍微平息一些,才開口說,“信仰並不單單指宗教信仰,信仰某種主張,信仰某種生活方式,信仰某件東西,信仰某個人,其實都是信仰。”

  一個學生舉手:“我覺得這不是信仰,而是愛好。”

  “也可以這麼說。”林文藻說,“信仰的誕生是多方面的,在古代的時候,人們因為對自然的恐懼產生了圖騰崇拜,但在現代,信仰的誕生很多時候並不那麼嚴肅,就像你們剛剛說的,信仰考神,春哥,馬雲,多塔……信仰的誕生有時候是因為考試的壓力,有時候是源自愛好,還有時候僅僅是因為寢室的人都信了,所以你不好不信。”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從學生臉上,從卷卷臉上劃過。

  “所以在座的每個人,其實都有信仰。”林文藻緩緩笑道,“我們暫時不去評估誰的信仰好,誰的信仰壞,因為這就跟佛教道教伊斯蘭教一樣,你信它,它就是好的,你不信它,它怎麼都是不可信的。我只想說,有信仰是件好事,至少會讓你不再孤獨……”

  下課鈴打響的時候,卷卷楞了一下神。

  靠她居然把這節課聽完了?

  這人有毒啊!

  回去的路上,卷卷覺得只能用十二個字來形容自己的精神狀態——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做了什麼?

  她聽完了整個講座,感覺自己好像懂了許多,但仔細想想什麼都沒懂,整堂講座最後就留給她一個印像——有信仰不是一件壞事。

  卷卷打了個激靈,回到旅館以後,把員工跪拜老板的視頻翻出來看了十遍,然後覺得自己好多了,無產階級信仰更加堅定了,精神抖擻能干活了。

  夜裡,她將洗好的照片放在枕頭下面。

  幾乎是剛剛穿進對方的身體裡,就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她說:“林大師,時間到了,請起來。”

  卷卷緩緩睜開眼,看見一個穿黑色女式西裝的高挑女人站在旁邊,她很瘦很美,外表看來就像雜志上那些為了身材,常年保持飢餓狀態的模特,黑色長發在腦後梳成一個簡單的發髻,鼻子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一絲不苟,精明能干,她看起來對這個房間很熟悉,把卷卷叫醒以後,就徑自走到衣櫃邊上,拉開衣櫃的門,從裡面挑選出一件西裝外套,以及配套的領帶,然後走回來,將外套披在卷卷身上,又手腳麻利的給她打領帶。

  卷卷環顧了一下四周,問:“沈綠瓷呢?”

  打領帶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西裝女人平靜的對她說:“我有一件事要向您彙報。”

  事情還沒辦完,卷卷不想表現得跟正主差距太大,於是問:“什麼事?”

  “我剛剛得到一個可靠消息。”西裝女人系好領帶,由下至上的看著卷卷,“沈綠瓷有可能是詐騙團伙的一員。”

  卷卷的身體頓時僵硬了一下。

  過了一會,她才盯著對方道:“有證據嗎?”

  “幾個月前在本市度假村出了一起情侶綁架案。”西裝女人仰視他,情真意切,“有人拍到了她跟她男朋友的照片,那個男人……”

  “叫薩丁,一個國際詐騙犯對不對?”卷卷笑著俯視她。

  西裝女人抿著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才好。

  “這事我早就知道了。”卷卷拍了拍她的肩膀,為了替沈綠瓷暫時壓下這件事,她的手指緊了緊對方的肩膀,用一種近似警告的語氣道,“立刻忘記這件事,不許聲張。”

  西裝女人蹙了一下眉,看起來想對她說些什麼,但房門被人敲了敲,一個熟悉的女聲在外頭響起:“客人都已經來齊了,林先生,可以下來了嗎?”

  卷卷聽見這個聲音,眼前一亮:“來了來了!”

  感覺到她態度的變化,西裝女人站在她身後,表情又變了變。

  卷卷完全沒把這個人放在心上,她急匆匆的拉開房門,沈綠瓷俏麗在門口,身上穿著一件白色旗袍,上面荷葉層疊,青翠欲滴,越發襯得她清麗脫俗,宛若清水芙蓉。

  沈綠瓷被卷卷的熱情嚇了一跳,臉上的表情越發冷淡起來,可她長得好看,哪怕是冷言冷語也別有一番風味。

  “讓客人久等可不好。”她側開身子,淡淡道,“林先生,請。”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卷卷決定先下去把客人打發走,然後再跟沈綠瓷促膝長談。

  但等她下了樓,才發現人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因為來的不是一個客人,而是一群客人!

  都睡覺的點了,林文藻家裡居然開起了沙龍,一樓到處是人,而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卷卷在裡面看到了幾個明星,在別的地方,這幾個明星一出現,那就有一堆腦殘粉跪舔,但在這裡,他們卻在跪舔其他幾個人。

  那些人看明星的眼神,跟看寵物市場的小貓小狗沒區別,但是一抬頭,看見從樓上下來的卷卷,立刻換上另外一副神色,直接端著高腳杯迎了上來:“林大師,歡迎回國啊!”

  卷卷笑容僵硬的伸出手,不斷握住伸過來的手,搖一搖,再換下一只。

  恍惚之間,簡直覺得自己在參加明星握手會,對面全部是自己的腦殘粉。

  但也有人不是那麼熱情。

  一個年輕人握著她的手,用警惕的目光打量她一番,笑著說:“聽說你在外國開了個診所?是賣什麼的?老年人保健產品嗎?”

  “小健。”他身邊的老婦人喊了他一句,然後滿臉歉意的對卷卷說,“不好意思,林大師,年輕人就是這麼毛躁不懂事。”

  “沒事,沒事。”卷卷毫不在意的笑道,她怎麼會在意這些呢?她跟對方的想法差不多啊,這個林大師該不會是借保健產品成神的吧?

  “不過我相信,看到您的本事以後,他很快就會改變看法的。”老婦人笑著說。

  “是啊是啊。”年輕人也在一旁起哄,他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笑,對卷卷說,“我總聽媽媽說您多麼多麼厲害,但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啊,林大師,您是不是給我秀兩手?”

  他儼然將卷卷當成一江湖騙子,惹得老婦人拿胳膊肘輕輕撞了他兩下。

  卷卷哪有什麼雜技能耍給他看,正打算笑而不語應付過去,身後卻傳來西裝女人的聲音:“林大師,東西已經准備好了。”

  什麼東西?

  卷卷一臉茫然的轉過頭,只見幾個人提著一只巨大的油鍋上來……想干嘛?刷火鍋?

  “林大師,讓他們見識一下吧。”西裝女人走到卷卷身邊,輕聲對她說。

  卷卷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壓低聲音問對方:“表演什麼?”

  “當然是您的氣功。”西裝女人說,“將氣功凝在體表,便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合著真讓她玩雜技啊?

  “哈!”年輕人直接嘲笑出聲,“你當我傻啊,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把戲,不就是油裡面加點醋嗎?醋的沸點比油低,所以看起來是油鍋,其實裡面沸騰的只有醋……不信?我煎個蛋。”

  一樓的桌子上面擺放了不少食物和酒水,供沙龍中的客人取用,其中有道菜裡面用了生雞蛋做擺設,雞蛋上面用水彩繪了精美的圖案,年輕人快步取了個彩繪雞蛋回來,將蛋在桌子角上一磕,然後將金黃的蛋液打進油鍋裡。

  滋滋滋……

  一個荷包蛋煎好了。

  看到這個場面,年輕人驚了,卷卷也驚了,身邊的西裝女人對她笑道:“林大師,輪到你了。”

  可她的手不會比一個雞蛋堅持的更久啊!

  “您還在等什麼?”看卷卷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西裝女人催促道,“大家都在等著呢。”

  ……一個荷包蛋不夠吃,還要加一只紅燒爪子嗎?

  卷卷真是騎虎難下,四面八方圍了一群人過來,每個人都拿篤定的眼神看著她,覺得她真能水火不侵,卷卷轉頭看了一眼沈綠瓷,沈綠瓷也轉頭看著她,猶豫一下,朝她輕輕點點頭。

  卷卷收回目光,心想:“我要相信林文藻,相信江湖騙子的技術,鍋裡沒有放醋,也許我手上塗了呢?”

  一邊想,她一邊將手伸進油鍋裡。

  滋滋滋……

  又熟了。

  “啊啊啊啊啊啊!”卷卷舉著一只半熟不熟的手跳起來,慘叫道,“水!給我水!”

  大廳裡的人嚇得驚叫連連,有些人回過神來,開始四處找水。

  “水來了!水來了!”沈綠瓷抱著一個圓形的小金魚缸衝過來,西裝女人看見了,剛要開口阻止,但卷卷已經提前一步衝過去,把手插進魚缸裡。

  “……別啊!”西裝女人哀嚎道,“裡面是食人魚啊!”

  卷卷:“……啊啊啊啊!”

  雞飛狗跳的沙龍提前結束了。

  卷卷虛脫一樣,躺在床上,身邊幾個醫生,正在用鉗子鉗開食人魚的牙齒。

  西裝女人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一首焦躁煩亂的曲子,等醫生一走,她就直接爆發了。

  “如果您只是沉迷美色也就算了。”她冷冷道,“您怎麼能鬧出這麼大的笑話來?知道外面的人是怎麼說您的嗎?”

  “說我破了童子功法力全失了嗎?”卷卷隨口開了個玩笑。

  西裝女人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看起來在壓抑憤怒。

  卷卷忍不住打量著她。林文藻在課堂上風趣幽默,導致她以為他私底下也是這樣的人,但看起來事情並非如此?至少這個女人就完全無法接受她的玩笑話。

  又也許是她的玩笑開得太不合時宜?畢竟現在的情況已經可以看做一次企業危機了……

  就在卷卷胡思亂想的時候,西裝女人睜開眼睛,冰冷的注視著她。

  “我再問您一次。”她一字一句的說,“您真的不打算處理沈綠瓷嗎?”

  “……這件事是我的失誤,關她什麼事?”卷卷反問。

  “自打您請了她當生活助理以後,出了多少意外,要我一一跟您說明嗎?”西裝女人冷冷道,“特別是今天這次……簡直讓我懷疑,她不是為了您的錢來的,而是為了您的命而來的。”

  “這不可能。”卷卷搖頭,自然而然的為沈綠瓷辯解道,“她不是那樣的人。”

  西裝女人緊緊盯了她一會,然後走近她,緩緩將被子給她蓋好,完了以後,在她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希望她不是那樣的人吧。”西裝女人直起身,留戀的看了卷卷一眼,目光有些酸楚,“晚安。”

  她按掉房間裡的燈,然後走出房間。

  卷卷摸了摸嘴唇,唉聲嘆氣了一會,剛要從被子裡出來,找沈綠瓷促膝長談,但是一股濃重的睡意向她襲來,她好不容易撐起半邊身體,又重新倒了回去。

  “醫生在藥裡放了催眠藥物嗎?”卷卷一邊想,一邊閉上眼睛。

  下一秒,她睜開眼睛,人已經回到了旅館內。

  “真倒霉。”卷卷捶了一下床,然後無可奈何的翻了個身繼續睡,打算養足精神,明天晚上再接再厲。

  但她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第二天的頭條新聞,林文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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